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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惊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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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妤枝回过神来,忙跪倒行礼,宽大袖摆摇曳如云,遮去了她双眸里蓦然泛起的锦似的涟漪,“陛下万吉。”
    宇文临笑道:“免礼。朕的话,你还没回答。”
    凝视着宇文临宛如蘸了两汪墨色的深瞳,妤枝仔细想了想,便垂首敛眉道:“太后娘娘仁德至上,又逢陛下圣眷浓渥,奴婢才得以蒙受天大的恩惠,从掖庭夙夜宫出来,来到太后娘娘的懿和宫。”
    闻言,宇文临微微不悦,他玩味地瞥着她,道:“候妤枝,你不怕朕。”
    语气笃定,铿锵有力。
    但转瞬,他松开微微颦蹙的眉头,一把振开绣满张牙舞爪蟠龙的缂金云纹袖摆,便阔步走向穆太后,朗声笑道:“儿臣也有好些时日没来探望母后了,心中原本思念得慌,一下了早朝,便赶了过来。却没想到这次一来,不止见着了心心思念的母后,还见着了朕的救命恩人——候姑娘。”
    穆太后瞥着宇文临,淡淡一笑,“乾伯,母后不是心急得紧么?这么些时日了,也不让母后瞧瞧你的救命恩人,母后无法,只得自作主张,让醉曼亲自迎她过来,这才见了……”穆太后眸光流转,似有莹莹惊鸿翩跹而出,飞扑至妤枝身上,“如今方知道,这世间竟有这般蕙质兰心的温婉女子!”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十六)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1 本章字数:1725

    宇文临瞳光滟滟,忙扶着穆太后坐上凤榻,道:“哦?候司衣的颖慧聪明朕早有所耳闻,听说你在掖庭居然能开堂布施,教导宫中老人识字学史。爱睍莼璩有病在身,却不忘读书学习,甚至带动掖庭的老人们一起读书学习,如此贤女子,的确不多见了。只是想不到的是,如今连母后也这般赞赏候司衣。”
    闻言,妤枝娉婷拜下,“陛下,太后娘娘,如此赞誉,真真折煞奴婢了。”
    穆太后却不管候妤枝,别过眼去,只是对宇文临浅浅一笑,指着旁边的数囊白菊花道:“乾伯,菊花虽高洁坚贞,却太过于孤芳自赏,这样的花种,留在身边,太容易伤害自己、伤害他人。但是……”她拨开一簇簇白菊花,将她刚刚折断的花枝裸露在宇文临灼人的视线下,意味深长地说:“但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红颜骨枯,徒留一枝萧瑟傲骨,憾恨终生。”
    宇文临垂着眼睑,缓缓浅啜着手上的碧茶,并不作答。
    内殿里透出鱼肚青白的天光,日光暖洋洋的,纷纷扬扬飘荡进来,烙了一墙的疏影横斜。镂金嵌玉的大鼎里焚着露申,淡香幽幽郁郁,飘散在众人鼻尖,袅绕不去。一时间,偌大的殿内竟无半点声响,只有一阵阵漏箭声,滴答滴答个不停。
    妤枝匍匐在地,手心手背皆是汗。
    穆太后果真是不喜欢她的。
    要不然,她如何会这样说白菊花?
    孤芳自赏?伤害他人?
    她刚刚说了自己极爱菊花,穆太后便在宇文临面前下了这一番定论,不是故意拆她的桥么?
