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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途-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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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藩,就是最好的信号。

那么,朝廷又会怎么个削藩法?是直接啃硬骨头,动秦、晋、燕,还是先捡软的捏?历史上是先捡软的捏,可现在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朝廷还会按旧路走棋吗?

李维正心中充满了困惑,他忽然站起身,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给陈万里,可以进军大沽口了。”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三十七章 燕王之断

建文元年八月,燕王朱棣以十五万大军进攻辽东。他分兵两路,一路出遵化绕道北边进攻辽西,而另一路则由他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进攻山海关,经过一场短暂的试探进攻,朱棣开始意识到他不可能攻下山海关,但他也不甘心退兵,便驻扎在山海关外,等待北路军的消息。

但北路军也遇到了麻烦,五万燕山铁骑在大将张玉的率领下准备从广武后卫突入辽西,但是他却意外地发现原来的平坦原野上竟也修建起了一条漫长的防御长城,他的骑兵队无法通过,只能攻下懿州才可能进入辽西,但李维正早有防备,数万辽东军枕戈以待,并实行坚壁清野,不给他们获得粮食,而东面,他的探子报来消息,蒙古朵颜三卫的骑兵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张玉非常为难,要强攻懿州,他没有带攻城器。而且用燕山铁骑攻城,这是燕王绝对不允许的,可要绕道东方的建州,他也没有准备这么多粮食,况且李维正既然有了准备,东面也未必攻得进去,还有朵颜三卫拦截呢!

在考虑了整整一天后,张玉派人去给燕王送信,同时他又命军队缓缓撤退,一边撤退,一边等待命令,四天后,他得到了命令,燕王命他立即返回北平,放弃攻打辽东。

此时燕王朱棣也在急急向回赶,就在这短短的四天,一连发生了几件大事,有山西的密探用飞鸽传书报告,秦晋联军再次出兵二十万,行军迅捷,向北平杀来,而与此同时,辽东数万水师突然出现在天津卫外水域,用火炮轰平了码头,并击沉数十艘天津卫战船,最后一把火烧毁河北唯一的一个船厂,天津卫船厂。

北平的空虚使朱棣放弃了辽东。他撤军了,但最终促使他撤军的却不是秦晋联军杀来,或者辽东水师奇袭天津卫,都不是,而他的军师姚广孝紧急派人给送来了朝廷的消息。

朱允炆再一次削藩了,目标是刚刚失去军队的周王,朝廷派军队把周王抓回了京城,囚禁起来,撤销了周王的藩国,上一次撤宁王藩还有理由,而这一次什么理由都没有了。

朝廷的削藩使朱棣骇然,原以为朱允炆会等军权抓拢后再动手,那也是两三年后了,没想到居然提前了。

两天后,朱棣返回了北平,一进燕王宫,他劈头便问姚广孝道:“大师,朱允炆削藩,我们该如何应对?”

姚广孝早已经有了定计,他微微一笑道:“殿下不用着急,朱允炆的削藩不是我害怕的那种削藩。我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朱棣大喜,连忙把姚广孝请进书房,坐下问道:“请军师教我?”

“殿下首先要知道,朱允炆为何要削周王藩?”

朱棣想了想,他忽然问道:“可是因为河南空虚的缘故?”

姚广孝抚掌大笑,“殿下果然英明,一点就透,不错!他之所以削周王藩,就是因为他们在实行新的军制变革,建立所谓皇帝直辖的新十军,而河南卫军几乎都被调回京师,仅留一点点维持治安的散兵,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能允许河南地界有野心勃勃的藩王存在,所以便趁周王军队被夺,一举削除了周王藩。”

朱棣恍然,他又举一反三道:“那这样说起来,下一步削藩就应该是山东齐王了,然后是武昌的楚王和长沙的湘王,对吗?”

姚广孝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齐王是对的,但我认为楚王和湘王暂时不会削,殿下可能把贵州的蓝玉忘记了吧!”

