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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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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安:“……”
  姜女倒茶倒得茶盏中水都溢出来了,可是她听的专注,看的叹服,都顾不上倒茶了——看看玉女这本事,竟让泉安无话可说!
  ——
  玉纤阿确实厉害。
  范翕不愿她跟随,她心知他是为了她好,因她比起他,比起楚宁晰,都娇弱得好似一朵随时会开败的花。但是玉纤阿心知自己不是,她若那般容易凋谢,早活不到现在了。
  若是以前,玉纤阿定然半推半就,顺了范翕的心思。左右她也不愿跟着他吃苦。
  但是现在她心中认定范翕,将目标定为要做他的王后,她便要加大自己的筹码,不能娇娇弱弱地任他索求任他安排。那日范翕收到太子的信件,玉纤阿就在他身边,她亲耳听出他想要见太子。玉纤阿便也心动,想见太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出身不够好。
  在范翕那尊贵的未婚妻面前完全不够看。
  太子对范翕来说又极为重要。
  若是太子喜爱她,支持她,她在范翕那里的胜算,会多一些吧?
  再若是,她不小心,在平舆传一些美名……周天下重礼重名,她若名声极好,不又占些优势了么?
  玉纤阿积极筹备自己的未来,她主动出击,自然和以前的消极怠工、只看范翕的眼色、随他怎样她都行的风格完全不同。
  最有直观体验的,便是逼着自己给玉纤阿做一张人皮面具的泉安了。
  玉纤阿轻声说自己的计划:“我并不愿以女子身份示人。如你们所说,军队中女子太不方便。我不去求楚国公主,因我知公子不喜欢我与公主走得太近。你若能给我一张面具,让我扮一小厮去服侍公子,这自然是最好法子。”
  玉纤阿说服泉安:“你看你留在此地,不去随军。你难道不担心你家公子的日常饮食么?公子身体不好,向来食宿都由你一手安排,如今你不在,你便不怕其他小厮薄待了公子么?世上有几人如你这般知晓公子习惯喜好的人,还能如你这般在意公子呢?我是不信其他小厮有如你这般用心的。但是若我在公子身边,那你我便都放心了。”
  玉纤阿一边夸了泉安,一边又笑着自夸:“我是极会服侍人的,你当知道。昔日我与公子相处时,一言一行都得他好感。我又擅察言观色,公子若有不妥,我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且我心慕公子,对他自然比寻常人在意很多。你便不必担心我会亏待他了。”
  玉纤阿这般能说,还说得这么有道理,泉安竟慢慢被她说服。
  可是还有难事:“……你到底是女儿身,即便我给你做了男子的面具,你如何能不露馅?且公子身边服侍的小厮都是脸熟的,我如何将你安排进去?”
  玉纤阿答:“不是收了很多流民么?你身为公子的左右手,从流民中拿一身份,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你可将我弄成一十几岁的瘦弱的少年郎……想来流民吃了饥荒,瘦弱些的小郎君是能找出一两个的。而公子的小厮自然会有一些特权,这些应该能帮我瞒住身份。”
  “我想扮男子,扮公子不认识的人。也是想试试我自己能否吃苦,能否熬得住军旅。若是我熬得住,自然会恢复身份。若是熬不住,我便寻个借口退下,灰溜溜地消失。”
  泉安支支吾吾,被玉纤阿劝了很多话,他心跳加速,因他从来没和其他人一起骗过公子。但是玉女这般厉害,把他说得头晕眼花。等泉安出了玉纤阿屋舍的时候,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答应了玉纤阿的要求,并发誓绝不告诉公子。
  被冷风一吹,泉安回了神后,捂脸哀嚎:“公子,你这是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般美貌,加上那般柔声细语,不断说服,那强烈的视觉冲击下,有几人能完全岿然不动啊?
