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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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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自禁地望去一眼,再不露痕迹地移开目光。与诸位大臣谈政事时,几位臣子都看出公子翕的不在状态。
  泉安心里发寒,想莫非公子真的喜爱那位玉女?
  公子竟会因为一个女郎而恍惚!
  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而已!
  仆从之职,便是事事为主君着想筹谋。公子等不到那位玉女的道歉,心情一日日低落,泉安看着难受,便自己主动去找玉女。泉安寻到玉纤阿时,乃是趁着宫中一个筵席之机。当夜风凉,泉安给织室女官递了银钱后,在织室大院的水池边见到蹲在水边浣纱的玉纤阿。
  空寂一院落,捣衣声笃笃,众位宫女都在水边浣纱。泉安立在她们身后,见月色濛濛,照于玉纤阿身上。那么多的宫女,他竟只看到她一人。见玉女侧脸温秀,睫毛于眼下遮出一道浓影。泉安看得心中一派惊艳,想难怪公子会为此女这么为难。有美若此……此女还不独独有美色。
  泉安立于玉纤阿身后,咳嗽一声:“玉女,我有事与你说。”
  玉纤阿惊讶起身,她不安地将手藏于裙后,看到周围浣纱的宫女都若有若无地看来。她明明认得泉安,但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泉安。
  泉安面皮抽搐,想此番好演技,他只在公子身上看到过。
  幸好那在监督众女劳作的女官看到玉纤阿的不安,女官立在庭前淡淡说道:“既有主君有事吩咐玉女,玉女你便去歇一刻吧。”
  玉女跟随泉安出了院子,站到僻静墙角下。泉安还没如何,就见方才还装不认识他的玉纤阿,此时恭恭敬敬地欠身向他致歉:“我身份卑微,方才实在不敢与郎君相认,怕折辱了郎君。”
  她美目抬起,妙盈盈而望。
  泉安被她看得脸红了。
  他尴尬道:“无事,无事。我只是替公子来的……玉女,你那晚用棍子敲了公子吧?你伤了我们公子,竟不来道歉?难道还等着公子主动寻你么?”
  玉纤阿心跳快些。想公子翕不是醉了么,怎么知道是自己打的?她又心想我不主动寻人是觉得你家公子不好惹,想两人关系冷淡冷淡而已。你家公子都不急,你着什么急。分明多事。
  玉纤阿不承认自己打了公子翕,说泉安冤枉自己。她面上带着柔柔笑:“我事务繁忙,郎君你也见到了。且公子位高,见公子一面太难,我并无那样本事。我虽爱慕公子,但若不当心些被人发现,少不得我被人盖上‘私通’罪名。公子却是没有这样的烦恼的。”
  泉安本就没有她打了公子的证据,直接被她绕晕了:“……”
  他看玉纤阿洋洋洒洒,轻而易举就说出一堆她没法见公子翕的理由。
  玉纤阿解释完了,再次抱歉一笑,转身便欲离开。泉安更加为范翕不平,厉声:“玉女,你这般无情,莫非是玩弄公子么?我家公子对你上心,他连喝醉酒都主动寻你。这般爱你,你竟这样薄情寡义,在他喝醉时打他还不道歉?”
  玉纤阿微侧头,再次说自己没打人。她不能承认,因她不希望奚礼寻她被人知道。
  且看泉安表现,泉安根本没有证据。美人思索一下,轻轻笑道:“不寻公子,并非我无情,我是身不由己。且我与郎君说句私心贴己话,难道旁的男子对我好些,我定要千百倍地报答回去么?旁人爱我慕我,若不得我心,与我何干?我可有强迫旁人如何待我么?辱我骂我时我无话可说,爱我恋我时,我便要为此心动折服,以身相许?”
  “你我同为仆,当知我之卑,有口难言。既是位高者与我相处,便当有此认知。”
  泉安被她口才辩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强声:“我们公子是第一次喜爱一个女郎……”
  玉纤阿笑:“我感恩戴德,可否?他第一次喜爱谁,那是他的事。这只能说明我得人喜爱,魅力些许有些大。但我何其无辜,需要对他诚惶诚恐呢?”
