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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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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侍卫,我得到一个线索,现在想请你辛苦一趟,我这位兄弟会替你引路,给我去抓一个人来。”
……
卷二 风起云涌 第三十三章 意外收获
定远县孙知县的钱谷师爷姓吴,秀才出身,因屡考举人不中,只得委身做了孙知县的师爷,靠笔杆子混碗饭吃,刚才他正准备洗脚睡觉,忽然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面前坐在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是谁?”吴师爷大惊,他刚要站起来,腿上忽然一阵酸麻,竟‘扑通’跪倒在地,他怔怔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心中着实忐忑不安。
对面的男子当然就是李维正,他瞥了眼前这个师爷一眼,取出锦衣卫腰牌在他眼前一晃,冷冷道:“有人密报你们知县参与李善长谋反案,我奉命前来调查,若你不肯配合,我就列你为李善长同党。”
吴师爷见来人竟然是锦衣卫,而且是调查李善长案,他吓得浑身发抖,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求老爷开恩,我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都要靠我养活,求老爷开恩,千万不要杀我。”
“杀不杀你,就看你的表现了。”李维正阴阴一笑道:“我需要知道你们知县所有的背景资料,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就当你今晚只做了个梦,否则……嘿嘿!”
“我说!我说!”吴师爷是知道孙知县有点背景,极可能就是他的背景卷入了李善长案,他没有半点怀疑,便道:“这孙知县是左都御史詹徽的远房亲戚,原是池州知府,因为官库被盗而被贬为江宁县主簿,有一次他喝酒得意说漏了嘴,说他之所以能从江宁县主簿重升到定远知县,是因为秦王朱樉给吏部打了招呼。”
‘秦王朱樉!’这四个字仿佛一团火苗照亮了黑暗的角落,李维正似乎想到了什么,秦王朱樉是朱元璋次子,如果朱标遇刺身亡,按照嫡长继承制,极可能就是他来继承皇位。
李维正背着手暗暗思忖:“难道定远刺杀案不是燕王干的,而是这个秦王朱樉所为?”
李维正忽然觉得有些糊涂了,他因为知道历史上是燕王朱棣夺了侄儿的江山,所以潜意识便把刺杀案往朱棣身上套,而且于情于理都说得通,但今天的意外收获却得到了秦王朱樉这个线索。
可如果是秦王朱樉要刺杀太子,他就没必要往蓝玉身上栽赃,甚至也没必要在定远县刺杀,再往南走一点,更偏僻、更好下手,这又怎么解释?
李维正一时想不清楚,便暂时放下了此事,又回到眼前这件案子,很明显,蓝玉府中两个家人失踪,一个偷了密信藏匿起来,而另一个因为借出二十贯钱而知道了这件事,为了邀赏,便借口去追钱而进京告了密状,结果就引来了孙知县的突然查案,而蓝家并没有报案,由此可以推断,这个孙知县确实是受了人指使,难道这个指使之人就是秦王朱樉不成?
他不露声色地又问这个师爷道:“那我再问你,这几天你们知县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老爷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吴师爷怯生生问道。
“再具体一点么,时间就是五天前左右,你们知县有没有去见什么人?”
‘五天前?’吴师爷陷入了沉思,他的脑海里忽然一闪,立刻道:“对了,孙知县来定远县不久就买了一所外宅,前几天他总是命人去外宅送饭,他老婆以为孙知县在外面养了小,曾闹过一晚,后来就沉寂下来了。”
“还有什么?”
