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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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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纤阿沉静欠身,奚妍却上前,一把扶住她欲请安的动作。公主嗔道:“玉女,我专程来谢你的。你还要跟我行礼,我多不好意思呀。”
  玉纤阿目光略略向宫门外瞥了一眼,隐约看到外头有卫士们挺拔的影子映在墙头。她猜是吕归这位郎中令带着卫士们等候在外。玉纤阿笑问:“可是公主如愿请郎中令陪您出宫了一趟?”
  奚妍立马服了,回头对身后人笑道:“你还真猜对了,玉女什么都知道。”
  从宫门外,缓缓的,革带紫授、腰佩长刀,乃是少年郎中令吕归走来。
  吕归深深看了玉纤阿一眼,说:“她自然是聪慧的,不然不会教公主来磨臣。”
  奚妍扮了个鬼脸,悄悄对玉纤阿说:“别理他,他面黑心善的。”
  郎中令恐怕觉得玉纤阿不是什么好人,他直戳戳站那里,眼睁睁看着奚妍和玉纤阿聊了半晌。有这样一尊武神的压力,玉纤阿说话比平时更柔更弱了。奚妍无法,只好再多谢了她几次,说改日再有麻烦还会来请教玉女。
  郎中令吕归护送公主回宫舍去,玉纤阿目送他们离去,她沿着宫墙行路,斜刺里伸来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玉纤阿本要惊叫,但那拢着她唇的袖子,她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是她曾在公子翕身上闻过的。玉纤阿心口怦怦跳两下,强行压下去涌到喉间的尖叫冲动。她被人拉入了黑暗中的墙根,被压在墙上,抬头,果真见到公子面容隽冷唇弓如月。
  他蹙着眉。
  玉纤阿轻微眨了两下眼,她低头轻声:“公子,你此举不妥。”
  范翕却没在听她说话,他侧头,看那大摇大摆的公主仪仗在甬道中走远,拐入一角从视线中消失。玉纤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目色一闪,心想:他为何盯着九公主的仪仗看?他可是心慕九公主?
  不料范翕收回目光,低头伸手抚她面,摩挲着掌下女郎娇嫩肌肤。玉纤阿被他这般深情抚弄,弄得不自在,见他俯脸来,低声问她:“你可是受委屈了?那公主可是欺你了?”
  玉纤阿眨下眼。
  范翕目光澄澈,神志清明。他压根没一丝醉意,玉纤阿与他不熟,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玉纤阿答:“公主与我夜话,不曾欺我。”
  范翕怜爱道:“胡说,我都看到了。她和吕归杵在那里,还非要与你平等对话。你一个宫女,如何与她平起平坐?不过是在应和她而已。她让你这样辛苦,还一派无知,竟说日后还要来烦你。世上怎有这样讨厌的人?”
  玉纤阿:“……”
  她吃惊于公子翕的感情丰富敏感:奚妍是好心来谢她,虽然一个公主来谢一个宫女,不太妥当,若她只是一般宫女,少不得被人嫉恨使绊。但玉纤阿相信奚妍是意识不到自己给玉纤阿带来的麻烦的……公子翕却为玉纤阿抱不平。
  玉纤阿低声柔道:“公子不要这样说。公主只是不知道这些。她命好些,想要什么都有人捧于面前送于她,她自然不知这些算计腌臜。若有可能,我也愿像她那样命好些。”
  范翕低头,面容不挨她,呼吸却与她相错。玉纤阿晕晕然,似闻到酒气……但他轻蹭着她,男子与女子挨这么近,让玉纤阿不太适应。她脑子浆糊般没有主意,只能听他声音低柔地抱怨不休道:“那些上天厚爱的女子想要什么都有人给,因为命好,养得一派天真,实则是傻蠢。她们整日拿着傻蠢做可爱,想要人人爱她。”
  他想到自己的心事,喃喃道:“然而,我只嫉恨,我偏不爱。”
  他低着眼,眼底深处隐藏的扭曲阴冷,若有若无地浮出水面。他嫉恨得天独厚的人,他幸灾乐祸那些人的运气有朝一日被收回去。
  玉纤阿妙目如水,盈盈望他。
  看他垂眼,手指压着她面腮,怨她无情道:“玉女,你为何不说话?你不知我爱谁么?”