  玉纤阿柔声:“郎君,男女感情之事你来我往,本就如此,你莫再操心我与你家公子之事了。”
  泉安:“……”
  他完全被玉女说服了,他近乎憋屈地看着她离开,背影婀娜。
  ——
  泉安失魂落魄地回去屋舍,公子正迎世子奚礼进舍谈事。奚礼负手入舍内,范翕含笑相随。但范翕脚步落后几步,瞥一眼泉安。他问泉安:“你得到什么答案了?”
  泉安:“……”
  他愕然仰头,与范翕对视几眼。
  他立即明白范翕知道他去哪里了。
  泉安面色当即羞愧:“……我说不过她……”
  范翕哼一声,在他肩上重拍一下,掩住怒意:“废物。”
  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要他何用!
  难道还需自己亲自找玉女?明明是她错!若是他服软,成何体统!


第30章 三更
  殿堂烧香; 东西两翼烧着儿臂巨灯。地铺绒毯; 几案窗架上; 古锦斑斓。隔着窗; 竹影萧疏侍女们将湘妃竹帘放下; 便悄然退下; 将屋舍中聊天的地段留给两位公子。
  奚礼跪坐于一张青玉案后,见旁侧窗上照着灯烛黄光; 光照着对面范翕低垂的面容。范翕浓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阴影,而其下,修鼻朱唇,范翕相貌极为端正。远比奚礼认识的所有周王朝公子都要端正。
  想来; 这应当是遗传自他的母亲,那位奚礼从未见过的、至今仍被囚在丹凤台中不得下山的“虞夫人”。
  许是遗传自虞夫人,范翕不像旁的公子那样吃穿用度奢华无比,相反,他只喝清茶; 吃素不食荤,常服多是旧衣; 连宫苑布置都分外简单。没有夜明珠; 没有白玉壁。几分清苦下,范翕亲自为奚礼倒茶,让奚礼受用十分。
  不太好看的脸色也缓了缓。
  奚礼问:“听说你前几日病了?”
  范翕略微停顿一下; 才答:“是; 不得已爽了与你的约。好在现在已经好了; 劳殿下记挂了。”
  奚礼淡淡点了点头,他不爱与人寒暄,更喜直接进入主题。喝了一杯范翕倒下的茶,奚礼就点明了他的目的:“你指出吴宫多处违制,不禀告周天子,而是与我私下说。你可是有何目的?”
  范翕温和地笑了笑。
  他说:“我只是不愿见天下动干戈,不愿罪因你我而起。吴国确实有违制,但我亦能理解。周王朝地域广阔,古来中原地区比南蛮之地更得天子重视。天子虽封吴国为诸侯国,却只享受吴国的侍奉,对吴国的需求不理不睬。时日久了,吴国王侯心有怨言,在所难免。是以吴国自治,稍微违制一些,并非什么大事。”
  奚礼的脸色更好了些:范翕说话确实说到了他心里去。
  周天子他一直视长江以南地区为南蛮之地,既是南蛮,又何必享受其侍奉?既许其自治,又何必插手插脚?
  然范翕又不好意思地说:“我能理解你的处境。我也帮吴国在几位大臣面前说话,但我地位不够,几位大臣并不听我的。然天下无人不爱利,大臣们也并非尽是愿意打仗之人。我想吴国若是愿意让出一些利,诸位臣公便不至于向天子多舌了。”
  奚礼沉默半晌。
  他问:“是你要利,还是周王朝的臣公们要利?”
  范翕眼皮轻轻掀了下,他反问:“殿下问这么多,于你并非什么好事呀。问这般清楚做什么?”
