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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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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若远若近的感觉,旁人根本插足不得。
  冬至之日,阴阳交割,万物亡寂,循环始复。陆昀带着一队先锋兵,在魏将军和衡阳王的兵力掩护下,离开了伏牛山,悄悄潜入北国,誓要救出人。
  罗令妤站在山巅,守望相送,裙裾衣带被风吹拂。
  既然要隐瞒敌军,自然在山巅看不到陆昀那一队人的行踪。看了一会儿,她便转身下山,继续忙军中后备事务。在陆二郎的梦中,她是否追过他,是否等过他,是否转眼间,两人就越走越远……
  命运在悄然变化,初时润物细弱无声,自有之后洪涛席卷之磅礴!
  ……
  陆昀和先锋兵们摸到了洛阳,如罗衍提示的那般,敌军守卫森严,很难混进去。他们好不容易进了城,也是三三两两分散。火。药大师被关在洛阳太守的府上,他们百般打听,知道了洛阳太守好美色之名。
  然太守好美色,美色却瑟瑟发抖,不敢入太守的府邸。
  太守的府邸除了军士每日进出报道,其他人,再能进去的,就是被太守挑选出来的歌女舞女了。
  众人懊恼:“我们在北国不熟,到哪里弄美人去?郎君,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他们这么少的人,还能硬打进去救人?
  陆昀摸着下巴,不以为然:“不就是美人嘛,那有何难。”
  众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带了美人呢!
  但太守要的明显是非一般的美人,寻常美人,哪里入得了太守的眼?而那等绝色美人,恕他们之言,这么多年,他们就见过陆三郎的未婚妻罗女郎那样一个……陆三郎根本不可能让他未婚妻淌这浑水。
  很快,他们发现他们错了。
  他们跟陆三郎随便找了一家歌舞坊进去,陆三郎让他们稍等。人都散开,三三两两地头疼嗑瓜子讨论,愁苦该如何混入太守府。忽然,一个人的肩被从后拍了一下。
  这人回头,一声嘶。其他人警觉,纷纷回头,然后齐齐震住: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个子高挑、神色冷淡的美人。美人云鬓花颜,轻衣缓带,眼波流转间,那样的倨傲、不在意。几分凌厉,几分魅色,矛盾的气质和于一身,便让她显得冷艳十分。
  这是一个气场强大、冷而艳的佳人。
  众人几乎看呆,被美人拍肩,激动地结巴道:“女、女郎叫我?”
  直到这美人开口,张嘴便是男声:“怎么样,还行吧?”
  众人一个哆嗦。
  脸色渐渐发白了:“三、三、三郎?!”
  ——竟是陆三郎亲自扮绝色美人,要去诱那太守?
  看他们面色古怪,陆昀挑了下眉,随手拿起镜子端详一二:“很奇怪?我自觉不错,我家妤儿妹妹平时就是这样打扮的。我看着不坏啊?”
  陆昀是不可能会女儿家化妆的,但他有个罗令妤那样的情人。他的妤儿妹妹,自来重色,每次与他出门耍玩,不打扮上几个时辰是不可能走、不可能出门见人的。陆昀也说过她,也不能理解她天生丽质,为何还要如此折腾。
  然而在罗令妤的固执己见下,陆昀学会了画眉、涂脂、画花钿之类丢人的技能……如今正好一用。
  众人失魂落魄的:陆三郎真是、真是……不愧是建业有名的玉郎!他是怎么能厚脸皮,这么自然地照镜子的?


第116章 
  建业丹阳陆三郎, 生而神俊, 姿容不凡。
  因知陆三郎是男儿, 是以看到他着女装,不显别扭,反见韵。味绝佳时, 换上常服的一众南国先锋军军士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如此身量高瘦、气质偏冷的女郎, 若不知是陆三郎扮的, 他们也看得眼热心赤, 然知道是陆三郎扮的后……众人齐齐打个哆嗦,猜出了陆昀的意图:“您不会打算亲自上阵, 诱那太守吧?您容色是好,个子高也勉强说得过去……声音怎么办?”