  至少泉安做不到。
  泉安深深意识到,红颜祸水,若真能当祸水,定是玉纤阿这样的。
  只盼玉纤阿真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儿,和公子长长久久地恩爱,自己今日帮玉纤阿一事,日后才不会被公子拿出来算账。
  ——
  因私下和泉安有了这般交易,再见范翕的时候,玉纤阿便如往日一般,她压根没有怪范翕要留下她。范翕见她如此,更觉得她懂事,心中怜她。他心里有愧,觉得是自己对她不好,又想到要和她分离这样久……范翕心中难受,每日不要钱地送许多贵重礼物给她,日日往她房中跑对她嘘寒问暖。
  看得公主奚妍目瞪口呆。
  奚妍知道公子翕温柔,但是温柔到这般地步,也非常人。
  而玉纤阿的一贯淡定,在奚妍看来,便是不够喜爱公子翕了。而等到军队拔营离开之日,玉女他们一行人也要跟随曾先生离开,奚妍才见到玉纤阿的真正手段。原本玉纤阿说好与奚妍坐同一马车,但是早上时玉纤阿就不见了踪迹,只有一个姜女,慢吞吞地从匣子里取出一方玉佩挂在腰下。
  姜女再取出幕离戴上了。
  奚妍:“……你这是干什么?”
  姜女嘴里发苦:“我也没办法。”
  上了玉女的船,便别想下去了。
  此时,玉纤阿已与泉安见过面,泉安将做好的一张面具为她戴上,嘱咐她无事不可摘下。又说戴了面具会变得没有表情,她最好平日多注意些。还有一张面具可用的时间不长,泉安准备了其他的给她换着。虽然都是同一个相貌,但必然会有细微处的不同。是以泉安嘱咐玉纤阿若不想露馅,最好不要经常在范翕面前出现,不要让范翕常盯着她的脸看。
  泉安心里不安:“……你即便做小厮,也不要因关心他而离他太近。毕竟公子太熟悉你了,他凭一个背影都能将你认出。你若是还没到平舆就被他认出了,那不光你麻烦,我也麻烦了。”
  玉纤阿倒对自己很自信。
  她淡定安慰泉安:“你放心吧,他当日能认出我的背影,是因我是女儿身。且我幕离掀开了一角,被他看到了。我如今扮作男儿,他除非有病,否则绝不会一直盯着我看。而我自认现在的我,也不值得他多看。”
  泉安心想这倒也是。
  他盯着现在的玉纤阿看:见她换了小厮的衣裳,不知如何做的,胸也被束得扁扁平平。为了不让她太显眼,泉安给她准备的面具,格外的路人相貌,脸色蜡黄瘦削,眉眼全无特殊处。她扮作少年郎后,身子又瘦瘦弱弱的。怎么看,公子也不该对这样的少年郎产生怀疑而已。
  毕竟连“俊”都称不上。
  只是玉女的眼睛太漂亮,又清又亮的,面具是遮不住的……泉安嘱咐:“你还是尽量不要让公子多看你的眼睛吧。”
  玉纤阿应了。
  泉安知她聪慧,不必多说,可是泉安第一次骗公子,到底害怕,婆婆妈妈地嘱咐了玉纤阿许多事。玉纤阿嫌他烦,兀自先出了屋,示意泉安将她带去见其他小厮。
  泉安带玉纤阿和其他小厮认识,说话间,他们看到公子翕出来了。泉安顿时一阵紧张,见范翕向他们这群仆从走来。范翕一袭轻袍,玉冠银带,低着头,身上有寒远之气。而他抬眸向此处看来时,便仿若早春微雪,在他清莹目中融化。
  他是这般的风神秀彻。
  范翕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泉安将此次跟随他的仆从领去见他:“……公子,您这一路上的饮食衣宿,便由他们伺候。”
  范翕淡淡“嗯”一声。
  他目光随意扫过人群,看到了“玉纤阿”。玉纤阿被他目光瞥来,哪怕在泉安面前装得镇定,她也不免心跳过快。她是知道范翕敏感的。怕自己的眼睛还没出门就被范翕认出,玉纤阿只跟众人一起装模作样地看他一眼,就重新低下了头。
  范翕指玉纤阿,皱眉:“我怎么没见过他?”
