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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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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父王,收获颇多,孩儿猎鹿五头,獐子十四头,野兔十二双,还有山鸡无数,孩儿愿献给父王。”

朱棣呵呵笑了,“这些猎物你就赏给手下吧!父王不需要。”

他忽然又压低声音道:“等将来你猎天下之鹿时,再献给父亲不迟。”

朱高煦一愣,他立刻明白过来,他重重点了点头,“请父王放心,有高煦在,父王必会心想事成。”

“好!我儿有抱负,不过也不能空想,你武事虽佳,但文略不济,父王有一个很厉害的谋士,不过他现在不在我身边,等他回来,我就让他辅佐于你,你自己也要学会笼络人才,总之,父王是很看重你,你将来能不能有大前途,就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朱高煦默默点了点头,父亲的深意,他明白。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零六章 长子优势

正如太医所言,朱元璋的病势已经无法再好转了,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清醒,甚至更短一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或许老天是要把他几十年缺失的睡眠要补回来。

按照御医的安排,只要天气许可,都尽量让朱元璋置身室外,接受太阳的照射或者呼吸新鲜的空气,宫中阴戾之气太重,不利于他的康复,此刻,朱元璋被几十名侍卫抬到了他御菜园的一座亭子上,现在是金秋十月,晚稻已经成熟,颗粒饱满的稻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像波浪般的起伏,金光灿灿,飘逸着收获的香味。

朱元璋已经醒了,他躺在软榻上默默地看着太监和侍卫们在稻田里忙碌收割,他虽然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天命,他一直按自己的意愿治理着这个帝国,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使满目疮痍的社会经济逐渐恢复,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打造一个铁桶般的万代朱明江山时,他的一招失误,使他满盘皆输,蓝玉造反了,尽管没有自立,但他已经敢檄文天下,挑战自己至高无上的皇上,在他看来,这比造反还要严重,说明蓝玉有吞天下之志。

直到此时,当他无法再动弹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命,他眼睁睁地看着蓝玉肆无忌惮的挑战,而无计可施,这就是他的天命,他无法御驾亲征,去捉拿蓝玉那个狗贼。

但他毕竟征战了大半辈子,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要谋定而后动,他大肆诛杀军中老将,就是为了防止第二个蓝玉出现,攘外必先安内,他必须把内部关系理顺了,才能去围剿蓝玉,当然,他对蓝玉也并没有毫无动作,他已经以平蛮、平倭为借口,将长兴侯耿柄文派到四川,协助蜀王防御蓝玉北上,又将曹国公李景隆派到湖广,协助楚王防御蓝玉东进,最后将他最信任的魏国公徐辉祖派到广西,以占城有纂逆事为由,屯兵以待,实际上就是防止蓝玉南下,这样加上云南沐春,蓝玉的四面八方都被堵死了。

只要他把内部清理干净,他便可以正式诏文天下,定蓝玉为叛逆,大军共进,会猎蓝玉于贵州,大事可济,想到这,朱元璋惨白无神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旁边的侍卫见了,都无不欣喜异常,皇上笑了,这可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啊!

他贴身侍卫刘墉趁热打铁,指着稻田里一名正在努力收割稻子的农夫笑道:“陛下可认识他是谁?”

朱元璋一愣,顺着刘墉的手看去,只见一名颇为肥胖的农夫头戴竹笠,身穿粗布长衫,脚下好像还穿着草鞋,正在低头割稻,显得非常专注,其实刚才朱元璋已经看见了这个打扮得与众不同的人,只不过他在想心事,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听侍卫这一说,他才留意了。

“他是谁,朕觉得身影有点熟悉。”

“陛下,这就是皇长子秦王殿下,他在替陛下割稻呢!”

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总是有一点迷信的,总喜欢往好的地方去想,在旁人看来,朱樉明显是在作秀,割稻也就罢了,还打扮成这样,这不就是做给皇上看吗?但朱元璋可不这样想,他总是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自己儿子的优点,朱樉好色、残暴、挥霍无度且野心勃勃,这些朱元璋都知道,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就一无是处,现在他发现了,这个儿子还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孝,正是他有孝心,他才会进宫伺候自己一个多月,正是他有孝心,他才会体谅自己农耕之心,替自己来收稻,他丝毫不怀疑,朱樉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买通了宫中之人。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更加欣慰了,他立刻令道:“让秦王来见朕。”