  玉纤阿别过脸,耳红如血,唇角噙笑:“我怎知你爱谁?”
  四目相对,暗香流动。呼吸若远若近地缠绵,她含嗔带笑,目光不看他,他心脏就热得滚烫。这般明知故问,最是撩人心弦。范翕手指轻梭,想道:他真是要死于她手中了。这样美人,他怎么办呀?
  他拉拽玉纤阿入怀,玉纤阿百般不适,他已一把搂住她腰肢,魅影一般飘忽,忽而拔地而起窜上墙头。
  玉纤阿惊叫一声,她被人冷不丁搂腰,还未回过神,又被他搂着腰飞上了墙。玉纤阿气息不定,范翕自信道:“我们出宫玩。”
  玉纤阿:……可是宫门已经下钥了啊!
  ——
  泉安气喘吁吁,小心翼翼。他先是追公子的步伐出了宫舍,但是出了宫苑,公子轻功了得,他跟丢了人。怕出意外,泉安急急忙忙去找公子用得最顺手的卫士成渝,帮忙一起寻公子。成渝平时不跟着他们,专做些范翕不方便做的事。他难得大材小用,被泉安用来找公子。
  泉安说范翕去了织室找玉女,他心惊胆战,怕范翕被武艺高强的郎中令逮到。毕竟上一次,范翕就失手于吕归。但是成渝去织室里里外外走了一遭,干脆利落答:“公子不在织室。”
  顿一下:“玉女也不在。”
  泉安脸色难看,成渝无所谓。成渝问泉安:“现在如何?吴宫这么大,随处溜达可能撞上宿卫军,撞到郎中令手中更糟。说是找喝醉酒的公子翕更更是糟。”
  泉安只好道:“先、先……随我去‘承荫宫’,向奚礼殿下告罪,说忽来一阵疾病,公子病倒了,要与他今晚失约了。之后的事……等公子酒醒了后他自行处理吧。”
  ——
  有人在吴宫夜中携女用轻功疾走,不将宿卫军放在眼中。玉纤阿说:“公子,我不出宫!我明日要早起劳作,我不能出宫!”
  范翕不以为然道:“我帮你告假好了。”
  他挟着玉纤阿掠风而走,忽高忽低,玉纤阿一颗心脏怕得要死要活。她已看出他的不正常,只怕出宫变数更多。玉纤阿在自己手上狠狠掐了一下,她眼前顿时湿润,眨了眨眼,艰辛无比地挤出了两滴泪。
  这两滴泪落在风中,正正好,滴在了范翕手上。
  范翕一愣,低头看向怀中目光濛濛的女郎。
  他微慌,忽听到动静,忙拉着玉纤阿躲入一道宫门内侧。而玉纤阿隔了一会儿,才听到门外仪仗行过的动静。她与范翕站在门内侧,看到月光清凉照于地砖,宫人持灯而过,辇座上,帷帐纷飞,是吴王的辇。
  听到高辇上传来的吴王与其后妃的调笑声,玉纤阿倏而听着声音眼熟,抬目悄然而望。见影影绰绰,那位宫妃,竟是与她同时入宫的小双,现在的双姬——
  吴王道:“张姬啊,方才观星台上风景可好?”
  小双尴尬道:“大王,臣妾是双姬。那星星,自然是好看的。”
  吴王道:“那可不是寻常的观星台。本王建的观星台,可比周王宫中的观星台还要大,还要高。这是当今天下最高的观星台!”
  大辇远去,玉纤阿立于范翕身侧,美目望着双姬和吴王模糊的背影。她蹙眉,心中一时不知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若是当日她入了吴后宫,今日坐在辇上的、可去那天下最高观星台的人,便是她了……
  范翕手搂美人肩,笑得古怪:“唔,吴国又违制了。”
  玉纤阿掩嘴:他今夜也太奇怪了。温润尔雅的公子竟然会幸灾乐祸?他是在笑话吴王目光短浅么?