  泉安镇定道:“一个小厮生了病,我从流民中选出来的。他手脚还是利落的。”
  范翕走到玉纤阿面前,玉纤阿全身绷着,她低着眼,手心出了汗,垂眼看到他腰间银色束带。她胡乱地想他的腰可真细啊……范翕温声:“你见到我很紧张?”
  玉纤阿本来声音偏柔,并不清澈。她刻意压低声线,还是能作出一个没有变声的少年郎的样子。玉纤阿确实很紧张,她吞了口唾沫,绷着声音答:“仆第一次见到公子这样伟岸的男子,心生仰慕。”
  范翕怔住:“……”
  玉纤阿说完话就闭了眼,暗恨自己多话。天啊,她居然说什么“仰慕”?一个男的仰慕另一个男的?
  都怪她平时对男子说“仰慕”说多了!
  玉纤阿悄悄撩眼皮,偷看范翕。果然看他脸色变得古怪,盯她的眼神十分欲言又止……甚至,范翕向后退了一步,皱了眉。
  范翕心想,泉安怎么找的小厮?这新小厮,身上怎么还有一股子胭脂香气?
  一个男的身上有脂粉香气?太奇怪了吧!
  范翕紧盯着这个小厮,正要多想时,他目光一瞥,看到了那边即将登车的“玉纤阿”。他目光一亮,便忘了这里的事,脚步不自主地跟着那辆车去了。范翕走过去:“玉儿……”
  玉纤阿站在小厮中,观望着范翕扔下他们去找“玉女”。她看旁边小厮,大家都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说实话,从旁人的角度看范翕这般为玉女着迷,感觉……挺奇怪的。
  玉纤阿同时为姜女捏一把汗,希望姜女不要被范翕发现。
  现在那戴着幕离和奚妍公主一起登车的“玉纤阿”,正是姜女假扮的。
  因玉纤阿眉眼太美,泉安无法绘出完全符合她神韵的面具给姜女,姜女便只好用幕离挡住脸。幸而姜女也是美人,身量纤细,玉纤阿自己从背影看,见姜女戴上自己的玉佩,她自己都认不出姜女是谁。
  那枚玉佩,是玉纤阿以前总戴的。她只是最近才不戴了,但想来范翕应该注意不到这般的细节。她现今让姜女戴着这玉佩,误导范翕以为那登车美人就是她。
  姜女听到范翕呼唤,背一紧,赶紧上车,因动作太快,她还趔趄了一下。但到底在范翕过来即将握到她的手前,“砰”地关上了车门。
  范翕被玉女关了门,他一愣,有些委屈。
  车中奚妍紧张地道:“公子,玉女说她还是有些气你丢下她,她不想与你说话。”
  范翕:“……”
  他正要疑问,楚宁晰等人出来了。看范翕踟蹰在马车前,楚宁晰嗤笑:“怎么,公子翕,为美人而折腰,不肯走了哦?”
  楚宁晰等着看范翕的笑话。
  众目睽睽之下,范翕也不好拉开车门进去和玉女说话。他只隔着门,低声:“我以为你不生气的。你别怪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里面女郎没吭气,范翕只好失望离去。
  回到自己的车队前,范翕忽觉一道目光凝视他。他侧头看去,见是小厮中那个什么流民出来的……那小厮被他一看,匆匆收回了视线。
  范翕:……这人没事盯着他看,也太奇怪了吧?
