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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鸠声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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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敢,也不舍得。”子渡瞥向宛若的眼神,亦笑亦瞋,若有情,似无意。
“那我就在这庭中抚琴,让他们在河岸上观望。夏公子,你看如何?”
“在下与公主的想法不谋而合,公主若是介意还可以遮着面纱。”
“这亭子离岸十几米,他们见我已经是云中望月,朦朦胧胧,再遮着面纱,反倒显得矫情了。我这可是募捐!”宛若有意调侃一下自己。
“公主要不要准备一下。”
“抚琴不过信手拈来之事。只是你看我的穿着,可否得体?”
宛若已经把夏子渡当做朋友了,遂大方地问道。
子渡细细打量一番。宛若一袭乳白色浅绸深衣,窄袖,紧身,淡蓝色绕襟,盘旋而下,荷叶般的裙摆铺展,盖住纤足,如芙蕖出绿波,亭亭玉立,娉婷袅娜。丹唇皓齿,蛾眉凝怨,端鼻媚靥,修眉玉颊,姣好如玉。与她相比,你会觉得牡丹太妖,梅花太瘦,海棠不够清秀。
“极好!只是有些单薄。”子渡说着,转身对卫矛吩咐道:“你去把那件百雀披氅拿来。”
卫矛一阵旋风般跑开,一会儿端着一个玉盘过来了。
子渡把百雀披氅抖开,雀氅颜色五彩,艳丽,毛色鲜润,立领,以一只纤巧的白玉蝉为盘扣,下摆坠饰一圈一般大小的蓝宝石。
“公主不嫌寒碜,就赠送给公主,这件披风,和公主头上的玳瑁,可以相得益彰。”
“和夏公子相识不过数日,宛若不敢承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宝剑赠英雄,这件披风,只有赠给公主,才不糟蹋,还请公主不要推辞,权当是在下的见面礼。”
“那宛若就多谢夏公子美意。”
子渡上前从背后为宛若披上披风,宛若本能地避开一步,莞尔说道:
“不敢劳烦公子,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系上盘扣,姣美的宛若,登时又多了一份雍容华贵。
“公主准备好,在下去安排了。”
“好的。”
宛若把落霞琴摆好,那剥葱般的手指儿秀美柔软,来回于琴弦之上,若鸟羽翻飞,尖喙啄碰,如丝如缕的琴声如水般倾泻出来,清流潺潺。
大堂上闹事的人,大部分只是随流起哄,纯粹是借机寻衅,找点乐子。后来竟然听到掌柜说,每人交一个金币,竟然真的可以见公主一面,这些官宦子弟,私下里都知道,承元天子为了觊觎宛国公主的美貌,不惜燃起战火,甚至不顾廉耻,无理扣押宛君,迫使宛国公主进宫,这样的八卦新闻,经过口口相传,已经神乎其神,有志之人愤慨天子的暴戾无道,而这些孟浪子弟却只是好奇这位公主该是怎样的世外仙殊,能让猎艳无数的天子,这样把持不住。
今天竟然真的有机会一睹真面目,又岂肯轻易错过,个个慷慨地扔下金币,就兴匆匆往后园来了。
一进后园,他们就被宛若的琴声抓住,循声来到荷塘岸边。
望着对面亭中,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的美人,个个心驰神往。琴声仿佛把他们带进了玉龙雪山上,人在白云间,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万亩盘松,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冽空气。
宛若弹得是她最喜爱——《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首曲子是赞美品貌俱佳,文采风流的君子,她心中的虞就是这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
这曲子把宛若自己带进了十六岁的记忆中。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片海棠花的花海中,如美玉修竹的虞倚在廊柱边,就在她的近旁。她为他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绯红的,洁白的海棠花花瓣在空中起舞,她波光荡漾的眼眸若四月的春水,柔情,潋滟。他眉目清朗如明川静波,身姿俊雅如芝兰玉树。她面若桃花,眉目含笑,眼里满是快乐。他目光深邃,浅浅一笑,就在她的心海激起圈圈涟漪,那溪水般的清纯,明丽成两人眼中的清澈,琴音流泻,无语相望。
她多想留住那一刻的风轻云淡!
