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沉香如血-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说:“所以妾也糊涂了。”
良久刘昭轻笑道:“忠臣”仿佛是个可笑的笑话,他看着火堆,用剑尖堆了堆灰,说:“这天下还有汉室忠臣吗?”似在讽刺。
“车骑将军蒋靖”他的语气嘲讽似的,又慢慢地平静地道:“朕在蒋姚之前,曾有一位皇后。”
邓节一怔,心口似乎有些难受,她说:“是……”
“是在长安的时候”刘昭也席地而坐,说:“在朕继位的第二年,朕受蒋腾逼迫被迫从洛阳迁都长安,在空旷的长乐宫里,朕迎娶了朕的第一位皇后。”火光照着他清俊的脸庞,他的眉眼间是平静,是淡漠,可是她还是在他的眼眸看到了难过。
他说:“她叫杨莲,出自弘农杨氏。”
“在未央宫的无数个长夜里,在蒋腾的软禁与逼迫中,是皇后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他忽然停下,他的眉眼间十分淡然,仿佛再讲述别人的事情,在未央宫无数个长夜中,他曾与年轻的皇后相濡以沫,或许他不算真的爱她,又或许,皇后于他已化为了亲人,他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陛下”邓节轻轻叫他。
刘昭低头笑了笑:“后来,蒋腾被杀,朕被李傕郭泗掳走,两年之间,朕作为他们的傀儡,被数次辗转,朕的身边没有宫人没有奴婢,朕与皇后只能自己生火,去李傕郭泗那里讨要些粮食。”他对她笑道:“你信吗?两年之间,朕不曾食过肉腥。”
“再后来,黑山军的余党攻入长安,长安大乱,这时蒋靖提出要助朕东归洛阳,但朕必须娶他的女儿蒋姚为皇后。”他将树枝扔进火堆,目光阴郁哀凉:“就是在那一天,朕的皇后自戕于长乐宫。”
他苦笑道:“可是,朕知道皇后不是自戕,是蒋靖。”
他说:“他们没有给朕选择,没有给朕余地,甚至没有没有给朕时间,他们迫不及待的便绞杀了皇后。”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她说:“朕这个天子,当的也很窝囊吧。”
“陛下”邓节轻声叫他,却不知从何安慰,静默了一阵,然后道:“陛下您知道妾的父亲,妾的阿弟为何会捍卫汉室吗?因为他们认为陛下您是一个好皇帝,一个好天子,初平三年,关中大旱,又恰逢蝗灾,是陛下以死相逼,命蒋腾开仓放粮,天下人都会记得陛下的。”
她微笑道:“妾的阿弟说过,陛下他一位好皇帝,一位好天子”她说:“他的子民理应爱戴他,他不过是生不逢时,仅此而已。”
“是吗?”刘昭笑了笑,突然问道:“那你呢?在你看来朕可是个好皇帝,好天子。”
邓节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大半张面孔隐藏在黑暗里,火光下她的身体影影绰绰的,声音也淡淡的:“妾不知道,妾只是一介妇人,哪里懂那些朝堂上的事。”
刘昭默了默,兀自轻笑一声:“朕如今只但愿千载后的史书上不要将朕写成亡国之君。”
他继续说:“蒋靖并非是个忠臣,他不过是第二个赵翊,然而他却又不如赵翊,空有野心罢了。”
邓节抬头说:“所以太极殿……”
“朕猜到了”他淡淡地说:“赵翊又岂是那么好杀的,是他们太愚蠢了,太心急了,不过,朕也没有想阻拦蒋靖,朕也阻拦不了,其实蒋靖也巴不得朕死,朕死了,赵翊死了,贵妃肚子的孩子就是天子。”
他早就看透了他们,道:“管贵妃肚子怀的是什么,哪怕她生下来的是一只狸猫,也能做天子。”
“天色不早了”刘昭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淡淡地道:“你睡会儿吧,朕来守夜。”
邓节于是也不再追问了。
然而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在他看来她与邓家是否忠于汉室并不重要,甚至在他看来他自己的性命也并不重要,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不见半点朝气与希望,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与哀凉,好像无时不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想: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6 09:33:29~2019…11…17 12: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芝士6tun 3个;千千、38411553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士6tun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怎么样”程琬皱眉问前来回报的士兵。
士兵跪地回答:“禀大人,还……还是没有找到。”
程琬看了一眼冷着脸赵翊,转而对士兵道:“再派人去找,把周围的山都倒过来,也要找到天子!”