  奚礼唇紧了紧,沉默着,他与范翕对视。
  他意识到范翕仅是脾气好,不代表他不是政客。政客只看重利,哪管其他的事务。是,奚礼确实不该多问。最简单的方式,是他给了范翕范翕想要的。至于范翕怎么和那些臣子交代,范翕怎么和那些臣子分摊功利,奚礼知道的越少,于自己越安全。
  奚礼慢慢说道:“我只怕你不能做主此事,与我说也是白说,还让我白费功夫。”
  范翕道:“我母亲曾是姑苏人士。”
  奚礼讶然看他,显然并不知道。
  范翕心中讽笑,想自己可真是政客。他才知道自己母亲也许是姑苏人士,就拿来利用了。他对奚礼说:“我母亲是姑苏人士,这才是我一定要代天子巡天下,要来吴国的缘故。这里曾是我母亲的故乡,谁会愿意自己母亲的故乡血流成河呢?我既然答应帮你与大臣们周旋,我便自有我的主意,便自会确保此事不会多生事端。”
  奚礼默然片刻,问:“那你要什么?”
  范翕微笑垂眸:“我要黄金千两,军队万人,刀枪一万,矛盾两万,宝马五千。”
  奚礼立刻:“你要这些做什么?!”
  他紧盯着范翕:“你不是才说你不愿动武力么?你要这些东西,岂不是要打仗?”
  范翕无奈笑道:“这些都是分给诸位大臣的。我拿不了多少。何况我即将封王,我父王厌我,恐不会给我什么好词。而太子兄长一举一动又牵扯太多,他没法给我太多帮助。我总要能够自保呀。”
  他虚虚实实,说话半真半假。奚礼不见得信他,却也没再多说。
  只沉默一会儿道:“你要的太多了。吴国给不出那么多。”
  范翕:“无妨,并非立时便要,我会给殿下准备时间的。”
  ——
  范翕和奚礼商谈的事自然不会一朝一夕便能谈好,两人就此事讨论了许多日。有时是范翕去奚礼宫舍,有时是奚礼来见范翕。为了避免涉水太深,奚礼只与范翕谈,并不见周王朝那些臣子。这种方式,给了范翕很多可以操控的机会和范围,范翕和奚礼都心知肚明。
  政事顺利,情场失意。
  范翕已许久没见玉纤阿了。
  越久不见,他心思便越淡。玉女在他脑海中萦绕不退的一颦一笑之美好形象越来越淡,涌上而来的,是滔天迁怒意。
  她见过他杀人,见过他酒后失态,还拿棍子敲晕过他!她更是不道歉,不找他!
  这样的女子,存在着对他就是威胁。他当日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觉得她面善可亲,对她难忘无比?
  范翕从情情爱爱中抽身而出,偶尔想起来,也会心中一惊,觉得自己以前是否被狐媚魅惑了——不过一个美人而已,他是多没见识,竟被她牵制住,束手束脚?
  不过一小女子,不在意时根本不会如何。
  范翕让侍女收起了玉纤阿曾留在这里的明月珰,眼不见为净,他想待自己彻底不在意那小女子了,便让成渝去杀了玉女。彻底将此女解决掉,他才可放心离开吴宫。吴宫已是他巡游的最后一国,离开此地,他便可以回周都洛地了。
  然有时候便是很奇怪,范翕已打算放下玉纤阿,已觉得她没什么时,不经意的,便再一次见到了她。
  那日清晨,范翕从朝会上退下,得吴王召其问话,他换了身禅衣,便前往后宫。公子步行而走,泉安等人跟随在后。到一狭窄甬道间,一列绿衣宫女缓缓从另一拐角行来。自范翕说过吴宫宫女衣饰违制后,吴宫就将宫女的衣饰换了。此时一列宫女行来,范翕本不在意,但那列宫女手捧方盘,他不禁好奇多望了一眼。
  便见为首的宫女,带领众女停下脚步,众女低着头向侧方宫墙角退,她们欠着身,将宫道让给公子翕。
  范翕眼皮轻轻扎了一般,看向那为首宫女。
  范翕脚步停在她面前。
  玉纤阿低垂着眼,恭敬无比。她捧着方盘,盘上整齐叠着白色的罗绮绸缎。绸缎色泽明亮,衬着她托盘的玉手修长纤细,莹润剔透。
  范翕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停了一息,他再次看了她一眼。范翕心里讶,想她站在首列,莫非她已经是织室的头等宫女了?她可真厉害。范翕瞥一眼,克制住自己收回目光。郎君抬步便行,并不搭理那宫女。而他身后的泉安松了口气,唯恐公子方才主动开口,输给那玉女一筹。
  郎君衣袍从眼前掠过,玉纤阿抿了抿唇,带领宫女们抬步跟随。
  这列织室宫女出行,乃是为各个主宫送去春制衣裳。玉纤阿步伐轻盈地领路行走,身后一宫女看她们竟与公子翕前行方向一致,不禁迟疑问:“玉女,我们是要去这个方向么?”