  范翕低头对她慢悠悠地笑一下,忽起念头,揉她面颊:“你可是羡慕那后妃?可是想去观星台?出宫或去观星台,二选一,快选。”
  玉纤阿拧身,不许他碰她脸。
  ——
  半个时辰后,“承荫宫”中,奚礼送走了公子翕的仆从。夜谈被取消,他百无聊赖,干脆唤侍女持灯,去织室一趟,寻玉女。他要问玉纤阿“花朝日”那天的事,他还要将自己当初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但是玉纤阿此时,战战兢兢,被范翕带去了观星台。他们进不去观星楼,范翕竟带她上了屋顶,立在了屋檐上。
  玉纤阿欲晕厥:站这么高!宿卫军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吧!
  范翕却神清气爽,丢下独自神伤、蹲在地上生闷气的玉纤阿,他在屋顶青瓦上走了两步。抬头朗月明星,身畔红颜相伴。自觉人生圆满未来可期,范翕侧头:“也没什么了不起。吴王有的,孤也会有。”
  “日后孤也是王,会有自己的封地。到时你想去哪儿,孤就陪你去哪儿。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孤也摘给你。”
  “大好河山,天地广阔,你想要什么,都是你的!”
  他立于屋顶,大袖宽广,玉树琳琅。风采当真无双,他笑问:“玉女纤阿,你可感动?”
  孤?感动?
  玉纤阿蹲于鸦青檐角,只是不敢动。她懒得跟一个醉鬼作秀装温柔装深情,扭过脸,不理这个对着她狂口许下承诺的疯子,并啐了他一口——他还什么都没有呢,就做白日梦来了。他自己做也就罢了,还强迫她与他一道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呢,分为四卷。“折腰篇”“丹凤台”“囚玉篇”“春日宴”。公子和玉女的感情,是在迂回玩弄中一点点深下去的。公子就是会爱玉女爱得要死要活啊,他现在有多不承认,日后我都会让他跪在玉女脚下哭着求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要了,就求她和他在一起~对了我古言从来不是纯甜文路线,剧情向来是跌宕起伏反反复复的,这篇文更是走酸爽放飞路线,特别酸爽,一点也没规矩!希望大家有个准备……
  最后呢,一般这时候我都会例行宣传一下下篇要开的文求个预收,但是我还没想好开哪个,所以就不求了。求个作者专栏收藏就好啦~晋江现在对老作者太不友好,积分系数比新人低几倍那种,爬自然榜根本爬不上去。虽然我也佛系放弃,但还是希望用作者收藏稍微拯救一下~


第28章 一更
  天呈静谧薄蓝色; 星槎照天,四野空旷。高处不胜寒; 空气中有玉兰花香弥漫,此处的风声好似都比下处要大很多。
  范翕在后向玉纤阿招手:“玉女,过来。”
  玉纤阿没理会他。
  自判断他喝醉酒后,玉纤阿便卸下了自己的伪装; 不再在他面前蓄意奉承他、讨好他。喝醉酒的人醒后都不会记得今晚事情的; 玉纤阿不理他,她落寞地在檐角蹲了一会儿; 便小心翼翼地扶着青瓦片; 坐在了檐头。
  手撑着貔貅石兽; 美人的裙裾被脚下风微微吹拂,她用一木簪扎束长发。乌发在后挽结成椎; 尾发一绺,垂至腰侧。耳畔几绺细碎的发拂着美人白莹似玉的面容。她似极为惬意,微微眯眸,眼如月牙下的清泓一捧。
  玉纤阿笑着拒绝他:“不。”
  范翕顿一下。
  他说:“我明白了; 原来你平时和顺温柔都是装的。你现在真是大胆; 连我的话也不听。”
  他一会儿“孤”一会儿“我”; 可见神志真的不比寻常。
  范翕心中几分委屈、气恼,他瞪着玉纤阿坐在檐头的纤秀背影半晌。他说不动她; 心有不甘; 只好自己纡尊过去; 坐于她身畔。他抬头仰望天上星辰; 看星光如银河般浩瀚垂地,心绪不由微飘忽,想到了些很久远的事。