朱棣点了点头,确实,朝廷暂时还不会动湘楚二王,要维持湖广的稳定,他忽然又问道:“那蓝玉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也正要禀报殿下,我们在云南的细作传来消息,蓝玉进攻云南。和云南的沐家军打了几仗,各有胜负,由于云南消息过来遥远,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而那时沐春正好进京述职,估计蓝玉就看到了这个空档,才进攻云南。”

朱棣想了想,应该是这样,他和蓝玉打过多年的交道,深知他的用兵,看似好走偏奇,比如捕鱼儿海之战,比如奇袭四川等等,但这只是战术出奇招,但从战略上来说,蓝玉却很谨慎,他要进攻中原,首先就是要先拿下云南,以保后院不失,有了云贵为后盾,他才会大规模进攻四川或者湖广,所以蓝玉不会这么快反攻中原,如果要反攻也是要拿到云南以后。这样说起来,朝廷削藩湘楚也是有可能的。

但蓝玉之事还较远,现在他要解决眼前的危机,他便放下蓝玉道:“那军师的意思是,辽东我真的就放弃吗?”

姚广孝笑了笑道:“如果殿下要当高丽王,可打辽东,可殿下想做大明皇帝,那辽东就必须放弃,到最后再来收拾。”

朱棣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他一路所想,他了解李维正。这个人看似在自己和朱允炆之间摇摆不定,有点朝秦暮楚,实际上他谁也不想投靠,他就是要自立,他是绝不会替朱允炆做急先锋,就是他对大明有野心,但那时自己也已有了百万大军,解决他根本就不在话下了。

“好!我听军师的,暂时饶过李维正和辽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殿下,我以为不管朝廷削周、齐二王的用意如何?我们都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我们必须要先解决北平附近的朝廷军队,否则强敌虎视在旁,我们什么事都做不成,我的计划是先夺朝廷之军,然后宣告天下,以平定蓝玉为借口,向秦晋、四川一线进军,吃掉秦晋蜀三王,再进湖广河南,那时天下半壁江山已经归殿下了,就可以正式与朱允炆小儿一争高下。”

“好!”朱棣一击掌大笑道:“军师和吕思远可谓不谋而合,我们就这样干。”

说到吕思远,朱棣忽然又想起了他在京城为质的儿子,不由脸色一变道:“那高熙怎么办?”

姚广孝没有回答,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这也是他考虑已久的事情,朱棣有三个儿子,高炽、高熙和高燧,高燧年幼可以暂时不提,可高炽和高熙年纪相近,高炽文弱而高熙凶横,高熙就一直恨自己不能早生一年成为世子,他野心勃勃,根本就不把大哥放在眼里,偏偏燕王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次子,认为像自己。而极不喜欢长子高炽的肥胖文弱,他甚至几次想改立次子为世子,只是不被先帝同意。

可姚广孝却非常重视长子高炽,认为宽仁厚道,将来他为帝,必将能使大明中兴,而若高熙为帝,大明就真的完了,哪有王朝三世武治而不败亡的?而且从个人感情上说,姚广孝就是高炽的师傅,于公于私他要要辅佐高炽继位。

所以姚广孝就有了一个念头,最好使燕王吞并朝廷之军后,触怒朝廷,而杀了人质高熙,一了百了,可偏偏燕王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响起了在京城为人质的儿子,这让姚广孝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却不肯放弃这个除掉高熙的机会,沉思片刻,姚广孝便劝他道:“殿下要做大事,就要有所舍弃,儿子虽重要,可比起大明天下的重要,却又不如了,当年刘邦的父亲将为项羽所烹,他却想分一杯羹,甚至追兵将至,他还能把自己儿女推下车逃命,就是这样不效妇人之仁,所以他才能以弱胜强,打下了四百年汉室江山,而殿下雄才伟略,有帝王之姿,虽然兵力稍弱,但只要能果断行事,未必不能夺取天下,殿下当效刘邦,莫要为儿女之情断送了时机。”

姚广孝见朱棣眼中还有犹豫,便再劝道:“殿下莫要以为现在还不到万分危急时刻,现在秦晋联军再次进军河北,而朝廷之军却不加阻拦,极可能就是他们已经看出秦晋二王的威胁不大,便想协助秦晋之军先灭燕国,殿下,秦晋大军若到保定,便是我们的灭顶之灾到了。”

说到这,姚广孝竟跪了下来,“臣请殿下当机立断!”