  玉纤阿非常肯定的:“是。”
  其实不是。
  但是玉纤阿与公子翕已经快十天未曾见面说话了。她心知范翕恐怕对自己心有怨念,自己若再放弃,两人关系彻底冷淡下去,便是公子翕对她动杀意的时候了——她这几日,总是想到那日开门所见,公子翕手掐姜女咽喉、目中噙笑的模样。
  自那之后,除了“花朝节”那天,玉纤阿便没有见过姜女的面。
  谁知道姜女是不是已经被范翕杀了?
  她怕惹上公子翕,但她也不想自己落到姜女那个地步。
  玉纤阿深吸一口气,继续领路而行。
  ——
  不用泉安提醒,范翕也发现玉纤阿一列宫女与自己这行人方向一致。同一狭窄甬道,他在前列,她也在前列。他行于右,她带领宫女行于左道。她比他稍微落后三个人的距离,手端端正正地捧着方盘置于胸前。托盘托得稳妥端正,一点儿不晃。宽带托着盈盈一把纤腰,范翕低头,看她裙下鞋履轻轻一点,如绿叶般晃动。
  玉佩禁步,裙裾扬起小小一道,女郎行走间,娉娉袅袅,如分花拂柳般动人。
  泉安轻轻扯一下范翕的衣袖,示意公子不自觉间,脚步就停了;他脚步停了,己方跟随的人自然莫名其妙也停了;那比他们稍微落后三个人距离的宫女们的行走,也跟着停了。
  范翕侧头看去,玉纤阿仍低着头,她视线端端正正地摆在她手中托盘上,没有抬头看一眼。
  范翕心中忍怒。
  再次抬步。
  但再走下去,他心中忍不住另起异样,越来越古怪——他走出甬道,玉纤阿跟出甬道;
  他走在湖泊右方,湖泊上白鹤悠悠啄羽,水边灌木蓊蓊郁郁,年轻公子的余光,看到湖泊的左侧,那列宫女逶迤而行,为首宫女侧脸秀美,气质独好;
  他走过亭榭,她长裙曳地,走在亭榭另一侧;
  他侧头看去一眼,玉纤阿目光盈盈望来;
  范翕心中古怪地移开目光,余光又看到她耳珠微红,也略仓促地移开了偷看他的目光;
  范翕特意在一个宫苑多停了一会儿,他走出那道宫道的时候,竟见那列宫女也从一处宫苑中绕出,又与他打了个照面。他怔然而望,对面美人也有些愣,对他抿唇,幅度极小地笑了一下。
  范翕移开目光。
  两列队伍,不同目的,却始终同道。走着走着,好似其他人都不见了,只有范翕与玉纤阿并列而行一般。过水潭,经假山;绕楼阁,踩花径。双方静默,彼此不言不语。范翕再次看来一眼,她唇轻轻抿起,似笑了一下。
  一声不吭,心知肚明。
  心中乱起,酥酥发软。
  玉纤阿那列宫女终是与他们不同方向,陪了范翕一段路,范翕便再不曾见玉纤阿从宫苑出来了。他低下了视线——
  那羞耻、生怒,怨恨、牵挂,冲动、懊恼……是为了什么?
  他不愿再与她生纠葛,目光却随随便便地一次次觑过去。所有混乱组合到一起……他不知何时开始欣赏起她的美貌,觉得她可真好看。
  见公子兀自微笑,眉目含春,泉安在后小声提醒停步不走的公子翕:“公子,吴王还在等您。”
  范翕这才收回心神。
  道不明说不清,无话可说间,只见得阳光洒落,风吹着落花悠悠然洒下,春光正好。
  ——
  当夜,泉安为公子烹茶时,得见成渝进来,向公子汇报情况。成渝说起当日被郎中令吕归捉入地牢审问的那个刺客在牢中自尽了。成渝看一眼无动于衷的公子,说:“如此一来,当夜发生的事,九成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范翕蹙眉,看去:“九成?”