“还有…”吴师爷想了想,忽然又忿忿道:“还有就是孙知县贪污之事,还有这混账居然有短袖之癖,上次我洗澡时……”
“好了!”李维正打断了他的话,“你表现得很好,现在我需要你带我的随从去他的外宅,然后再说说孙知县贪污的线索,其余就没有你的事情了,还有我的调查是秘密进行,你谁也不能说,包括你的老婆,明白吗?”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带路。”吴师爷惶惶答应,带着杨宁去了。
……
大约半个时辰后,杨宁回来了,吴师爷已经被送回了家,杨宁带来确切消息。
“启禀首领,那宅子里已经没有了人,我拷问了一个下人,说前几天那里曾住了十几人,三天前已经离去,去向不明。”
李维正眉头一皱,去向不明,这让他怎么追查?他背着手走了几步,毅然下定了决心,看来这件事还非得找那个孙知县不可。
……
此时刚到子时,后世正是夜生活的高潮时间,但明初娱乐缺乏,所有的人皆已沉沉睡去,县城里一片寂静,黑雾笼罩着大街小巷,只偶然听见更夫有气无力地喊声:‘关闭门窗、防火防盗’。
李维正和杨宁二人已经来到了县衙的后门,墙内就是知县的后花园,围墙高耸、难以翻越,杨宁扫了一眼,瞥见一棵大树紧靠着院墙,他手一指,低声道:“首领,从那里上去。”
杨宁借树一蹬,轻飘飘地飞上了墙头,他从腰间取下一卷绳子,高高地抛了下来,“首领,拴在腰间,我拉你上来。”
李维正摇摇头,直接爬上树,跳上了围墙,他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况,便道:“好了,我们下去。”
翻过围墙,后面就容易了许多,凭李维正对县衙的熟悉,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张二虎所指出的孙知县卧房。
卧房位于一排平房的正中间,后窗正对花园,两人躲在一簇绿竹下,‘咔!’地一声,杨宁撬开了后窗,一股幽香顿时飘了出来,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轻微的鼾声,杨宁先进去,片刻,他向李维正点点头,李维正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跳进了房间,没有半点声音。
‘不错。’李维正对自己越来越满意了。
“谁!”黑暗中忽然有人喝道,但随即便寂寥无声,只听见一男一女‘呜呜!’的声音,李维正找了一张太师椅坐下,似笑非笑地望着黑暗中的定远县孙知县。
孙知县赤裸着上身,身体肥胖,他半跪在地上,身体被杨宁制住,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燃烧着滔天怒火,死死地盯着李维正。
“你不用愤怒,很快你就会哭了。”李维正取下锦衣卫腰牌,将无字背面在孙知县面前一晃,冷冷道:“奉上司命令,特来调查定远县知县孙浩在池州府时贪污案件。”
孙知县眼中的愤怒顿时变成了万分惊惧,他在池州时曾贪了官库中的大量钱财,为掩盖罪行,他便指使大盗池州飞鼠盗了官库,虽然被降职为主簿,却保住了一命,这件事十分隐秘,而且那池州飞鼠也死了,本以为这件事瞒过了,不料却突然被揭开。
孙知县吓得牙齿上下直叩,咔咔作响,就在他大堂公案旁,前任定远县知县的人皮套着稻草人,还十分新鲜,这才几天,就轮到自己了吗?
已经无须杨宁控制,孙知县瘫倒在地上,就仿佛一堆软泥,杨宁异常迅速地在房间里搜了一圈,按照吴师爷提供的线索,杨宁片刻便从床缝、夹墙内搜出三十块金锭,每块约重百两,算起来足足有三千两黄金,还有一些往来书信。
李维正拾取一封信,取出信纸迅速看了看,不由对他冷笑道:“证据确凿,孙知县还有什么要说的?”
孙知县浑身颤抖,趴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坐赃六十两银者死,他来定远县赴任前,刚刚将历年所贪的钱换成了金子,还没捂热呢,这就被锦衣卫搜出来了,他还能活得下去吗?李维正瞥了他一眼,忽然又笑道:“当然,我也可以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就看你的配合程度了。”
“你说话可算话?”孙知县在绝望中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坐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李维正慢慢低下头,盯着他眼睛低声问道:“前几天住在你外宅的那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孙知县浑身一颤,眼睛里闪过惊骇之色,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锦衣卫不是来查他的贪污,而是为蓝玉府失踪的那封信而来,他、他怎么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此事?
贪污之事被抖出,他将必死无疑,可出卖了秦王,他也一样活不成,孙知县心中异常矛盾,他低下头,脸上肌肉扭曲着,似乎痛苦到了极点。
李维正冷冷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他知道,孙知县必然会有一个选择,孙知县咽了一口唾沫,忽然道:“如果我说出来,你能给我留点什么吗?”