  幼年时他不住在周王宫,而是随母亲一起被周天子禁在丹凤台中。
  丹凤台是楚地一景,四面临水,水上山谷空阁起。而范翕的母亲,世人称其为“虞夫人”。
  天下传说奇怪得很,说“虞夫人”是天上的仙娥,总有一天要回去天上,是以人间天子修建了丹凤台困住她。身为虞夫人的儿子,范翕自然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书中帝王所修困住仙娥的宫苑都华美辉煌,但他母亲所居的丹凤台却清苦寂寞。
  虞夫人是个甘于寂寞的美人。丹凤台清苦,她日日吃花饮露,也那般过了下去。不过丹凤台那样的日子,对于幼年时的范翕却太苦了。小孩儿在山中总是生病,惹得虞夫人担忧无比。所以后来范翕有机会离去时,虞夫人便将儿子送了出去。
  洛地人士都说公子翕君子之风,且不好美色。前者是范翕刻意营造的形象,后者说他不好色,则是无稽之谈。他对美色无动于衷,不过是因为他此前,从未见过比他母亲虞夫人更美的女子。洛地再有名的美人,在那被关在丹凤台的虞夫人面前,都黯然失色。
  唯独雪中初见,玉纤阿且美且柔。初时觉她如狐妖般美得清冶,之后见多了,却觉得玉纤阿更是人如其名。她的美,如天上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她不沾凡尘,好似遥远,然月影影影绰绰,实乃形影不离之象。
  范翕手撑额头,他想自己恐真的喝多了。竟会想到这些琐事。但玉纤阿安安静静的,不打扰他,或者压根好似不存在。她的存在如此温情,让他不必自我压抑,让他思绪放逐,想到了很多往事……丹凤台、周王宫;虞夫人,周天子,周太子……
  范翕一膝曲起,另一只手的手指在青瓦上轻轻扣了几下,高处风寒,吹他衣襟,而他悠悠然,忽漫声而歌:“红墙杏花摇,绿雨新芭蕉。花儿逐着鹿,鹿儿覆着月……”
  玉纤阿侧头看他。
  难得见他如此落拓洒然的形象。平时范翕客气有礼,此时他手搭在膝上唱小曲的模样,倒有几分不羁。不过曲儿带着软糯甜柔音,不是周王朝的官话,他唱这样的方言小曲,听着有些奇怪。
  玉纤阿随之而歌:“花儿逐着鹿,鹿儿覆着月。那月儿,月儿,追着郎君泊头走……”
  范翕顿住,侧头看来。
  玉纤阿声音轻柔婉约,唱完后,她对他微微一笑。范翕却非常吃惊:“你怎会唱这个?”
  玉纤阿道:“这是姑苏小曲,唱的便是姑苏丽人行,姑苏之地,人人会唱。公子,我便是姑苏人士。”
  她第一次与他说起自己的出身,说了后忽觉得失言,因想到自己曾跟他说过自己曾经是贵女过。自己说了自己是姑苏人,他若有心去姑苏查探,查出她是哄骗他的可如何是好?
  不,范翕喝醉了。他醒了后不会记得的。
  心思辗转,玉纤阿面颊微微红了,她反省自己的随意。但她侧脸,看到范翕用一种古怪的、发亮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玉纤阿唯恐他察觉自己话里的漏洞,她不安地问:“怎么了?我是否哪里有不妥?”
  公子翕道:“不。”
  他说:“我只是突然知道了原来这个我一直会唱的小曲儿,是姑苏小曲。原来我是姑苏人士。”
  他略微怅然。
  玉纤阿心想,莫非这曲儿是他母亲教他的,只他不知这是姑苏语?姑苏便在吴地,吴地都城梅里,离姑苏实则不算远……范翕竟不知道。
  有点儿奇怪。
  不过玉纤阿不问那么多。她只笑了笑,柔声:“原来我与公子是半个同乡人呀。”
  她放置身侧的手,被公子温热的手握住。
  玉纤阿被他轻轻勾肩,侧过身看他。
  他目光紧盯着她,眼中光闪烁,极为明亮。他是玉一般的郎君,此时的眼神却幽暗如夜,与寻常印象不符。他只是用目光盯着玉纤阿,玉纤阿便觉得心胸气短,微有些不自在。
  她目不转睛。
  看他喃声:“玉女,你怎这样好呢?”
