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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凰[金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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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经低沉。朝凤乐府最为巍峨的建筑像是一只夜空下的鹰,红灿灿的灯笼像极了夜鹰的眼睛。此情此景,其实有几分恐怖的,却也泛出一滴很诡魅的诱惑。
  这一次,碧城走在了最前头。
  昏黄的灯光,有些冷硬的青石过道,古朴的梨花木门上留有一点冷。
  碧城伸手轻轻触了触它,终于咬咬牙,推开了大门——
  一室安逸。
  碧城是第一个踏进殿门的,其余人在门口踟蹰的时候,她已经步入了殿堂,小心地打量周遭:
  里头的灯光更加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雅致的香味儿。不像墨香也不像熏香,倒有几分像是檀木的气味,仿佛是被岁月熏陶了几千年成年的檀香,一丝一丝浸到身体里,骨子里。
  殿堂中央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数点灯火,只留下一个背影。
  碧城原本心跳还是正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人的背影的时候漏了一拍,再然后……就乱了。
  乐府正殿上有几十级台阶。那人站在阶梯尽头,白衣宽袍,白发如雪,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儿,却没有一丝声息,仿佛是和外头的夜空融为一体一样。安静而祥和。
  碧城忽然有些头痛,不知缘由。
  这人……是谁?
  在……哪里见过?
  身体……怎么了?
  她在地上踉跄了几步,无措地捂住了脑袋,好久,才终于按捺下快要膨胀撕裂开来的头痛,咬牙低声开口:“……师父。”
  那人终于转过了身。
  碧城已经完全听不见心跳的声音,她整个脑袋充斥着的是尖锐的声响,就仿佛……就仿佛灵魂要被撕裂开来一样。
  这感觉让她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她终于记起来这感觉是什么。
  一年之前,她刚刚来到小越的身体里,所有的世界都还是模糊的。那时小越不过八岁,被吊在房梁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疼痛奄奄一息,她替她睁开眼睛,替她呼出第一个口气的时候,充斥着整个身体的,就是这样一种快要把身体和灵魂割裂开来的感觉。再然后,小越本尊就彻底没了声息……
  ……为什么?
  ……为什么此时此刻会有这样的感觉?
  “小越!”
  门外的苏瑾终于惊声叫出声来,跌跌撞撞冲进了殿门。
  可惜,她晚了一步。
  因为殿上那人转过了身,缓缓地、走下了阶梯。
  他手里执着的青铜权杖上雕刻着难以辨别的繁复纹饰,一如他面上遮去容颜的青铜面具。
  素净的白衣在地上划过轻缓的弧度,如雪的银丝一泄如漫天的星河流淌而往。
  每一步,皆像是踏在微尘之上。
  在这个世界上,有尹陵那样妖娆如繁花的人,就有人从头到脚连发丝都不在繁华之内的人。纯粹素净,如同九天之上的星辰。
  碧城茫然看着,好久好久,才终于艰涩地喘上了一口气,缓缓地、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皇族龙威,天子血裔,上跪天地神明,下跪……宗庙祖先,护国神官。
  她终于明白身上的颤栗是来自何处。她终究是个亡魂,以恶心邪恶的形势附身在一个孩童身上苟且偷生,说到底是天网恢恢的疏漏,遇见了他,怎会不惊惶?
  他是每一任都只在举国天祭,帝王更迭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人,是以死法计入燕晗国律,连帝王都没有资格直呼其名的人。
  他是……燕晗宗庙祭祀,护国大神官。
  是她在祭塔之上最后一眼见到的人啊。
  “可是我……面目可憎?”良久,殿上响起一个低和的声音。
  碧城原本是跪在地上,这会儿却吓得陡然抖了抖,忽如其来的冷汗濡湿了半个身子。
  大神官……
  她完全不敢动,却听见那声音似乎有些疑惑。他说:“乖孩子,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抬起头来……
  ……不……不行!