宛若心痛不已,这首曲子戛然而止。人群一片躁动,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宛若无奈,为了应景她弹起了《高山流水》。
登时,众人觉得仿佛置身雄峰叠翠的山脉,放眼看去,奇峰嵯峨,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哗啦啦清泻,雨丝纷纷扬扬。山风掠过,松涛阵阵,风息山空,鸟鸣啾啾,便似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一只飞禽一个走兽。一种博大无边的虚空,一种无可形容的清幽,一种亘古洁身的纯净,迷迷蒙蒙而又惊心动魄的肃穆,席裹而来。
琴声渐渐低沉下来,变得悠远,余音似乎是在山谷盘旋,袅袅如炊烟般慢慢飘远。
人群还沉浸在余音绕梁中,一个极其煞风景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散了!散了!赶紧散了!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地方是你们随便就能来的吗?”
大家循声望去,见天子的宠臣端木站在寻香阁上,冲着下面嚷嚷。
有人在私底下,咕哝:“呸!什么玩意!”大家互相交换眼色,先是四五个人,捡起地上的土块,往端木的脸上甩过去,接着大家一哄而上,抄起身边的家伙,有的是石头,有的是树枝,有的是陶罐,有的干脆解□上的佩玉,冰冰邦邦地往阁楼砸去,端木狼狈地抱头鼠窜。
夏子渡见这帮人情绪太激昂,怕对宛若造成伤害,趁大家对付端木的时候,保护着宛若,赶紧撤走。
等人群对端木发泄完了,回头一看,对面的美人,已经踪迹杳无,个个都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这时一个身形猥琐的人,急匆匆地往里窜!嘴上还念叨着说:
“不是看美人吗?美人在哪儿?美人在哪儿?”
大家看了一眼,有人意兴阑珊地说道:“看不着了。”
其中有人赞叹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可人儿,传说中的妹喜,妲己,夏姬,也不过如此吧。”
“扯臊,你说的那些个都是妖姬,怎么可以跟宛国公主,如此冰清玉洁的人相提并论。”一个士人说道。
那个没赶上看热闹的人,见大家个个一副花痴的样子,很不屑地说:“女人吗,不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腿一叉,还不是一个样!”
“伧父,简直欠揍!”
一帮人哗啦一下,把那人撂倒,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叫道:“别打了,我爹是当朝亚相。”
人群一听,使劲踹了几脚,乌拉拉,作鸟兽散。
50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二)
宛若在排兴楼抚琴一事从向阳到商阳,到处传得沸沸扬扬;天子听闻后懊恼万分;他的女人;怎能容得了别人来评头论足。
夜晚的排兴楼;风清夜浓,弦月还未升起来,天暗沉沉的;灰蒙蒙的雾霭;把星光遮蔽了,只有零星的星星透过云雾,眨巴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西园;悄无声息地来了两个人,他们就是千翠和相柳,千翠在成庆街与宛若擦肩而过,在回头搜寻时,宛若已经没了踪影,千翠心里还以为相柳因为被她揶揄,故意瞎掰搪塞她。
千翠伤势很重,一直未能痊愈,本来她和相柳,想潜入宛国王宫,可是宛国深宫戒备森严,他们只好作罢。 千翠不想再回凤凰山休养,那地方是宛国宫室的墓地,戾气很重,她经常被阴魂骚扰,不能潜心养伤。
不得已,她决定回商阳。
路上,听说宛国已经答应送公主进宫,千翠欣喜不已,想着赶紧回宫,坐等。他俩为了避开巫罗的耳目,故意穿山越岭,这么一来二去,竟然被宛若一行落在后面。
宛若在排兴楼盘旋不去,给千翠难得的契机,他俩乘人不备,潜进西园。
他们来到宛若下榻的燕飞楼,跃上房顶,扒开青瓦,往屋里瞧,见宛若在摆弄妆匣,出神。千翠见到宛若的如花般盛到极处的容颜,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急着就要施蛊。
相柳一把揪住她,把她扯下房顶,千翠刚一着地,就一脚踢向相柳,嘴里骂道:“老怪物,你干嘛挡我的好事?”