  生得美丽,让他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看向她;性情柔和,不会与他矫情动气;人又聪敏,在吴宫她都不会被人欺负;眼下,还帮他解开了他母亲的身世之谜。
  范翕身子轻轻颤抖,握着她肌肤柔嫩的手,不住摩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觉得她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哪哪都好,哪哪都让他舒心。就好似上天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美人,特意造了这样的美人,等着他来。
  玉纤阿怔住,不解他为何这样说。
  范翕俊容微红,缓缓向她倾身而来。
  玉纤阿肩膀略微绷起。
  他的视线低垂,鼻息忽有些乱,玄玉眸子盯着她粉红色的唇瓣。
  玉纤阿身子绷得更紧,她看出气氛良好,他想亲她了。
  范翕轻轻一叹,闭上眼,贴向他一直向往的朱唇。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当日第一次见她,他就想这样了。
  玉纤阿上身向后微微退。
  他一点点向前;
  她一点点不动声色地退。
  范翕满腔柔意爱意,只想一亲芳泽。他以为自己暗示明显,但他闭目倾了半天身,仍然没有碰到佳人一下。范翕睁开眼,愕然见玉纤阿上半身后仰得厉害。他前进一分,她便退一分。亏得她习过舞,腰肢柔软异常,不然就她这样不断地向后折腰,腰非要断了不可。
  范翕:“……”
  玉纤阿眨眨眼,一派天真单纯,问他:“公子一直向我倾身是何意?”
  范翕:“……”
  女郎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他,显得他如饿狼般饥渴卑鄙一样。
  他低声:“你觉得我这是何意?”
  他心里发冷,想她总是这样!总是拒绝他!
  他想她就是在玩弄他!待他杀了……
  说罢,范翕不再动作,而是抽身离去。玉纤阿却太懂得他在想什么,他抽身时,她又伸手拦住了他。范翕垂目看去,玉纤阿仰脸。她面腮染血,红得近乎发烫。她眼睛又水洗一般清亮,咬着唇对他小声说了句话。
  范翕眉轻轻一扬。
  因她说:“公子,你想不想抱抱我?”
  说完,她便似极为害羞一样掩了口,目中露出几抹对自己的暗恼色。她从范翕手中抽手要走,范翕哪里会放?他伸手一拽,她一声惊呼,便跌入了他怀中,正好被他抱住。
  范翕低头,勾着她下巴,迫她仰头。
  他眼神几多怪异,问:“既肯让我抱,为何不肯让我一亲芳泽?”
  玉纤阿心想:因为看出你眼神不太对啊。
  她忧心忡忡,已经觉得范翕恐怕远远不是她最初以为的温柔公子了……他今夜形象,方才那眼中极快的扭曲杀意,和往日区别极大。而通常说来,人醉酒后的性情才是真实性情。
  玉纤阿有些想后退了——她不愿惹上一位不好惹的公子。
  但眼下显然不是后退的道理。
  玉纤阿低头柔道:“公子喝醉了,我不愿与公子的第一次,在此浑浑噩噩之际。”
  范翕盯她半晌,一声长叹,将她搂入了怀中。
  朗空星垂,佳人如玉。二人坐在观星台屋顶,风吹衣袂,他们那般俊俏,真如神仙眷侣般,坐在星河浩瀚中,看万家灯火在眼底红尘中招摇。
  ——
  玉纤阿和范翕在观星台屋顶坐了许久,在玉纤阿百般劝说与拒绝后,范翕终不情不愿地带她离开了观星台。他们一路在巡夜郎中眼皮下躲躲闪闪,范翕将玉纤阿送回了织室。范翕心中不舍她,不愿离去,想再在她屋舍中坐一会儿。
  玉纤阿一晚上胆战心惊,岂容他继续赖在这里?