    只是,穆太后为何要说后面那一句话呢?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红颜骨枯,徒留一枝萧瑟傲骨,憾恨终生。
    她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穆太后又开口了,她说:“如今哀家年纪大了,想得也多了。哀家跟候司衣一般年纪时,也曾目下无尘过,但哀家没有候司衣那样的勇气,肯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他人挡剑。”话锋一转,她凝眉笑道:“这女人嘛,有的如牡丹,着实太夺目逼人了些,有的如玉簪,却又太清和冲淡了,菊花正好,深红浅白,浓姿淡态,虽难免有孤标傲世的时候,却总是浓淡相宜的。”
    闻言,妤枝更是疑窦丛生。
    穆太后她……
    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久,宇文临搁下手中的细瓷薄盏,怅然一笑,道:“母后所言极是,儿臣深受教诲。”他突然瞥向跪倒在地的候妤枝,眸中惊浪如雪,骤然溅碎在黢黑无垠的深处,波澜一片,“候司衣,朕命你为三品女官御前尚仪,随侍在朕左右,你可愿意?”
    妤枝揪紧的心渐渐松开了,折痕延伸至四面八方,铺成一囊花瓣盈簇的白菊。她道:“陛下圣恩荫德,奴婢仰止已久,如今承蒙帝恩,如沐朝阳晨雨,岂有愿意与不愿意之说?”她深深拜下,瞧见自己的玉容映在亮如明镜的玄玉地砖上,唇红齿白,媚色如烟,却隐隐透出一抹悲意。
    于是她涩涩笑道:“能随侍在陛下身边,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愿意竭尽红颜青春,伺候陛下,终生不渝!”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十七)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1 本章字数:1622

    中庭花似雪,阁外秋阑珊。爱睍莼璩
    御花园里红绿璃披,花盛似海,如锦如绣,有的还结了果实,长长的一串,似珊瑚豆子一般,色彩斑斓,累垂可爱。
    这日,妤枝领命去宜春宫,为正德夫人杨丽华量体裁衣。她刚刚行至一假山掩映处,便有一道黑影猛地跃出来,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将她拉至假山中。
    她惊慌不已,就待要狠狠咬住那人的手,拼命挣扎,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殿下,是我。”
    瑟瑟冷风一拂而过,携带着满湖的濛濛水汽,吹乱了岸上垂着金线的柳枝,也惊了埋伏在葳蕤草木丛中的几只蝈蝈,只听‘嘎’地一声尖鸣,那蝈蝈抽身飞也似的逃开,转眼便钻入另一处草丛,不见了踪影。
    他放开她。
    妤枝转过身去,只见眼前的男子,神采夺人,身姿颀秀,如一棵孑遗一世的嵬嵬古柏,岿然傲立于天地间,桀骜而不逊。他灼灼地望着她,墨黑清亮的眸子在眼梢边上闪烁,就像是在火焰中点燃了的象牙,熠熠生辉。
    公玺非。
    她道:“玺非,宫中这样危险,你来作甚?”
    他沉默须臾,便道:“殿下,我来……是想说,那个计划,你能放弃么?”
    她微怔。
    他说:“本是一朵孤标傲世的白菊,却偏生要和香气浓渥的龙涎联袂。龙涎香的味道太过霸道强盛,铺天盖地袭来,终究会盖住白菊的欺霜傲雪,会熏得白菊忘了自己本心与骄傲。殿下,玺非不明白,你为何这样信任夏侯仪?他薄情寡义,没有心,更没有感情。无论你为他做什么事,他都不会心疼你。他为了自己的王图霸业、权势美梦,或许会对你好,会珍贵你,会保护你,可是当他达到目的,他会……”
    她蓦然打断他:“住口!”
