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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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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这天下不可能是他的天下; 父王也不是疼爱他的父王。那些有没有,在不在; 范翕不是太紧张。
只是这天下未来是太子范启的。
今日点燃烽火; 按照临危受命之论; 太子该即刻登位,大赦天下才是。范翕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新天子登位的消息……他在灯烛火光下写信时,心中也浮起几丝烦躁与忧色。
玉纤阿半夜起夜,持着灯烛出屋。她回来的时候,站在院中; 目光随意一瞥,竟瞥到范翕住的屋舍仍亮着灯。玉纤阿怔忡; 算了算时辰; 已经夜里三鼓过,这么晚了; 范翕屋中为何还亮着灯?
他又看不见,他亮着灯做什么?
玉纤阿不禁想起了下午她与范翕写信时候看到的烽火。范翕那时说是他的父王死了; 玉纤阿本寻思着安慰他,可她看范翕神色平静,精神状态极佳; 压根不像是为他父王难过的样子,她的劝慰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范翕的身世有些难以启齿处,恐范翕与周天子关系不佳,是以周天子殁,范翕才会无动于衷。
玉纤阿本以为此事至此告一段落,但她现在于院中看到范翕的屋舍中点着灯烛,便重新起了疑心。她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她现在开始怀疑范翕的话,疑心周天子的过世,还是给他带去了一些打击。他脸皮薄,不愿在她面前哭泣。但说不定背对着她,夜里偷偷躲在屋里哭呢?
就如泉安曾经告诉她的范翕为她泣不成声那样。
玉纤阿一阵沉吟。
想自己是该装作不知,还是做一个与他一起哭、安慰他的善解人意的女郎?
想到范翕对自己的定义便有“善解人意”一词,玉纤阿轻叹口气,决定在自己没想通自己跟范翕如何走下去之前,做个解语花,让他对她的爱意多几分也不错。他若总觉得她不关心他,对他冷漠,那他们的未来就不好走了。
由是,玉纤阿提着灯烛走到了范翕所居屋舍的木门口,她敲了敲门,门中传来范翕微绷的声音:“这样晚了,你来做什么?”
玉纤阿柔声:“妹妹夜半敲哥哥的屋门,哥哥以为我是做什么?”
范翕:“……”
他怔住,本要再开口,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玉纤阿竟没再给他打招呼,就这样进来了。范翕正坐在案前,看到她手挡着烛火进屋,他当即伏身向下,匆忙将自己写好了大半的竹简压在了臂弯下。
玉纤阿看到了,微愣。
看到他坐在案前,案上摆着笔墨。墨水乌黑浓郁,狼毫搭在一方砚台上。随着玉纤阿的注视,那狼毫上的毛刷滴下一滴墨汁。
滴答。
溅在了地上。
在寒夜中清晰可闻。
范翕面色微微一变,他镇定而坐。他对玉纤阿道:“夜里心烦,是以起身练字,不妨惊扰了你。”
玉纤阿凝视他一会儿,关上门,向他走来:“哥哥不是眼睛看不见了么?练什么字?”
范翕微笑:“练字是为心静,不求什么。”
玉纤阿走到了他面前,俯眼要看被他盖住的竹简。范翕手肘撑在案上,姿势牢牢挡住玉纤阿的视线。他温柔而担忧地问她为何夜里突然醒了,可是睡得哪里不舒服。玉纤阿并不作答,只一手持灯,另一只纤纤玉手伸出,伸向那被扣在郎君手臂下的竹简。
范翕压住不让她取走竹简。
玉纤阿望来,柔声:“我只是好奇哥哥练字练的什么。”
她对范翕起了疑心,她盯着范翕的眼睛,想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他面容清透如冰玉,睫毛浓长阒黑,一双眼睛如月夜下的静湖般沉敛美好,虚虚地望着前方,眼中没有神采。
他又像个瞎子。
范翕只不肯让她看他练的什么字,他说:“有些东西不想让你看,你便不要看了。我最不喜欢女郎想控制我了。”
他暗示她不要对他管的太多。
玉纤阿俯眼望他半晌,她又试图抽了抽被他压着的竹简,见范翕仍没有松开的意思,玉纤阿便无奈一叹,缩回了手。她目中染愁绪,似自言自语一般失落道:“男人都如此么?觉得女子的关心是控制?让男子心生疲倦?原来哥哥也不过是凡人。”
范翕眉目轻轻扬了一下。
他本听她的前半句,还有点羞愧不安,但是她最后叫他一声“哥哥”,范翕便知她又是在装模作样,只是诱他而已。这个小女子,虚虚实实,实在厉害……范翕含笑道:“收了你这副嘴脸吧。我早知你是何人,你现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已经骗不到我了。”
玉纤阿心里想:哦,是么?