李维正用脚挑出了十锭黄金,推给了他。
“好吧!我说。”孙知县要回部分金子只是试探李维正的态度,会不会真在意他的贪污,他既然还回了千两黄金,就说明他并不是为自己贪污而来,一颗心微微放下了,他又道:“如果我说出来,希望你们能替我保密。”
李维正还是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他。
孙知县一咬牙便道:“是秦王派来之人,我只知道为首之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文士,鼻头上有一颗肉瘤,他们三天前去了黄州府,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李维正给杨宁施了个眼色,两人带走了二十锭金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房间里月光清冷,洒在孙知县苍白无神的脸上。
……
卷二 风起云涌 第三十四章 各有门道
黄州府是湖广行省重要州府,这一带河网密布,湖泊众多,土地丰腴,可谓鱼米之乡,百姓生活也普遍富裕,二月底,正是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季节,这一天,黄岗县阳逻镇官道上远远来了两个骑马之人,正是从定远县而来的李维正和下属杨宁。
“五哥,要不然我先去探探风声,我们镇上汇合。”杨宁和李维正时间相处久了,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融洽起来,杨宁今年二十一岁,小李维正两岁,从小便是孤儿,出身名门武当,在太子身边做秘密保镖已经两年,这次被太子指派给李维正做随从,而且太子的意思是永久跟随,虽然他心中有些不服,但也无可奈何,不过李维正在定远县的表现令杨宁十分钦佩,能在一天之内便将敌人摸透,尤其是李维正在拿走定远县知县两千两黄金后,竟出手分给了他五百两,这令杨宁十分感动,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给师门重修道观了,他在定远县听张二虎称李维正为五哥,他也就跟着这样称呼起来。
偷走信件家人严实的老家正是黄州黄岗县阳逻镇人,他家在镇北五里外的一座小村庄内,按照路程再走一刻钟便到了,此时已是黄昏,眼看夜幕渐渐降临。
“不用你去探风声,我自有办法。”
李维正沉吟一下又道:“姓严的家人肯定不会在老家,我们来的目的是要了解究竟有多少路人马来过,同样,所有的人也想了解对手的情况,看似错综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就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至于那个姓严的家人,在天罗地网下,他逃不掉,关键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那五哥以为会有几路人马来争夺?”
李维正笑着摇了摇头,“说老实话,我只知道下限,不知道上限,太子两路、秦王一路、蓝玉一路,这就是四路,我怀疑皇上可能也会派人参与,还有别的亲王,如果秦王想把水搅浑的话,不能排除他会把消息泄露给别人,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没底了,不过我们虽然是力量最弱的一方,但也是最隐密的一方,只要我们充分利用优势,未必不能笑到最后。”
两人说着,便走进了镇子,为这次行动李维正特地回了一趟家,换了两匹普通马,李员外又替他们搞了两张路引,这样一来,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来黄州买稻种的普通农民。
镇上的大客栈有好几家,但李维正根本就正眼不瞧,他带着杨宁在镇上找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背街处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客栈,客栈确实很差,潮湿阴冷,随处可见老鼠蟑螂的踪迹,几个浓妆艳抹的下等暗娼靠在屋檐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们,那几张惨白的脸,就仿佛一个个夜幕下的孤魂女鬼。
“掌柜的,住店!”
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暗娼的纠缠,走进客栈,一盏若明若暗的油灯,光线暗淡,掌柜懒精无神地瞥了他们一眼,“单间屋子一晚二十文,通铺五文,不管饭,没有路引价格则加一倍。”
两人对望一眼,很好,他们就是不想留下什么痕迹,李维正当即笑道:“那就给我们来一间两张床的单间,要你的预留房,我们没有路引。”