  泉安给他找的什么小厮啊?一会儿说仰慕他,一会儿偷偷看他。
  范翕心中不悦,但碍于泉安做事从来没出过纰漏,现在又有那么多人等着他、看着他……他便什么也没说。
  军队拔营,前往平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泉安介绍的这个新小厮怎么gay里gay气的……


第84章 
  前往平舆一路上会过许多亭舍; 之间公子翕的一切食宿,都由他的仆从们负责。泉安不在; 范翕早已做足准备,知道自己其他的仆从们没有泉安那么贴心仔细; 他打算在亭舍中随便凑合凑合。待泉安和曾先生等人处理完与越国的事; 与自己汇合了,自己再要求精细也罢。
  然抱着得过且过的心,范翕进了亭舍小吏安排给他住的屋舍后; 却意外。
  因房舍中早有小厮先入,在其间打扫屋子。范翕踏入屋舍时; 窗子开着,屋中熏香香气刚刚消散; 不至于呛鼻; 又不至于一点儿香味都没有。范翕立在屋中; 见地上还有一些洒了的水没干; 且在熏香中,有一股极淡的怪味。
  他闻了出来:“艾叶?”
  仆从中的一人回答:“因夏日蚊虫多; 仆恐亭舍每日来往人众多,小吏照顾不周; 便临行前特意带了艾叶; 为公子屋舍驱蚊。公子连日操劳; 仆等帮不上什么忙,便望于此等小事上让公子舒适些。”
  这小厮真会说话。
  范翕瞥去一眼,意外又意料之中; 见说话的人,是那日泉安特意从流民中为他选出的小厮。且是这么多小厮中范翕唯一没见过的。
  范翕道:“我的书放好了?”
  那小厮答:“是。按照公子要求的顺序,全部摆了一遍。”
  范翕有心为难他:“我要的是将将还在车上看的那本。”
  玉纤阿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一个流民的身份,当不识字,她温声细语答:“仆和众位郎君一道将公子的书放好。”
  范翕继续为难道:“洗浴的水。”
  答曰:“已备。”
  范翕:“晚膳。”
  玉纤阿:“公子苦夏,灶房已备下一些清淡的饮食。”
  范翕:“我亥时一刻约了人谈军务。”
  玉纤阿:“仆这便让人告知诸位郎君。”
  范翕:“……”
  他真的很久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小厮了。
  他俯眼盯着那小厮看,那个子小小、瘦瘦弱弱的半大孩子般的少年,只是一径低着头,回答得很得体,可是这小厮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想来胆子还是小了些。范翕眉心微攒了下,振振衣袖。他没有再为难人,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般从仆从们面前走了过去。
  见公子进去内舍休息,便知公子是满意的意思,仆从们齐齐松了口气,和玉纤阿一道出门后,将门带上。众仆从站到屋外廊下,打量着泉安安排进来的这个新仆从,赞道:“难怪是泉安安排你来的。往日我们服侍公子,从不曾见公子这样无话可说过。你真是厉害啊。”
  玉纤阿柔声答:“是诸位兄长教的好。”
  众人哈哈笑着,满意她的态度。只是可惜此人虽机灵,长得却普通再普通。
  玉纤阿与他们在廊下说了些闲话,打听了一下范翕的习惯。到几人说好分人守夜时,说是一人守一夜,轮换着来。玉纤阿听着,并不制止。只是待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后,她追去了一人说话,那人本该是今夜守夜。
  玉纤阿先是夸了人一番,然后说:“……兄长照顾公子辛苦了,我是才来的新人,不懂什么规矩,却想兄长平日照顾我一些。不如今夜的守夜,便由我来吧。”
  不用守夜,这么好的事落到头上,谁会不愿意呢?