心里不以为然,玉纤阿明面上面露讪色,将手收了回来。她观察范翕,见他神色不变,但在她的手完全离开那竹简时,他瞳眸轻微地舒展了下,唇角微微勾一下。
是个放松而得意的神情。
独属于范翕的细微表情。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松气时会自得。
玉纤阿几乎认定范翕有事瞒着自己,骗自己了。
她不再和他说这些,只是温声细语地嘱咐他早早歇息,她要走了。换平时玉纤阿说自己要走,范翕总会多多少少地有点不开心,但今夜玉纤阿扶他上床榻休息,说自己要走,范翕随意地就答应下来。他对她含笑注目,示意她赶紧走吧。
玉纤阿走到案前,瞥了一眼已被范翕收走竹简的干净案面。玉纤阿沉思一瞬,心里有了试探范翕的主意。她回头看向床上坐着的郎君,声音细细弱弱的,清婉无比:“哥哥,我忽然有些口渴,想在你这里倒杯水喝,可以么?”
范翕怎么可能一杯水都不肯给她喝。
他只是微红了下脸,说:“你是说那个茶壶么?可是,那水不好喝,还都凉了。且、且只有一个杯子,是我用过的……”
玉纤阿即便另有心思,还是被他望向她的似是羞涩的目光撩了一下,心尖酥软。她红了脸,别头咳嗽一声:“我不嫌弃你。”
范翕便不说话了,他看玉纤阿弯身将烛台放在案上,倾身为她自己倒茶喝。她动作优雅而沉静,是前些日子恶补了一番公主王女该有的仪态学来的。本以为她是临时所学,现在看她动作极雅极端正,想来私下里没少练习。
范翕心里叹,玉女可真刻苦啊。这个都要练。
他又喜滋滋,洋洋得意地想:这么厉害的女郎,是我的女人啊。
他更是在心里暗下决心,绝不放过玉纤阿,绝不许她离开自己。
范翕托着腮,面上带着温柔的笑,他闲然无比地一边假扮着双目黯黯的“瞎子”,一边痴迷地欣赏着玉纤阿的侧脸。他在心中不断地夸她是美人,夸她人美,气质好,声音也如水一般悠然恬静……世间怎会有这般好的人呢。
只要她跟着他,他会对玉纤阿很好的。只要她不触他底线,她想要什么他都会顺着她。
忽然,范翕目中一凝。
因他看到玉纤阿倒了杯茶,拿着他的杯子喝茶时,她手中一抖,茶杯中的水渍不小心从杯中洒落,弄湿了她身前衣襟。范翕眼睁睁地看着她胸前的衣襟被水打湿,玉纤阿却是沉稳十分,水弄湿了衣裳,她只是低头看一眼,一声没吭。
范翕皱了眉,心想若是自己真的看不见,那自己就会不知道她弄湿了衣服。
她这人怎么这么安静,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出声?