士兵退下,程琬转而对赵翊说:“大人,没有天子总比天子落在吕复手里要好。”
赵翊看起来似乎也一夜没睡,眼下乌青,他伸手揉了揉鼻梁,半响,才冷声道:“邓节呢?”
程琬怔了一下,思忖着慢慢道:“似乎也没有下落,她的奴婢倒是找到了,只是已经死了。”
赵翊没有说话,面上也没表露出什么,似没听见一般。
他现在的局势已变得十分艰难,南边是偷偷北上的邓盛,隔着官渡战线是吕复五倍于他的兵马,时而还会偷袭他的后路,而原本为了防范颍都汉室集团所带来的天子如今也没有了下落。
不能和北面的吕复开战,一旦被吕复的北面战线钳制住,南边便无法抽兵还手。
撤兵更是不能撤,此刻他只要稍有异动,南北便会同时扑击,届时他必溃不成军。
他揉着鼻梁,阴沉的靠着凭几坐着,左手的手肘搭在凭几上,现在他的手上只剩那支拱卫颖都的虎贲军,难道真的要他调到南线吗?三千虎贲军能抵挡邓盛到何时?纵使邓盛实体不敌与他,可仍有两万兵马。况且此刻天子走失,这消息若是传到颖都,汉室余孽将会再度兴风作浪,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究竟有多少个蒋靖,这是赵翊无法估计的。
他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不该急于处置邓节的!
他暗恨自己太过心急,天子无时不在掣肘于他,可他却只想着借吕复之手除掉邓节,让邓盛出兵无由,却忽略了天子。
然而此刻已经不是他后悔的时候,他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再久就会引来怀疑,天子不见的消息也会随之传出去,尽管他已经下令传言者斩,可他知道这无法阻止风声走漏,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凭几的边缘,骨节发白,整个人散发着阴沉的杀气。
终于,他下达了指令,略显喑哑地道:“今日午时,倘若还找不到天子就继续北上官渡,只留十个步兵在此。”
程琬似乎也没有良策,只道:“是”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突然来报,这名斥候是从几千里外的江东日夜兼程而来,一路上已经跑死了好几匹壮马,风尘仆仆。
“大人,江东急报!江东急报!”声音已是沙哑至极,却无比急切。
帐内赵翊揉着鼻梁的手一顿,立刻道:“进来!”
……
伴随着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邓节沉沉地睡了一夜,这或许是她自来到颖都后睡得最沉的一次,她不必担心有人会在暗中监视着她,也不必担心自己是否会在睡梦说出些不可说的话以至于要了自己的命。
她什么也不必担心,因为刘昭会替她守夜,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在野外露宿时一样。
早上天将亮的时候邓节醒来了。
火堆早已经熄了,只剩下余灰,刘昭似乎是一直都没有睡,他宽大的外袍也不知何时盖在了她的身上。
“陛下”邓节爬起来。
刘昭看向她:“你醒了”见邓节要将外袍还给他,道:“不必了,朕不冷,现在时间还早,早上露气重,你盖着再睡会儿吧。”
邓节皱眉问:“陛下一夜都没睡?”
刘昭笑笑说:“朕习惯了”
邓节不顾他的意见将外袍披在他的身上,说:“天还早,妾已经不困了,陛下快去休息一会儿。”又道:“陛下若是没有休息好,万一过会儿路上再遇到什么贼人,陛下没有精力保护妾怎么办?”
对上刘昭的目光,邓节一笑:“总不用妾哄着陛下入睡吧?”