  陆昀不以为然, 撩袍而坐。他没有一副女气, 然因眉目清隽、气质清冷, 更如仙子般超凡脱俗了:“多练两日, 平时少说话便是。”
  陆昀再让众人对他的女儿装提意见,众人打着哆嗦围他转一圈, 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绝世佳人,气质各异,有如陆昀未婚妻罗女郎那般风流妩媚的;自然也有如陆昀扮出的这副冷淡明丽色。甚至某种程度,越冷淡,越让郎君追逐——世外仙姝, 人间难采, 自诩名流的上流贵族, 都喜挑战高难度。
  众人恍惚地想:是陆三郎喜欢扮成这个样子的女郎呢,还是陆三郎仅是觉得如此女郎得男郎追逐、他讨个巧而已?
  陆三郎的行为,已非他们普通男子所能理解的了。
  提意见到后期,几人慢慢接受陆三郎的目的;有人甚至时而扫他一眼,暗自感慨这般姿色居然是男非女,实在可惜。众人将意见提了个遍后,有一人想起来问:“那郎君要给自己安排个什么身份?取什么姓什么名,哪里人士,所来何为?”
  陆昀:“姓陈,名雪。”
  众人:……陈雪?!果然是女性名字,就是觉得哪里奇怪……
  陆昀挽起袖子,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他漂亮突起的手腕骨上。手骨修长,指节匀称,肌肤玉润,乃非常好看的手。但是……女儿家会有这样指骨分明的手么?众人怔忡,看见陆昀讶了一下,又把袖子折了回去。陆昀道:“唔,还是有点不习惯女儿身,忘了。”他记得遮喉咙,忘了手也能看出来。
  陆三郎淡声:“身世嘛……简单,容我做个样本来,你们记住便是。”
  陆三郎起身,在屋中寻了方案坐下,提笔取纸,挥斥方遒。他写了几个快要飞出书册的草书后,想起来字也应该改变,于是他笔尖一转,那字瞬间就转为婉转清新的楷书了。且随着陆昀熟练,他的字越来越清秀、秾丽……看得人额角直抽。
  不敢打扰陆三郎的雅兴,众人关上门出去,靠在门口,面面相觑。
  陆三郎……真乃神人。
  好一会儿,才有人想到:“陈雪……郎君字雪臣。这不就是他的字倒过来么?这也太偷懒了吧?若被有心人察觉怎么办?”
  其他人齐声:“怎么可能察觉!”
  “怎么会有人察觉!”
  “这种事疯子才会察觉吧!”
  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陆三郎扮女装扮的这么美,还这么自然呢?即便罗女郎站出来……除了个子高得过分了点,三郎都不见得差给罗女郎呢。
  如此一来,陆昀这个身份消失,悄无声息的,一个名叫陈雪的女郎开始出现在洛阳一家普通的歌舞坊间。此女身世乃陆三郎亲自编撰,无比的曲折,过往经历跌宕起伏惹人感慨落泪。在陆三郎所编的故事中,陈雪乃混了汉人、鞑子两姓之血,自幼在北国北关长大,被当做奴,受尽欺凌。然陈雪女郎不受命运百摆,她性坚韧,反抗主人、千里寻母、路上被拐、卖入坊间学艺、再逃出来与人走散、和贵族少年相恋却被人分开、投湖自尽又为人所救、报答恩人时遇追杀仇家……在最后,辗转不知多少路,陈雪女郎才被一个他手下军士扮作的商贩卖到了这个歌舞坊。
  这个故事,不止歌舞坊的老板听得一愣一愣,就是军士们初见故事,都被故事的跌宕所折服,暗自吞唾沫——
  “郎君何必将自己的身世安排的这么惨?莫非为了博得那太守的同情?不曾听过那太守是怜香惜玉之人啊。”
  陆昀瞥他们一眼:“经历忐忑,性格的神秘才有缘由。故事杂乱,被人往上追溯就麻烦得多。交通不便,太守一时间查不出我身份的真假。在他查出之前,我等早就溜之大吉。”
  众人受教般地点头。
  而从陆昀入歌舞坊的第一日,他不掩才华,抱古琴而奏,娴熟的手法、绝俗的高贵气质,在洛阳城中,打开了名气。
  此年代,美人是何等受人追捧!