  碧城死死低下头去,身子缩几乎要缩成了一个球。她从来没有这样怯懦过,即使身体想要去听从那个温和宽厚的声音,可是理智却在最后关头险险地阻止了她。
  大神官是见过公主碧城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而小越的身体……现在长得和碧城少说有六分想象。他擅长宗庙之事,万一、万一发现了,岂不是要被当成妖怪?也许还会被当场祛魂……
  大神官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执着追问。
  殿门外的孩童们似乎是确定了里面站着的是一个温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步入殿内,在她的身旁跪成了一排,奶声奶气地叫“师父”。
  大神官静默片刻,忽而轻声道:“本座深居,不善与人言辞,你们……无须害怕。”
  他道:“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神官府门下子弟,暂由舞师尹陵亲授技艺,假以时日再回我神官府。”
  “沈七先你们两年入我师门,你们可称一声师兄。”
  “来日有何难处,皆可告于沈七。”
  寂静的殿堂上,大神官的声音如同晚风。
  碧城埋着头不敢动,入眼的只有他素白的宽摆,还有被他斜斜执在身旁的青铜权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快要消散不见心跳又回到了身体里。
  一下,两下,安静而温存。
  她悄悄抬了一丝丝头,果然瞥见了在大神官身旁跪着一个手拿玉笛的温顺孩童。居然……是那个憋得好辛苦的沈小公子……
  沈小公子仿佛有感觉一样地抬了头,狠狠一眼瞪来——
  碧城缩缩脖子,又低头。
  少顷再抬头,那沈小公子沈七的目光居然还在她身上,阴森森像是隔壁的火红灯笼。
  她低头叹息,小心地摸了摸还在跳的心口。
  这梁子,似乎结得不小呀。
  “今日你们想必也累了,早些休息去吧。”
  “是,师父。”
  孩童们乖乖答应了,一个个朝外走。碧城的疲软的腿脚还没恢复利索,迟迟钝钝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就和一道慵懒的身影擦身而过——
  ……尹陵?
  碧城悄悄放缓了脚步,侧耳倾听,果然,身后一阵轻笑声响了起来:
  “想不到,大神官会亲自驾临我朝凤乐府,真是三生有幸哪。”
  “事关国运……疏忽不得。”
  尹陵低懒笑:“呵……大神官倒真是天降的仙人,鞠躬尽瘁,甘愿为那昏君折寿强改天命。可是那昏君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么?”
  “尹大人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只是我在想,如果大神官信奉的神明知道大神官替那昏君在做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神坛上跳下来……”
  “……”
  殿上久久的沉默。
  孩童们已经走远,碧城落在最后还在门口迟迟不走,成了尴尬的存在。
  可是……她捏紧了拳头咬牙停下脚步,却再也听不见尹陵与大神官的对话。
  良久。是尹陵更加放肆的笑声。
  他说:“明日那姓谢的昏君亲自来看那群丫头,托大神官的福,那群丫头……”
  姓谢的昏君……
  碧城顷刻间如堕冰窖!
  “小越!你怎么还没走?”苏瑾去而折返。
  碧城却完全没法听清她在说什么。
  “小越,小越!”
  “小越啊——”
  殿内终于再没有对话传来。
  碧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拉起苏瑾的手,缓缓离开。
  *
  是夜。苏瑾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碧城却无眠,心绪如乱线球。
  在朝凤乐府中,新入府的皆是司花,司花可以自主选择是学舞还是学乐,等到一年一度的府选之日便可参加选拔,通过者位列三等司舞与司乐,三等司舞和司乐一年一晋级,一等方有资格参与宫选。可是这一批接受甄选的孩童却直接成了司舞。
  没有司乐与司舞之分,也没有等级,简简单单,顺理成章,就像是……早就有准备送入宫中一样。这感觉,有点儿像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而且……谢则容……
  碧城狠狠抓了一把腰腹,眼眶痛得像是要裂开来一样。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尹陵走,即使很多事她装得几乎要骗过自己了,可是……还是忘不掉。怎么忘得掉?怎么能,怎么敢?
  那是一场噩梦,鲜血淋漓,痛不欲生,比灵魂撕裂还要疼。
  即使她的肚腹之中早就已经没有了伤口,可是那痛楚却仿佛是跟着灵魂的。
  她……终究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国破人亡,不甘心死不得其所,所以死不瞑目,借尸还魂。
  一个人形的……怪物。
  这明明是一件恶心到极点的事情。  
  而那人,却是成了人上人,登天子堂、掌天下事、杀尽楚家皇裔,享天子荣威!