范翕心里烦躁玉纤阿的太过乖巧,太过不矫情,就又见玉纤阿蹙着眉,放下了手中杯。她似为难地低头看一眼自己湿了大片的胸口,迟疑一下,她回头,向范翕的方向看来。
范翕瞬间移开目光,眼睛盯着虚空,作出发呆状。
玉纤阿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她重新低下了头。
范翕目光移回来,重新看向她。这一次,他的目光看去,却僵住了。因玉纤阿大约觉得他看不见,她弄湿了衣裳,茶渍有些溜入了衣领内。玉纤阿就维持着那般跪坐的姿势,将自己的衣襟拉扯下,露出了线条圆润的肩头。
她不停留,继续向下。
拿着帕子擦拭她的肩。
范翕看得眼睛发直,浑身的血都僵住了——
他其实不常能看到玉纤阿的身体。
她总是得体无比,也不多和他亲近,衣裳总是穿得严实。而床笫间,他的注意力被其他地方吸引,也没怎么看过她这样。
眼下的美景,如一幅画卷华美低迷,铺浮在他眼前。
他看到清冷的月光,雪白的山丘。看到山上连年浮着一层细白的雪水,濛濛间,雪水顺着山峰蜿蜒,向山谷下淌去。若有若无的玉兰花开在后山,枝叶颤抖,花瓣飞落。
月下山上的水湾圆润,若有鱼儿,可淌于其间……
范翕忽地掩袖,鼻血流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低头拿着帕子擦拭自己肌肤的女郎抬了眼,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玉纤阿看到了范翕袖下淌下的鼻血。
范翕头晕一般向后靠,心道不好,听玉纤阿冷冷道:“你果然眼睛看得见。”
范翕一边手捂住自己不断渗血的鼻子,一边飞快下床。他不好在这时还拿乔,看玉纤阿刷一下将她的衣襟拉了回去,她面若寒霜地起身要走,范翕赤脚下地,匆匆奔来拉住她。
范翕因捏着鼻子而声音沉闷:“你听我解释……”
玉纤阿道:“不必解释!”
范翕握她的手:“玉儿,我头晕……”
看他又开始装虚弱,玉纤阿气得冷笑:“那你就晕着吧。”
她不搭理他,几次甩开他的手。他手忙脚乱,一边要擦自己的鼻血,一边要来拉玉纤阿。跟玉纤阿说的头晕也不作假,但是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头晕……范翕心里恼急,可是他越是急,鼻血便流得越多。
鼻血流得越多,他就要一直仰头捂鼻子,没空和玉纤阿说话。
他忙得要死!
狼狈得要死!
玉纤阿本一径生恼,心里飞快想他是何时能看见的,是玩弄了自己多久。但是她一看范翕这样子,明明心里还在生气,她面上就禁不住幸灾乐祸般地,笑出了声。
范翕又羞又自怜又生气她的笑:“玉纤阿!”
玉纤阿:“呵,你管好你的鼻血吧。我再不相信你了!”
她想笑,但现在又不是笑的时候。玉纤阿硬着绷着脸摆脱掉范翕,作出气闷的样子出了门,将他一人丢在了屋后。
——
次日早上用膳时,连老妪都看出范翕和玉纤阿之间气氛的微妙。因女郎一早上都是板着脸,不理她那个兄长。那个清隽的郎君倒是一早上都好声好气地跟前跟后,和他妹妹说话。
玉纤阿却一声不吭。
老妪叹气,想这对兄妹估计闹别扭了。
通常情况下,这般别扭外人搅和不好,需要二人自己解决。老妪私下里找两人谈了话,那妹妹不吭气,哥哥却满面后悔,老妪便明白当是哥哥惹了妹妹。老妪提供了些哄女孩儿的经验,摇着头出门了。玉纤阿本想跟着去,硬被老人家留了下来。
玉纤阿坐在院中摘菜,心不在焉间,并不关心范翕为何不在院中。
她想他眼睛既然看得见了,那自然爱去哪里去哪里。她才不关心他。他居然骗她……莫非是报复她之前哄他自己失忆的事?
可这怎能一样?