  此人怕玉纤阿反悔一样,连忙应了,高兴地走了开。
  玉纤阿微微一笑,心想不只是今夜,在自己扮作男儿的这一路上,她决定和每一个守夜的小厮对换,换自己来守夜。大不了白日在范翕不需要的时候补补眠罢了。
  因她知自己是女儿身,若是不守夜的话,必然要和这些小厮们睡在一起。倒不是她不能忍受和小厮们睡在一起,而是她日后总要恢复身份。
  若是范翕知道她和那么多男子同睡一屋,依范翕那针大点儿的小心眼看,玉纤阿觉得这批仆从,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她还是辛苦一些吧。
  当夜,玉纤阿睡在外间榻上,守了一夜。
  次日天亮,范翕面无表情从她和衣而卧的长榻边走过,看也不看。
  连续几夜都是同一个人守夜,玉纤阿本还怕范翕多问。但她见范翕日日和人谈军务,谈政事,根本没理会小厮之间的事。
  玉纤阿才松了口气,自此夜里守着,白日才能趁范翕不需要的时候囫囵睡一会儿。再加上军队赶路极快,几乎不停留,短短几日时间,玉纤阿便瘦了一大圈。
  但她性子素来能忍,不管是骑马还是熬夜,她都强行忍耐下去,从不在众人面前露出一点儿痕迹。
  玉纤阿以为范翕不知道,但范翕是将她平日言行看在眼中的。只是范翕出于某种原因,只选择冷眼旁观。
  ——
  快马行了不到十日,军队便赶赴到了平舆战场。到达第一日,军队来不及整歇,就被派去了战场上。
  玉纤阿这些小厮做一些后勤,不用上战场,但也一整日在后方帮伤员包扎伤口,搀扶进进出出的人。玉纤阿心神不宁,脸色惨白,因她第一次接触这般血淋淋的场面,确实有些心悸害怕。
  好在她如今戴着假面具,即便自己在面皮下的脸色已经煞白,旁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一整日,她都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碗水,便浑浑噩噩地跟着人跑来跑去地帮忙。
  他们住在城中,军队于城下扎营。范翕和楚宁晰一直到深夜了才各自回来,玉纤阿跟着小厮们,远远地看到范翕和楚宁晰二人一边走路一边吵架,最后二人干脆各走一条路。
  看到楚宁晰的衣裳上沾了点儿血,玉纤阿紧张地看向范翕,好在范翕衣上没沾什么血。
  范翕回去便要洗浴。
  玉纤阿如往日般着人备下了水,正要出去烟雾腾腾的浴舍时,听那坐在木桶中赤身的郎君背对着她,慢声说:“这皂荚味道不对。”
  玉纤阿低着头,不敢看他赤着的身子,低声:“或许下人背错了,我去看看。”
  她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带了新的皂荚为范翕递上。她立于木桶边,蒸汽腾腾之下,她素白的手捧着皂荚伸前,而自己目光一径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会儿,范翕的手搭在了她手上。
  知道他是取皂荚,可是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碰到她的手,又兼室内雾气濛濛,玉纤阿面颊滚烫,被范翕搭着的手不禁颤了颤。
  范翕低头盯她的手,看她的指节纤长,竟如白玉般,匀称纤细……这手不对,一般人怎会有这样好看的手?流民出身,手不该很粗糙么?
  他搭在她手上的手一反,握住她的手。范翕待要细看,玉纤阿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没有经过伪装,她刷的一下将手抽走了。
  “啪——”
  溅起水花。
  因她抽走得太快,手中的皂荚没有被范翕抓好,便在两人纠扯中被丢到了水里,溅起一大片乳白色水雾。
  玉纤阿双肩颤抖,她作出惊吓状,就要向下跪,范翕紧握住她的手。他手上用力,湿漉漉中,扣着她的手竟让她挣不开。
  玉纤阿僵硬着,听头顶范翕低声:“你好似,一直很怕我?到这个时候,都不敢抬头看我?”