刘昭也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靠着墙壁闭眼休息。
邓节觉得无事可做,便望着窗外发呆,床边蒙蒙的光亮,恍惚之间让她觉得如在梦中,她转头看刘昭,只觉他安睡的样子格外安宁,干净,似乎没有沾染半分世俗气。
她恨过他,可如今他就在她面前,她却无论如何对他都恨不起来了。
刘昭只休息了一会儿就醒了,他起身将袍子穿好,道:“是时候了,该走了”
邓节遂跟在他的身后。
刘昭按了按发涩的眼睛,走出了草屋,他说:“沿着山路下去应该是赵翊安营的地方。”
说着他们走到了溪水边,邓节用溪水洗了洗脸,刘昭说:“赵翊估计已经派了人来找,一会儿应该就能碰到他的人。”
邓节捧着水的手一滞。
“怎么了”刘昭问。
邓节皱着眉头,面有愁色:“赵翊他……”
刘昭猜到了她的所思,淡淡道:“赵翊他早就怀疑邓家与朕暗中互通,否则他何必要陷你于死地”
邓节没有说话。
刘昭说:“既然已经无法逆转,又何至于担忧。”他叹了口气,道:“走吧”见她纹丝不动,刘昭伸出手来:“你信朕,此次过后,他不会再轻举妄动,你也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邓节默了默,将手递给了他。
刘昭将她拉起来,便松开了手,两人这便一同往山下去。
清晨山上的空气是十分清爽的,刘昭的心思似乎也许久没有如此开阔了:“许多年了,朕都没有这样走在山林里了。”
“陛下”
刘昭说:“不知下次,又该是何时?”他说:“朕初登帝位那时,朕恨自己流淌着帝王家的血,朕那时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待陛下重掌大权,就可以拥有自由了”邓节劝慰。
刘昭却只是笑笑不语。
突然之间只听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刘昭方抓住邓节的手腕,见他们身着的铠甲是赵翊兵马的样子,又立刻松开了她。
“陛下!”男人风尘满面的跑来,却没有跪地的意思,看样子是赵翊身边的亲信,是赵胜。
“陛下,太尉大人非常担心您,不便当误,陛下还请立刻随我回去。”赵胜道,语气比起赵爽倒是恭敬,他看见刘昭身后的邓节,先是一怔,而后行礼道:“夫人,太尉大人也十分担心夫人,夫人没有伤到就好。”
邓节没有开口。
刘昭说:“就劳烦将军给朕带路”
赵胜于是再前道:“诺”
一路上,邓节与刘昭都没有再交谈,虽然邓家与汉室暗中互通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秘密,但是邓节还是宁愿少一点麻烦。
而刘昭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没有与她说话,甚至不曾看她一眼。
……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赵翊的营地,远远的邓节就看见了站在营外等待着她与天子的赵翊。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然而他的眼睛却是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善意,邓节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背后就冷了。
“陛下可真令臣担忧。”赵翊冲刘昭笑道,那语气却冷的令人生畏。
刘昭只淡淡道:“太尉大人费心了。”
说罢,刘昭便同随行的一个小黄门进营帐内沐浴更衣整理仪容去了。
赵翊这才走到邓节面前,他似乎并不打算问她为何会同天子在一起,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蛋,道:“夫人受苦了,为夫担心得整日未眠。”
他微笑道:“还好夫人没事。”
邓节抬起眼帘凝视着赵翊,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明明眼中并无半分爱意和柔情,寒冷如冰,嘴上却能微笑着说着甜言蜜语,与她假戏真做。
邓节似乎已经习惯了赵翊的性情,习惯了他总是笑里藏刀,她也懒得再与他做戏,她实在是感到疲倦,她用着一副平淡至极的语气道:“妾害怕极了,妾以为再见不到大人了。”
赵翊于是搂过她,抬起她的下巴当众便吻了吻她的唇她的额,道:“为夫方才便一直在想,以后还是不要让夫人离开为夫的身边好,免得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说:“为夫已经叫人撤了夫人的营帐,夫人以后与为夫出则同舆,入则同席。”他丝毫不顾及周遭的下属,扶着她便进了营帐。
一进营帐,放下帘子,他便将她反身按在了榻上,从她身后便覆了上去,感觉到她身体骤然绷紧却又不能挣扎,赵翊无声的笑了笑,转而又松开了锢着她的手。
邓节回身看他,他唇边哪里还有笑,她只见他沉默不语,半垂着眼帘,似乎有事。
邓节皱眉疑惑道:“夫君”
赵翊从她身上起来,抬眼看着她:“我却实想念夫人,只想此刻与夫人共赴巫山,只是有一件事还没有说与夫人,况且我也觉得此刻不是与夫人行床笫之事的时候。”他的眼里仿佛及尽疼爱与怜惜。
邓节心中疑惑,道:“何事?”