“你想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谁想死,你才想死呢。”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莽撞了,你没看见这附近的每个角落都潜伏着杀手。”
“真的?”千翠不信。
“再说她反正要进宫,你施蛊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说得倒是有道理,不过那女也长得太让人嫉恨了,走,我们再去瞧瞧!”
两人鬼鬼祟祟地往宛若的住榻靠近,突然他们听见一行人走进的脚步,相柳和千翠赶紧躲进灌木丛。
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向相柳和千翠隐身的地方靠近,相柳和千翠屏住呼吸。那领头的夫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向后面的人摆摆手,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
“你们先退下!”
“是!”一群人都退到十米开外,妇人身边只留下一个亲信。
“公长父,你也退下吧。”
“王后,奴才担心你您的安全。”
原来,来人竟是王后。
“不碍事,你下去吧!”
“是!”公长父退下。
王后走到千翠和相柳隐身的地方,说道:“瑄夫人,你出来吧。”
千翠在年内因为受宠爱,被擢升为三夫人之列。
千翠和相柳懦懦地出来。
“参见王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千翠脸上挤出一丝笑脸说道。
“你身上一身骚气,怎么能瞒过哀家的鼻子。”王后不客气地说。
其实王后老远就看见他俩鬼鬼祟祟地了。
“王后,你!”千翠噎住了。
王后打量一番千翠身边的相柳说道:“这位先生不知是哪方的高人。”
“哼!”相柳冷哼了一声,别过脸,没有搭理王后的问话。
千翠暗中踩了一脚相柳,低声说道:“王后问你话呢!”
“天王老子,我都不放在眼里。王后,人间的一个凡妇俗人,在我面前摆什么臭架子!”相柳不屑地说。
“王后,他是青丘山的相柳,就这么一副臭脾性,您别介意。”让王后逮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千翠自觉理亏,陪笑代答道。
“哦!相柳?与上古共工的臣子同名。世人敬畏共工,射箭不敢向北,因为北有共工台。一看阁下气度不凡,的确是个有资格傲气的人。”出乎意料,王后竟然赞赏道,接着王后又说道:“相柳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应该效忠朝廷,为自己更好的安身立命。”
“切!我扶摇天地,逍遥自在,谁愿意做朝堂的鹰犬。”
“你可以慢慢考虑。”面对相柳的傲慢,王后并没有发怒。
“千翠,我们聊聊。”王后闪到一边,对千翠说道。
千翠乖乖地过去。
“千翠你擅自出宫,还与陌生男人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千翠知错!”
“你难道不想说服相柳为国尽力,成为你的倚柱。”王后试探地说。
“我在青丘山和他相处四五年,最了解他的脾气,他就跟那牛筋一样拧,他从不想顺从谁。”
“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你赶紧回宫吧!把天子侍候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就行,别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是!”
千翠甩头往外走,相柳屁颠颠地跟上。
相柳气哼哼地说:“好歹你也有几十年的道行,你怎么任由一个老婆子拿捏?”
“什么老婆子,她在人间的地位仅次于天子,她虽然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她是当朝大巫师,是人神的使者,要是没有她的庇护,我怎么能随心所欲地在人间享福。”
“昏头了!”
“没事你回青丘山去,别在我跟前碍手碍脚的。”
“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
“我就这么个人,十几年了,你现在才知道呀!”千翠反唇相讥道。
“无可救药!”
“哼!”千翠甩头走了。
“你休想撇下我!”
“你别缠着我!”
两人的吵吵嚷嚷的声音,渐行渐远。
宛若坐在窗前,窗外杜若横芷的香味,淡淡的,若有如无。她摆弄着手中的九子方漆奁,这个妆匣精美绝伦,外黑里红,周有三道鎏金铜箍,盖为铜皮平脱柿蒂纹,内藏丝织物包裹铁镜,下有九子小盒,分藏梳篦、铜刷、毛笔、胭脂、首饰等用品。
宛若拿着这个东西,翻过来复过去,她把里面的小器件全部倒在案几上,拿起梳篦瞧瞧,拿起胭脂闻闻,拿起首饰对着光照照。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她还能为谁而妆饰?她的容颜还可以为谁而灿烂。
正恍惚间,门前的宫中女眷齐刷刷地行礼道:“参见王后娘娘!”