  夜色如水。
  碧城做了个梦。
  三月芳菲时节,她偷了父皇的汗血宝马,偷偷摸摸混出宫去,上了街快活得像是刚出笼的猴儿。
  那一天,老将军龙威大胜归来,一路的百姓嫁到齐呼“燕晗威武”“大将军威武”“谢少将威武”……
  她可怜兮兮被挤在人群中,怎么都瞧不见街上的车马,反而被周遭高大的手手脚脚压得想哭。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堵围墙,终于抱着墙边花枝颤颤巍巍朝前看——
  红缨枪,金鳞甲,龙家军威武名镇关外,蛮夷见了闻风丧胆。
  可这些却不是她想看的。
  她想看的人骑着白马,身披银甲,身上带血,眼睛却干净得像是天上的云朵。
  她想看的人在好早好早时候,抱她飞上宫里最高的祭塔,在最高点被风吹起袖摆,比月色还美。
  她想看的人,在路过花枝的时候,心有灵犀地抬了头,眼里露出一丝错愕的神情。
  好看到满出来了。
  “谢则容——”她抱着树干朝他傻笑,扯着嗓子嚎,“谢则容——谢则容——”
  人声鼎沸的街上,齐整的军队。
  她把公主的架儿丢得干干净净,扯着树干哈哈大笑:“谢则容——你傻啦——快接本公主下来——”
  少将谢则容愣愣停在街上,良久,勒缰绳到了花枝城墙下,抬头笑了。
  那一天,她被父皇罚抄女则,九百九十九遍。惨绝人寰。人神共愤。
  那一年,当今圣上开始征集普天之下最为名贵的作料,为唯一的公主做世上最华贵的朝凤嫁衣。
  后来,谢则容成了驸马。
  公主碧城……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噩梦醒来的时候,碧城浑身都湿透了,依稀还闻见了一丝血腥味。好在油灯未灭,她迷迷糊糊在床上找寻,却发现血腥味来自她手上。
  那是睡梦中指甲划破手掌的痕迹。
  她在床上愣愣看着手里的血痕,忽然……不想再装了。
  她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还是想要他付出代价的。
  她恨他,小越活着,她还存在着,所有的意义不过是因为她很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过渡章,比较闷。
  下章谢渣渣拎着酱油出现。


☆、面甲(补完)

  是夜。
  碧城惊醒的时候,梦境尚且停留在那一袭绣着万里河山的朝凤嫁衣上。
  她的身下是濡湿人被褥,手里还留着一丝来不及凝结成疤痕的血。所以,苏瑾小丫头鬼鬼祟祟从床上爬起来,又鬼鬼祟祟穿上衣裳出门的动作被她尽收眼底。
  屋外有几展昏昏沉沉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动作有些可笑笨拙,却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碧城等她出了门才犹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她小小地、一步步在寂静的画廊上挪动。良久,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皱起眉头。
  今夜是她们入住朝凤乐府的第一夜,分房之前,那个叫舒和的抱琴女子再三叮咛切勿夜间走动,否则即刻赶出乐府。苏瑾小丫头这是想做什么?
  不管她去做什么,都不管她的事情!
  碧城有些暴躁,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可是,却只坚持了片刻。最终的最终,她还是披上衣服出了门。
  苏瑾小丫头没有走远,她走动的速度非常慢,几乎是用挪动的,明明朝凤乐府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岗哨,她却像是做贼似的,没到一个地方就藏身在阴影里,等确定周遭没有人巡逻才再往前挪动一下下。
  碧城默默跟在她身后看她鬼鬼祟祟的动作,莫名地想要笑出声来——
  这小丫头,都不知道看看身后的吗?
  半个时辰悄然而逝,苏瑾仍然以比乌龟还要慢的速度慢慢地朝前行动着。
  碧城跟得已经两腿泛酸,耐心全无。眼看着她快要把整个儿朝凤乐府都走上一遭了,她正想要叫住她,却陡然发现苏瑾快速地奔跑了起来!
  随之响起的是一阵严厉的声音:“谁在哪里!出来!”
  有人!
  碧城的心一提,慌忙闪身躲进了身后的灌木从里,几乎就在一瞬间,几个提灯的司舞匆匆而来,停在了刚才苏瑾停留的地方左顾右盼起来——
  苏瑾小丫头呢?