  他一直温温和和的,都没有表露出他的本性来,所有人见他都赞他君子之风,怎么会有人怕他怕得他一靠近就紧张,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玉纤阿是怕他看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将她认出。
  她声音里带了点儿哭腔,道:“我、我没有怕公子。”
  范翕愕然,没想到她居然被他吓得想哭。他皱眉,心里有点儿不喜。但想到这人是泉安安排的,范翕便耐心:“那你抬头看我一眼。”
  玉纤阿低着头,惊恐道:“可是,公子没有穿衣啊。”
  范翕:“……”
  他不懂同是男子,不穿衣又有什么关系……然他猛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小厮看着自己的眼神,范翕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蹙着眉,松开了握住玉纤阿的手。
  玉纤阿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微松一口气。她正要退出去时,听范翕淡淡说:“我不管你有什么毛病,但你还是尽早习惯我,不要怕我比较好。”
  玉纤阿温顺道:“是。”
  范翕道:“你日后要与我长久相处,少说四五年你我都得日日见面。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若一味怕我,即便你再有本事,我也不会用你的。”
  玉纤阿眨了眨眼。
  此话她就不解了。
  为什么她少说四五年都得和范翕日日见面?她只是打算假扮他的小厮一段时间,之后泉安回来后,她就功成身退啊。为何她要和他长久相处?
  玉纤阿道:“我不明白公子的话。”
  范翕意外:“泉安让你过来,没告诉过你?”
  玉纤阿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答:“没有。”
  范翕沉默了一下,眉目缓扬,微微笑起来,如春水浮波般清婉。
  他声音里带着点儿水汽,凉凉得勾人,磨着她的耳:“也罢。既然他没说,我告诉你也无妨。泉安自小与我一处长大,然这两年他也不小了,他与我一起,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学了不少本事。若只是做一小厮,未免太屈才。是以这一两年的时间,泉安便会从我身边退下,帮我做其他一些事,成为我的左右手。在这之前,他必然要调教出新的最和我心意的仆从来服侍我。”
  范翕目光盯着那站在屏风边上低着头的少年郎。
  他温温道:“我见了你,便猜泉安准备的代替他的那人,当是你。”
  玉纤阿心说不,不是我。我只是伺候你伺候得太好而已。怪我对你太好,你误会了。我以后会尽量不对你这么好。
  她否认:“恐不是我。他未曾与我提起此事。”
  范翕且笑且叹:“自然是你。看你身量,当是才十三四岁吧?还这样小……有这般能力,已经很不错了。我看你的手肌肤细嫩,怎么像是未曾做过粗活的?”
  玉纤阿刚才就对此编好了谎言:“因仆早年学过几个字,想偷偷读书,去周洛求个客卿当……可惜后来仗打了起来,书自然就不能读了。”
  衣不蔽体的范翕目光微亮,笑道:“你识字?哎,你还说你不是泉安准备的?你叫什么?”
  玉纤阿说了她和泉安取好的假名:“月奴。”
  范翕:“……”
  他喃声:“怎么听着是女儿家才会用的名字?”
  玉纤阿随口答:“女为贱,贱名好养活。”
  范翕了然。
  他道:“行吧。”
  玉纤阿见他半晌未开口,她便悄悄抬目看向他。结果见他施施然地坐在木桶中,乌黑长发散于肩。他目中睫上噙着些氤氲水雾,隔着一方水,郎君噙着笑望她。
  他这般柔和的眼神,俊逸的面容,又肌肤瓷白未有衣蔽……玉纤阿面容一下子红得厉害。
  心跳极快。
  她手心出了汗,大脑空白。被他美色所迷,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此时多庆幸自己戴着面具,不会被他发现。
  她只狼狈地低下头,收回自己的灼热目光。
  范翕便失望,皱眉轻声:“月奴,你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女气了些。好在你看着尚年少,泉安将你从那么多人中选出,想来你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你我都慢慢来吧,你多适应适应我,你且将你那一身的女气收一收……”
  湿发贴着郎君半张俊颊,他顿一下,说:“你若是一直改不了你这身毛病,即便你再好用,我也是要将你打发掉的。”
  玉纤阿羞愧答:“是。”
  心中则想那我必然不要收我的“女气”了。我若是真收了,你爱我爱得不得了,日日离不了我,那我可该怎么脱身?当着你的面撕了面具,露出我的真面容么?你不得被我气疯?
  是以哪怕范翕再三表示他不喜欢她那女气的做派,玉纤阿也死不悔改。
  让范翕见到她就隐露不悦之色。
  ——
  范翕也是真的对泉安挑的这个小厮很头疼。
  会写字,做事细心,不用特意叮咛就能安排好一切。唯一的毛病,就是特别容易……羞涩?躲避他?