“起来吧!”一个雍容大度地声音响起。
宛若漫不经心地将案几上的物件,一一放回方漆奁,但闻空气中飘来一股浓浓的桂花香,抬头,她的面前赫然站立着一位穿着富丽堂皇的中年女子。
“你是王后?”宛若对天子的行为不耻,对王后也就少了敬意。
“也是你的表姐。”
“宛若不敢高攀。”
“本就血脉相连,何来高攀之言。”
“既是血脉相连,王后何以无视你的舅父,被无理扣押,不管不顾。”
“天子现在是一匹没有笼头的骕骦,哀家老了,套不住他了!或许你能。”王后的话,让宛若着实吓了一跳。
“我对这匹骕骦没有兴趣。”宛若冷冷地说。
“那你对你君父的安危总是感兴趣吧。”
“我君父怎么样了?”宛若急切地探问。
“哀家去看过他,天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他年纪大了,哪能经得住这些。他比以前羸弱多了。你再在向阳这般耽搁下去,只怕天子一怒之下,后果无法挽回。”
“好吧,明天我就起程赴商阳。”
“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
“宛若还有一事不明,不知王后可否坦诚相告。”
“说吧!”
“王后为什么要纵容天子耽于淫乐,难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当然介意,可是在后宫恣情纵乐,总比他屠戮天下要好。天子八次挂帅出征,天下多少生灵涂炭!”王后的话,让宛若出乎意外。
“可是,多少女人的一生就葬送了,那些女人的韶华和眼泪,就那么轻贱吗?”
“没有天下太平,多少男儿抛尸荒野,他们的妻儿老小,千千万万的家庭,多少人的幸福,难道不比几百人,即便是几千个女人的幸福来得重要吗?”
“难道每个女人后面不是一个个家庭吗?骨肉相离,爱人绝别,那种剜心的痛,就可以被漠视吗?幸福之于每个人都是一样,为了成全一个人的私心,就以践踏无数人的幸福作为代价,这公平吗?”
“你这是大逆不道,他是天子,本就高高在上,他高兴了,才有天下人的安宁。否则!”
“否则什么?”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这是霸道,不是王道。殊不知天作孽犹恕,自作孽不可活。王后娘娘,请便!”宛若一幅送客的表情。
王后向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我劝你还是死心吧,你知道,你今天的处境是谁造成的吗?”
“当然是你口中所谓的高高在上的天子。”
“你错了,促成这一切的是虞国的国君虞展成。如果不是他,天朝和宛国早已兵戈相向,死伤遍野?”
“为什么?”
“虞子南竟然为了等你,苦熬八年,情到痴的地步,你说他的父亲能容得下你吗?殊不知‘红颜祸水’,妲己害国,骊姬倾晋,前车之鉴,后人早已浸入心骨。”
“荒谬!你在离间,我不信。”
“天子本来兵围宛都,为什么忽然撤兵,为什么突然在商阳会猎诸侯,为什么你的君父会被扣押。宛国与天朝开战,势必把虞国拖下水,你想想,在虞国国君眼里,你重要,还是虞国重要?”
宛若费力地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极力绷着,不让自己在王后面前崩溃。
“那你就不担心我祸害天朝吗?”
“有哀家在,谁也别想掀起大浪。”王后自信地说道。
“你不觉得太自信了吗?”