    他继续说:“他会抛弃你,他会……”
    她叱道:“公玺非,我让你闭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这些年的苦吗?你知道我心中的夙愿吗?你知道我心心所念的是什么吗?你知道唯一支撑我活下来的希冀是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笃定夏侯仪这样笃定我!你凭什么要让我放弃!凭什么!你凭什么……”
    公玺非沉默了。
    她却哭了。
    他不知道,其实在她为夏侯仪转身挽发的那一刻,她就拔光了自己遍体的凤羽,抛弃了自己身为帝阙皇女的骄傲。即使他心中无情,薄幸寡义,她依然愿意爱着他,哪怕是卑微地爱着,低到尘埃里去了,她也愿意自尘埃里开出花来。
    公玺非别开眼,只见石缝中,居然钻出一枝玉簪花来。那玉簪花皎洁如玉,洁白如月,迎着向阳的地方,在夹缝中灼灼盛放,细长的花瓣在风中摇曳,幽香也似沾染了些灿然日光的味道。他心神一凛,便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来,轻轻摘下那枝玉簪花,插在妤枝的发髻里,温柔地说:“对不起。”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十八)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2 本章字数:1426

    他心神一凛,便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来,轻轻摘下那枝玉簪花,插在妤枝的发髻里,温柔地说:“对不起。爱睍莼璩”
    妤枝怅然道:“玺非,你知道吗?玉簪花花事极短,如木槿般朝开暮落,骨子里却透着一份难得的高贵矜雅,故而世人虽多叹息花易凋零,更多的却是赞扬玉簪的品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萧妤枝,若是有玉簪花一分高傲桀骜的品性便好了。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处处受人限制,处处为人利用,没有自由,甚至没有尊严。”
    公玺非哽咽道:“殿下……”
    她恍若未闻,“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来简单,做来却难。我是一国公主,即使是亡国公主,也依然肩负着复国的重任。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扔下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齐国百姓,也不能贪图一时欢yu而放下坚持了两年的希冀,苟且偷生,更不能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而置齐国破碎的河山于不顾。韩信为一个成功的信念忍了胯下之辱,勾践为复国卧薪尝胆,司马迁受宫刑依然著史记,孙膑被挖膝盖骨却坚持完成孙子兵法……面对这样多忍辱负重的例子,我不能退缩,也没得选。”
    公玺非眼中有泪,他仰起头,却笑道:“殿下,有得选的,有得选的,只要我们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便有得选。”
    妤枝哂笑一声,道:“有得选么?”
    公玺非笃定道:“有。”
    妤枝却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声啜泣道:“我是齐国的长公主,即使我带着不详的征兆出生,即使出生以来便被太史令呼为亡国妖孽,我也是一国公主。父皇子嗣单薄,一生只育有两子三女,我虽为长为尊,却在与高文毓大婚的前一晚被自己的亲生妹妹萧妤婕毒害,齐人皆知,在那一场漫天大火中,齐国长公主萧妤枝香消hún断了。而陈国国君在踏入齐宫之时,便斩杀了我两位年幼的弟弟,两位妹妹也不知所踪。如今,只剩下我了,只剩下我了……大齐皇族的血脉,只剩下我萧妤枝了。”
    她泫然而泣,泪如雨下,“我是大齐的公主,弑亲之仇,亡国之恨,如何能忍,又怎能不报?”
    闻言,公玺非悲伤地看着妤枝,薄白轻袅的日光洋洋洒洒漾进假山,雕刻在她纤细瘦削的背影上,斑斑驳驳,却隐隐透着淡绿色的悲意。沉默半晌,他用手撑住身旁的嶙峋怪石,无力道:“殿下,玺非是因为夏侯仪他……他狠心让你去挡刀剑,才没了理智、说出这一席话来的,对不起。”
    她不知,他看着她落泪,比杀了自己还要难过。
    重门似海,楚天寥廓,统统不及这淡淡日光下的落寞背影。天下都不及她,他,又怎见得她痛苦无助?
    沉默一晌,只听眼前的妤枝摇摇头,颤抖着纤薄的脊背道:“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你并没有错。”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十九)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2 本章字数:1823

    沉默一晌,只听眼前的妤枝摇摇头,颤抖着纤薄的脊背道:“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你并没有错。爱睍莼璩”
    公玺非惨然一笑,“当年还在齐国之时,若不是殿下救了玺非,玺非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或许,早已被乱棍打死,或许,早已被马蹄踏死,或许,早已在激烈的战斗中沦亡……是殿下,赐予玺非重生,赐予玺非新的人生,殿下对于玺非来说,是仿若生命一般的存在。倘若是……倘若是殿下有一日不再了,玺非该怎么活,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殿下……玺非只是希望,你在对别人好的同时,也对自己好一点,玺非不想看到殿下受伤,更不想失去殿下。好不好?”