  成渝说:“还有一成意外,便是公子的红颜知己,玉女。我等即将离开吴宫,我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位玉女。”
  范翕沉默许久。
  他问:“你觉得该如何?”
  成渝答:“自然是杀了。”
  范翕没反对。
  成渝说:“公子若舍不得……便由我动手吧。”
  范翕仍然没吭气。
  他素来如此,不吭气便是默认,只因他是人前温润如玉的君子,许多话都不会明说。泉安悄悄看范翕,范翕喊住了成渝。泉安皱眉,担心公子心软。见范翕起身,柔声道:“玉女……我亲自去杀吧。”
  泉安:“……”
  他轻轻一叹。
  只因公子向来说一不二。
  可怜那花容月貌的美人,终是要死于公子心狠手辣之下了。
  ——
  范翕觉此事不宜再拖,他今日白日于宫廷中见玉纤阿时,那种已经压抑下去的情感又莫名其妙地向上泛……竟让他有些惶恐。他始终不愿自己有软肋,不愿自己再回到前段时间那样卑微时刻。
  于是,成渝出去后,范翕独坐一会儿,喝完一杯茶后,换衣出去了。泉安看公子目色冷淡,知他是亲自去动手杀玉女,泉安怕自己多话惹得公子难受,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刺激公子。
  范翕主仆怅然愁苦之时,玉纤阿正在织室的中庭拿着一竹竿挑树上桃花。她要这些桃花有用,夜已经深了,宫女们纷纷回去休憩了,只留她一人在院中打花。玉纤阿向来如此,宫女们已经习惯她最后一个才走。
  玉纤阿仰脖子仰得脖颈酸痛,一朵花飘飘然落在她眼睫上,她眨着眼低头,又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玉纤阿低头揉脖颈时,旁侧忽伸来一只手,将她拉到了树干处。
  玉纤阿:“……”
  她看到了面色微憔悴、正低头望着她的公子翕。
  范翕握着她手腕,暗想自己对她不过是假情假意,杀她也没什么。
  玉纤阿虚情假意地惊喜道:“公子来寻我,我很高兴。”
  范翕:“……”
  他到口中的冷酷无情的“你错了,吾是来杀你的”这种话在女郎温温柔柔地望来时,咽了回去。他俯眼看她半天,目光幽幽若若,他也不说话,只盯着玉纤阿出神,玉纤阿被他看得浑身不适。好一会儿,玉纤阿默默向后退时,他扣紧她手腕,将她重新拽回来。
  范翕仍然不发怒,只温声问:“你那日为何要用棍子敲晕我?你为何对我这样狠心?”
  他装模作样故作姿态,声音愁苦自怜,几多委屈。
  玉纤阿比他更委屈:“……我没有呀!”
  心想难道他一直不来找她,竟是这个原因?
  可是……他冤枉她。她没有拿棍子敲他,她是用玉簪扎的他啊。


第31章 
  “胡说。”范翕道。
  玉纤阿睫毛轻轻扬了扬; 看向他墨玉般的瞳子。世上少有他这样的人; 他低皱着眉; 目中染哀须。公子翕连斥她都说得温温柔柔; 没有力度; 像是与情人私语一般。
  公子翕的风采; 让玉纤阿恍神了一下。
  就这片刻,他已经上前一步,扣住了没来得及后退的玉纤阿的手。
  二人立在满园桃树下; 落花缤纷; 玉女脚边扔着一个装花的袋子,另一没有被范翕捉住的手握着一用来打花的竹竿。他突然催近; 俯着视线; 眸子一眨不眨地望来。漆黑天幕映着桃色花瓣,花树下二人距离极尽。呼吸可闻; 范翕如同拥抱她一般。却并未拥。
  他只用眼睛盯着她,那瞳子中的万千情意; 欲语还休; 惹得玉纤阿偏过脸,脸颊微微滚烫。
  她更不自在了些。
  她始终知道公子翕是俊美的。她自第一眼看到他时,就会忍不住再看第二眼。若有若无的; 他向她望来时,其实她也看了他好多次。她不曾与这样俊秀温柔的郎君玩过心眼; 当真玩起来时……觉得如自己原先想的那样不动心; 是蛮难的。
  玉纤阿低下眼; 轻声:“你如何说我是‘胡说’?”