朱棣仰天长叹一声,含着眼泪缓缓道:“好吧!连夜发信通知吾儿,让他自行逃命,他的生死就听天由命了。”

……

第二天,燕王不慎失足从马上坠落,生命垂危,遍请名医医治无效,在最后弥留之际,悲痛万分的姚广孝派人去请河北布政使张昺、都指挥左使张信和右使谢贵三人,言燕王将亡,请三人前来最后一见,商议燕王后事。

三人对这个消息惊疑不定,张昺又秘密派人去找燕王宫长使葛诚,企图从他这里得到真实消息,但葛诚返回的消息却是燕王确实从马上失足,现在躺于深宫,他也不知道实情。

这时张信便对张昺和谢贵二人道:“燕王乃皇上亲叔,若真的病故而我们不去探望,导致燕王军不能被朝廷所得,皇上必怪罪于我们,但我们又要防止燕王有诈,所以我建议我们做两手准备,二位可代表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前去探望燕王,听他的遗言,而我带重兵停驻在燕王宫外,这样,即使他有诈也要投鼠忌器,不敢加害于二位,你们看如何?”

张昺是布政使,他必须得去,而谢贵虽不想去,但他的勋爵要略低于张信,又被张信抢了先,最后也只能答应了,就这样,三人商议了详细的策应方法,便率两万大军向燕王宫而去,张昺和谢贵进宫探望燕王,而张信驻军一里外等候,兵不卸甲、马不去鞍,准备随时策应。

但悲剧就在这时发生了,张昺和谢贵二人刚进燕王宫端礼门,便被埋伏在此的五百刀斧手一拥而上,将二人砍为肉酱,燕王朱棣随即现身,下令将已先一步抓捕的长使葛诚一并斩首。

燕王朱棣骑马出了燕王宫,张信翻身下马伏拜,遂传假诏:‘张昺和谢贵二人欲勾结秦晋二王造反,已被就地斩首,现秦晋大军将到,河北军交付燕王暂时统领,维护河北安全。’

建文元年九月初,燕王朱棣夺河北二十五万大军,兵力已增至五十万,三天后,河北地方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消息传到京城,顿时满朝震惊。

就在这时,燕王朱棣却宣告天下:蓝玉谋反,先帝欲平息贵州而不幸驾崩,燕王不才,愿继承先帝之志,扫平蓝玉,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三十八章 高熙出逃

朱允炆已经失眠两天了。在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时刻,燕王突然造反了,杀了他的大臣,夺走了他的军队,五十万啊!燕王手中竟有了五十万的军队,这个藩他还能怎么削,现在怎么办?打还是不打,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一团。

“陛下!臣以为首先要严惩叶天明。”黄子澄一阵咬牙切齿,他认为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叶天明来承担,就是他劝说皇上联合秦晋二王共同剿灭燕王,才把燕王逼反了,从而打乱了朝廷的削藩部署。

自从诸王回京祭祀先皇结束后,朝廷便渐渐分为两党,一是以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人为首的改革激进派,尤其是黄子澄,他在提出改革军制,实行十军制后不久,又推出了改革税赋体制,一是以货币代替实物纳税,百姓不再交粮,而是交定额的银钱为租税。他认为这样可以减少中间环节官吏对百姓的盘剥,其二就是成立新的课税署,取消各地官府征税的权力,民众直接将税款解到课税署,而地方官府的经费则由朝廷拨付,这样就可以使中央朝廷的财政收入大大增加。