“如果你能好好侍奉天子,或许你可以替代哀家母仪天下。”
“王后你的舵,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这是哀家的心里话。”王后长叹一声说道。
“哀家来还要告诉你,后天,王宫要举行大宴会,到时群臣毕集,为庆祝亚相西征凯旋,为你接风洗尘,希望你能有所准备,最好能拿出一个赏心悦目的见面礼,把天子哄高兴了,保不准你的君父立马脱离桎梏。”
王后走后,宛若瘫在地上,斜阳像梦境一样暗淡飘忽地照着她憔悴的花容玉貌。
51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三)
宛若倚在卧榻边,窗上竹帘半卷;冷风拂过;鲛绡珠帘晃动;兰烛烛光摇曳;一室清冷。
忽然从窗外,投进一个缣帛揉成的团,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小字:
“ 到莲心亭一会。”下款是夏某。
宛若移步到窗边;见楼下树影婆娑处,有人提着一盏明角灯,光圈里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在向她招手;那人应该是夏子渡无疑。
宛若洗了把脸,披上风氅,就要出门,随身服侍的人,紧随跟上,宛若说道:
“屋里闷得很,我自己出去走走,你们就别跟着了。”
“是!”几个已经跟上的小侍女,应声止步,两个年级稍大的女官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
“本公主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宛若生气地斥责道。
两名女官对望一眼,说道:“我们奉命照顾娘娘,不敢擅离左右。”
“你们到底是照顾我,还是软禁我,我出去走走,你们还要盯梢吗?”宛若厉声说道。
“奴才不敢!”女官跪下战战兢兢地说。
“最好是这样。”宛若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女官站起来,一个对着另一个说:“这宛国公主平时看起来温婉柔弱,发起脾气来还挺吓人的。”
“可能是王后娘娘刺激她了吧。”
“别瞎说!小心隔墙有耳。”
秋来风凉雨疏,夜寒水瘦!
宛若从楼上下来,故意避开路径,贴着墙根,踩着泥泞的草坪,来到房后的草坪上,子渡见到宛若从草地灌木丛后闪了出来,有点惊讶。
“公主怎么不走前面的鹅卵石小径,从这里出来,当心踩一脚的泥。”
“楼上有太多眼睛,为了逃离她们的视线,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了。”宛若小声地说。
“那就到莲心亭,那里说话方便一些。”
夏子渡提着明角灯,在前面领路,他对这里的环境了然于胸,几个迂回,就到了莲心亭。
“这么晚把公主叫出来,在下冒昧了。”
“宛若和夏公子都是朋友了,公子何必客气。”
“王后来过,是吗?”
“嗯!”宛若点点头。
“她是劝娘娘进宫吗?”
“不,是逼迫我进宫。她那拿我君父的安危要挟我。”
“素闻王后贤良淑德,深明大义,没想到竞和天子是一丘之貉,桴鼓相应。”
“那倒也未必,也许还各怀鬼胎呢!”
“公主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要面对的,终究逃避不了。”宛若哀戚地说。
宛若在莲心亭临风哀叹。
夏子渡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宽慰。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几颗微弱的星子,忽明忽暗,黑如墨色的夜色下,仿佛整个向阳城都在沉睡。夜风吹得衣袍簌簌作响。子渡站在宛若的身后,深黑的眼眸,灼灼发光,两人一前一后,她不动,他不言,一经地沉默。
许久,子渡才有些艰难地说:
“公主那日挣得的金币,子渡已经派人送去宛国赈灾了。”
“多谢夏公子慷慨!”
“公主一入深宫,今后也许再无相见之期。与公主相处的这几日,虽然短暂,不过子渡将一生难忘。”
“宛若感谢夏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子渡以后可能有机会再见到虞公子,公主有没有话,想让子渡带给他。”子渡有些踌躇地说。
宛若许久没有回话,一提起子南,宛若抑制不住悲痛,泪水簌簌地流,为了忍住啜泣声,她全身都在轻微地抖动。
子渡内心升起无限怜惜,递过丝绢,温和地说:
“要是伤心,你就哭出来,老捂在心里,会憋坏的。”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可是我发现,离开他,我真的生不如死!”宛若哽咽道。
“如果公主不介意,子渡愿借你肩膀靠靠!”
“谢谢!我挺得住!”宛若挟干眼泪说道。宛若有她的矜持,她想靠的是虞的肩膀,这一辈子没有人可以替代。
“深宫险恶,公主以后在后宫生活可得步步小心!”
“之后的岁月,之于我来说,不过是煎熬,我倒希望可以早点解脱。”
“公主何必悲观,以公主的美貌和才情必然可以得到天子盛眷,今后是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宠。”
“公子若是这般想,倒是宛若错看公子了。”宛若生气地说,说着就要离去。
“公主息怒,子渡一心只想宽慰公主,坦白说,这绝不是子渡的真心话。”子渡急着解释道。
“夏公子一片好心,是宛若心思浮躁了。天已经晚了,就此向夏公子道别!祝愿公子以后一切顺风顺水。”宛若说着就自顾自地出了亭子,踏上子鱼桥。
“公主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让子渡带给虞公子吗?”