  声音也低柔,如诉情。
  范翕脸颊微热。他却扣她下巴,迫她仰脸。美人面容与他相对,范翕明明是温雅柔和,此时却刻意板着脸,轻哼她道:“你以为我是泉安,那样好哄骗?你不是与泉安说你不稀罕我么?你恐就是不稀罕我,才打我的。打我还不道歉,罪加一等。”
  玉纤阿美目妙盈盈,她撇过脸,小声:“我哪里有不稀罕公子呀。我只是不想与他人多说。我爱不爱公子,与旁人何干呀。”
  范翕俯下脸,鼻梁几蹭上她腮。他看到佳人明眸躲闪,还嗔带娇,身子不自觉酥了半边,再向前凑一分。闻到了她脸上的香气。而她又害羞又难堪,向后小小退开一步。范翕便也跟着不自在起来,但他僵硬着,舍不得后退。
  他心中哀怨,想她甜言蜜语,真是自己的孽。
  他明明是来杀她的,为何要与她聊这个?
  范翕努力冷着心肠:“却是打我的事就这样算了?”
  玉纤阿眸子转了下,她抬目怯怯望他一下。惹得他沉醉,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腰肢。玉纤阿又低下视线,道:“我不愿与泉安多说,因我打你,是你唐突我在前。我拦不住公子,公子醉酒后蛮吓人的。只好碰了公子一下……我只是想公子不要欺负我,并不是想弄伤公子。”
  范翕愕然:“……我唐突你?”
  难道他除了在观星台上耍酒疯,送玉女回去后又耍了一次酒疯?他与她独处一室,他见色起意,想与她……她不肯,女子力气却弱,拦不住男子,不得已砸晕了他?
  他竟唐突她?
  这、这、这……范翕扣着她下巴的手指酥起、僵硬起,他的耳根一点点红起。他与她对视,想佳人在侧,美人如玉……他撑不住,想动手动脚,也许……是可能的。
  他虽不明了自己对玉纤阿到底是何想法。但他想与她靠近,他自己是清楚的。
  范翕低声尴尬:“这样啊……”
  玉纤阿目露哀怨,见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他脸都微微红了。她眼中又带了笑,觉他可真好哄骗。她便更想哄骗他了:“嗯!就是那样!”
  范翕看她。
  花纷纷然洒落,二人同立花下,一时静谧。本是花好月圆之象,范翕心中却涌上一阵阵的危机感。他怔怔看着这样的美人,想他只是与她靠近一分,只是看她笑,他便忍不住想待她更好些……然而,他终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良善模样。
  他初时只是想玩弄玉纤阿,美人若此,他若连碰都碰不到一下,未免吃亏,未免不甘。可是他真的靠近她了,却觉得她又美丽又聪慧,又狡黠又善良。她会故意逗弄他,会故意吊着他……他有时觉得她不是一味温柔,但片刻疑虑就重新被自己说服,被自己压下。
  他喜爱看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
  这样是危险的。
  范翕只是见色起意,他此时却是有些怕了。怕自己当真动了心,怕玉纤阿成为自己的软肋,怕玉纤阿迁制住他……他本就是周王朝中处于弱势的公子,拿玉纤阿当一美妾用还可,但若是再谈爱,那多可笑!
  范翕本性冷酷无情,不愿真正为谁折腰为谁动心。此时他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倾向,他默然,与玉纤阿对视良久。
  玉纤阿看他漆黑的眼睛,忽觉得周围空气好似有些冷。倏忽间,她想到那一日自己见到的范翕亲手掐姜女时,他便是这样的眼神……玉纤阿心里不安,察觉到危险,她仰着脸小声唤醒他:“公子?”