那时明明是他见了她,不等她开口,就认定她失忆。她不高兴于他的强势,才故意不说真话。但是这一次……她和范翕逃亡,一路磕磕绊绊,她为了回去救他,硬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她骨头摔得痛,身上全是清淤,她怕范翕难过,一直没告诉他。
她现在坐在这里,都觉得自己的骨头痛。
他估计还以为她的不舒服是因与他行周公之礼的缘故吧。
她因怜惜他而一径忍着伤痛不说,她怕他因失明而害怕,一直和他说话引他开心,她身体那么不适,还和他一起去镇上陪他看大夫……玉纤阿目中凝了泪,觉得范翕可恶十分。
她眼中雾蒙蒙时,旁侧忽递来一束花,吓了她一跳。
玉纤阿抬头,看到失踪了一早上的范翕从篱笆门外探身,将一束花递来,噙笑望她。看她目中含水,范翕愣了一下。他微尴尬:“你不喜欢花?”
玉纤阿答:“花挺好看的。你眼睛既没瞎,怎么不多摘几朵好看的花?”
范翕柔声:“我哪有那般心思。女郎都喜欢花,你不喜欢么?你喜欢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玉纤阿答:“我喜欢你离我远一些,不要碍我眼。”
范翕脸微微沉下,他低斥:“放肆!你竟这样和我说话?”
他好歹是王朝七公子,谁见他不是客客气气的?被女郎这样甩脸子,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玉纤阿瞥他:“我一径这样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不满,杀了我便是。”
“你!”范翕气结。
范翕说:“我没见过如你脾气这么坏的人。”
玉纤阿震惊:“你没见过么?你真的没见过么?你通常不照镜子的么?”
范翕被气得无言,知她是讽刺他,说他脾气坏。可是在她面前,他脾气什么时候坏了?
他扔了花,推门入院。他站到坐着的玉纤阿面前,低头看她许久。他蹙着眉,恶狠狠地瞪她。玉纤阿也不认输,仰头而望。过一会儿,范翕的目光便软了下来。他闭目,忍了忍怒意。
一会儿,范翕蹲到她面前,笑道:“好吧,随你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我知道你这样是因你喜欢我。”
玉纤阿:“呸!”
范翕说不生气,便当真不生气。他蹲在她旁边,看她摘菜,便也好奇地来帮忙。他故意逗引玉纤阿,将她身前竹篓中洗好的菜翻得乱七八糟。玉纤阿忍怒,不搭理他。但是夏日炎热,范翕非要凑到她跟前,还和她越挨越近。
玉纤阿说:“你不要离这么近。”
范翕当没听见,他睫毛纤纤,气息几乎快拂到她面上,倾身:“这是什么菜,你教我怎么摘啊?”
玉纤阿脸红透。
不是羞涩,而是生气!
他又在使美男计诱她!
难道他以为这样就能揭过这事?
亲一亲抱一抱她就不生气了?
范翕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自己虽然不动情,但他见多了男女之事。通常哄一哄就好了。范翕温声细语地和玉纤阿说话,只想将她抱在怀里亲一亲,揭过这事就算了……但他的手还没伸过去抱住她,他的袖子只是挨了她的衣角一下,玉纤阿就忽地拔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尖头对着他。
范翕冷不丁看到横在他面前的匕首。
玉纤阿道:“离我远一点!”
范翕震惊:“你从哪里掏出的匕首?这么危险的东西你随身带着?”
玉纤阿:“要你管?我只要你现在离我远一些。”
范翕抿唇,在匕首下,他顿了一顿,却道:“我不信你忍心伤我,我就不走。”
他仍倾前身,玉纤阿手中的匕首便抵在了他胸口。玉纤阿也不动,她垂目,似笑非笑:“我不忍心么,公子?我可是无情人啊。”
范翕道:“我还是不信。”
他身子仍倾前,伸臂搂她,玉纤阿手中的匕首夹在两人之间。玉纤阿不移开,那匕首也不是假的,划破了范翕身前的衣裳,尖锐的锋头抵上了他的肌肤。他没有被伤到,因玉纤阿并没有故意将匕首向前递。
但是范翕见她不收匕首,就伤心欲绝:“你一点都不爱我。”
玉纤阿骂他:“早说我不爱你了,你还不信?”