赵翊抚摸着她的脸颊,慢慢地说:“夫人答应我切莫悲伤。”
邓节说:“夫君但说无妨。”
赵翊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充满疑惑的眼睛,蓦地,慢慢地说:“就在前日下午,夫人的二弟北上柴桑的时候在郊外打猎,被埋伏的弓弩手一箭射穿了左颌,已经殁了。”
邓节脑中轰然骤响,一时间竟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好像都远远的离她去了,身上也是僵硬的,而后竟不了遏制的发抖起来。
赵翊看着她惨白的脸,以及她无措的眼神,说:“江东已经交给了夫人的三弟邓纪”他按着她的肩膀,道:“想用不了几日,江东的加急信就会送到。”
他说:“夫人切莫过度悲伤,为夫没有什么可为夫人做的,只能传信让刘萦为夫人在太尉府挂起了白幡。”他看着悲伤的邓节说完,然后便起身离开了,他的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了笑,一只脚刚迈出帐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道:“对了,夫人的那个奴婢的尸体已经找到,夫人还来得及去见她一眼,若是不想见,我就命人就地葬了。”
邓节没有回答,她慢慢地慢慢的将脸埋在手掌上,终是忍不住了,轻轻呜咽。
赵翊掀开帐帘看见了在外侯着的程琬,一连几日,程琬终于在他们的主公脸上看见了笑模样,也忍不住轻松了,笑道:“恭喜主公”
赵翊回到处理军政的营帐,一撩帘子,坐在案几旁,淡淡地道:“何喜之有啊,邓盛是我的小舅,邓家出了事,我有何喜?”
程琬知道他们主公说的是玩笑话,却也正色道:“不过谁也没想到,邓盛竟然在这个时候被暗杀了,也解了主公的燃眉之急。”
“杀他的人能是谁?”赵翊问。
程琬说:“主公方才不在的时候,又来了一波探报,说邓盛是被许贡的旧部给暗杀的,暗杀邓盛的人现在已经伏法。”
“许贡”
程琬说:“是,邓盛当年初到江东,便是先杀的许贡,夺取了许贡的地盘得以立足,许贡的旧部自然一直对他怀恨在心。”
赵翊冷冷的嘲笑道:“邓盛北上行军,还能半途去打猎,被射杀也难怪。”
赵翊笑说:“邓纪,不过才十五岁,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待我平定了河北,就南下一并将他们平定了,也好早日让他们姐弟团聚。”
程琬笑道:“主公说的是,而且连天子也找回来了,主公不必担心颖都再有异动。”
虽是如此,赵翊还是收了笑,冷声道:“眼下的劲敌还是吕复。”他一挥袖子,淡淡地道:“可有何良策?”
程琬只道:“吕复军数倍于我,依属下看,不过一个守字。”
程琬道:“集中兵力,扼守要隘,以逸待劳。静待他日,敌军必露破绽。”
赵翊一笑,淡淡地道:“义臣知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周的更完啦,我会休息两天,周四继续更,不要拍我~~
感谢在2019…11…17 12:00:58~2019…11…18 09:5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虫虫 5瓶;我爱不二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阿姐”
“阿姐”
“阿姐,你说啊!那个臭小子是谁!我这就去找他!我要扒了他的皮!”
少年按着她的肩膀,道:“说啊!阿姐,你肚子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说,我让他八抬大轿的来娶你,他若是不肯,我就替阿姐扒了他的皮,断了他的腿。”
少年咬牙道:“谁也不能欺负我邓家的人!不能欺负阿姐!”
而她始终没有回答。
“阿姐!”
……
“阿姐!”
邓节猛地睁开了眼睛,是营帐的帐顶,漆黑的夜像是有千金般重,压得她胸口生生的疼。
邓节瑟缩着坐起来,她的发是散着的,垂在背后,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裳,在这样慢慢的长夜里她感到有些寒冷。
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在怀里。
“阿姐!”