  罗令妤是想嫁豪门才那般困难重重,但陆昀扮演的陈雪,又不想嫁豪门,只要被洛阳太守看中入府便是。
  在陈雪娘子的名声在歌舞坊间打开之时,洛阳太守的府邸,美人仍然不断地被送进去,断了气的再被抬出去。太守私下秉性暴虐,洛阳的女郎心里惶恐不安,唯恐自己被看中。这个时候,永远闲庭信步、漫不经心,似游离在众人之外的陈雪娘子,就入了为太守选美人的下属们的视线中。
  “此女甚美,只好似冷了点,个子太高了点……”
  “然洛阳城中,我已找不到比她更美的了。”
  “近期南北国交战,洛阳城里城外都是兵,太守烦躁不安,恐脾气更暴。我等不要招惹太守,选好美人送去给太守开荤就是。”
  ……
  陆三郎在洛阳混得如鱼得水,抓紧时间找机会进入太守府中。南阳这边,魏将军的主战场那边局势尚能稳着,罗令妤抽出时间,又来关心衡阳王这队来助他们的兵士。
  而罗令妤相助的方式,便是借助自己的伶俐口舌,为军士们从世家那里谋来了粮食,分发给他们。
  衡阳王诧异,又微感动:“辛苦娘子了。”
  罗令妤苦笑,心想这战争再不结束,南阳的世家就先要撑不住了。世家和寻常百姓之间存在壁垒,双方互不信任。这番情势下,她左右调节,也十分累。
  然罗女郎精力满满。哪怕很累,面上也从不露出抱怨状。军士们去分发粮食,她则亲自下厨,为衡阳王刘慕这样的将军烹饪。端出鲜美的鱼送到刘慕案前,刘慕微微震惊。见女郎婉婉一笑:“此鱼名为‘长寿鱼’,是我们南阳有名的食物。”
  罗令妤声音黄鹂般,娓娓道来,说此鱼乃是黄河鲤鱼,肉质鲜美,颇有盛名。罗令妤将鱼与枸杞子一道烹制,调上自己调制的调料,鱼身鲜红,口齿清香。这鱼水唼喋,美味无比。
  刘慕坐在案前,女郎就殷勤地为他取箸子,与他介绍鱼的来历作法,又说来典故,讨他欢心。
  刘慕神色轻微一晃。看到罗令妤这般忙来忙去,他心中突有一个怪异的想法,想她如此机灵活泼,擅长的东西还这样多,独他见过的,她就会写诗作画、编曲跳舞、与人奏乐,还有烹饪。这样擅长生活情趣的女郎……谁娶了她,生活每一日都有滋有味,不会单调吧?
  而又是谁那般好运气娶到她!
  罗令妤的声音将刘慕拉回现实,她蹙着眉,忧心忡忡:“公子怎么不吃?我哪里做的不好?”
  刘慕摇了下头。
  他夹了一箸子,鱼肉入口即化,果然肉质鲜美。刘慕眼睛微亮,便看罗令妤目中含了笑。罗令妤看半天,才问:“他近日有信送来么?”
  刘慕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口中的“他”是何人。一时间食不知味、意兴阑珊,方知她这样殷勤,原是此般目的。罗令妤的目的明确,刘慕将将感受到。他心中不适,但在女郎的美目凝视下,刘慕还是简单淡声:“无。入洛阳重地,不宜暴露行踪。他绝不可能送信出来。”
  罗令妤失望地点头:”我只是担心他。”
  刘慕一声嗤:“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令妤听他这话语气不屑,似对陆昀意见很深。她停顿了一下,才与刘慕好奇问:“听说三表哥年少时,和殿下也是一起读过书的?”
  刘慕兴致越来越低了:“……嗯。”
  罗令妤眼睛微亮,身子倾前,对刘慕的提防心没之前那样重了:“那读书时的三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呢?和现在一样么?二表哥说三表哥少年风流,说他现在稳重多了。我看三表哥现在不喜参宴,他读书时也这样?”