二人正拿着真匕首对峙,忽听一阵马蹄声过来。范翕耳微微一动,微侧了身,向栅栏外的道路看去。因这一倾身,他的身子从匕首上轻轻划过。玉纤阿感觉到不对,忙向后收回匕首,然她垂目就看到了他衣上的血色渗出。
玉纤阿脸色微变。
范翕倒没太大感觉,因可能匕首就是划破了一层皮而已。他是看玉纤阿脸色发白,才意识到这是个装弱求可怜的好机会。范翕立刻做出虚弱状,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柔弱道:“若是插我一刀能让你解气,我心甘情愿。”
玉纤阿:“疯了你。”
她皱着眉,低头要看他伤势,耳边听人在外高喝:“放肆!你是何人,竟刺杀公子!来人,围住!”
玉纤阿:“……一群瞎子。”
范翕讨好她:“……玉儿说得对。”
范翕脸色微难看。
因看到院外一排排的人士,有曾先生,有泉安,有武臣文臣,有大批卫士……是下属们终于汇合,赶来与他相见。
然而,撞断了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下属这么没眼色,来的太不是时候。
第77章
范翕早在薄府时就写信给曾先生; 让他们从越国撤兵。前两日和玉纤阿避难时; 范翕再一次地写信催促。
曾先生等人觉得攻下越国正是大好机会; 且有吴国相助; 双方各取所需; 公子翕要他们撤兵; 不是好时机。因此诸人颇有些犹疑。但念及对公子翕的信任,曾先生和武臣们商议后; 还是不情不愿地撤了兵。
只昨日诸人看到烽火; 得知周天子已殁的讯息; 诸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才觉得公子翕要撤兵,也许正是为了自保。周天子一殁,太子不登位,天下必然乱起。他们一行人跟随公子翕巡游天下已一年之久; 周洛的势力现在恐和他们无关。想日后有个好前程,这批人马如今只能依靠公子翕。
在天下乱起时; 公子翕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果断放弃越国,在曾先生看来; 公子翕能屈能伸,是个厉害的主君。
其实范翕要己方撤兵; 也是为了和越国合作。天下逐利,从未有永久敌人一说。薄宁此人,范翕还是想用用的。
只是正好碰上周天子殁的时机; 一切自然要更加小心谋算。
曾先生等人带着兵马撤兵,扎营于村外山上。泉安也带了当初留在那个镇上的卫士回来了,他得知公子遇难,急急来援,半途上和曾先生的兵马相遇,也算不错。而范翕从泉安口中得知,成渝等一批卫士当初为躲楚宁晰的追捕,带着薄宁走了另一条险路。成渝和薄宁这些人要和公子汇合,恐还要等些日子。
范翕点了头:“无妨。”
他沉思一瞬:“相信诸君已经知道父王薨的消息了,翕想请教先生们该如何自处。”
诸人连说不敢当,他们却早已习惯了公子翕的礼贤下士。公子翕如此温柔,诸人带着笑,心情愉快地跟随着公子翕进了屋舍谈话。
借宿的这家老妪回来后便傻了眼,发现自己的院子里多了许多衣饰华丽的人,有卫士、有侍女、有老有少……村子的人都围在院外窃窃私语,因今天进山打猎的人发现有军队驻扎在了此地。老妪诚惶诚恐,不知是何方贵人驾到。
老妪不安间,倒是看到侍女一个个面色古怪下,一个女郎从自觉院子两家屋舍中的其中一家出来。那女郎正在和一个相貌俊俏的郎君说话,那女子之貌,如月华之升,自然是让老妪一眼认出来。老妪连忙唤了一声:“玉女!”