她始终不能入睡,只要她稍稍闭上了眼睛,她便能看见少年英气的脸庞,能听见他叫她,叫她“阿姐”
她滚烫的眼泪淌进了指缝间,又一丝丝变得冰凉。
邓盛他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还怀有满腔的抱负。
邓纪,他才十五岁,再这样群狼环伺的时候,他怎么能担得起江东的重担。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她本就不该嫁给赵翊,她本就应该留在柴桑。
“阿姐”
她试图堵住耳朵,可是无论她多用力,那声音还是不听的在她耳旁回响。
她堵住了耳朵,眼泪就留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似乎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在拉扯她。
可她却只觉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大。
“阿姐”
“放开我!”邓节忍不住嘶喊,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邓节!”
“邓节!”
邓节听清了,好似不是邓盛的声音,她停止了挣扎,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对上的是一双熟悉的狭长的眼睛。
夜太黑了,她只能模糊的看见他的脸。
赵翊并没有松开她手腕的意思,道:“你做噩梦了”
邓节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她太用力了,赵翊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明显一怔。
邓节挣脱开,便又将脸埋在了双膝上。
赵翊的手掌摸上她的额头,眉头一皱说:“你发烧了。”
邓节却又是向旁边一躲,并不理会他,将他晾晒在了一边。
赵翊这次眼里却有不悦,冷声道:“你使什么性子。”
邓节也似没听见。
赵翊瞥她一眼,起身将油灯点了,皱着眉对门外的士兵道:“将大夫……”
“不必了”邓节开了口,赵翊回头看她,只见她仍将头埋在怀里,缩在床榻的角落里,黑发垂在身侧。
赵翊已是十分不耐。
过了许久,邓节说:“太尉大人杀了我吧。”
赵翊一怔,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
邓节抬头凝视他,慢慢地说:“太尉大人若是不杀我,就请放我回江东去。”
她的眼睛实在是浑浊,没有一丝光亮。
赵翊走到她身侧,蓦地,将被褥给她裹上,淡淡地问道:“为何要回江东去,可是我待你不好?”
邓节没有回答,赵翊的指腹轻轻摸过她的脸颊,拭去了一滴泪水,道:“还是夫人想家了,若是夫人想家了,可以请来几个江东的伶人……”
“太尉大人不觉得累吗?”邓节忽然打断了他,她将他的手推开,一字一句地道:“太尉大人您不觉得累吗,我都已经累了。”
她说:“太尉大人您其实心里不是很高兴的吗?”
赵翊终于不再装了,换了脸,冷冷地道:“是,我是高兴,高兴邓盛死的恰是时候,我甚至在想,这是上天助我。”他略做停顿,而后冷笑道:“但是你也别忘了,是你们先动的手,是你的弟弟言而无信,暗中与刘昭结盟,他若是不用兵北上,不狩猎柴桑,他会被人暗杀吗?”
赵翊冷笑,道:“你便是恨我,可与我又有何干系?你弟弟不是我动手杀的,况且你弟弟的命是命,我前方几万将士的命难道就不是命?我兖州数十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伸手按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头,望着她的眼睛,道:“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他的眼睛阴沉而又冷酷。
“大人当然敢”她回击道:“大人想杀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翊皱了皱眉头,道:“你和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不要命也要逃出马车去救你?”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她白日见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根本没当回事。
邓节忽然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天子为什么救我,太尉大人猜不到吗?天子救我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太尉想要杀我的原因吗?”
赵翊被她阴阳怪气地反戈一击,松开了手,冷冷地道:“我看你是疯魔了。”
邓节垂下了眼帘。
赵翊嘲讽道:“你们想当汉室的忠臣,我会遂了你们的意的。”
……
“忠臣”
“这天下还有汉室的忠臣吗?”
……
邓节眼前忽然浮现除了刘昭来,她似乎是真的疯魔了,忽然笑了笑,道:“这天下还有汉室的忠臣吗?”
“这天下真的有人还愿意作大汉的忠臣吗?”她问到。
赵翊已经看不懂她了。
邓节质问道:“你当我真的愿意做大汉的忠臣吗?四百年的大汉如今早日薄西山,你当我愿意做他的忠臣吗?”她瘫坐在榻上,耷拉着脑袋,喃喃道:“我不过只是想留在柴桑,只不过想以山川为伴,为夫守陵,平淡的度过此生。”
她苦笑着道:“太尉大人,您真当问过我是否愿意做这大汉的忠臣吗?”