一名侍卫跑去通报,很快,秦王朱樉匆匆赶来,他确实是在作秀,他其实是在朱元璋醒来的同时,才跑到稻田里来,侍卫已经告诉他,马上要把皇上抬到稻田对面的亭子上晒太阳,朱樉便立刻换了衣服,还特地在稻田里打了两个滚,让自己更逼真一点。

不过,秦王朱樉这样做,已经不是想让父皇再重新考虑他为太子了,他的谋士邵闻达已经替他策划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他进宫伺候父皇也并不是朱棣想的那样,趁机毒杀父皇,他不过是亲自了解父皇的病势到什么程度了,同时,也让父皇对他产生一定信任,这都是按邵闻达替他策划的方案来施行,应该说效果还好,他已经看到了父皇眼中久别的慈爱眼光。

秦王朱樉上前跪倒道:“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上下打量他一下,微微点头道:“很好,你做得很好,你能知道农稼之辛劳,让朕很是欣慰。”

朱樉鼻子一酸,他哽咽着声音道:“儿臣过去不懂事,让父皇操心熬神,如果儿臣早点懂事,父皇也不会病成这样了,儿臣有罪,儿臣恨不得替父皇生病,以赎过去的罪孽。”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浪子回头金不换,难得你能认识自己的过失,只要你从此洗心革面,好好替朕守住陕西,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儿臣遵旨!”

这时,朱元璋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向他袭来,他有点支持不住了,便挥挥手道:“朕累了,想回去歇息了,皇儿,收割完稻子,你也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抬起朱元璋返回宫中,朱樉一直看父皇走远了,他才疲惫地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对服侍他的太监道:“你们去把剩下的稻子割了,我也要休息了。”

在朱元璋呆过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朱樉才换了衣服慢慢出宫去了,不料,刚走到宫门,光线暗淡,一人匆匆走进,两人躲闪不及,撞在了一起。

朱樉‘哎呦!’一声,翻滚在地,半天也站不起来,对面人认出了朱樉,吓得连忙上前扶起他,“殿下,臣有罪!有罪!”

朱樉认出来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他忽然想起,在自己的一套策略中,这个蒋瓛可是重头戏,而现在两边没有外人,这个机会可是难得,他便趁蒋瓛扶自己之时,阴阴一笑道:“蒋指挥使,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你难道还不自知吗?”

蒋瓛背上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朱樉这句话一直就是他最担心之事,对方可是皇长子秦王,难道皇上已经对他透露了什么吗?他眼中顿时惊慌失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樉拍拍他的手笑道:“就冲你今天扶我这一次,本王也打算扶你这一把,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仰头一笑,便像只肥鹅一样的,一摇一摆地走了。

蒋瓛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夜幕降临,深秋的寒意笼罩着京城,大多数人都回到温暖的家中去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寥寥数人贴着墙根匆匆行走,几只狗在黑暗中争夺,突然一辆马车疾速驶来,将几条狗惊散,大街上又随即恢复了冷清。

马车里,蒋瓛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车窗外,他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他也是今天上午才刚刚得到宫里的消息,昨天太孙朱允炆进宫将他告了,说他借用冯傅案趁机铲除异己,同时大肆勒索官员,只要不满足他要求者,一概定为叛党,予以诛杀,据说皇上并没有生气,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此事朕自有分晓。’

就是这句话将蒋瓛吓得魂不附体,他才猛然醒悟,皇上之所以纵容他收礼受贿,其实就是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了,等冯傅了结后,只消说一句,‘此事朕病重不知情,滥杀无辜皆蒋瓛挟私所为。’

然后将他灭族,以平天下怒怨,蒋瓛太了解自己这个主子了,狡兔死、走狗烹,是他最拿手的好戏,就算没有朱允炆的告状,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必然和前任一样,毛骧不就是胡惟庸案的垫背吗?

心里明白这一点,蒋瓛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了,他不可能像自己幕僚毒秀士吕思远那样一逃了之,而东宫对他恨之入骨,也绝不会容他,而其他诸王或慑于朝廷之威,或不愿得罪天下人,都不会收留于他,今天他遇到了秦王朱樉,他的暗示使蒋瓛看到了一条路,或许此人可行,正好他手中有一个筹码,就是朱樉极为想要的。

马车拐了个弯,直向秦王府行去,秦王府的周围已经布满了事先赶来的锦衣卫,将所有的闲杂人一概驱逐,不仅是门口,秦王府内也仿佛如临大敌,除了二十名秦王心腹侍卫和他的谋士邵闻达外,其他的一般侍卫和家人都统统回禀,院门上还上了锁,防止有人出来窥视,这却是邵闻达的布置,在紧要关头,不能有半点大意,以防有人被其他诸王买通。