不想老妪叫一声“玉女”,院中那些侍女们的脸色更奇怪了。虽然奇怪,侍女们却都安静地站着。
玉纤阿回过了头,看到老妪,她目中露出一丝笑,和旁边的郎君说了一两句话。那郎君便陪着玉纤阿一起走了过来,出了院子,玉纤阿伏身向老人家行了一个屈膝礼,那个郎君也拱手行礼,笑道:“老婆婆,你唤我泉安便是。我家公子落难于此地,多谢婆婆收留。给婆婆添了两日麻烦,我已与村长一家说好,让公子借住于你们村中其他地方,不敢再打扰婆婆了。”
泉安做个手势,让后方一人托着一盘上前。他感激地对老妪再做了一揖:“这是黄金十两,请婆婆笑纳。”
老妪惊呆了,这个俊俏的小郎君说了许多话,老妪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公子”。就算她只是一个乡野村妇,也知这天下配得上称一声“公子”的,只有王侯之子、有名士人。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被她所收留……
老妪有些不安地看向玉纤阿:“……这是怎么回事……”
玉纤阿柔声细语道:“婆婆且安心收下这些谢礼便是。打扰了婆婆几日,这是婆婆该得的。”
老妪本是不安,在玉纤阿温润的目光凝视下,她慢慢放下了心。接着老妪又看到他们村的村长从院外围着的人群中挤过来,赔笑着跟那个自称“泉安”的小郎君打招呼,又抬手,示意玉纤阿等人跟他走。显然村长要将村中最好的房舍为这行人让出来。
老妪到最后都没弄明白自己收留了两日的那对兄妹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位被称作“公子”的年轻郎君没有出现,倒是这两日一直自称是那人“妹妹”的玉纤阿陪着老妪说了许多话,宽慰老妪。
但老妪却弄不清楚这位女郎算是什么身份。那位郎君既是公子,这位女郎难道是哪位公主?
老妪看向泉安,泉安却含糊地敷衍过去,并没有介绍玉纤阿到底是什么身份。
曾先生等人一来就拥走了范翕,和范翕去商讨当今局势去了。玉纤阿和这批人重逢,范翕却没有来得及给泉安做指示,让泉安怎么跟人介绍现在的玉纤阿。所谓献向周洛的吴国王女的身份肯定不能用了,周天子都没了……这个身份多尴尬。
难道要给玉女编一个新身份?
可是如何编?
玉女这样的相貌,多少年能出这么一个美人坯子……泉安脸皮不够厚,临时编不出什么身份。且他也怕他编的身份会让公子不满意,是以泉安一路含糊。
泉安能将玉女身份含糊过去,玉纤阿面对那些之前服侍她的侍女们,却不能含糊下去了。
——
换到了干净而宽敞的屋舍,侍女们一排排站在面前,姜女也在其中。所有侍女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跪坐于她们面前的貌美女郎——这位女郎换了一身雪色衣衫,云母金箔片点额,云鬓松挽,发间玉搔头与步摇金光灿灿。华光流转下,衬得她眉如春山,目似秋泓。
玉纤阿妆容一新,侍女们向她望来时,她也望去。其眉眼,凝睇含情,其顾盼神飞之风采,何其眼熟?
侍女们震撼着。
她们绝不怀疑,这般相貌的女郎,只能是玉纤阿,不可能是公子翕随便找了一个相似的女郎就能冒充来的。玉纤阿的美貌……世间若真有女郎能冒充得来,“美人”一词便未免太廉价了。
可是、可是……玉女不是应该死在当初亭舍那把火下么?公子翕为此,差点将她们全都杖杀了啊。若不是姜女哭着求说玉女回来看不到她们会如何不方便,公子翕早就杀光她们了。
姜女当日求饶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侍女们满心不安,从没想过一场大火烧毁了亭舍后,玉女还有活着的可能。可是玉女不活着,她们就得死……
万般思量下,还是玉纤阿咳嗽一声,先开了口:“你们可是觉得我与你们昔日的王女‘玉纤阿’有些相似?”
侍女们懵懵地点了头。
玉纤阿便一叹,手抚额,露出苦笑。她叹道:“我并非你们的王女,你们当知晓。我与公子翕在楚地相遇,因家中出了些变故,我与家中仆从走散,公子翕心怜我,才收留了我,答应帮我寻家人。我却是中途失了忆,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侍女们:“……”
齐齐愕然:“失、失忆?”