    妤枝仰起头,灿然的日光从细小的缝隙里钻进来,一柱一柱,幽幽撒下来,濡染了空气中淡淡的绿意。她睁大双眸,任由大篷大篷的刺眼日光穿透她荡漾着潋滟水光的眸子,射进灵魂,渗入肺腑,在心底溅出万点利刃。
    光复齐国呵。
    纵观天下,如今也只有周国能与陈国相匹敌了。
    她能从那场大火中生还,并顺利进ru周国王宫,侍候在宇文临左右,恐怕就是为了光复齐国这个伟大神圣的使命而存在的吧。她坚信不疑。于是,为了夏侯仪一句“与我为盟,我会达到你的目的,会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齐国河山。”,她就是飞蛾扑火、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在复仇的同时,不能盲目为之,也不能忽视身边的人。
    夏侯仪于她,是她的整个世界。
    公玺非于她,却是她的心头肉。
    他们两人在她心底,是一样重要、一样珍贵、一样让人无法割舍的存在。
    所以,她怎能忽视掉玺非呢?
    于是她转过身去,凝眼望着公玺非,破涕为笑,“好,玺非,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也不会任由别人伤害我,更不会任由他人来伤害我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因为我萧妤枝,正在努力成长,正在努力变得强大。总有一日,我会有力量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在乎的所有人!”
    青薄的天空折出一抹灿然日光,在嶙峋假山里泻下斑斑驳驳的碎汞。公玺非眉眼含笑,静静地看着眼前站在重叠光影里的妤枝。他心中柔情四起,便伸出冰凉的修长手指,为妤枝一一拭去脸上的泪,动作舒展之间,蕴含着深刻的力度。他道:“殿下,你知道在玺非心底,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么?”
    妤枝笑道:“是什么……玺非,你还卖起关子来了……”
    公玺非轻轻一笑,他踱步向前,伸手拂过攀入假山里的一枝绣球花,明灭光影里,秋华初绽,满袖芬芳。
    幽幽暗香跌落满地,了若无痕。
    他道:“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故都。盛年昼锦,长门深锁,满庭秋色难度。未知伊人,别后清瘦,鸾辂音尘也住。”
    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在大街上游荡狎兴、无所事事的浪子,桀骜不驯,狂诞不经,有事时便聚众闹事,无事时便不择手段地去捞取达官富人的小财小利,有时还会为了一顿饭钱与人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十几岁的年纪,便已经成了街头霸王,与纨绔子弟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整日里,除了贪财聚敛、牟取私利,便是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陷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被抓入官府后,他还是不知悔改,甚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沾沾自喜。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得到了报应。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十)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3 本章字数:1587

    被抓入官府后,他还是不知悔改,甚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沾沾自喜。爱睍莼璩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得到了报应。
    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新上任的兵部侍郎严承旭,严承旭命人执着木棍将他打个半死。他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拼命地向巷子外逃去。建康城十六街八十一巷,迂回萦绕,蜿蜒曲折,每一巷都扑朔迷离、前路未卜。他脑中空白一片,只有一个意念支撑着他拼命奔跑。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晴好的天空却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迷迷蒙蒙,绵长而温柔,噼啪噼啪落下来,在小巷的青石板上打出一朵朵水花,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充满着平平仄仄的韵律。听在他耳中,却格外地尖锐,像是乱棍击打木桩的刺耳声音,一下又一下,在他肺腑里肆意而张狂地叫嚣着。
    眼前一片昏天暗地,他早已看不清路,只得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雨天里横冲直撞,漫无目的。
    身后是无数追击他的衙役们,他们狞恶着一张脸,如跗骨之蛆,疯狂地向他追来,“别跑!别跑——臭小子,你给小爷们站住……你逃不了的,只要是被严侍郎盯上的人,都是逃不了的……”
    他置若罔闻,拼命地逃,拼命地逃……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逼仄狭小的巷子终于到了尽头。他兴奋过头,拼尽全力纵身跃出去,却不幸摔倒在雨地里。他本来就有伤,再加上这一摔,无疑是雪上加霜,摔得他浑身是血。
    身后满脸狰狞的衙役们见他摔倒了,都狞笑起来,道:“哈哈哈哈,跑?让你跑!让你跑……都说了你逃不了的,你还跑什么跑!”