邵闻达的稳健和处事周密让秦王非常满意,上次他刺杀太子失败很可能就是有人走露了消息,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马车缓缓减速了,秦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马车再次加速,直接冲进了大门。

院子里已经戒备得铁桶一般,连墙头都有几名心腹侍卫在巡逻,防止有人爬墙偷看,马车停下,权倾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从马车上下来,他一言不发地向秦王朱樉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朱樉连忙将他扶起来,指了指房间,示意到里面去谈。

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蒋瓛随朱樉进了他的书房,外面被侍卫们严密把守,进了房间,朱樉这才请蒋瓛坐下,一名侍卫进来上了茶,这时,蒋瓛忽然发现秦王的背后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略一沉吟,便笑道:“这位就是邵先生吧!”

朱樉呵呵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闻达是我心腹,劝我扶你一把就是他的建议,蒋大人尽管放心!”

蒋瓛连忙起身向邵闻达也行了一礼,以示感激,邵闻达连忙回礼笑道:“我劝殿下要笼络天下英雄,像蒋大人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我还担心我们出手晚了。”

“殿下之恩,蒋瓛将铭记于心。”

朱樉摆了摆手道:“蒋大人眼下的凶险,不用我说,想必蒋大人心里应该清楚,我们就不多说了,关键是蒋大人以后准备怎么办?如果需要我帮助,请蒋大人明说。”

蒋瓛叹了口气道:“我还能怎么办?已经走投无路,如果殿下能帮我渡过此难,我当涌泉相报。”

朱樉沉思了一下便笑道:“这样吧!蒋大人可连夜收拾细软将夫人和儿子送到我西安府的秦王宫内,我会让皇妃照顾他们,然后我们再谈合作。”

蒋瓛的心一下子凉了,这个朱樉好狠毒,不是说他愚蠢如猪,怎么能想到这一点,他不由抬头看了邵闻达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立刻醒悟了,只能是这个邵闻达的主意,他想了想便摇头道:“我当然想把妻儿送到西安去,可一旦被东宫发现,皇上必会立即杀我,再让冷千秋来接任锦衣卫指挥使,那冷千秋可是燕王的人,殿下也不愿这样吧!”

他委婉地拒绝了朱樉的人质要求,可又怕他翻脸,又连忙道:“为表示我的诚意,我不妨先透露一个秘密给殿下。”

朱樉见他不肯答应,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也担心冷千秋上调,这样锦衣卫可就被老四独占了,他便忍住不快笑道:“那你说说看,什么秘密?”

“皇上已下决心要杀李维正,准备诱他进京,再密杀之。”

这个消息不仅朱樉大喜所望,连邵闻达也暗吃一惊,邵闻达便插口道:“李维正不是东宫的心腹吗?皇上杀他,不是自折一臂。”

蒋瓛摇了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东宫手中无兵,当然要倚重李维正,可现在天下指挥使皆东宫任命,李维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皇上现在杀他,我想东宫也不会太反对激烈。”

朱樉与邵闻达对视一眼,皆承认他说得有理,但朱樉更感兴趣是用什么办法引李维正进京,便道:“那怎么引他进京呢?”

“本来皇上是要我引他进京,我准备杀李维正之父,逼他来奔丧,但有人提醒我,三所的人可能会泄露真相,所以我便改变主意了,我进宫对皇上说,由锦衣卫出面有点难度,皇上便改由东宫命他进京,而由我动手杀人,据说是准备封其侯爵,召之进京商谈攻打蓝玉事宜。”

朱樉点了点头,如果能这样杀了李维正,那是最好不过,但他现在最关心的已经不是李维正死活了,他现在最关心是自己的大事,蒋瓛能够给他提供多大的帮助?