  她这次没有成功。
  范翕盯着她,手揉着她下巴,心里想:太美了。既然拿她实在无法,既然怕自己动心……就还是在一切未开始前,杀了她吧。
  范翕心中杀念动起,玉纤阿不知,她只是忽然听到脚步声,有人向这处来了。此处是织室中庭,宫女们原本都走了,无人再回来。此时听到脚步声,玉纤阿心头慌起。她放眼四周,尽是桃树、玉兰花树、杏花树。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此躲藏?
  她心里慌了,最怕被人看到自己与男子在宫闱之地私通。
  她仰脸哀求范翕:“公子!”
  范翕看着她,他心里的杀意毫无动摇。本不想帮她,但是玉纤阿恐是急了,她拽住他衣袖哀求,见他不理,她目中哀色渐重,泪水滴滴答答盈满满眶。泪水映着星光般的眼眸,碎碎细细,范翕大震,心神都被震碎。
  她哀求他:“公子、公子!”
  玉纤阿一叠声地唤他“公子”,比旁人叫一万遍“公子”的效果还要好。范翕的手臂被晃得酥麻,脚下发空,大脑空白。他尚没有反应过来,在看到玉纤阿眼中泪水欲落时,范翕伸手,将她抱入了怀中。
  玉纤阿的鼻尖撞上他胸脯,闻到他衣襟处的香草芬芳。
  范翕带她拔地而起,上了树。他仍搂抱着她,与她一道站在树枝上。他低头看她,她攀着他手臂,对他感激露出笑。四方天地尽是花落如雨,她在桃花中对他露出笑,范翕心脏砰跳,狼狈般地忽然松开了手推开她。
  他懊恼——我明明是打算杀她了。我在做什么?
  玉纤阿被他一推,人向后倒。见她要摔下去,范翕又连忙伸手想将她拽回来。但他伸出的手臂又顿住,没有碰到她的衣袖一角。因玉纤阿踩在树枝上晃动,似随风摇落欲跌下树时,她晃悠悠间,张皇无比地抬臂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向后倒。
  这样高难度的平衡动作,她看着那样危险,但她习舞底子当真太好。范翕怔怔看她,见她衣袂飞扬,丝带缠发。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树枝走动控制身形,身子前倾一点,又后仰一分。惊鸿一面,山鬼之色。
  范翕被她美色所惊,见她摇摇晃晃的,如同仙子跳舞般,她终是寻到稳妥处坐在了树枝上。脚悬空,衣随风,玉纤阿抬头,对靠着树干伸臂向她、却怔然出神的范翕,露出浅浅笑容。
  范翕定定神,平复自己的呼吸,挨了过去。他恼她——为何这样勾人魂魄!
  范翕武艺高强,玉纤阿走得趔趄的树枝路,他如履平地淡然走过。长袖一撩,坐于美人身侧,玉纤阿抬眼震惊看他,范翕心中又涌上自得感,觉她小题大做。二人坐在花树上对望之时,听到树下女官走过——
  “不是说玉女还没离开么,怎么不见她?咦,树下扔着竹竿和香袋子。玉女人不在?”
  说话的女官奇怪地拿起竹竿,仰头看向树上。玉纤阿怕得浑身僵硬,本能后缩,一下子缩入了范翕怀中。她又羞涩,慢慢移开。
  范翕:“……”
  他心中默念:不要动摇。我是要杀她的。我、我……且待一会儿人走了再杀她。现在,就让她抱我一会儿吧。美人在怀,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女官仰头张望,花树密密麻麻,她一会儿就看得脖颈发酸,但夜光暗暗,她什么也没看到。同行的另一女官便说:“也许玉女有事走了,无妨,你我拿钥匙进库房拿布匹也可。”
  前一四下张望玉女的女官觉得奇怪,也只好应了。二女在树下走,前者抱怨:“都怪那公子翕多事。”
  树上抱着美人而坐的公子翕本人怔了一下,蹙眉:怪他做什么?
  树下说话的女官二人为他解答道:“若不是公子翕说我们宫女衣裳规制不对,世子就不会下令让所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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