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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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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妤儿妹妹,还真是多才多艺。
  刘俶肩膀微微发抖。
  陆昀多敏锐,侧头:“你怎么了?”
  刘俶抬起目,脸色依然很白。静了半天,这位陈王殿下跟自己的好友说出了一句话:“雪臣,我想……我、我……”
  陆昀:“嗯?”
  刘俶额上渗汗,难以启齿,却不得不面对:“我恐、恐有……断袖之癖。”
  陆三郎:“……!”
  追着陆三郎、满头大汗赶来的陈王的仆从们,恰听到了这句:“……!”
  如被雷劈,所有仆从的眼睛,一瞬间,齐齐看向陆三郎俊逸的小白脸。陈王殿下有断袖之癖的话,他恋的能是谁?陈王殿下身边来来去去的,只有陆三郎坚若磐石啊。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陈王殿下不婚,陆三郎也不婚。原来陈王殿下一直对陆三郎……
  大家想到的,也是陆三郎想到的。陆昀脸色青青白白,往远离陈王的方向挪了好多步。他神情很奇怪,纠结万分地看着这个好友。刘俶身边的男人,好像真的只有陆昀一个人。陆昀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远离刘俶……
  陈王刘俶:“……?”
  众仆从脸色惨白:陆三郎看来对他们公子不动心啊。原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们听到了公子这话,公子会不会杀人灭口?!


第53章 
  担心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可能遭遇杀身之祸的陈王仆从们“噗通”齐跪了下去,好后悔自己之前跟着陆三郎找陈王,结果却听到了陈王的大秘密。刘俶瞥他们一眼,留给他们一个意会的眼神。陈王殿下眼神幽冷,杀意一闪而过,却又被他收了回去……众人松口气,想自己是陈王的亲密部从,陈王恐怕会想法子让他们闭嘴,但应该不会杀他们的。
  见陈王拽着脸色难看的陆三郎走了,一众陈王仆从跪在草地上,一边忧心自己的前途,一边脑中乱猜陈王是什么时候对陆三郎动情的——定是很长时间了吧?公子幼时就结识陆三郎,公子少言少语,几乎不和所有人说话,独对陆三郎说许多话。两人同窗读书、骑射,在公子不为陛下所看好时,陆三郎仍然不为所动地支持公子。公子心中定然感动无比。两人日日在一起,许是就这般日久生情了……
  但陆三郎分明无此意。
  ……有些虐。
  陈王刘俶拽着陆三郎沿湖而走,对岸编钟声渐渐低了,湖面上飘着绿幽幽的浮萍,水汽与柳絮一道流向岸上的两位郎君。陆昀被刘俶拖得有些抗拒,越走越不愿继续。而刘俶皱着眉,眼睛仍时不时瞥向对岸——人群围着,换了方位,这会儿已经看不到周子波的身形了。但知道他在那里,只望一眼,哪怕没见到人,刘俶也感觉到心脏的猛烈跳动。
  他脸色更白了,更加认定自己有疾了。
  与旁人自不会多说,但陆三郎不是旁人。陈王刘俶白着脸,喃声:“我,对男人……竟有感觉……”
  “啪!”
  陆昀忍受片刻,当刘俶又说了这种话,他再也忍不住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拍开了刘俶抓他的手。陆昀眉峰如皱,退开三步之远,脸色更精彩了。其实上流士族,有人喜养娈童,是公开的秘密。人人皆知,但那不过是供人取乐的小玩意儿,这种娈童的地位比贱民还要为人不齿……刘俶有这恶习,陆昀勉强可忍;但刘俶若要对着他……他们相识十几年!
  经常同吃同住,抵足夜谈……若刘俶对他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是把他当什么?!
  刘俶对自己的好友颇为信任,他低着头,被陆昀拍开,他也浑然不在意。因自己要在人前掩饰自己结巴的毛病,刘俶在人前通常不开口;只有对着陆昀,他才能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这会儿,刘俶还在磕绊地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雪臣,若有男子,对你告白。你会,恶心么?”
  陆昀斩钉截铁:“会!”