  刘慕心起戾气,不耐至极,方才明白,原来罗令妤是与他闲话陆昀的少年时期——有什么好闲话的!有些人从小到大一样的讨人厌。
  刘慕瞥一眼罗令妤:“他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确定想听?”
  罗令妤点头。
  刘慕放下箸子,嗤声:“陆三郎现在装模作样看着清心寡欲,他少时可不是这个样子。他少时性情张扬,眼高于顶,写诗作赋,文章传遍天下。偏他仗着模样长得好,惹女子竞逐。此人却不是什么好人。建业世家好几家和陆家是姻亲,家族联姻不易拒绝,陆三郎就故意回错几家女子的信。女郎们这才知道同时有多少人追慕他,吵得闹得不可开交。那一年,好些人家交恶,就是源自陆三郎使坏。”
  罗令妤:“……这说明三表哥自来不好女色啊。”
  刘慕:“他瞧不上授业恩师,就联合诸学子上书,逼得先生与学生清谈作辩。最坏的时候,他一月之内说走了三位先生。以至于连续半年没人敢来给我等上课。”
  罗令妤:“……三表哥学问真好。”
  刘慕:“一整年我们跟着他混玩没怎么读书,到年底结业时,反而是他功课最好。明明大家一起玩,就他背后偷学。此人如此多狡,你说气不气人?”
  罗令妤:“……也许人家就是单纯的天赋比较高。”
  刘慕:“……”
  他说一个,罗令妤夸一个。刘慕渐说不下去,怔看着罗令妤,心里黯然。罗女郎心中,陆三郎自然与众不同,自然什么都好。她也许从头到尾,一直就喜欢陆昀。其他人在她眼中,总是不如陆昀。在建业时她还掩饰,现在她已经能如愿……
  心中微戚,刘慕再不愿说旧事了,应付道:“是以可见,你的三表哥从小到大就这样,他在洛阳不会吃亏的。”
  刘慕起身,也不再吃鱼了,转身往帐外走。
  罗令妤听故事正听得高兴,见他忽然淡了脸,不觉惊疑。罗令妤跟着站起来,追上他:“公子……”
  刘慕厉声打断:“别跟着我了!”
  罗令妤骇一跳。
  刘慕背影僵硬挺拔:“你放心,我既与他约定,自然会接应他,不会故意害他死。你不必这样讨好我,为他说话。我虽与他不睦,但我并不会在这时发难。”
  罗令妤看着他背影,良久,才伏身轻声:“那便多谢公子。”
  ……
  罗令妤的交好试探自不必提,洛阳此时,终有人引见,要陈雪娘子入太守府,弹琴给太守听。初闻此消息,跟随陆三郎前来洛阳、此时埋伏在城中各处的军士们聚集,不敢置信地激动着:陆三郎真的能迷倒男人呀!
  他们三三两两,分开目标,攀爬在对面墙头,盯着陈雪娘子入府。
  见长檐车在太守府邸前停下,衣白胜雪、乌发如坠的身量修长的女郎抱着一把古琴,从车中走下。女郎着旧式深衣,眉目疏离,目光清泠。她抬头看府邸门匾,黑眸中若有雾一般,显得悠远旷达,惆怅含情。
  只随意一望,便被她惊鸿之色所惊。
  趴在墙头的众人:“……”
  陈雪娘子抱琴跟随,要入府时,被府门前不假辞色的守卫拦住。守卫无视她的美貌,不留情面道:“娘子留步。任何入太守府的人,都要搜身,请女郎放下琴,向前一步。”
  陈雪目光幽怨带怅,轻轻乜去。她轻轻一叹,吐气如兰。女郎眼波流荡,光华潋滟,那无意间的风流色,惹得说话的军士忽然一愣,脖颈红了。此守卫结巴道:“女、女、女郎莫让我为难……”
  趴在墙头时刻观察陆三郎的一众人立即紧张:糟了,要搜身。陆三郎怎能被人摸?不提他胸前二两肉有多假,他下面多出来的东西就能吓死人吧!