但他们改革方案却遭到了叶天明为首的保守派的严厉抨击,认为他们的改革将把大明带入苦难的深渊,大明铜银缺乏,各地以物易物尚广泛存在,也不问是否符合实情便将税赋改制仓促推出,而对官商勾结便可轻易操纵粮价银价的可能视而不见,其次,在藩国未削之际便剥夺地方财权,必将使大明重走东周老路。

‘税乃国之根本,妄动则祸国,自古下行弊深,上则改之,大明立国未久,民生凋敝,便妄动税赋,为祸国之根也!’

叶天明的话说得很重,深深地刺激了黄子澄,也使他的税制改革没有能通过,黄子澄从此把叶天明视为眼中之钉,只有有机会便大肆抨击。

但今天他的建议却让朱允炆一阵厌烦,现在燕王造反了,不思平定之策。还在这里引发内讧,自己这个师傅也实在太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他压住心中的不快道:“黄爱卿,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燕王已全夺河北之军,势力庞大,朕现在想知道该如何应对?请黄爱卿多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这时,旁边的齐泰插口道:“陛下,臣以为燕王虽夺朝廷之军,但他的首要敌人并非朝廷,应还是秦晋,所以陛下现在应利用他们火并的机会加快整军,使陛下手中之军能尽快的形成可用之兵,否则燕王击溃秦晋,下一步就是朝廷了。”

朱允炆点了点头,还是齐泰能体谅自己,而且找到了事情的关键点,现在军制改革正进行到一半,各地都卫都已经废除了,而新军还没有建成,从而出现了兵找不到将,将指挥不了兵的混乱局面。幸亏还有个秦晋垫背,否则燕王长驱南下,朝廷军队根本就无法抵挡,其实说起来也荒唐,军制改革进展缓慢的原因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枝节,比如光讨论各军大将的官职名称和品衔问题就耗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有的要求实行周制,有的建议实行汉制,也有的主张实行唐制,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下面还有怎么防止大将拥兵过重讨论、皇上如何指挥军队的讨论,没有一年半载的讨论,各个大将是根本不可能就任,至于就任后与下面官兵的认识磨合、威信建立,那就更遥遥无期了。

如果燕王不反,朱允炆还不急此事,现在文泰一提,朱允炆便着急了,“那这件事,文爱卿认为该怎么处理,朕倾向于先任命大将,再定制度。”

“非也!”黄子澄反对道:“名不正,言不顺,皇上要用大将,首先得正名限权,既给他们名份,但权又不能滥用,只有先定下制度。将心才能忠,军心才能服,陛下莫要急功近利,最后藩国未削,割据又生,大明危矣!”

“陛下,吏部尚书叶天明紧急求见!”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名太监的禀报声。

其实在某些时候,朱允炆还是比较信服叶天明,至少他的方案很实用,不想他的几个师傅,空谈多、务实少,但朱允炆也知道,黄字澄和齐泰在,叶天明的方案最后肯定会不了了之,他沉思一下便道:“朕有些疲惫了,下午再召见他吧!”

黄子澄和齐泰见皇上下了逐客令,便一起躬身告辞,他们一走,朱允炆便立刻吩咐身边的太监道:“速宣叶天明来见朕。”

黄子澄和齐泰走出皇宫,黄子澄便恨恨道:“不用说,皇上必是遣开我们,再单独接见叶天明。”

齐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喜欢叶天明此人,但现在局势危急。我们不能再内讧,扶助皇上度过眼前之危再说吧!”