  碧城屏息拨开一点点树丛观望,却一无所获。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
  “可有发现?”片刻之后,那拨搜查的人折回,领头人问。
  “没有。”
  “去前面找一找!”
  “是!”
  碧城紧张地缩起了身体等待,好不容易等那群人散了,站起身的时候却愣了愣:
  看模样,苏瑾是躲了过去。可是她的麻烦却开始了。
  她……似乎不太记得清楚回房间的路。
  半夜已经过去,乐府中的灯笼已经灭了一半。碧城在原地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条看似眼熟的路,可谁知又过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熟悉的建筑。
  这……
  迷路事小可是如果被发现,却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碧城终于焦急起来,可是周遭的景色却转了又转,到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大湖。
  湖边依稀站着两个人,都是纤瘦颀长的身影,安静得像要和月色融在一起一样……
  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淡香传来。
  碧城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小心地朝那头眺望——这香味她记得的,说不上清雅,倒有几分甜柔,就在几天之前,她还被他拎着上了马车。那是尹陵。
  那另一人是——?
  好奇心,有时候是一件会害死人的事情。
  碧城重重掐了自己一把,可是腿却迈不开,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召唤,又像是命中使然。她咬咬牙缩紧了身体,一步一步小小朝湖边迈动,好不容易靠近了,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听到尹陵在笑。
  好奇心啊……真是要不得。
  碧城眯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卯足了勇气又上前几步。这下,她终于依稀可以听见尹陵懒洋洋的声音了——
  他说:“这一波孩子里,大神官可还有满意的?”
  回答他的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尹陵却不恼,他笑得越发低柔:
  “所以我最见不得你这正人君子,天降仙人。”
  “明明那么龌龊的事,你却做得正大光明,所有人心甘情愿跪喊你一声护国大神官,大祭司。”
  “连那群孩子也是。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呢?”
  夜。
  尹陵轻柔的笑声很神奇,即使软绵绵像是云朵,却可以传得很远。让听者……有些说不出的痒。
  碧城的听得云里雾里,却忍不住又上前了几步,却不想一脚踩到了一截枯树枝——
  完了!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分明。
  “谁在那里!”尹陵的声音乍然响起。
  碧城心里一慌,拔腿就跑!
  可惜,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又或者其实是晚了许多步。因为她还来不及看到尹陵是怎么行动的,身体就已经重重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
  倏地,她被一股力道钳制住了身体,双脚离开了地面。
  这感觉太熟悉了,这香味也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想咬人!
  尹陵!
  “又是你。”尹陵慵懒的声音传来,“听到了多少?”
  “放……手……我没……没听……”
  “撒谎的可不是好孩子,很容易……”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道,“很容易一不小心掉湖里,死不见尸哦。”
  “我……”碧城奋力挣扎,“我真的没听到!没听到!”这尹陵,绝对是个疯子!
  尹陵却低声道:“可惜,我不信呀,怎么办?”
  被人提到半空,这种事情碧城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是尹陵,第二次还是他。她奋力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任凭他背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黑漆漆的湖面,身体里的惶恐快要撕裂胸膛而出——
  离湖泊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停下了所有挣扎。
  对于死,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有那种深入骨髓的冷。
  那是……连灵魂都是冰寒的感觉。
  尹陵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
  水面越来越近,碧城忽然有了一些力气,颤抖着在他怀里回了头,朝湖边还有一人吃力回头,颤声开口:“师父……”
  那人,是燕晗的护国大神官,是传说之中以生命为卜守持燕晗国运大祭司。
  是举国上下无人敢直呼一声名字的人啊……
  “住手。”寂静的湖畔,终于想起温厚的声音。
  尹陵的手一滞,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了一丝淡到看不清的笑。
  碧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哆哆嗦嗦想要再他怀里找一个可以依附的点,却不想还没来得及拽上点什么,身体却骤然直直地朝湖面坠去!
  “啊——”
  她失措的尖叫还卡在喉咙底,身体却骤然一轻,一股柔和的力道把她卷到了半空之中——
  天旋地转。
  冰冷的湖水,迷蒙的月,冷风哽咽一样的呼啸。
  碧城瑟瑟发抖着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张镌刻着细致图腾的青铜面具。还有一泻而下的华发。
  寂静。
  倏地,是尹陵的笑声。他说:“果然,还是来做这好人。”
  大神官却并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尹槐一眼,因为他的目光中落在碧城的脸上。即使被青铜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可是他的目光却像是带暖的触感一眼,探究地拂过她的脸。
  碧城惊惶未定,好久,才小心挪了挪身体动上一动,却陡然僵住!