宛若身子一凛,站住,良久才幽幽地说:“你若真有机会见到他,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够忘了我,找寻到属于他的幸福。”
“这是公主的真心话吗?”
“不是!”宛若坦然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他能摆脱痛苦,像世间许多男子一样,三妻四妾,儿孙绕膝,享齐人之福!”
“你觉得虞兄可以吗?”
“也许吧!”
“公主这么说,你不觉得会伤害他吗?他等了你八年,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伤害已经造成,已经无法挽回,既然这样,不如有人可以代替我为他疗伤,代替我安抚他的人生寂寞,温暖他的漫漫长夜。”
“你觉得会有这样的人吗?”
“上天会眷顾他的。”
“上天已经眷顾他,让他遇见你这么美好的女子,上天还会再一次眷顾他吗?”子渡有些残忍地说。
宛若有些难以置信,她总觉得子渡话里有话,那意思迷迷蒙蒙,让她有些惶恐。
“只有努力找寻,肯定能找到的。海棠花灿烂春天,却并不是整个春天,错过了海棠花开,还有桃花遍野,牡丹绚烂,芍药妖冶,郁金香俏丽,万紫千红,不是吗?”
“公主,可曾听古人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那只是他还不够渴。逐日的夸父,不是饮尽黄河,仍意犹未尽。”
“公主明白子渡的意思。”
“世间一个男人往往是一个女人的唯一,可一个女人却更多只是一个男人的几分,甚至十几分,几十分之一,执迷的不过一时罢了。”
“公主聪慧绝伦,子渡在口舌争辩上甘拜下风,子渡只是想问公主的一句真心话。”
“什么?”
“你心里最想跟虞兄说的一句话。”
“来生我们再相遇,再相爱!”
宛若说完,抬脚沿着子鱼桥,脚步轻盈地向着对岸走去。
“公主,请留步!”子渡再次追上前,叫道。
“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宛若回头询问道。
“你可以不进宫吗?”
“开弓哪有回头箭?”
“我这有一种奇药,人吃了,会在三天内,呼吸难察,心脉全无。公主可以假死脱身,从此隐匿生活。”
“那我君父怎么办?”
“再另想办法。”
“不行,我一旦有事,天子就会迁怒我的君父和宗国,到时,许多无辜的人就会因我而死,我不能这么自私。”
“如果这样,我把这枚奇药赠给公主,等到你君父被释放了,天子不再纠结了,你暗自和我联系,然后吃下它,我设法把你弄出宫,你和虞公子,就可能还有相会之期。”
“当真?”
“商阳宫中许多人都是我排兴楼的常客,我和他们交情都不错,你以后有什么差遣,知会一声,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夏子渡把一个小小的玉匣子递给宛若,宛若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豆大的,黝黑的丹药。
“这丹药果真有此奇效?”
“公主信不过在下。”
“不是,夏公子如此厚待宛若,宛若不知该如何报答。”
“子渡无法让公主快乐,只希望公主不要这么熬心就好。”
“夏公子对宛若的好,宛若铭感于心!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宛若说完就走了,夏子渡望着宛若远去的背影,怅惘不已。
不知何时卫矛忽然出现在子渡的后面,卫矛说道:
“公子,这粒丹药师傅给我的时候,只是说对治疗跌打损伤,养精蓄锐有奇效,公子怎么说它有龟息的功能。”
“你没看到她,那么悲伤绝望,如果不给她一线希望,她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
“卫矛从未见公子这般关切过人。公子喜欢宛若姑娘,是吗?”
“你懂什么!”子渡转过身,狠狠地敲了卫矛一个板栗。
卫矛受疼,哎呦一声。咕哝着说:“不是喜欢,干嘛对人家那么好。”
“我这是怜香惜玉,知道吗?”
“排兴楼里有那么多香,那么多玉,从来没见到公子怜惜过。”
“她们能跟宛若公主比吗?天差地别。”
“差距没这么悬殊吧,我觉得绿玉姑娘就很不错,可是公子从来不拿正眼瞧她。”
“行了,行了,扯那么远干什么?以后没事别老跟着我。”子渡恼怒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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