  刘俶一怔:“……”
  看陆昀面容冷淡,刘俶怔望许久,目中的亮色微微暗了下去。陆三郎看他这般,深深沉了一口气。陆昀思量片刻后,走了回来,诚恳地开解刘俶道:“阿蛮,你我多年相知,情谊深厚。我知道你不好女色,许是多年身边无女子,才让你对你我的感情产生误解。我喜欢女人,真的……阿蛮,你一定是最近太忙了,一定是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日后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好……”
  刘俶:“……”
  他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
  刘俶黑着脸,同时好笑:“谁说,是你?!”
  陆昀叹气:“你别挣扎了,你身边只有我,我的相貌气质才学人品……”
  刘俶:“是周郎。”
  陆昀:“……”
  陆昀的眉毛,细微无比的向上挑了一下,展弧如飞,让从对岸沿堤过来的女郎脚步一缓。郎君眉间风韵动人,他挑眉时无意间流出的味道,和其他千篇一律的郎君一点也不同。陆昀却没看到罗令妤与罗令妤身边的周扬灵,他听刘俶剖析自我,正听得津津有味。
  刘俶正口吃着、脸红着:“他、他虽瘦弱,心却,英武,豁达。我我我甚喜他,越、越看越爱。我知不对,可我……周郎每顾我,每与我笑,我都,都……你那表妹却和他好!”
  他目中黯黯:“他,该喜罗表妹那般吧?他,他总照顾你表妹……”
  余光看到了慢慢走来的罗令妤,与罗令妤身边的周扬灵,陆昀目中神色古怪。周扬灵扮的男儿仍是几多羸弱,看着脸色苍白,似身体不适;周扬灵身边的罗令妤却是衣袂落拓飞扬,行来婀娜多姿。两个女子款款走来,陆昀目中既有几分踟蹰,还有几分难言的看好戏的架势——等着刘俶继续说下去,干脆让周扬灵的女儿身暴露吧。
  刘俶激荡得脸都红了:“周周周周郎他……”
  身后低哑的声音含笑疑问:“公子说我怎样?”
  周子波!
  刘俶嗓子如被人掐住,陡得吞没了所有的话。他看到陆昀遗憾的眼神,暗恨这个好友竟不提醒自己,只知道看戏。心慕对象过来了,刘俶憋得脸更红。然陈王殿下只是镇定地回过身,看向走过来的罗令妤与周郎。他不再言语,对两人冷淡地点下头,算是打招呼。
  罗令妤有些嗔,跟两人道:“雪臣哥哥,为什么公子总是不跟我们说话啊?我和周郎方才还听你们在说话呢,怎么我们一到公子就不开口了?公子瞧不起我们么?”
  刘俶无奈地笑一下,摇了下头,言简意赅:“并无。”
  他睫毛颤抖,目光垂下,有些躲闪。他心情甚乱,不敢看周郎,却又忍不住偷看。一看之下,便见面容雪白到近乎憔悴的周郎眼睛乌黑分明,望了过来。刘俶一慌,周扬灵已经笑了:“是。方才还听公子说话。公子如何说我,怎激动得竟然口吃了呢?”
  一语既出,眼见刘俶脸色煞白。
  刘俶身体绷住,面孔僵硬,眼中望着周扬灵的神采暗下去——是,他们都不知道。除了陆昀与他母亲,甚至连他妹妹刘棠都不知道他口吃。他们以为他沉默寡言是习惯使然,然这般缺陷……
  刘俶苍白着脸,袖中的手握成拳。幼年不为皇家看中,母亲罪臣之女的出身让他在宫廷饱受欺凌。母亲无法庇护,父皇不问不管,幼年时的他不得不使手段,借助世家之势来护自己。幼年时因父母皆亡,刚回建业的陆三郎就成了他最好的目标。
  他成功救了落水的陆三郎,得到了陆三郎的友情,在宫廷中的生活终于好了起来。但是为了得到这段友情,他自编自演下,因高烧造成了终身的遗憾——口吃。
  他不光喜爱一个男子,他还口吃。
  周子波……岂是他能奢望的?
  陈王目色黯黯地不理人,让周扬灵和罗令妤疑惑自己哪里说错话得罪他了。陆昀看他们三个一眼,绕过这个话题,问起她们:“不是在斗茶么?你们看到我们了,所以过来?”