  糟了!被看到了!
  她几乎是立刻扭过了头去,刚刚定下几许的心跳又狂乱地跳起来——
  他见过她的,在祭塔上!如果他还记得碧城长什么样,如果他还记得,如果他认了出来,那……
  “你……叫什么?”半晌,大神官缓缓放下了她,低声问。
  碧城心慌意乱,好久,才咬牙答:“我……我叫……小越。”
  大神官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还望小越莫要对外宣扬。”
  他……没有认出来?
  碧城稍稍放下心来,摇摇头低下头去,轻声答:“师父,我真的没有听到什么。我只是……”
  大神官的手落到了她的发上,轻轻磨蹭:“多谢小越,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好。”
  在燕晗,除却皇亲,以大神官为尊。既然他说了不计较,尹陵自然是没有那资格阻挠的。
  碧城稍稍有了些底气悄悄抬头看了那个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人一眼,却发现尹陵毫无慌张神色,反而悠然自得地在看天上那一轮月亮。察觉她的目光,他低下头来,眯眼笑了笑。
  “……”真亏他笑得出来!
  “我带你回去吧。”他道,“你大概不认识路。”
  “…………”
  “哎呀,不要凶。大神官开了口,我当然不敢再把你丢水里啦。”
  “………………”
  在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与尹陵比厚颜无耻。
  可是,在这朝凤乐府,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宰。
  碧城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跟上了他的脚步,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大神官的声音。
  他说:“明日陛下驾临朝凤乐府。”
  尹陵停下了脚步。
  碧城也停了下来,悄悄回头望。却不想,正好对上大神官温和的目光。
  他说:“命所有候选舞者,带上神官府的面甲。”
  碧城的心狠狠跳了跳,一种怪异的感觉闪电一样地席卷她全身——
  带上面甲,遮去容颜?
  他……是不是……根本就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到了晚上超级难刷开啊!!看文的各位你们辛苦了!!!!TAT
  计算有点事物,谢渣渣还没能出来,得下章。
  以及……偷偷问句,已出场男性角色中,哪个……比较萌?


☆、复相见

  朝凤乐府真的非常大,而且弯弯绕绕。
  碧城不紧不慢跟在尹陵身后,小心地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才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院落。
  “到了哦,小越。”尹陵低柔的声音。
  碧城只觉得毛骨悚然,顷刻间竖起了所有防备心退了几步,左看右看,被逼无奈挤出一个笑来。
  “去吧。”尹陵轻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天籁,是他这整整一个晚上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碧城悄悄观察了片刻,确定他面色如常,才小心地围着他绕了个大圈儿,顺着墙根朝房间走。
  “噗——”尹陵忽然笑出声来,笑得发丝连着衣裳一块儿颤动起来。
  “……”
  碧城摸进房门上了床,投过窗户看屋外静静站立的尹陵,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惶恐稍稍退却了些。
  燕晗第一舞师,传闻他笑爱笑,先帝曾经夸他是三月芳菲四月景,五月花开六月云。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下,房间里的事物依稀可见。
  碧城屏息朝对面床上望了一眼,果然发现今夜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苏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房间。她在床上缩成了小小一团,安静地打着小呼噜,就想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碧城只稍稍皱了皱眉,很快便释然。
  朝凤乐府是燕晗重地,能入得了朝凤乐府的恐怕个个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她又何必去执着追寻?
  更何况,也许在那么多人中,怀着最坏、最阴暗的心思的,应该……是她自己。
  *
  第二天天明时分,几个制作精巧的面甲被送到了每个人的房里。
  苏瑾还没有醒来,碧城一个人接过了面甲,在镜子面前试了试,心跳不自觉地漏了几分——
  这并不是大神官那种青铜色的,却也是个漂亮的面甲。牙白色的娟面上细细绣着精巧的图腾,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握在手上的时候像是握着一团棉花,轻得不可思议,样式又偏小,精美无比。
  简直像是……临时赶制的一样。
  镜子里,遮去了大半张脸的小越再也瞧不出任何碧城的痕迹。
  面甲下的碧城却笑不出来:如果昨晚她没有误打误撞被大神官看到了脸,今天还会不会有这面甲呢?