她说:“我本该守陵至死,终老一生,是太尉大人您将我推到这漩涡中来,因为太尉大人的一时兴起,我变成了嫁给杀夫仇人的贱妇,在江东受尽了唾骂,因为太尉大人您,我必须去做汉室的忠臣,我没有别的选择,谁也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是你将我逼上了绝路。”
她抬起眼帘凝视他:“太尉大人,您有问过我愿意做汉室的忠臣吗?愿意嫁过来吗?您有给我过机会吗?”
在她的一句句诘问下,赵翊似乎有些震惊,他还不曾见过她这般,她通红着眼,怨恨地盯着他,简直像个疯子,他说:“你累了”
“我没有”她断然的否定了,她说:“太尉大人,我见过您屠城后的遍地尸骸,也见过大汉残腐败治下的白骨盈野。
她说:“我不算什么汉室的忠臣,也不愿做屠杀忠良的刽子手。”
她说:“大人若是不杀我,就放我回家吧。”
赵翊迟迟没有开口。
邓节低头苦笑,轻轻摇头,笑着笑着就又流出了泪来:“太尉大人您和天子没有什么不同,你们一个想借敌人的手让我死,一个又想让我活着以维持本就脆弱的联盟,你们何尝又给过我辩解选择的机会,又何尝想过我也是活生生的人。”
她说:“你们都是自私无比的人。”
赵翊起身,他的心神似乎已经有些混乱了,但他仍然冷静,他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说完便要往帐外走,不知为何,他竟然一刻也不想多待,他一只脚迈出了帐外,又突然停住了,他稍作迟疑,转头对她说:“你既然嫁过来,便就是我的夫人,是正妻,我不会休你,即便你死了,你的尸骨照旧藏在赵家。”说完,便离开了。
夜里的风确实有些冷,赵翊只想着出来,可出来后一时又不知去哪里,这个时候军营中只有守夜和巡逻的士兵。
赵翊任由风吹了一会儿,终是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也不知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离开营帐。
他从十二岁便上了战场,而他第一次上战场那日,便亲眼见到他大哥被敌军一戈砍掉了脑袋,他记得他大哥最后一刻是睁着眼睛的,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头掉在地上滚了又滚,敌人蜂蛹着去抢夺。
谁抢到了他的头颅,谁就能加官进爵。
这就是战争,它吞灭了人性仅有的那一点点光芒和温情。
从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敌人是从不会对他有怜悯之心的,所以他亦没有。
他遇到过太多的敌人,也杀过太多的敌人,他们或是凶狠,或是阴险,总之他们最终统统都倒在了他的脚下,他从不知怜悯为何。
弱肉强食是生存的法则。
可是方才,仅仅那一刹那,他竟然心生了怜悯。
怜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怜悯这样的感情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泪,或许是因为她簌簌抖动的肩膀和那双通红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她坦诚的撕开了痛苦的伤疤给他看。
她说他和刘昭一样,他们都是自私无比的人,她说他和刘昭都没有给她争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她说她其实只想平淡的度过一生,是他们将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尝尽了死亡的恐惧和离别的悲伤。
他觉得她是个坦诚的人,坦诚却又可笑。
他不也是一样没有辩解和选择的余地吗?
他和他的敌人们,总会有一个是输家。
即便她不愿意当他的敌人,即便她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是他害的,可他不也一样是别无选择吗?
他最终选择了她,是因为他必须要选择一个,她或者她的妹妹们。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场政治的联姻。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像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
他一直认为他们还能将这种表面的和平再维持一段时间,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虚与委蛇,只要她想,他可以一直同她装下去,夫妻情深也好,相敬如宾也罢,他可以将这出戏一直演下去。可眼下她彻底的和他坦白了,甚至向他服软了,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知是否该给她信任,不知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言本就不想参与到这场漩涡中来,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待她。
面具带的太久了,反而不会与人交心了。
想此,赵翊笑了笑,此刻的不知所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我好像第一次写这么一大段男主的心理描写……感谢在2019…11…18 09:52:05~2019…11…20 10:2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41155367 2个;数值、早日出樊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士6tun 10瓶;马卡龙超甜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一连好几日都在陈列在官渡沿线,这日小黄门照例送来了晚膳,对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