“预留房要一百文。”掌柜有些惊讶了,对方居然知道预留房,看来他们真是因为没有路引才肯住在这里,而且他们不是湖广口音,他眼珠一转,便试探道:“不知二位客官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李维正一直非常感激父亲送自己去临淮县做小吏,虽然地位低微,但却让他接触到了大明社会的最底层,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社会经验,比如小客栈的猫腻,这些小店条件虽差,但自有生财之道,所谓预留房当然是最高档的房间,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如果想住高档房那就完全可以去大客栈,条件更好,价格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住预留房就表示客人想住得安全又想条件舒服,而且有特殊要求,大客栈虽也能提供一些特殊服务,但远远没有小客店那般品种繁多,尤其小店可以免路引,大店却不敢,所以这种预留房大多是给那种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们准备,赚他们的隐私钱。
李维正丢下四贯钱,道:“住五天,至于特殊要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房间再说。”
住五天只需两贯钱,李维正却给了四贯,多出来的两贯钱其实就是佣金了,这是行里的暗规矩,如果客人要做的是小事,就不用再给掌柜居间费,可如果是大事,则还要另付佣金,掌柜见他十分精通,不由肃然起敬,便端起油灯毕恭毕敬道:“客官请随我来。”
他带着两人走过一条弥漫着霉臭的狭窄通道,两边低矮的小门内就是所谓的单间了,可清晰地听见房间里传来暗娼的荡笑声和男人的喘气声,掌柜已经习以为常了,李维正面无表情,只有杨宁紧皱眉头、捂着口鼻,他虽然武艺高强,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最底层的地方。
走上一座破旧的木楼梯,楼梯吱嘎吱嘎作响,一直走到最高处,又穿过一条两端有门但十分低矮的黑暗通道,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掌柜掏出钥匙开了锁,回头笑道:“你们请进吧!每天我婆娘都会来打扫这里,保证干净。”
他点燃了房间里的灯,柔和的光线顿时洒满了房间,虽然不能和大客栈的上房相比,但也干净整洁,一共有两间屋,都有床,被褥簇新,而且最里面一间还有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小镇的主要街道和进入小镇的入口,这一点让李维正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客官,这里是小店最高处,楼下是我和婆娘的住处,很安静,等会儿我婆娘会送来热水,如果想吃饭,我也可以帮忙去镇上的酒楼代买。”
说到这,掌柜转身又将门关了,压低声音道:“两位现在可以告诉我,有什么特殊要求,我需要事先安排。”
掌柜说的特殊要求指一些暗事,比如雇凶杀人、探听情报、买通牢役等等,而且行有行规,绝对不会出卖客人,这一点可以完全放心,只要肯花钱,就可以得到最满意的服务。
李维正取出二十贯钱,递给了掌柜笑道:“这是给掌柜的佣金,就不用麻烦掌柜传话了,烦请掌柜直接给我找一个镇上消息最灵通之人,如果佣金不够我可以另算。”
掌柜愣了一下,看来这位客官很清楚这里面的套套嘛!他连忙点头道:“客官放心,就按客官说的办。”
掌柜走了,杨宁十分佩服地对李维正道:“跟五哥办事确实长见识,我今天收获颇多。”
李维正却微微一笑道:“其实秦王之人也会花钱买情报,只是他们住在大店,会彼此成为猎物,不像我们住在这种最破烂的小店中,只有我们知道他们的份,而他们却绝对不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我们就象隐了身一样,明白吗?仅仅舍得花钱还不够,关键是要懂得怎么花钱。”
“我明白了。”杨宁钦佩地说道。
李维正拍拍他的肩膀又笑道:“咱们明天上午去镇上再逛一圈,你身子太挺拔,不像买稻种的农民,须装得再淳朴一点。”
杨宁默默地点了点头,片刻,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掌柜的声音,“客官,是我!”
杨宁上前开了门,只见掌柜的后面跟着一个外表猥琐的男子,满脸笑容,进门便对李维正点头哈腰不止。
“客官,这是我们镇子里的包打听,不光镇子里,就连县里的各种鸡毛蒜皮事情他都样样知道,而且无所不能,只要客官想得到,他就做得到。”
掌柜介绍完,便退下去了,李维正瞥了男子一样,便笑道:“兄弟这几天生意不错吧!”
男子连忙陪笑道:“大爷说得不错,这几天来镇里打听事情的人特别多,不过生意虽好,小人收入却不多。”
李维正懂他的意思,这就像买水果一样,去菜场买和去批发市场买不一样,去批发市场买再和直接到果园买又不一样,他笑了笑道:“是不是层层剥皮,到了你手上就没几个钱了?”
男子叹了口气,“买消息人虽多,但都不上路,偏偏要找什么店小二,那些店小二个个心黑手狠,从来都问我买最便宜的情报,蠢啊!花了大钱还得不到最详细的,不像客官懂得直接找我,花同样的钱却能得到最好的消息。”
说到这,那男子伸出两个指头,“如果客官是想打听三木村严家的事情,那我就要价两百贯。”
“两百贯!”杨宁惊呼一声,“你这家伙也太黑了吧!”
李维正笑了笑,立刻伸手拦住了杨宁,对眼前男子道:“两百贯,我们成交!”
“好!”那男子由衷地竖大拇指赞道:“既然大哥这么豪爽仗义,兄弟也就不藏私了。”
他又回头对杨宁笑道:“实不瞒这位小兄弟,这些天来找我买严家消息的店小二着实不少,我不知道他们的主顾出了多少钱,但这帮黑心小二只肯给我一两贯钱,我又不敢破坏规矩直接去找他们主顾,哎!你想想看,一两贯钱能买到什么消息?”