  如果他认出了她……为什么不直接言明?
  今日,那个人就要到朝凤乐府,他此举究竟是在护她,还是……
  “小越,你在做什么?”房间里,苏瑾迷迷糊糊的声音响了起来。
  碧城一愣,回过神来,在镜子里瞧见了苏瑾小丫头笨拙在床上抱着被子坐起了身子,睡眼惺忪看着她。
  嗯——硕大的黑眼圈。
  她浑然不知,揉揉眼睛瘪下嘴:“好困。”
  当然困。碧城小小叹了口气:“……你晚上去做贼了吗?”
  苏瑾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咧嘴笑了:“不告诉你。”
  清晨时分,所有的司舞幼徒被召集到了正殿,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
  也许是因为谢则容要大驾光临,朝凤乐府中各处都有了小小的变化。道路更加素净,守备更加森严,路上来来往往的司舞司乐每一个脸上的神态也有了几分郑重。朝凤乐府的正殿富丽堂皇,各色的司舞司乐按照位阶齐齐整整站在殿中,安静而又肃穆。
  就连尹陵也换上了一身规规矩矩的乐官朝服,梳起了官员最常见的发髻。
  他原本就面目精致,穿上朝服梳起发髻,收敛了几分魅惑,倒是平添许多分英气。
  碧城藏在幼徒队列的最角落里凉飕飕看着衣冠楚楚的尹陵,一时间还真无法把这个……一派文雅的青年才俊与那只幺蛾子联系起来。
  尹陵褪去一身轻纱居然是这副模样,倒当真让人……意外啊……
  不过,这假象并未维持多久。
  良久,青年才俊尹陵终于开了口。
  六个字。
  “好热。”
  “舒和。”
  “扇子。”
  碧城:“……”
  果然,对尹陵抱有幻想,是这世上最愚蠢的行为。
  朝凤乐府拜师仪式简单而传统,司乐奏起昂长的音曲,幼徒们跪在殿上,被授予入府的标志。
  有趣的是,每个人拿到手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苏瑾拿到的是一支箫,木雅拿到的是一幅画卷,那个瘦弱的洛采拿到的是一串项链,而碧城……
  碧城静静看着手里的剑,心上划过一丝疑惑:每个人都带着面罩,分发贺礼的司舞并分不清谁是谁,看模样,这礼是巧合?
  她正疑惑,高座之上的尹陵却出了声,他说:“今日贵客临门,所有幼徒见贵客一律必须摘下面甲。”
  碧城心中一凛,良久,才小心地喘上了一口气,腰腹间的痛似乎又隐隐发作起来——
  贵客临门……
  除了那人,还能是谁?
  “小越,小越……你怎么了?”她身旁的苏瑾偷偷拽她的袖子。
  碧城恍然不觉。
  “小越,你不舒服吗?”
  碧城却只觉得越来越喘不过起来,这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一般……
  “小越!小越——”
  一片,沉寂。
  *
  碧城终究还是坠下了湖泊。
  那一夜,尹陵提着她的腰没能把她真正丢下去,可是在朝凤正殿上那一记黑暗却结结实实地让她坠入了冰冷的湖泊,从身体到思绪都冻结成了冰渣子——
  再醒来,已是晌午。
  她的思绪还在水里挣扎,入眼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好久,才终于见到了一丝丝事物:
  这是……哪里?
  床边,一位面色苍老的男子正把着她的手腕,沉吟良久道:“这位小姐怕是前几天就受了冻,一直压着,在殿上一口气没提上来罢了,没有大碍。”
  ……大夫?
  “可好些了?”柔腻的声音,来着尹陵。
  好……些……什么?
  碧城用力晃了晃脑袋,却怎么都甩不开里头的一团浆糊,到最后越晃越疼,像要炸开来一般……
  “大夫,这孩子不会是……”尹陵忧心重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拍了拍还戴在她眼上的面甲,“——呆傻了吧?”
  碧城:“……”
  那手,被碧城狠狠扭头躲闪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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