第117章 
  入太守府邸, 搜身乃第一步,无一例外。
  但陆昀显然不能被搜。
  他抱琴而站, 身形修长,颜色冷艳。外人看去,何等孤傲、不类俗人。在守卫眼中,便见这位叫陈雪的女郎,无视他们腰挎的大刀, 也不看他们凶神恶煞的面容。此女红唇一扬,声音低而酥, 绵绵的擦过人心尖,让人心中一荡, 只听得她轻语:“胁迫我?”
  隔着一道巷子、藏在墙头树上的军士们身子一抖, 差点跌下去:三郎这声音……如此魅惑。若不知他是男儿, 连他们都听着血热。
  而显然,近处的守卫受到了影响。被女郎清冷的黑眸盯着,陈雪娘子睫毛长翘如蛾飞,瞳孔黑而清,她专注看人时, 眼尾飞扬,乃是桃花眼一样的风华在流转……眉眼间丽色摄魂,神情却冷清,矛盾的气质集于一身, 两个守卫心神都有些失守。
  陈雪垂眸, 望着自己怀里的琴, 幽声:“我凭一身琴艺,行走于民坊间卖艺,人都称我一声‘大家’。万没想到本是府君请我弹琴,在府邸外却拦着不许我进,如此折辱我。我纵是琴女,也不该被如此侮辱。”
  眼波流转,陆昀想落两滴眼泪,辅以抒情。然他实在没有他的妤儿妹妹那样说哭就哭的好本事。他眼睛眨了下,一滴水掉不下来,退而求其次,陆三郎轻轻叹了一气。他那般黯然模样,看得人心中不忍,而他不等人开口,当即席地而坐。
  弹琴以奏,以抗。
  刹那间,天地间清音响起,琴声如涌泉般袭来,亦扬亦挫,周旋徘徊。“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守卫无措:“女郎,你这是、这是……不太好吧?”
  坐于太守府门前弹琴,像是府君欺辱她一般。此气节,此心性,乃此年代的推崇。然事实上,府君压根不在府上。
  而陈雪的琴又弹得格外的好,路过的军士、行人,或多或少地停下来,看那女郎席地弹琴。女郎侧脸神情隽永,肤色白皙,青丝抚着面颊,再落在深衣上,她俯眼垂睫,是那样的宁静雅致。
  几乎难以将她与一介琴女联想到一起。
  人人相传——
  “此女弹琴竟这样好?以前没见识过。”
  “可惜入了太守的门……可惜。”
  而太守从城外军营回来,在自己府门前被堵住了路。他满心暴躁,仆从打听,才知道发生何事。竟有女子敢在自己府邸外做戏,太守意外,又生了兴致。他下了车,负手入人群,装作普通人的模样去看是何女子如此大胆——
  琴声停住,女郎抱琴而起,不卑不亢地转身,与他俯身一拜,声音依然微微的带着魅惑人心的沙哑:“妾见过府君。”
  太守一震,盯着她。
  此女高挑,立于人群,如鹤般高贵冷彻,冰清玉洁。她眉目漫傲,脖颈修长,风微微吹拂她的衣袂。衣裙皱纱一样轻扬,拖着她挺拔的身段。内核冷厉。
  然,非常美丽。
  如罂粟一般,矛盾,致命,却勾人探索。
  太守望她第一眼,便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征服,不觉开了口:“陈娘子请入府,不必搜身。”
  他身后的人不赞同:“夫君,若此女是细作……”
  太守低声:“不会。南国疯了,让这么高傲的人来做探子?此女神秘,非一般人请得起……若我当真死在她手中,也是她手段高超。”
  一条巷外,紧张了一个时辰的南国军士,看那太守回来后,大开府门,还伸手要扶陆三郎进门。然而陆三郎清高,眼睛都不瞥一眼,自顾自抱着琴而走。太守脸僵了一下,却没有在意。
  军士们:“……”
  非南国要派这么高傲的人来做探子。实则陆三郎会玩……他知道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并加以利用。且陈雪的神秘孤独……和陆三郎本身的清高,何等相像。演来自是信手拈来。
  ……
  陈雪恐是洛阳太守见过的人生经历最为坎坷的神秘琴女。她自称从北域而来,吃尽了苦头,看尽了人心虚伪,是以总是一副忧郁沉默的样子。陈雪如此美,哪怕凭窗而坐,望湖出神,她眉间轻蹙,神色间的抑郁,都让人心疼。
  恨不得把世间所有好物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而且此女自尊心强盛。
  太守好色,此女却说:“……轻易得了的,就没趣儿了。府君为何不将最好的留到最后?”太守被她口才折服,深以为然。
  自陈雪第一天入府在府门外弹奏琴声、不肯被人搜身,太守知她秉性后,在她未点头前,都只敢小心翼翼捧着,讨好她。他流尽口水,却怕亵渎了她……太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陈雪身上有一种该被人捧着的气质。
  此女琴艺甚佳。
  她在洛阳名声渐大,洛阳太守携伎出游,便会由她陪伴。一来二往,洛阳上流士族皆见识到了此女的貌美与琴艺。在士族间,伎者可互换,便有人向洛阳太守讨要这般美人。但洛阳太守自己都没有吃到美人,哪里肯把美人转送他人?