“那我们给你两百贯,你又能给我们什么消息?”杨宁仍然不相信地问道。
那男子阴险地一笑,“给我两百贯钱,我会把来买消息人的名单全部给你们,还包括他们最详细的情况。”
……
卷二 风起云涌 第三十五章 各路神仙
卖消息的男子走了,给李维正留下来一叠名单,共有正反六页,都是来自各个客栈的登记簿,也就是说半个月内,先后有六路人马来阳逻镇打探过严家的消息,这里面还不包括没有买消息的人,不过这个男子功课做得很详细、也很到位,不仅有人数、姓名,还有为首之人的相貌特点、以及来镇上的所作所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一封小小的信件竟惹来这么多人争夺,李维正不得不感慨大明权力斗争之烈,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包打听’思路之细密。
他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一条黑影匆匆走过街道,李维正沉思了片刻,便叫道:“杨宁!”
杨宁上前抱拳道:“五哥,有事请吩咐。”
“去把刚才那个卖情报之人给我杀了,下手要干净利落一点。”
李维正说得轻描淡写,杨宁却一下子愣住了,看着李维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李维正淡淡一笑道:“别人没他说的那么蠢,他也不会只甘心收一两贯钱,他既然为钱出卖别人,同样也会出卖我们,去把他杀了,我们不能留后患。”
“是!”杨宁明白过来,他也不走正门,跃出窗子,沿着屋脊猫腰窜了出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杨宁回来,手里拿着两百贯钱,歉然道:“五哥,很抱歉,这两百贯钱我实在不甘心给他。”
李维正收了钱,又回到桌案旁,仔细地研究得到的资料,这些住店人用的大多是假身份,比如俞平化名为俞胜,京城商人,两天前已经离开了阳逻镇。
这时,李维正的目光停在了第三页纸上,太原茶商赵无忌,共十四人,住在武湖客栈,情报上写得清清楚楚:赵无忌,中年文士,寡言语,鼻头一侧长有一颗肉瘤。
……
第二天一早,李维正被敲门声惊醒了,住在外间的杨宁已经打开了门,隐隐可听见掌柜的声音,他的声音如常,恭敬中透着发财的喜悦。
“两位爷,县城最有名的韩妙妙姑娘来我们镇上接客三天,要不要我安排一下。”
李维正笑了笑,看来昨晚杨宁处理得很干净,他披上衣服走了出来,对掌柜道:“找姑娘之事我们没有兴趣,我倒想问问,武湖客栈在哪里?”
掌柜一愣,有些紧张地问道:“客官想换客栈吗?”
“不是,我有个朋友在那里,我想去看看他。”
掌柜放下心便笑道:“武湖客栈离我们这里不远,到大街上一直向西走两百步就看见了,不过街面上的挂牌是武湖酒楼,其实是一回事,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
“多谢了,我们出去逛逛,晚上再回来,房间就不用收拾了,给我们烧好热水便可。”
李维正带着杨宁走出客栈,到了白天,他们才看清楚阳逻镇的情况,小镇不大,就是一条大街,因地处湖广去中都的交通要道,小镇的商业十分繁华,大街两旁客栈、酒楼、妓院、赌场、钱行、当铺一家接着一家,集集密密,向西走了约两百步,果然看见了一个斗大的招牌:武湖酒楼,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内有客栈’,两人刚走到客栈门口,一名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两位来吃早饭吗?小店什么都有,包子馒头、大饼油条、豆浆豆腐脑、点心糕饼、小菜热炒酱牛肉,包你们吃得满意。”
“好,给我们找个一楼大堂位子,我们喜欢热闹。”
“好咧!两位随我来。”店小二引他们进了大堂,大堂里十分热闹,坐满了吃早饭的客人,天南海北的口音都有,绝大多数都是住在武湖客栈的客人,李维正扫了一圈,没有看见他要找的目标,两人找了一个靠楼梯的位子坐下,点了两盘包子和两碗豆腐脑,又点了几样冷菜和一壶酒,这时,李维正向杨宁使了个眼色,看了看楼上,杨宁会意,迅速上楼去。
按照那个‘包打听’的资料,住在这个客栈的竞争者有两拨,一拨就是秦王派来的十四人,另一拨人却不知是谁派来的,约有十人,乔扮成行脚镖师,为首之人是一个光头,长相十分凶恶。
片刻,杨宁不露声色地走下来,冲李维正向后努了一下嘴,一阵脚步声响,只见楼梯上走下来一群人,个个身材魁梧、步履矫健,其中一人拿着一杆镖旗,为首之人果然是一个光头,约五十岁、眼似铜铃,长一张血盆大口,模样十分凶恶。
李维正和杨宁低头吃饭不语,一群人从他们身边如一阵风似的走过,李维正眼一瞥,这才发现门口牵来一群马,还有几辆镖车,他们纷纷上了马,策马向北疾驰而去。
“小二,向你打听件事。”李维正叫住了店小二,笑道:“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做茶叶生意的商人?”