  她劝说他说自己同舍的宫女即将回来,为了不被人发现,公子还是走了的好。
  范翕只好叹一声,又几分怨怼:“你那同舍宫女真是烦。”
  玉纤阿连说是。
  范翕被玉纤阿柔情蜜意地劝了好久,一晚上糟糕的心情被她说得好了很多。他终如玉纤阿的愿向屋舍门口走去,打算离开。但范翕的手才碰到门上,意外便生。外头有人走动声传来,玉纤阿心里一惊,因她听到吴世子奚礼的声音:“玉女。”
  玉纤阿暗道糟糕。
  她快速抬眼,看到范翕侧脸秀美,眉却微蹙着,显然不虞。上一次范翕持剑与奚礼隔门相对的印象,玉纤阿记忆犹新。且那时公子翕是清醒的,此时公子翕是个醉鬼!
  醉鬼公子翕唇轻轻一勾,笑意微凉。他一点迂回也没有,听到奚礼声音,手推门便要出去。
  他忽听玉纤阿在后低唤一声:“公子,得罪了。”
  范翕连头也没来得及回,女郎袖间递出一根簪子,狠狠扎向他后脑脖颈处。范翕身子一僵,缓缓回头,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怔怔看着美人手中尖锐的簪子。范翕张口欲说话,眼前却发黑,撑不住身子,他倒了下去。
  玉纤阿张臂,将男子轰然倒下的身子抱入怀中,与他一同跌坐在了地上。
  玉纤阿松了口气。
  ——
  半个时辰后,泉安再一次寻来。成渝弄晕了玉纤阿同屋的宫女,泉安和成渝一起眼睁睁看着玉纤阿从床榻下,将他们昏迷的公子搬挪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归还给他们。范翕奄奄一息地昏迷着,面色苍白,长发半散,鼻梁甚至被蹭了尘土。被玉纤阿搬出来的年轻公子,形象前所未有的狼狈。
  成渝:“???”
  泉安:“???”
  你居然这么对待我们公子?!


第29章 二更
  当夜闹剧终是结束。
  奚礼前来寻玉纤阿问她“花朝节”时与范翕往来是何意。他总是高高在上; 将她批评来去。玉纤阿便匆匆与他见了一面,因心挂屋舍中被她弄晕的范翕; 她对奚礼答话颇为简洁,直接说:“我非殿下宫舍中人,殿下实不该将我呼来喝去百般问罪。我若有罪,也是织室女官来问我。”
  奚礼一滞,微急:“我……”
  玉纤阿不卑不亢道:“殿下还是不要总来寻我的好; 惹人误会。”
  奚礼皱眉,说:“孤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样。”
  玉纤阿“嗯”一声:“殿下位高权重; 确实和其他宫人不一样。”
  奚礼再次被她抢白得说不出话: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他与玉女关系; 岂能和旁人一样……
  但是奚礼世子不善言辞; 为人又太冷肃; 他总共说了几句话; 大部分都没说下去。最后玉纤阿来了句:“夜深露重; 殿下请回吧。”
  奚礼算是被玉纤阿气走。
  之后再弄走了公子翕; 同舍宫女睡了,玉纤阿坐于榻上独自发愁。范翕醉酒一事; 她始看出他真实性情恐和平日表现出来的不一样。这般表里不一的人,通常所谋甚大。玉纤阿自己便是这样的人,深知自己的坏处; 她不愿再招惹这样的郎君。
  偏偏她曾撞破范翕杀人的秘密,她又不能与他远离; 否则他会疑心她; 会杀了她。
  玉纤阿拧眉; 心想公子翕不可能在吴宫待一世,他总会离开吴宫的。如果她保持一种与他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他心中喜爱她几分,却也不会太过喜爱。他不至于想除掉她,但也不至于喜爱她到想带她离开吴宫……等他离开吴宫了,她不就摆脱他这个麻烦了么?