  陈雪那孤独的内心,在太守持之以恒的骚扰下,终是破了冰,会对他微笑。虽然这破冰破得未免太快,仅仅三日。但太守身在局中,只会自大地认为自己本事了得。
  陈雪因受人欺负多,不爱与人说话。太守为逗引她说话,什么都肯讲一讲。他初时用北国的军机试探她,见她眉间恹恹不感兴趣,才放下心,相信她应当不是探子。但他话头打开,说的军中事务多了,自然不知道他讨好的陈雪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记在了心中。
  太守府慢慢都有些燥。
  府上的仆从、进出的军士,时与此女说话。此女深谙与人相交之忌讳,总是话留三分,目中神情颤抖,欲言又止,幽幽若若,自怜自艾……背地里,太守府有些乱,仆从和军士偷偷为此女到底心慕谁而打架。但一到了太守面前,他们又维护着陈雪。
  勾勾搭搭,三言两语,陈雪自己都不记得和谁说过话。她身后的追慕者,却是一排又一排。
  悄悄观察着他们的南国军士无语地看着太守府被陈雪一人搅得乱七八糟:……男女通杀,不愧是建业玉郎。
  中有一次,两位军士为陈雪娘子大打出手。
  夜里吃酒时,太守震怒,一把掀翻桌案,拔刀问罪陈雪。周边人紧张无法,却见女郎缓缓站起,除了钗子,跪到震怒的太守面前。陈雪凄艾,称她极为爱慕太守,心中绝无他人。陆三郎文采斐然,他扮作的陈雪虽只是一个琴女,在他的影响下,此女闻风落泪、心中愁苦,说起对太守的暗自倾慕,听得太守都呆住,以为寻到了心中真爱。
  陈雪跪在地上,仰面轻声:“……妾愿余生长伴府君身畔。”
  “妾少时曾有大愿,携琴走遍天下,得取些微名声。但自见了府君,妾便知那些无趣。身外之物,金银财物,皆不如郎君你。”
  太守颤声:“你、你……”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你当真、当真……”
  陈雪低头,害羞地笑了一下。
  太守满心松快,后退两步,大笑三声之时,自不知道那慢悠悠站起来的陈雪,嫌恶地将手用袖中帕子擦了擦。帕子则被人无意间丢了,又惹得旁人哄抢。
  ……
  短短不到半月,陈雪将洛阳太守府搅得天崩地裂,太守宣布要纳她为妾,还第一次领着她见府中被囚禁的名士。太守对这些舞文弄墨、整日写文抨击朝政、影响天下舆论的名士们颇为看不上,他要折辱这些名士,在陈雪欲言又止几次后,他便安排这些名士为他心爱的新妾作仕女图。
  太守笑道:“吾之雪雪,当入仕女图,传遍天下。”
  陆昀:“……”
  脸微青了一下。
  他并不想美名传遍天下。
  然为了与这些名士见面,陈雪女郎只好作出欣喜感激状,感谢太守的恩典。
  名士们自然不肯为一个小妾作画,他们自有操守,仕女图为天下女郎表率,陈雪算什么?上不得台面。太守被名士的伶牙俐齿羞辱,陈雪又左右相劝,自称愿去与那些名士们谈一谈。
  被关的名士们受尽洛阳太守的折辱,宁死不屈,即便被关着,也不肯听太守的话,去写画自己不喜的书画。太守气得大骂:“猪彘,蠢货!竟瞧不起吾,吾随时杀他们!”