‘茶叶生意?’小二挠了挠头,这时旁边有一名食客接口道:“前两天倒是有一个从太原来的茶叶商人,好像姓赵,带十几个随从,天不亮已经退房走了。”
“哦!多谢了。”李维正拱拱手,又坐下继续吃饭,片刻,两人丢下一把钱离开了酒楼,现在所有人都先后离去,必然都是得到什么消息了,而在阳逻镇想得到消息,只能有一个地方,就是那个偷信人严实的老家,两人回到客栈,骑马向严家所在三木村疾驶而去。
三木村离镇子只有五六里,转瞬即到,远远地看见了三棵巨大高耸的柚子树,足有数十丈高,树冠枝叶繁茂,就仿佛三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这就是三木村名字的由来。
离村口还有百步远时,李维正忽然勒住了马,他远远地看见了路边田垄里翻下了两辆镖车,一群刚刚闻讯赶来的村里人围在路边指着镖车议论纷纷。
“五哥,地上有血迹。”杨宁眼尖,一眼发现路边有一溜血迹,他跳下马伏在地上闻了闻,紧张地说道:“味道很新鲜,好像刚刚才发生。”
李维正立刻向四周望去,忽然,他看见了,在三里外的一片树林旁,几匹马一阵风似地冲进了树林。
“我没猜错的话,应是秦王之人下的手。”
李维正一振缰绳,向树林那边冲去,刚走没几步,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嘶声,一匹马奔了回来,估计是逃走的马恋主,又回来了,马鞍上挂着一只皮囊,李维正随手摘下皮囊,催马和杨宁继续向前奔行,片刻,两人冲至树林边,却猛地勒住了马,只见树林旁的一口水塘中飘满了尸体,正是武湖酒楼中看到的那群镖师。
“五哥,好像只有九具尸体,怎么少了一人?”杨宁举目四望,发现在水塘东面有一条水迹,拖入一蓬灌木丛里,他飞跑过去查看,忽然站起身大声喊道:“五哥快来,这里有一人,好像还有一口气。”
这时,李维正在路旁查看那只皮囊,刚打开,忽然听见喊声,他立刻将皮囊塞进马袋中,催马疾奔上前,只见草丛里躺着一人,就是那个为首的光头大汉,他一条腿已经没有了,一柄剑从后背刺入、前胸穿出,就在李维正奔近时,他刚刚断气。
“他说了什么?”
杨宁站起了,叹了口气道:“他什么也没说。”
“搜搜他身上有什么,比如腰牌之类的东西。”
“我已经看过,绳子被割断一半,腰牌已经没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杨宁十分无奈,凶手下手狠辣,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李维正见一群村民正向这边奔来,他当即道:“快走,有人来了。”
两人调转马头刚要走,忽然,李维正发现这个男子的脸形似乎有些怪异,一边脸颊鼓得很大,他心中一动,立刻跳下马蹲到死者的身旁,他慢慢掰开死者的嘴,将食指伸进嘴里轻轻一抠。
这是什么?
……
卷二 风起云涌 第三十六章 生死一线
杨宁去三木村打探消息了,李维正则先赶回了客栈,客栈里很安静,客人大多出去谋生了,堵在门口的几个暗娼劳碌一夜,也纷纷找地方歇息去了,只有客栈掌柜伏在柜台上小憩,院子里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睡意惺忪地抬起头,见是李维正进来,满脸的疲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起身笑容可掬道:“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维正笑了笑便快步向自己房间走去,刚到过道口,他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嘱咐道:“我要休息,你不要来打扰我,知道吗?”
“小的明白!”
李维正快步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仔细地把门关严实,又拉上窗帘,这才走到自己的床前,他先打开在在空马上发现的皮囊,抖出里面的东西,皮囊里面装了两千余贯纸钞和十几锭金银,还有就是一只紫檀木盒。
他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只圆鼓鼓的锦缎小包,约一颗核桃大小,锦包一头被绳子系紧,颇为沉重,他小心地拉开绳子,却一下子呆住了,布包里面竟装满了钻石,颗颗如黄豆粒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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