  到时无论是奚礼,还是任何一个公子,对玉纤阿来说都会安全很多。
  自然,在范翕人在吴宫的时候,玉纤阿也不好与其他公子明目张胆地往来。
  唔,这其中分寸,有些难把握。即便对玉纤阿来说,也是个从来没有过的挑战。玉纤阿打起精神来,思量起自己日后该如何行事以把握分寸。
  ——
  次日天亮,范翕醒来时,后颈微钝,有些痛。
  面容清俊、眉却拧起,略有些轻郁色,他撑臂坐于榻上,缓了一会儿神。听得鸟鸣声啾啾,范翕眼皮略微一掀,看到屏风后的小厮探头探脑。泉安见到公子醒来,才召侍女进来服侍公子起身换衣洗漱。
  范翕手却一直撑着额头。
  侍女们持着拂尘下去,泉安坐于席上为公子烹茶。火炉上水沸声汩汩,泉安摇着扇子,时不时抬眼,轻轻打量一下神色有些憔悴的公子。
  范翕清醒时候,一贯温和。他一边揉着自己后颈,一边抬眼对偷窥他的仆从泉安笑了一下:“可是你在我醉后用木槌重击我脑后?如今才这般不安地看着我?”
  泉安大惊:“公子后脑勺疼?”
  范翕愁道:“是呀,也许被你一棍子闷傻了。”
  公子又在调笑他。泉安冤枉死了:“哪里是我敲的?是公子自己撞的啊。”
  范翕瞥他。
  泉安发誓道:“真的,成渝可以证明。昨夜我们偷偷将公子接回来,正是那玉女说公子自己走路不当心,撞到了柱子上,把自己撞晕了。”
  范翕怔住。
  他喃声:“玉女……”
  模模糊糊的,他有些想起昨夜自己喝了酒后,去找玉纤阿了。还恍恍惚惚地记得他与她在观星台上耍酒疯……他好似出了不少丑。范翕心里暗惊,拼力思考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针对泉安的话,范翕垂下眼,似笑非笑:“我自己撞的?岂能撞到脖颈处?你没脑子么?”
  泉安:“……”
  他喃喃道:“……那就是她拿棍子敲晕了公子。”
  范翕面色如常,目中透着清愁。他神情恹恹地坐于榻上,因未束冠,整个人显出几分羸弱脆弱感。泉安气愤道:“我便知道!我早知道那玉女可恶!昨夜我和成渝接回公子时,本就不信她的鬼话。如果不是她信誓旦旦……公子可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玉女为何、为何……敢用棍子打公子?”
  范翕说我不记得了,他问:“你们去接的我?当时情形如何,如实说来。”
  泉安便如实说了公子翕的可怜。被那个可恶玉女从床榻下搬出,束发簪子都歪了,脸上也沾了泥土。那玉女对公子一点都不好,还欺负公子,打晕公子后将公子当货物一样处置,太坏了。
  范翕脸色微微扭了一下。
  有些狰狞痕迹。
  幸被他多年伪装后强大的自制力压了回去。
  范翕轻声叹:“也许她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未可知。许是我哪里得罪了她。”
  泉安最生气旁人欺辱公子,尤其是女色上。范翕不怒,他替范翕说出范翕真正想说的意思:“那是绝无可能的。公子你性情这样和善,哪怕是喝醉了,公子你都没有闹出不好的事来,怎么就会单单得罪了她?我看她就是对公子不满,在报复公子。”
  范翕垂下眼。
  他心中其实就是这样想。
  他隐约记得昨夜断断续续几个场景,一个分外明晰的场景,是他想碰一碰玉纤阿,他只是想亲一下她,她却拼命躲着。昨夜他脑子不太清醒想得不明白,今日想来,范翕心里却顿了再顿。
  一个女子百般不肯让那郎君挨身……除了她根本不喜他,只是与他虚与委蛇,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么?
  她恐是担心她在撞破他秘密后被他杀了,才不得不委身于他……不!她甚至都没有委身于他过!
  范翕心里扭曲万分,恨不得立即去质问她——
  她到底是如何想他的?
  范翕吐口气,压下心中郁结。慢慢说道:“玉女不傻,她当亲自向我解释道歉,且等等吧。”
  ——
  但范翕却好几日未曾见到玉纤阿。
  他心里隐着怒意。因他觉得似乎他不去寻她,她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明明之前总是能遇到,为何现在总是遇不到?明明是她伤了他,为何他不去找她,她就不知主动来道歉?
  她在玩他么?
  泉安贴身伺候范翕,公子翕连续几日,不断出神,又时而揉自己的后颈。他跟随公子行于宫道上,看到宫女过来,公子便会不自禁地望去一眼,再不露痕迹地移开目光。与诸位大臣谈政事时,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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