怎会这般凑巧?
不……她们真觉得这就是玉纤阿啊。
她们半信半疑地眨着眼,听玉纤阿给她们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大概是说她如何和家人走散,如何遇了难得公子相救。之后和公子同行,公子帮她寻家人……
玉纤阿口才极好,说话又婉婉动听,她的含情目专注盯着侍女们的时候,侍女们由初时的惊讶,到后期的慢慢信服。她们犹犹豫豫地想,原来世间有这等奇事,真有人和人长得这般相像……
到后来,一个侍女甚至被玉纤阿哄着说出了这样异想天开的话:“女郎,我们认识的那位‘玉女’,真的与您十分相似!那位女郎好似是孤儿,说不定你们是姐妹呢!”
玉纤阿便微笑:“咦,不是公主王女么?怎么又是孤女?”
侍女自觉失口,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被其他侍女瞪一眼,讪笑着不肯再多说了。玉女的身份是吴国大王和王后给的,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宣扬的。恐宣扬得多了,惹出了九公主逃婚之事,她们这群侍女又要有杀身之祸了……侍女们忧心着自己的前程,不敢多说以前那位玉女的事,自然也不敢多问这位玉女的事了。
玉纤阿凭着一个故事、一个问题,就将这些侍女们哄了过去。
侍女们晕乎乎地听着她的话,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先服侍这位女郎吧。总不能让公子翕觉得自己这些侍女整天什么也不做,太过浪费。公子翕那日的杀伐手段吓着了这些原本对着公子翕的脸春心萌动的侍女,她们现在都不敢凑到公子翕面前——怕公子翕会杀她们。
哄住了这些侍女,这些侍女将原本该王女享受的东西,犹犹豫豫地拿出来服侍她。侍女们出去开始打扫现在居住的院子,玉纤阿便坐在屋中,饶有兴趣地翻看着妆奁里的首饰。她拿着一枚羊脂玉手镯玩耍时,门轻轻推开,姜女端着一盆水进来打扫屋舍。
屋中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浅微。
玉纤阿玩着自己手中的手镯,眼睛盯着铜镜。她从昏暗铜镜中,看到姜女站到自己身后,打量着自己。
姜女轻声:“你就是玉纤阿。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骗得了那些侍女,是因她们不知道你本性,她们也不了解玉纤阿到底是什么性情的人。但是我知道。”
姜女声音压得极低:“没有人可以神似‘玉纤阿’,只有玉纤阿自己可以神似自己。”
玉纤阿唇角噙着丝笑,并没有说话。她俯着眼仍在玩自己手中的玉镯,好似分外不在意姜女的话。
姜女主动开口,本也是抱着试探的心。她心里不安,又觉得自己看出了玉纤阿的阴谋,便试图开口。她希望玉纤阿给个提示,希望看到玉纤阿阴谋被拆穿后惶恐的眼色……但是没有。
玉纤阿依然低着头在玩那个玉镯。
姜女左右看看,隔着木窗,看到那些侍女们洒扫的身影,应当注意不到屋中的情况才是。姜女跪在了玉纤阿身后,非常不安地道:“玉女,你和公子翕,到底在玩什么?为何你不承认你回来了?为何你要换身份?我看出来了,你不封我的口么?”
玉纤阿缓缓开了口,她视线仍垂着:“姜女,你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正是越来越多,我才没必要让你闭嘴啊。”
姜女一愣,然后绝望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我已经上了你和公子翕这条船,我永不可能下去了?所以你已经懒得跟我掩饰了?”
玉纤阿托腮,凝视着铜镜中跪在自己后方的美人。她笑盈盈,作惊叹状:“呀,姜女居然聪明一次了。”
姜女:“……”
玉纤阿笑吟吟地宽慰她道:“你也不必太难过。我自有很多事不方便自己去做,需要用到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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