  想二人相处了这么久,范翕都觉得自己一次都没有看清自己这个小厮的脸。每次月奴一晃,他还没看清,月奴就重新低下头了。
  月奴毫无男子气概,每日守夜时,那睡姿……范翕每日清晨从她身边路过时,都要蹙着眉,深深一叹。
  夏日这般热,月奴还穿得那么严实,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就是不肯穿薄点。
  范翕有时盯着月奴发间的汗,都替她热。且范翕在军中,有时说话会重一些,他有时声音大一分,虽然月奴站在旁边没说过话,可范翕多敏感。他总能看到她瞬间僵硬,好似被他的严厉吓到一样。
  范翕越来越不耐烦。
  却碍于这人还算好用,他试图好好调教调教。
  这日夜里,办完一天的军务,范翕坐在案前给玉纤阿写信。他说起平舆的情况,就忍不住抱怨自己身边这个好用又不好用的小厮。
  月奴端着一烛台到案前,将那盏快燃尽的换掉。她跪在他身旁,手中拿着羽扇,为他轻轻驱风。
  丝丝凉风从后侧袭来,范翕侧过脸,看了身后的瘦小少年一眼。
  他看一下少年的身量,捏了捏眉心:“月奴,我怎觉得你这样消瘦,好似比一开始见时更加瘦了?军中吃食不好,委屈了你?”
  玉纤阿柔声:“公子多虑。只是天气炎热,我没什么胃口而已。”
  范翕说:“你怎这般挑食?这样不好。”
  玉纤阿微微一笑,只为他摇扇驱风,她却笑而不答。心说挑食,谁又能比得上你挑食?
  实则她是因要扮男儿,要束着胸,才不能多吃。她身材尚未完全长好,胸仍鼓鼓地在长大……若是她不小心吃得好了些,身量长大了些,束胸时便会痛得厉害,还不如少吃些。
  范翕见她不答,唇轻轻扯了一下。他又低头给玉纤阿写信,抱怨说自己身边那胆大妄为的月奴,不知为何,竟让自己想到了玉纤阿。
  因月奴有时不喜欢他的话,便只是笑,她不反驳,但也不会顺着范翕的话说。这一点,与往日总是不听范翕说话的玉纤阿何其相似。
  总之……范翕有点儿想玉纤阿了……
  想她的美貌,想她香香软软的身子,想她轻言细语的说话声,想她对自己的调侃……还有耳边凉凉的风,也让范翕想到玉纤阿为自己摇扇子的样子。
  心中知道身后月奴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然范翕心情不好,他垂下长睫,手中捏着笔,神色略有些忧郁。
  玉纤阿从侧后方向看到他的愁容满面,他是这样清隽的郎君,便是愁思满满,都让人心中生怜。玉纤阿不禁倾前,问他:“公子在想什么?”
  范翕幽幽地瞥她一眼,没吭气。
  玉纤阿试探问:“可是……玉女?听人说,公子和玉女情投意合。”
  范翕目中噙了笑,道:“你也听说了?你看我二人般配么?”
  玉纤阿怔一下,斟酌着说:“玉女能得公子这样的人物怜惜,福气是极不错的。”
  范翕却不悦了。他道:“我的玉儿当得世间最好的。我遇到她才是福气。”
  他怔忡。
  心想若他没有遇到玉纤阿,他便不知情为何物,爱为何物。他便不知何为忧,何为喜,何为辗转反侧,何为念念不忘。她那般活生生,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世间真有如此和自己眼缘的人……
  这个月奴,真不会说话。
  还是要调教。
  既是为了调教仆从,又是想试探月奴的本事,范翕待自己给玉纤阿写的竹简收好后,将笔和竹简向旁一递,对月奴说道:“你不是说你会写字么?写两个字我看看。”
  玉纤阿心里一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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