  罗令妤:“不是啊。是太阳有些烈,周郎身体不适,我扶他到这边树荫下歇歇。我怎么知道雪臣哥哥你在这里?”
  太阳很烈?
  陆三郎仰头,看了眼阴阴的天。云翳深重,天幕灰白,哪来的太阳?周扬灵的身体,未免太差了……却是陆三郎感慨的片刻,他旁边那刚安静下来的陈王刘俶忽地抬眼,看向周扬灵。陆昀和罗令妤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容秀美的陈王殿下已经快步上前,搀扶住了周扬灵,纡尊降贵地开了口:“你,身体不适?”
  周扬灵诧异:“……”
  她礼貌而温和地笑:“歇一下即可,并无大事……”
  刘俶不容拒绝:“我扶你过去。”
  罗令妤被挤开,刘俶非要亲自扶周扬灵去树荫下休息。周扬灵想了想,把刘俶的热情解释为这位公子大概想结交寒门子弟,官场应酬,她懂。周扬灵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刘俶的帮忙,跟罗令妤点了下头,被刘俶扶走了。
  罗令妤不高兴地撅起嘴:陈王殿下那么大的人了,还和她抢周郎!
  但罗令妤转念一想,又高兴了起来。此地一岸树荫成海,一岸鳞次栉比。对岸的楼阁下正在斗茶,一众年轻男女围着看。岸这边能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这边。郎君女郎们并不知道陆三郎在这里,若不是扶着周郎过来休息,罗令妤也见不到她的雪臣哥哥啊——陆三郎现在,可是不容易见到的啊。
  罗令妤旋身,正要跟陆昀展示下自己的风采,就见陆昀抬步往外走。他倒是清高,未曾多看她一眼。罗令妤想拿钱财的事求助他,她心中有自己的算盘:若是管陆昀要钱,被这位三表哥阴阳怪气地拿乔,她也许根本不用偿他;管旁人要钱,她羞于启齿,难以开口,根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窘迫……这样一来,当然是坑陆昀最划算。罗令妤追了上去,笑盈盈地问:“雪臣哥哥,好久不见,你也不理我。你刚来就又要走了,是去哪里啊?”
  陆昀:“回衙署看卷宗。”
  罗令妤本能地顺着他的话说:“那真是辛苦了。你日日这么忙,鞠躬尽瘁,无一日休息,我真是心疼表哥……”
  陆昀垂目撩过身边跟着自己的女郎明丽面孔,他随意般地笑话她:“那你帮我做,让我歇歇?”
  罗令妤夸人的话被噎住:“呃……”
  心里骂陆雪臣真是一贯的难讨好!
  罗令妤面上笑意不减,凤眼尚斜飞,乜他一眼时,波光流转,眼底含情隐羞。罗令妤嗔他道:“雪臣哥哥这说的什么话!我听锦月姐姐说了,南国与北国边界打仗,乱糟糟的,情况好似不太好。雪臣哥哥每天都在忙着这事,每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而那些郎君还在斗茶玩……他们一点都比不得雪臣哥哥你。我心里格外敬佩雪臣哥哥……”
  陆昀停下步子,唇角噙笑,眸子低下与她对望:“夸得我都快吐了。”
  罗令妤:“……”
  陆昀伸手勾了她下巴一下,目中流波生澜:“说正事。我忙着呢,别跟我绕。”
  罗令妤:“我想要钱。”
  陆昀:“干什么用?”
  罗令妤:“不干什么用啊。就是平时的花销嘛。吃一吃喝一喝玩一玩……”
  陆昀:“你住在陆家,吃住都有陆家安排,每月好似还有月钱当零用。这些哪里需要钱?且我看你整日绫罗绸缎一点儿也不缺,你缺的是什么?”