想到这,他眼一翻,目光森然地盯着蒋瓛道:“要我保你一命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那就是你要替我杀掉一个人。”

……

蒋瓛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但他没有去休息,而是紧急把历年来所得的金珠宝贝都装了箱,又把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都找来,嘱咐他们道:“你们连夜出发前往福建,我会安排人送你们秘密上船,你们先到吕宋等候,将来我会赶来和你们汇合。”

“父亲,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他的两个儿子一起问道。

蒋瓛摇摇头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你们谁都逃不掉了。”

当天晚上,蒋瓛安排心腹连夜将妻子和两个儿子送去了福建。

就在蒋瓛安排好后事的同一时刻,邵闻达也写了一张密条,封在蜡丸里,他找来一名自己心腹下人道:“你速将此蜡丸送到府东街的顾记糕饼店,交给一个交孙济的人,一定要交给他本人,不可有半点闪失。”

“属下明白!”心腹拿着蜡丸匆匆去了,邵闻达便又在给朱樉的方略草案中,又加了一笔:‘殿下应主动请缨征剿蓝玉,以获军权。’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零七章 取舍之间

燕王朱棣关于取舍的一番话,确实在叶天明心中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月满必亏,水满必溢,叶天明也深知这个道理,君有君路,臣有臣途,如果君走了臣途将会亡国绝种,反之,臣走了君路,则就是抄家灭族,朱棣提醒他的,就是让他不要走偏了道路。

这几个月,叶天明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是户部尚书,任职一年不到,便因为詹徽的灭门而兼任了他的职务,吏部尚书再兼左都御史,集整个大明王朝的财权、人事权和监察权于一身,身上光环之荣耀前所未有,连叶天明自己都感到很惊讶,自己究竟是哪里走通了路,仕途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但叶老太太的一句话,却把这一切都揭穿了:若没有你女婿,你早就被那个‘沾灰’下到大狱,折磨致死了。

叶天明蓦然醒悟了,是的,他仕途的根本转折就是从他被李维正推荐给前太子朱标后,然后又建议他保举皇太孙,正是这一步棋的压准,使他被朱元璋视为皇太孙的支持者,而获得步步高升,但今天燕王的意思却很明显了,就是说他内有重权,外有拥兵,他若不知收敛,就会和胡惟庸、詹徽一样死无丧身之地。

可又怎么个收敛法,难道要他辞掉户部尚书或者吏部尚书吗?东宫正在焦头烂额之时,怎么可能答应?难道不成,燕王是想让自己和李维正断绝翁婿关系吗?

叶天明已经朝中第一高官,他的心智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叶知府了,他立刻想通了燕王的真实用意,竟是要自己断绝与李维正的关系,而且还不是那么简单,关系是不好随便断绝的,他是要让自己和李维正翻脸,也就是让自己在朱允炆面前说李维正坏话,这样朱允炆才不会在意自己和李维正有勾结的可能了,其实说到底,就是让朱允炆和李维正翻脸。

叶天明不得不暗叹,这个燕王,时时刻刻都在使刀子,稍不留神就会栽进他的陷阱里。

其实叶天明让儿子送酒给朱棣,也是他的一种试探,他在试探朱棣能容自己,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朱允炆不会在意自己位高权重,到是这个朱棣很在意。

叶天明不由望着夜空冷冷地笑了,“燕王殿下,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的命运就捏在我的手上。”

……

冬天到了,十一月的辽东已被白雪皑皑覆盖,山舞银色、原驰蜡象,枝头的冰挂晶莹剔透,原野中只有一望无尽的白色,虽是寒冷的冬天,但辽东并不乏热闹,迁移来的二十万户内地移民,用以工代赈的方式,修好了一条贯穿南北宽阔官道,官道沿东海岸边,宽一丈五,用泥夯实了,寸草不生,北到沈阳卫、南抵旅顺卫,延绵数百里,耗时整整半年才完成,沿着这条官道,有近十五万户移民都居住在它的附近,这条管道牵涉到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它也使得数万筑路军民们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心血,仅用八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这条幸福大道。

道路的修好给辽东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由于明军东征日本成功,至少二十年内不会有倭寇来袭,李维正便将许多原计划移民女真人地区的汉民都留在了辽东半岛,使辽东半岛的人口从原来的数千户两万余人,一下子猛增到八万户近四十万人,一座座城市出现了,大片荒地变成了农田,但靠仅农业是无法养活这么人口,九月返回辽东后,李维正便正式开设工厂,他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他的发展,采矿、冶炼、铸造、加工、纺织、造纸、造船等等,他一方面派人暂时去朝鲜采办材料,另一方面他从二十万移民中寻找工匠,大量招募工人,仅仅两个月时间,他的第一个工厂,造纸厂便顺利建成了。

先建成造纸厂,也是一个巧合,在迁来的移民中就有一家人在登州开造纸作坊,他们跑到官府申请,想重新在辽东开造纸作坊,正好让发愁的辽东官员们抓个正着,用高薪聘请他们承办官方纸厂。