黄子澄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也无奈地道:“也是,回去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免得再惹皇上不高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皇宫,各自返回了署衙。

……

御书房内,朱允炆正在认真地聆听叶天明的建议。

“陛下,燕王谋河北之军已久,否则不会出现张信背叛一事,据臣的判断。燕王既然已经打出平定蓝玉谋反的口号,那么他的进攻路线也必然是先秦晋后四川,最后进入湖广,这时他已占据了大明大明半壁江山,也足以和朝廷决一胜负了,所以臣的建议就是不能观望其坐大,朝廷必须态度坚决,直接宣布燕王造反,然后命大军进军河北,把燕王牵制在河北一省之内,然后再四面围堵,或许还有削藩的希望。”

朱允炆点了点头,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务实的方案,而不是黄子澄、齐泰那种空谈,他沉思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现在军制混乱,朕唯一担心朝廷军队敌不过燕王,所以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少大臣坚持先建制度后派将,朕又担心时间上不来及了。”

叶天明冷笑一声便道:“这必是黄子澄之流的建议吧!我知道他们怕大将率军谋反,当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愚蠢之见,定下制度又能怎样?大将真要造反就算有一万条制度又能约束他们吗?现在局势危急,还在这里空谈制度,等制度建好了,燕王大军也兵临城下了,制度定给谁看?陛下,臣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我也赞成书生误国这句话,陛下若想保住江山,就得果断行事,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不能有半点犹豫。”

朱允炆背着手走了几步,他终于横下了心,“好吧!朕这次听叶大人的,不知你可有具体方案?”

“有!”叶天明取出一本奏折,呈给朱允炆道:“臣的方案是东、中、西三路并进,并推荐三人为大将,并推荐三名重臣为观军容使。以稳军心,东路军陛下可命大将盛庸为都督,户部尚书铁铉为观军容使,率二十万大军进军山东,先削齐王藩,再进驻济南府德州;中路军臣推荐大将耿柄文为都督,刑部尚书暴昭为观军容使,同样率二十万大军,进入河北大名府驻扎,与山东军呼应;而西路军臣推荐张翼、高巍两将,张翼率二十万大军进军汉中,防止燕王入蜀,而高巍则率十万军南下重庆,监视蓝玉,至于他们的观军容使,臣推荐御史大夫景清进汉中,这样,大将统兵,重臣稳军,文武相济,必万无一失,臣的诸多具体方案都在奏折里,请陛下一观,早做决定。”

叶天明的建议听的朱允炆血脉贲张,他毕竟是年轻人,这种极具进攻方案他也深为赞同,这一次,他真的果断起来,当机立断道:“不打怎么知道不行,朕也豁出去了。”

……

就在燕王朱棣起兵后的第二天,朱允炆终于果断下令,宣布燕王造反,天下军民皆可讨之,他下令将原山东军卫交付盛庸和铁铉,原河南军卫交付耿柄文和暴昭,原浙江、福建和四川军卫交给张翼、景清,分兵三路向北进军,同时,他又下密旨给铁铉,命他在山东削齐王之藩。

大战将起,天下震动,但这些天京师内却控布极严,到处都有挨家挨户搜查的军队,各个关口都张贴着画像,赏银三万两捉拿逃匿的燕王次子朱高熙,有窝藏者视同造反共罪。

这是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一直被严密监视的朱高熙却突然在监视者眼皮下失踪了,当然,没有什么妖术,而是早就花重金买通了监视者,买通的理由很简单,朱高熙迷上了青楼,总是喜欢夜间出去,白天回来,这个秘密的不良行为从六月份时便开始了,几乎每隔两天就会这样一次,而且很守信用,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守信后,监视者也渐渐丧失了警惕。

而就在燕王大举进攻辽东不利之时,朱高熙在一次夜出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负责监视他的千户军官惊恐万分,他不敢向上报告,而是悄悄隐瞒了这件事,可没几天,朝廷宣布燕王造反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千户也畏罪潜逃了,直到这时,朝廷才知道朱高熙已经逃了,朱允炆震怒,下令沿途拦截朱高熙,并在京城内挨家挨户搜查。