  她缺的是其他名门女郎都有的、她却要辛苦筹备的。
  罗令妤心中恼,想陆昀说的那日常,是让她整日待在陆家不出门玩的日常。她不出门玩,等着天上掉下一位郎君到面前么?她可不敢把找良婿的愿望搭在陆昀一人身上。陆昀是她见过最不受她花言巧语打动的郎君,她若要等陆昀生起娶她的念头,那得何年何月?幸而陆昀很忙,他也见不到她整日都在做什么……总之,一切应酬的钱财,不只需要一串卖了的琉璃臂钏,她需要好多好多。
  但是她其实知道陆昀不喜她这般作风。
  罗令妤便支支吾吾:“……我寄人篱下,我只和你好……”
  陆昀打断:“行了,我还有事要走。你真缺钱的话,给我写一份书,写你要多少,用途是什么。写的清楚些,然后交给锦月。我回来后看。”
  罗令妤:……什么?!
  她还要给他写详细的书函,告诉他她做什么需要那般大的钱?他看了她的书函后,还不一定给……他还可能羞辱她,斥她……
  罗令妤脸涨红,自是不愿意被陆昀拿住。果然如她所想,陆昀并不在乎钱财,她真的穷,他会给她。管他要钱,确实比在别的陆家人面前哭穷让她能接受。但是陆昀的条件太苛刻,罗令妤有种自己达不到的自觉……眼看陆昀抬步又要走,两人已经快出了园子,罗令妤跟着他,已经看到园门外晃悠的卫士身影。
  出了这园子,陆昀就要去衙署,再想求他,可能更没机会了!
  万般念头之下,干脆利落,兵行险招。罗令妤小跑而追,快步追上他的大步,从后拽住他的手腕。陆昀停下来,看到他这表妹突然转到了他身前。她转得不稳,本就运动不太行,非要转,一下子头晕眼绕脚下打滑,转得撞入了陆昀怀中。
  罗令妤:“哎呀!”
  陆昀:“……”
  温香软玉主动送怀,陆昀仰天忍笑:习惯罗令妤的碰触后,他不会再在她靠近时想将她如其他女郎那般甩开;但是她这时不时勾他一下的作风,目的性强,让他又无奈,又了然,还觉得几分可爱。
  陆昀低头,温凉目光与她在他怀里抬起的明眸对上。陆昀戏谑:“你又干什么?”
  罗令妤硬着头皮:“雪臣哥哥,我今日好看么?”
  春日杨柳迎风飞,丛丛簇簇落在湖上。绿荫深深浅浅,外人看不真切。深幽柳树林中,郎君负手,看女郎往后退了一步,好让他看清她全身。陆昀打量她,今日她上穿海棠红色的开领小袖衫,下系一条雪白的、裙尾点花的长裙。罗令妤本就明艳,再穿这么一身衣服,还对他扬眸笑,何等的妩媚娇艳。
  陆昀目色转深:“自然好看。”
  罗令妤引导他:“那你不觉得少点什么?”
  陆昀再看她两眼,主盯着她袖衫下鼓鼓的胸乳。喉间几分燥,他目光几闪,问:“少什么?”
  罗令妤满面羞红,因自陆昀跟她点明后,她便知他总低着眼,是在看自己哪里。但为了诱他,今日她也不躲,只恨不得他为色所迷,迷得晕头转向,自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罗令妤娇声:“少些钗环啊。雪臣哥哥不觉得我今日打扮很素雅,什么簪子花钿都没有么?”
  陆昀:“……”
  素雅?!
  她管她这一身艳骨皮相叫“素雅”?她对“素雅”有何误解?她知道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么?那是和她差了九重天的风格!
  陆昀诚恳的:“……真没看出来。”
  男人看女人,不外乎脸,胸,腰,腿。陆三郎真没有看她戴什么簪子,什么耳坠,又穿什么衣服。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差不多的,区别没她以为的那么大。
  罗令妤瞪着他:“……”
  这个人真的好难聊啊!
  然而陆昀到底是一个五感敏锐的人。他虽看不出罗令妤的“素雅”在哪里,但他知道罗令妤在想什么了。摸着下巴,陆昀笑了两声:“所以妤儿妹妹想我如何?”
  罗令妤高兴了,娇滴滴地过来搂住他胳臂,如乖巧的小娇妻般磨他:“也不要你如何了……”怕陆昀立刻说“那我走了”,她赶紧说出自己的诉求,“雪臣哥哥整日办公,偶尔也该歇一歇啊。我想去市坊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我需要郎君的眼光。雪臣哥哥陪我,当散心好不?”