  黑漆漆的屋中,名士各自挺背,傲然不屈。门吱呀被推开,气质如幽兰的美丽女郎陈雪步入其中。
  这是陆雪臣与这些名士第一次见面。
  打开第一局,想要问出火。药大师的关押之处,研究怎么替换了府中人、把这些人救出来……就有了方向。
  不知陈雪在舍中与那些名士如何谈话,两个时辰后,陈雪出来后,那些名士就改变了主意,答应在太守纳妾当夜,为女郎作画,使女郎美名传遍天下。
  而陆昀打听到火。药大师关押之处后,不必再去找机会见人以惹人怀疑,他琢磨着,在洛阳太守要纳陈雪为妾当晚,就是动手的好机会。太守一根手指都没来得及碰,他的新美妾就变成一个魁梧郎君……太守一定很惊喜。


第118章 
  南阳城中, 战局已不太好。北国的新型火。药威力强盛,非人力可比。南国北方诸郡已经联合,魏将军为统帅,但在兵马和粮草日益减少的情况下, 想将北国打退越来越困难。
  最近几场仗, 南国兵力损失惨重, 哪怕把民兵纠集, 能上战场的也越来越少。
  粮草的问题原本可通过抢敌军的粮来解决, 但若是无法大胜敌军, 这个问题越来越难解决。
  一场雪过后, 清理战场,罗令妤在主帅帐篷外找到魏将军时,魏将军满脸污血,铠甲战袍破破烂烂, 雪雾扬撒,落在他肩上、身上。他发着呆看战场上抬着担架的人来来去去, 听到身后脚步声,魏琮回过头, 眼神略有些迟钝。
  他慢慢说:“……罗女郎啊。”
  罗令妤望向他, 柔声:“将军受伤了,听说将军发了脾气,不让人靠近。我来看看。”
  魏琮低低笑了下, 看罗令妤裙裾也沾了血, 她纤瘦柔美, 立在粗陋的战后场地上,如开在战火上的艳丽玫瑰般夺目。魏琮搓了下脸,道:“……这边不行了,南阳开始乱了。我答应过陆三郎护你周全,女郎收拾一下,准备离城吧。”
  明明他们和北国的大战,是胜了的,是占了上风的;就因为朝廷的不作为,竟被逼到了这一步。
  魏琮心中满是暴躁,又因为位高权重,心中之抑无法宣泄。
  罗令妤心猛烈一沉,没想到战况糟糕成这样。她却面上神色不变,仍然保持着温声细语的模样:“我不走。将军何必这样沮丧,我三表哥不是潜去洛阳救人了么?若是那位大师被救出来,北国断了火。药,益处到了我们这方……将军不信我三表哥的能力么?”
  魏琮焦躁:“信不信有什么用?罗女郎,你还不知道!再打下去,我们就要断粮了!兵力本就越来越少,现在又下起了大雪……我们粮草一断,陆三郎成不成功,区别很大么?”
  冬至后的大雪,正是陆二郎梦中的时候。
  罗令妤心中另有忧虑,面对魏将军脱口而出的问题,她又表现得冷静得近乎冷漠:“没有粮草,就找世家要。南阳大世家,往年存了不知多少粮。现在即便他们也开始困难,但仍比寻常人家有底气的多。他们若凑一凑,定还能再多熬一二时日。遇到如此危急关头,世家自然要放些血。”
  魏将军脸色微变:“……和世家为敌?!”
  陆昀敢这么做,因他背后本就是顶级豪门,但是魏琮哪来的底气?
  罗令妤眺望远方,轻声:“……我堂哥不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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