不过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朱高熙既不在京城内,但也不在逃亡的路上。

在京城南郊有一座不大的寺庙,叫做白云寺,寺庙中原来养着二十几名僧人,这座寺庙是秦王朱樉私人修建,专门替他消灾祈福,寺庙的方丈叫做智光,和天下所有的方丈一样,每天都在绞尽脑汁为寺庙收入想办法,秦王现在只养兵而不养和尚,早在一年前便断了寺庙的供奉,没有了生计来源地白云寺也渐渐变得窘迫起来,僧人们纷纷离去,只剩下几个老迈僧人靠种十几亩薄田度日,智光大师更是每天都早出晚归进京化缘,想法设法找些粮米。

不过这几天智光大师却没有出寺化缘,借口是自己生病了,也不再让其他老僧进城,这几天他又收了一名徒弟,法名悟尘,这名徒弟长得身材魁梧,脸庞方正,却没有眉毛,不过他的家境似乎很富裕,捐了一大笔钱给寺院,使寺院至少一年衣食无忧,再加上他身子壮,可以去耕田种地,老和尚们也就安心地在寺院里念佛诵经了。

这个和尚自然就是天下通缉的燕王次子朱高熙了,出家为僧正是他的先生吕思远的计划,吕思远从做他师父的第一天起便开始策划他逃离的计划了,这座寺院是他所看中,地方偏僻,只有几个容易控制的老和尚,而且是秦王的寺院,不管是谁也想不到,燕王的儿子会出家,而且是躲在秦王的寺院中去。

这次和朱高熙一起逃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当然就是先生吕思远了,另一个则是他的心腹侍卫,武艺高强的蓝脸人吴思,人多反而会暴露,吕思远并不着急逃回北平,他知道顶多一个月后朝廷找不到人,便会以为他已经逃回北平而放弃搜查,那时再从从容容地离去。

尽管他藏得隐蔽,吕思远还是想得更深一层,把他眉毛剃了,朱高熙的最大相貌特点就是眉毛极浓,像两把大刷子一样,缉捕他的画像也是着重表现了这个特点,没有了眉毛,就算他进京估计也没有人认得出了。

朱高熙对他的师傅十分推崇,他自己武力有余,智谋不足,而师傅却是个谋略高手,尤其是他最喜欢的阴谋者,从这逃跑便可看出师傅的手段了,居然让他夜入青楼,这让他很喜欢,最后他竟也能从容离去了。

这天一早,朱高熙便来找吕思远商议,他当和尚有点烦了,想问几时能回北平,他想为军中大将,替父亲打下天下。

“师傅,我做和尚已经十天了,究竟几时才可以回北平?”

吕思远一个人住在寺庙旁边的一间茅屋里,每天读读书,倒也过得悠闲,而吴思则住在庙里保护小王爷。

他见朱高熙着急,便放下书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的梦想仅仅只是做一个军中大将,那我们现在就走,可如何你是想继承父王的大业,那么你就再耐心地住一个月。”

朱高熙有了兴趣,连忙坐下来问道:“我当然是想继承大业,可这和多住一个月有什么关系?”

“因为再多住一个月,你父王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帅才,而不仅仅是将才,你明白吗?”

朱高熙摇了摇头道:“师傅,我还是不明白。”

吕思远眯着笑了起来,“你知道帅才和将才的区别在哪里吗?就是一个字‘忍!’”

‘忍?’

“对!忍,你可别小看这个忍字,它就意味着你能捕捉到得最好的时机,能打一场战役,而不是一次厮杀,只要你晚一个月回去,你父王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朱高熙恍然大悟,“师傅,我明白了,我就再忍一个月。”

吕思远瞥了他一眼,又淡淡笑道:“那你又知道,当主帅和继承大业又有什么关系吗?”

朱高熙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手中有军,也就有了争夺大位的资本。”

“不错!”吕思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孺子可教也!”