  罗令妤给他吃一枚定心丸:“若是你不去,我就得寻二表哥了。”
  陆昀脸沉了一下。
  罗令妤再给他添火:“齐三郎想必也愿意陪我……”
  “还有衡阳王……”
  陆昀冷冷望她半天,她眨眼回望,满脸无辜。陆昀道:“走吧。”
  ……
  陆三郎真的请了半日假,没去衙署,而是陪自己的表妹去坊间买东西。罗令妤想的很明确,陆三郎不给她银钱,她要曲线自救。可以让陆三郎帮她买些昂贵的东西,她再偷偷卖了换钱……总比他那个要她写详细书函说用途的方法好得多。
  一条巷上全是金玉银器坊,罗令妤也与建业的女郎们来过。那时只敢买一点儿不贵的东西充面子,今日拉来了陆三郎,罗令妤开心之下,将自己以前看中却没钱买的钗子、胭脂、水粉全部让老板娘取来,自己慢慢试。她颜色如此,身边更有贵族郎君相陪。这条街坊的东西本就是为贵族女郎准备的,罗令妤有需求,老板娘自然热情地招待,夸她——
  “不急,女郎慢慢试。喜欢的都试试。”
  “郎君一看便是极耐心的,郎君要不要也试下我们新出的粉?”
  陆昀断然拒绝,只看着罗令妤折腾。他眸子清幽,定定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伸出玉藕般的手臂,将漂亮的镯子戴了一大串,摇起来叮当脆响。她花枝招展,如孔雀般周旋于各家铺中,挑选自己喜欢的物件。她天生适合这样盛装,漂亮的物件合该配美人。金玉衬美人,陆昀承认,她似乎更夺人眼目了。
  好看得近乎发光。
  挑了许多东西,罗令妤晃着自己的手腕,让他看自己手上的一长串玉镯。女郎扭头,笑容甜美地问一直只看不吭气的陆三郎:“雪臣哥哥,好看么?”
  陆昀:“……嗯。”
  心满意足,女郎手一挥,要把自己看中的昂贵物件全都买下。要付钱时,老板娘本能看陆昀。陆昀不动,瞥罗令妤。罗令妤装模作样地掏钱袋子,然后一脸懊恼,回头:“雪臣哥哥,我好像忘带银两了。你能先帮我付么?”
  陆三郎瞥她,目中了然,他笑:“妤儿妹妹知道的,我出门不带银两。”
  罗令妤脸僵住。
  陆三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也不着急,跟老板娘点下头:“先赊着账,日后妤儿妹妹来付就……”
  罗令妤:“……?!”
  什么?赊账?还要她以后慢慢还?!
  这个男人……太讨厌!
  罗令妤做戏不下去了,将手一甩,拉长了脸。她心知肚明陆昀在耍她,心中气得不行,干脆理都不理,就扭头出门。不管身后这出戏要怎么唱。陆昀还没多逗她一会儿,她甩脸就走,他只好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陆三郎出门确实是不带银两的,他确实没钱付,但他有陆三郎的身份在。跟老板娘说一声,让把东西送回陆家,陆昀就夺门去追罗令妤了。
  在门口把女郎拦下,陆三郎按住她的手,淡声:“这就不高兴了?许你算计我,不许我算计你?”
  罗令妤扭着身,难过之时,心中微虚。
  陆昀搂了她腰一下,俯下身,看一眼她眼中的水雾濛濛,心中叹气。伸指揩她眼睫,陆昀柔声:“好了,别哭了。金银有什么好的,送你琉璃要不要?”
  琉璃!那多贵重啊!