李维正这几个月,几乎一直在忙碌着经营辽东半岛,他在移民中招募了大批读书人进入官府为吏,办厂、办学,带领百姓开垦荒地、建设城池,扶老问寡,救济贫苦,审案断案、调解纠纷、建立秩序等等,将原本只有军队驻扎的辽东迅速变成了军队和地方官府共存的局面,但有一点不容马虎,辽东没有什么知县、知府,只有各个隶属于辽东都司的巡检司,巡检司其实就是变了名的地方官府,巡检就是知县,两名巡查分别是县丞和主簿,其中还有各房书吏及巡检役员,辽东军民,无论军户民户皆归其统管,实际上李维正已经变相地在辽东废除了军户制。

十一月,辽河防卫所传来消息,朝廷的宣旨官已经抵达辽东,现正在辽河防卫所等待,李维正立刻下令用快船送宣旨官至旅顺港。

宣旨官是礼部大使,名叫钱伦,另一人是礼部副使杨致意,两人从十月便出发了,走陆路,过辽西走廊,跋涉了整整一个多月才抵达辽东,却又在辽河防卫所呆了十天,才终于踏上前往旅顺港的海船。

渤海海面上风平浪静,还没有结冰,白色的海鸥在头顶上盘旋,发出尖利的叫声,北风正劲,一帆风将快船像箭一般向南方射去。

“致意兄,我总觉得李总兵似乎要对我们隐瞒什么,先是把我们羁绊在辽河防卫所,不让我们前来,然后又用海船送我们前往旅顺,这不就是辽东之地我们一眼都没看见吗?” 钱伦忧心忡忡地凝视着海面道。

“我也有同感,在辽西走廊,无论我们问谁,都不知道辽东的情况,就仿佛辽东是被一只铁桶密封起来一样,这很是奇怪啊!”

“莫非…”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

船上安静了,两人心情沉重地站在船头,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开始意识到这次辽东之行的艰难,李维正真的肯接受这份圣旨吗?

……

此时的李维正已经在旅顺港久候多时了,他也意识到了他将面临一生中最大的挑战,无论他在辽东做了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朱元璋都不会容他了,这不仅仅因为孙济发来了密报,他从一轮轮的清洗案中便看出了朱元璋的决心,任何有可能挑战朱明天下的人,他朱元璋都不会让他活下去,而蓝玉在贵州的自立使他的决心更加坚定了,正如他年初的猜测,朱元璋若真下决心杀他,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病到什么程度,他都绝不会饶过自己。

而他该怎么办?李维正知道,只要他不遵旨回京,那他就是第二个蓝玉,除非朱元璋改变了主意,不过他也并非没有办法,关键是要把握住时机。

这时,眺望台传来一声炮响,随即一股红烟升起,这是有船进港的信号。

“大人,他们来了!”一名亲兵指着远方海面上喊道。

李维正举起千里眼向海面上望去,原本是一个小黑点,在千里眼里小黑点放大了,他已经看见了船头上的两个宣旨官,“终于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小船箭一般飞驰而来,很快便靠岸了,钱伦和杨致意先后走上岸,他们皆见过李维正,见他亲自来迎,连忙拱手道:“劳李总兵大驾,下官担待不起。”

李维正呵呵回礼道:“你们可是宣旨官,代表皇上圣意,我焉敢怠慢。”

钱伦见李维正身着官服,后面跟着一群官员,他脸色一肃,从封函中取出了一卷圣旨,举在手上道:“皇帝陛下有旨,辽东总兵李维正接旨!”

李维正顿时跪了下来,他身后的一群官员也纷纷跟着跪下,两名钱伦的随从立刻摆上香案,焚香准备,在袅袅的青烟中,钱伦展开了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总兵李维正东征日本九州,剿灭倭寇根据,使大明百姓免受倭寇侵袭,有功于社稷,特加封其为定辽侯,赏银五千两,今贵州有事,为用人之时,朕升李维正为四川都指挥使,骠骑将军、北路军总兵官,回京述职任新,钦此!”

李维正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臣李维正遵旨,谢皇帝陛下圣恩!”

钱伦见他接旨了,他大喜过望,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居然没有发生,他们原担心李维正在辽东有造反之意,可现在看来竟是一场误会,他连忙笑道:“不知道李总兵能几时返京?”