    他们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抓住他。
    “住手——”
    清脆而澄澈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像是深山幽涧里最甘澧的泉水,打在绿荷上的叮咚声;又像是合蝉之蕊悄然绽放,沁人心脾,在幽幽肺腑间,涤荡无声,瞬间便将他惊惶无措的心给安抚下来。
    他在泥水中抬起头来,眼前蓦然折出一道柔薄白光,在雨地里晃痛了他的眼。
    再次睁开双眸时,竟是一幅绝美光景。
    红绡华幔,翠羽宝盖,数十名宫人簇拥着精致秀伦的鸾轿,静静地停在他面前。一只纤纤素手挠开鲛绡车帷,一双好看的眼睛正含着笑意望着他。
    他的视线停在她的皓腕上。
    素色的蝉翼纱裳上有金绣牡丹纹,微微滑落,露出一截极清润秀雅的手腕。皓白如玉,皎洁如月。
    美到极致。
    就在那腕子上,戴着一只精工细琢的木镯,玲珑精致,纤细小巧,木镯表面铺满细阴线花纹。
    他禁不住将视线上移。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十一)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3 本章字数:1593

    就在那腕子上,戴着一只精工细琢的木镯,玲珑精致,纤细小巧,木镯表面铺满细阴线花纹。爱睍莼璩
    他禁不住将视线上移。
    而那优雅深刻的皓腕主人,不过才十四岁,便已经美得锋芒毕露。白璧无瑕,冰肌莹彻,一张不施粉黛的清水靥唇红齿白,似那三生石畔的春半桃花,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此时她神情慵懒,云鬓半卷,如藻鬓发间珠玉潋潋,几缕垂至脸侧,莹光潋滟,更衬得她肌肤皓白如月,吹弹可破。
    绝世容颜如此般般入画,端的正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惊为天人!
    追击他的衙役们停了下来,也似被那女子的绝世容颜惊住了,然而,不过须臾,他们便回过神来,凶神恶煞、满目狰狞地说:“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住手!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击他?而他,又是什么人?”
    为首的碧衣丫鬟站出来,生得同样玲珑精致,美不可言,她拿出只属于皇家帝胄的黄金令牌,皱眉道:“放肆!见了公主殿下,你们不下跪行礼,反倒恶言以对!你们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久了,还是嫌自己的脑袋太重了,压不住骨子里的混帐了。”
    公主殿下?