  罗令妤当即破涕为笑,勾住了他的袖子:“要的。”
  陆昀心情复杂:……这也太诚实了。
  怕自己再惹哭罗令妤,余下来,陆昀都有些不敢逗她。他领她穿街走巷,带她到了自己开的琉璃坊前。陆三郎的这个琉璃坊,因技术尚未让他满意,并没有对外开放。领着表妹进去,放心地任罗令妤挑选。罗令妤就去就被璀璨的琉璃光吸引住了,丢开了陆昀的手……
  陆昀正要跟上她,却被自己的掌柜拦住:“郎主,您来了?您许久没来,老仆甚是想您。老仆有件事要跟郎君报,前段时间,咱们铺子收上来一琉璃臂钏。这做工,好似跟郎君拿走的那枚一样啊。”
  老掌柜忧心忡忡:“郎君不是说南国现今没有琉璃技术么?何以有人拿着与咱们琉璃坊一样的东西?”
  一样的琉璃臂钏?怎么可能?
  本能的,陆昀目光一跳,看了那边的罗令妤一眼。他心中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她。罗令妤无知无觉,抬脸对他笑了一下,梨花照水一般好看。陆昀移开了目光,掩下心跳,淡着脸对老掌柜低声:“带我去看。”
  一刻钟后,陆昀手拿着那串琉璃臂钏,眼眸幽深,听老掌柜讲他是如何收回这臂钏的……老掌柜滔滔不绝,眼见他们郎君陆昀的脸,越来越沉,隐有雷霆劈空之势。
  不待掌柜说完,陆昀冷笑一声,手指发抖地抓着自己这曾经送出去的琉璃臂钏,去找隔壁那周旋在各式琉璃间、挑得目不暇接的女郎!


第54章 
  罗令妤才知道原来这家琉璃坊是陆三郎名下的。
  琉璃珠、琉璃盏、琉璃杯、琉璃细口花器、琉璃坠子……应有尽有。因并未对外开放,这些琉璃物件均只是分类摆放,并未收起来,罗令妤得以在其间挑得眼花缭乱,越看越喜欢。她拿着一副琉璃坠子凑到眼皮下打量,清澈莹润的眸子映在五色光华下,璀璨明耀。坠子打磨得仍然有些浑浊,琉璃不够清,不如平时所见西域传来的那些……这样做工的琉璃坠子,让罗令妤一下子想到了陆三郎曾送她的那副琉璃臂钏。
  原来他送她的那副琉璃真的不是传自西域,而是他自己名下坊间做出来的未成品啊……罗令妤聪慧,一看此坊,便想到了若是琉璃真能批量产出,那陆三郎不光得到财,国与国之间的货物流通他必然都能占话语权……真是让人好羡慕。
  “妤儿妹妹挑得怎么样了?”身后不冷不热的男声,吓得正在端详手中坠子的女郎手一哆嗦。
  抚着猛跳一下的胸口,罗令妤回头,果然是陆昀。陆昀面色冷清,眼帘下垂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如鬼魂突然出现一般,再相貌出色也遭人怨。罗令妤恼他:“你吓死我了……不过雪臣哥哥,你这里的琉璃都很漂亮,我都很喜欢。我要慢慢挑。”
  陆昀淡声:“可以。”
  罗令妤奇怪地看他一眼。
  陆三郎平时与她说话时,总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或嫌恶她,或与她撩拨。他这会儿这般正儿八经,与她在外人那里看到的清高矜贵的陆三郎一样。他对她态度和对寻常女郎那般,罗令妤心中略有些堵,不太舒服。她刚在陆三郎面前哭过,疑心他不喜欢自己哭,然他这么冷冰冰的,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罗令妤有点儿尴尬地扭过脸,低下头继续挑琉璃物件了。
  却是站在她侧后方,陆昀幽幽道:“妤儿妹妹还记得我送你的臂钏么?”
  罗令妤:“……!”
  心猛地扎一下,呼吸尽量平稳,罗令妤镇定噙笑:“记得啊。雪臣哥哥送我的那副臂钏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吧?我很喜欢呀。”
  阳光从窗格子照入,点点光斑浮照,立在角落墙下,郎君面容被阳光落的,以高挺鼻梁二分,一半光明,一半阴暗。他唇角浮起一丝讽刺至极的笑,双手负后,宽幅的袖袋中放着他从老掌柜那里拿回来的琉璃臂钏。他心中已经认定了某个事实,但他偏要听罗令妤如何说——看这个表妹,伶牙俐齿,能给他说成什么样!