“现在大雪封路,不少移民都被困在山中,我准备解决完此事便进京述职。”

钱伦一愣,这时间说得竟是如此活络,如果一冬救不出,那岂不是要到明年春天了,他心中大急,刚要再说,李维正却一摆手止住了他,“钱使者,我也知贵州事急,我心里有数,请你直接禀报皇上,除非有比贵州蓝玉更重要之事,否则,我绝不会耽误。”

钱伦无可奈何,他也不敢耽误,便不再多呆,便和副使乘坐李维正安排的船只离开旅顺港前往山东,直到目送他们的坐船走远,李维正的脸忽然一沉,冷冷下令道:“传令金山卫、复州卫、辽阳卫、旅顺卫、建州卫、铁岭卫,以及辽东都司后勤,全军紧急调动,李成桂再叛大明,大军准备随我进军朝鲜。”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零八章 朝鲜战略

洪武二十六年十一月,六万明军在白雪皑皑中分兵两路突袭朝鲜,一路翻越摩天岭,直插朝鲜国都开京,另一路则走海路,直接在开京以北的明朝租借港登陆,仅三天,六万大军便兵临开京城下,没有得到任何事先警告的李成桂慌了手脚,他一方面派使者前去谈判,另一方面立即组织起负责拱卫开京的五万直属卫队,情况的发展相当不妙,派去的使者被明军所杀,而明军气势汹汹开始架炮轰城,三百门大炮集中火力猛轰东墙,仅仅一夜,东墙轰然坍塌。

天亮时,明军骑兵冲进了开京,李成桂下令抵抗,他同时开南城门逃跑,但不幸的是,他刚出南城门便被明军包围,朝鲜国王李成桂在正式即位不到一年半,便成为了明军的俘虏,随着国王被俘,与明军正在巷战的朝鲜军再无抵抗意志,纷纷投降了大明军队,开京被明军正式占领,随即,三万军再向南进发,如秋风劲疾,横扫朝鲜半岛。

三天后,辽东总兵李维正的宝船抵达了开京,他在一千亲兵侍卫的簇拥下,进入了开京城。

开京城是李维正第一次来,这座高丽王朝数百年的首都已被经营得繁荣而发达,它建筑的风格和宋时的中原很相似,而且完全可以和中原的任何一座中型城市相媲美了,‘哒!哒!’的马蹄声敲击在铺着石板的大街上,一千士兵分两列执矛而行,刀戈锐利、旗帜鲜明,大街两旁布满了明军士兵,数十万开京百姓被驱赶出来拜见,巷战后的尸体已经被运走,血迹被冲干净,倒塌一半的院墙也被临时用土盖上,明军士兵也停止了对普通人家的袭扰,秩序开始恢复了。

李维正骑在马上冷冷地打量着这座王城的一切,三天时间占领一个已经屈服的国度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李成桂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关键是几时捏死他?这不取决于他的心情,而是取决于时机,时机就是现在,朱元璋正式要对他动手了,他如果不回去只能有一个借口,那就是女真人在朝鲜的挑拨下和汉人发生了争夺土地的火并,同时朝鲜再次趁机大举北侵,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朱元璋才拿自己无可奈何,其实这个策略是李维正学习中唐的安禄山,朝廷几次欲调走安禄山,总有契丹、奚人造反,然后安禄山去镇压,使朝廷不得不放弃调他的念头。

今天李维正也是一样,朱元璋调他,朝鲜便造反,然后他镇压,这就向朱元璋传达了一个信息:我是不会回来,大不了我在朝鲜自立为王,反正我也姓李,在这种情况下,朱元璋也不敢再逼他,双方心知肚明就是,但他也知道朱元璋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就像他杀蓝玉的家人一样,根本不怕他造反,朱元璋的某种决心还是令人可怕的,所以他必须再走一步后棋。

在李维正身后,还有一辆小小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女,她忧伤地望着故国,这个少女就是王顺姬,当年的高丽末代长平公主,现在唯一还活在世间的高丽王室。

李维正被贬后,她一直藏匿在北平药局,直到李维正复出后来到辽东,她才重见天日,李维正一直将她养在府中,等待着机会,现在就是正式用她这枚棋子的时机了。

王顺姬今年已经十八岁,已经是一个完全成熟而美丽的女子了,她此时的心情可谓酸甜苦辣,五味纷杂,重回故国的喜悦,失去家园和亲人的悲伤,还有百姓对于高丽的淡忘更让她心中充满了苦涩,她曾在路上过了两个农民,还愿意回到高丽吗?回答她的是一脸的茫然,仿佛高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让王顺姬忧郁难展笑颜的还有就是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不近不远,高兴起来可以抱起她像情侣一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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