    他一惊,再抬眸去瞧那素衣女子的时候,鸾轿上的鲛绡幕帘已经放下来了。只见得薄薄的天光之下,一抹清丽优美的轮廓在眼前若隐若现,玲珑纤细到了极致,优雅入骨,妙曼不可方物。
    衙役们闻言,立时大惊失色,齐齐跪倒在地,连呼三声“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后,便有带头的衙役道:“公主殿下,小的们并非是什么凶神恶煞之徒,也并非是在大街上扰民乱序的猖獗之人,而是兵部侍郎严承旭手下的衙役。而他——”那人蓦然指向他,目光森冷,让人心生恶寒,“而他,则是为非作歹、下流卑鄙、臭名昭著的大恶人,我们抓他,是领了严侍郎令牌请了命的。”
    话毕,他取出袖中的抓捕令牌来,双手递给那碧衣丫鬟。那丫鬟接过令牌,淡淡地瞟了一眼,便递进鸾轿里。
    沉默一晌,那坐在鸾轿里的尊贵女子便柔声道:“本宫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世间之人,并非有人完全是十恶不赦的混帐,也并非有人完全是义薄云天的好人。正与恶,邪与义,是与非,黑与白,终究谁对谁错、孰是孰非,也并非是完全界定的。也许,他做的一些事,对于你们官府衙役来说,是错误的,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正确的。本宫……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错事,也不知道你们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可信的。但是,本宫今天是去华严寺瞻佛拜祭的,便见不得血光。佛经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本宫救了他,便是为吾天家帝阙、黎民百姓积累阴德,也是为你们减少罪孽。你们今日便回去吧,若是严侍郎问起来,就说是本宫放的人。”
    那带头的衙役闻言,不甘心道:“可是……公主殿下,此人放不得啊。他心术不正,作恶多端,又无可救药。如今殿下心地善良,放了他,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日后他必定还会危害黎民百姓,扰乱建康城治安秩序。殿下,请你体谅体谅小的们吧,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何况小的们行的是正义之事,为民除害,惩暴安良。”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十二)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4 本章字数:1712

    她却笃定道:“本宫见他眸子澄澈,目光干净,相信他并非是一个屡教不改的恶徒。爱睍莼璩你们便放了他,让他离开吧。”
    那带头的衙役欲言又止,“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她皱起眉头,语气略显不悦,“好了,同样的话本宫不想再说第二次……融蕖,我们走。”
    带头的衙役无可奈何,只得俯首道:“是。恭送公主殿下。”
    那名唤融蕖的丫鬟盈盈一笑,“是,殿下。”
    话毕,她又转过脸来,对众衙役道:“公主殿下吩咐的事,你们要好好执行,可别罔顾天家帝阙之法,乱耍花样!若这件事有丝毫差池,就是殿下她不管,也会有镇南王为你们是问!”
    众衙役无可奈何,只得磕头道:“谨遵公主殿下吩咐!”
    等到那尊贵优雅女子的仪仗队在视线里消失成一个黑点之后,那些跪倒在地的衙役们才站起身来,他们冷冷瞥着他,目光尖锐得像是一根根极锋利的绣花针,在他周身扎下千万道血孔来。
    为首的衙役冷道:“今日是你小子走运了,遇上了心地善良、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任咱们再想抓你,也不敢违抗公主殿下的令!今日便发发善心放过你,若日后再碰上你,我们不将你乱棍打死,便会骑乱马将你碾死,或者是关到死牢里,将你折磨死!”他转过身去,吩咐道:“我们走!”
    话毕,一大群衙役便消失在错综如迷宫的巷子中。
    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南朝四百八十寺,此时都笼罩在淡淡的烟雨之中,雨柔风媚,杏花零落,衰草萋萋,满城淅沥。却有一束圣洁的白光蓦然从众多古寺里升起,萦绕在九天碧霄,袅袅不绝。他跪倒在泥水里,全身都湿透了,心底有沁骨的痛楚,眼前却蓦然有什么东西断了,嗤地一声,很清脆,跌碎在雨地里。
    脸上冰凉一片。
    他却不知道,那冰冰凉凉的一切,到底是他的泪水,还是天上的雨水。
    假山一侧有一条迂回萦绕的清流碧湖,满池睡莲,清风幽然,徐徐吹来,吹得彩蝶连连翻飞于缕缕浪蕊之上,也吹得只只染了绿意的蜻蜓落入睡莲花蕊中,薄翼一颤,便抖出几缕接天碧莲香。
    他深陷在回忆中的那一个雨天里,却突然被打断渺思。
    妤枝忽然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到宜春宫去为正德夫人量体裁衣,玺非,你的关心我知道,可是……这周后宫,实在太危险了,你回去好好呆着,不要轻易入宫,有事我一定会找你,好不好?”