  陆昀淡漠的:“既是喜欢,怎从不曾见你戴过?”
  罗令妤反驳:“自然是喜欢,才舍不得戴呀。”
  她快速转身,嗔他一眼:“雪臣哥哥,你干嘛总提那副臂钏嘛!你都送给我了,总不会还想要回去吧?我在挑琉璃,你不帮我选,还总打断我,太过分了。”
  陆昀站在墙根阴影里,眼神幽静地看她。
  对上陆昀的这种眼神,罗令妤心中咯噔一下,抚摸着心爱琉璃的手指尖颤了颤。他眼神很平静,但她本能直觉——他在发怒。
  君子之风,喜怒从不形于色。陆三郎乃当代名士,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人看着,效仿着。出身豪门世家,家学渊家教极好,陆三郎怒起来,也不会头脑发热,当庭失态。然他那冰啄一般寒冷的眼,沉沉地盯着罗令妤。
  陆昀:“把那副臂钏找出来给我看看。”
  罗令妤胸口微滞:“……”
  态度反常即为妖。
  她恼:“你这是做什么?那臂钏我今日没戴出来,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你不会想要回去吧?”
  陆昀仍然盯着她:“让我看看我送你的臂钏在哪里。那是我这里做工最好的一副,我极为珍视。让我看下它,这里的东西,我任由你挑三样。”
  罗令妤不安的,放下手中拿着的琉璃。她心中有直觉,但她不愿相信。她心跳的快,手心很快捏了汗。她仰起脸,如忽然想到一般转移话题道:“我怎么能随意要雪臣哥哥的东西?其实雪臣哥哥,你我关系也没那么近……这些琉璃我就是看一看,我不会白要你的。”
  陆昀望着她。
  她尽量目光不躲闪地回望。
  他目光灼灼,看她的时间越长,她后背出的汗越多。两人不说话,皆有些硬扛的理。到此时,彼此心中都已经有了察觉,有了定论,却是谁也不肯承认。过了半晌,罗令妤见陆昀唇角笑意弯一下,他再次:“罗令妤,我们慢慢拖。今日我定要见到那副琉璃臂钏。我此人你是知道的,甜言蜜语对我没用,插科打诨也没用。”
  罗令妤怒:“我说了我没戴出来!我留在家中了!”
  陆昀声音加大:“那就回去看!”
  他声音突然抬高,隐怒之色已掩饰不住。郎君阴着脸训斥般的样子,真的有些吓人。虽然他袍袖不扬脚步不动,他一根手指头也没碰到罗令妤,罗令妤却被骇得后退了好几步。而对陆昀来说,罗令妤让他失望至极,她到此时也不肯跟他说实话。
  她到现在还在骗他!
  她当着他的面都能将谎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那他看不到的时候,她都做了些什么?是否将他当跳梁小丑般玩弄,看他数次为色所迷,她是不是很得意?
  罗令妤到底拗不过陆昀。
  女郎垂下眼:“那臂钏……我丢了。”
  陆昀冷声:“那我们就慢慢补完你丢臂钏的这个故事。”他走上前,罗令妤后退,却仍被他堵住后路。她瑟瑟不敢动,她都怕他突然动手打她……陆昀只是俯眼,嘲讽的:“没关系,罗令妤。继续拖。我有一天的时间与你耗。”
  “我们现在就回陆家,去你的‘雪溯院’,把有关此事的你的侍女都叫过来。好好把这个故事补清楚。我们现在驱车,你有一路的时间,好好想怎么跟我编这个故事。”
  他平时与她开玩笑时有多暧昧,此时就有多绝情。罗令妤泪水已在眼中打转,他却似没看到一般——罗令妤这时才认清陆三郎的真面目。
  他心冷硬的时候,这般伤人。
  她企图在他面前蒙混过关,企图博取他的同情心,让他不计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
  陆昀和罗令妤一起回陆家,坐在牛车上,罗令妤仍然不死心,仍然想编一个尽量完整的故事来。但她悄悄打量同坐一车的郎君那冷峻面容,心神愈发混乱,沉甸甸的,无法冷静思考。罗令妤咬唇,她也是梗着一口气,不肯在这时候认错。
  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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