……

卷六 潜龙出海 第二百三十九章 齐王之争

青州府,齐王宫。齐王朱榑烦躁地背着手走来走去,他半个月前接到长安暗探发来的消息,朱允炆命大将盛庸和户部尚书铁铉率二十万大军向山东这边开来,而他刚刚又接到最新情报,盛庸和铁铉的大军已经抵达了兖州府,进军异常迅速。

虽然朱榑也知道,朝廷军队的最终目标是北上攻燕,但他们不会暂时停留在山东,如果停留,他们又会停留多久?这就是他心中异常烦躁地原因。

从京城祭奠父皇回来后,朱榑也加快了招兵买马的步伐,昼夜不停地打造兵器,他已经看出来了,秦晋结盟,必然是要对付燕王,为了在将来能争到更多的利益,他必须要有更强大的实力。

以前他招兵买马都是偷偷摸摸,而现在,所有的藩王都已经公开化,他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朱榑有一件最遗憾的事情。他下手晚了一步,蓬莱水师的数百艘战船被李维正抢先夺走了,甚至还有整个山东半岛,现在也是在他的控制之下,这就让他深恨不已,为什么李维正占领山东半岛,朝廷就默许,为什么他动一动,朝廷就派人来警告,大明江山到底姓什么?

现在东面的山东半岛被李维正抢占了,而朝廷大军即将进入济南府,这就等于他的东面和西面都被人占领了,他被挤夹在青州这条长长的地界里,而且前些年,青州这边发生了连续的严重旱灾,很多百姓都逃到山东半岛那边去了,使他的藩国内人口锐减,他费尽心机地招兵买马,也才招募到五千人,加上他本身的四万护兵,他手中有军队不过才四万余人,而秦晋燕他们动不动就是数十万军队,他将来还能有称帝的希望吗?

“殿下也不必太发愁了,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说不定又会有契机出现。”劝慰他的是幕僚孔源,举人出身,也算是朱榑的军师。

听孔源这样说。朱榑不由叹了口气道:“无论是燕王攻打朝廷,还是朝廷进攻燕王,都要从山东走,这来来往往,我怎么能静下心来练兵发展呢?我现在很后悔,早知道别理会朝廷说什么,直接占领山东半岛,这样,我也有块安稳之地,你说李维正会不会再向东走,吃掉我?”

孔源想了一想便道:“我认为李维正不会,有殿下在中间隔着,他就不会和朝廷军队接触,这样朝廷也感觉不到他的威胁,这应该是他所希望的,相反,我倒有点担心朝廷。”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到盛庸和铁铉的大军走得太快了一点,按道理燕王并非是南下山东,他们应该没有这么紧迫,相反他们应该一边行军,一边整顿军队才对。可他们这么急冲冲赶来,我怀疑是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朱榑大吃一惊,“难道是对付我来的吗?”

“现在我也不能肯定,但我们要有所准备才对!”

“那依先生的意思,我该如何应对?”

孔源沉思良久便道:“殿下,我建议可以采用金蝉脱壳之计,暂时外出避难,若朝廷不动殿下,那一切无事,若朝廷要趁机削藩,那殿下可立刻率军入河北投靠燕王。”

……

这天晚上,齐王宫的侧门忽然大开,灯火通明,数百精骑护卫着一辆马车冲出宫门,向北疾驶而去,宫门随即关闭,门前又陷入到一片黑暗中,而就在这时,一里外的一棵大树上,一个黑影正举着千里眼注视着大队骑兵的奔行,他紧紧地盯着那辆黑漆漆的马车,马车和骑兵在千里眼中仿佛近在咫尺,车帘忽然掀开了,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正向后面的宫殿方向眺望。

大树上的黑影放下了千里眼,他飞快地写了一张纸条,塞进鸽信专用的信筒里,从树上的一只笼子里抓住一只鸽子。小心地将细细的信筒插进鸽子腿上的扣环里,他将鸽子向天空一扔,鸽子立刻展翅向西北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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