    他沉默一晌,道:“好。”
    闻言,妤枝浅浅一笑,便转出假山,在斑斑驳驳的日光中渐行渐远。
    他淡淡抬眸,眼前满湖碧色,映着岸上的亭台楼榭,琼阁玉宇,不偏不正遮住一半的斑驳光影。恍如没有她的那些年,无论是残花落败,笙箫吹断,还是春光潋滟,万千芳妍,都在他的世界里种下了重重阴霾,斑驳模糊,使他望不见战火烽烟外的乾坤盛世,看不穿太平风光后的血淋淋真相。
    齐国灭亡后,他失去了她的消息。





     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十三)
     更新时间:2013…11…1 15:12:04 本章字数:1682

    齐国灭亡后,他失去了她的消息。爱睍莼璩
    但他并不相信她已经死去,也不相信她早不在人世,于是他开始立下蹈厉之志,击楫中流,奋发图强。
    后来,他游历了北国的大好河山,路过了太多莺燕花蝶,一路缱绻,柔情萦绕藕断丝连,水乡的罗裙红袂曾将他的马蹄牵绊,碧波中的镜花水月也曾将他的缜密心思牵连。他也曾远远观摩着风月情浓,冷着眼。
    可是,他从未遇见过她,再未遇见过另一个萧妤枝。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遇上她。
    可惜,一朝改朝换代,南北混战,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干净单纯的青涩公主,而是化身为皇权钦定下的傀儡,入宫为奴,步步为营,层层部署,连骨髓灵魂都刻满了深深仇恨。明明是那月光下拈花而笑的锦绣玉人,却偏要他看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沉浮诡谲后宫,弥足深陷。
    他幽幽叹息一声。
    依稀的风景如昨,半壕春水一江花,烟雨暗千家,却已经物是人非,再不复以往繁华光景。
    。
    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成道之日,穆太后是一位虔诚的信佛者,便亲自去了白马寺,旨在祈愿周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虽然先帝大肆灭佛,北朝沙门大多还俗,一时绝迹。但因洛阳白马寺影响深远,便在焚毁中被遗留了下来。六月十七,穆太后便领着后宫妃嫔与宫婢内侍们,浩浩汤汤地去了洛阳。因妤枝御前护驾有功,得穆太后极为喜爱,这次去洛阳,宇文临便钦点她随侍在太后身旁,伺候太后日常饮食起居。
    这日,穆太后还在大雄宝殿称念南无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的功德。妤枝便领了懿旨,出寺到文佛斋去为太后购置开了光的拜佛文帖。
    转了几个路口,妤枝惊觉有人跟着她,不禁放快步子,急匆匆走入迂回曲折的巷子里,随便躲进一家宅院中。不知过了多久,她从门缝里觑去,只见几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出现在她视线中,他们行色匆匆,朝着四处仓皇张望。
    其中一名黑衣人喘着粗气,忿道:“眼看着她跑进这个巷子里,却又不见了,我们到别处找找……”
    为首的黑衣人按住他宽大健硕的肩膀,道:“别急——”
    妤枝屏住呼吸,骇得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不过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司衣,平日里安安分分,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为何会有人暗中跟踪她?难不成,她无意之间,曾得罪过谁?抑或是……有人怀疑她?
    不对——
    就在瞬间,妤枝一眼便看到那为首黑衣人的袖摆,赤玄色,上面绣着三条嘶吼翻腾、盘旋直上九天的蟠龙,并饰以宗彝云纹。
    皇家御林军的标志。
    妤枝心神一凛。
    能调配得动皇家御林军的,除了当朝天子宇文临,便只有御林军统领穆忌了。
    穆忌?





     第二章: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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