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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惊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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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朕便知道……夷安作得出来。”
妤枝恬然一笑,“陛下抬爱了,小人才疏学浅,不过作些浓艳风月之词,怡情取乐,比不得真才实学之人,只贻笑大方之家罢了。”
宇文临叹息一声,道:“你果真这般见外?自称夷安就行了,小人小人的,多生疏?”
妤枝垂眸,“小人惶恐。”
宇文临语噎,指着妤枝那张有恃无恐的脸,无奈道:“你……夷安,你是怨我向你隐瞒了身份么?”
“陛下,小人岂敢?”
“岂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了么?”
“陛下……”
“唔?”
“小人只猜到陛下身份地位显赫,非富即贵,抑或是皇亲国戚,哪知道陛下竟是当今天子?陛下此番让小人来玉清围场,小人也没想到陛下的真实身份,也是见到陛下今日所穿的衣袍后,才明了的。”话毕,妤枝抬眸瞥了眼宇文临身上着的那袭九章纹龙衮,只见他胸前、下摆、袖口处,均有仙气缭绕的飞天龙纹绣幅。当今世上,除了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谁敢这样子穿着?
“好了,夷安……”宇文临眸光一动,站起身来,靠近妤枝,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帐外有个嘹亮浑厚的声音禀道:“陛下,刺客抓到了!”宇文临蹙着眉头,似不打算回应,妤枝心神一凛,紧张道:“陛下,刺客……”
宇文临扬手,提高声音:“将刺客带进来。”
守在帐外的将士得令,立时将抓住的几名刺客推进帐内,一时间,空荡荡的御帐人来人往,影影绰绰,晃得人眼目疼痛。妤枝颤巍巍抬眸,眸光缥缈,恍恍惚惚落到几抹黑影身上,竟找不到聚焦点,她的心蓦然揪起来。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绝逸高华男子,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他?
妤枝努力睁大双眸,视线才略微清晰了点,只见猩红撒花金线蟒地毯上,五名黑衣刺客被绳索绑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他们脸上均伤痕累累,身上剑痕触目惊心,衣衫褴褛,凄凉不堪。
贺拔臻一脚将他们踢得齐齐跪倒,叱道:“乱贼!见了陛下还不跪,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们被踢得跪倒在地。虽然凄惨慌乱不已,面部表情却异常强硬坚毅,好像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却没有那名素衣的青铜面具男子。
妤枝无端松了口气。
宇文临瞟了那几名刺客一眼,表情不冷不淡,他忽然倾身向前,交叠修长十指,对满身是血的尉迟淳于道:“淳于,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罢。”
尉迟淳于还想说些什么,宇文临扬扬手,打断他道:“下去吧。”
尉迟淳于只得告退。
宇文临凌厉眸光一扫,掠过那几名刺客,又掠至侍立在旁的魏千振与贺拔臻身上,才淡淡道:“贺将军,朕乏了,你将这些人带下去吧。”眸光幽幽流转,熠熠生辉,好似平静无澜的湖面生了朵朵墨色漪沦,他道:“用你最熟悉的方法,势必让他们开口,交代出所有前因后果。若他们死了,朕便唯你是问!”
贺拔臻领旨,抱拳跪地:“末将领命!”
待到所有人都退去,妤枝才回过神来,犹自喃道:“人人都羡慕天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可谁知道天子的苦呢?锦绣江山,玲珑社稷,虽握于掌心,却负着莫大的使命:匡扶天下,恢隆苍生,威灵命世。可决伐天下哪有那样子容易?国大业大,却时有忧患,萧墙祸起,同室操戈,族内恩仇……天子也是人,却承受着神才有的重任,而且……行为稍有不当,便被天下人诟病,落得昏庸无道的千古骂名……”
见妤枝这般正经模样,宇文临忍不住笑出声来,“夷安,这才像你。”
妤枝摇摇头,回眸凝视着宇文临,眸中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莹亮光芒,似映着星尘银光,熠熠而动,光华不定。
她幽幽叹息一声,便跪倒在地毯上,悲声道:“陛下,夷安已知晓陛下的真实身份,纵是夷安再大胆,亦不能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夷安……夷安自知身份低微卑贱,不能妄想与陛下称兄道弟,所以……”
宇文临蓦然横眉叱道:“夷安,不要再说了。”
妤枝焦灼道:“陛下,夷安今日不说,以后恐怕……”
宇文临怒道:“住口!夷安,朕让你住口!”
妤枝敛眸垂首,再不言。
空气在瞬间凝固,帐内唯有铜漏声一声声惊心,“嘀嗒”、“嘀嗒”坠个不停。宇文临第一次对妤枝发脾气,不禁心烦意乱,焦灼如麻,沉默良久,他终是忍不住抬眼看妤枝。只见玉阶下方的妤枝耷拉着脑袋,玉容在眼前明明灭灭,模糊不清,倒像笼了一层拂之不去的云翳,像月无光,玉蒙尘。
他刚想开口唤她名字,却听到帐外有一阵浑厚清亮的声音在问魏千振,“长命,听说又遇到刺客了,皇兄圣体是否违和?”
第四章:欲诉华笺谁与寄(十一)
更新时间:2013…11…10 10:19:32 本章字数:3297
他刚想开口唤她名字,却听到帐外有一阵浑厚清亮的声音在问魏千振,“长命,听说又遇到刺客了,皇兄圣体是否违和?”
另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道:“唉——五弟,你这话便问得不对了,皇兄乃真龙天子,有仙身护体,圣体如何会违和?你想多了……皇兄天子之躯,势必会与天同在,与山长青,与神仙一般长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侯仪的声音又散漫慵懒地传来,他道:“汉王,秦王,咱们已经走到御帐前来了,不如进去一瞧究竟?”
话吧,便听到一阵笑声肆意,那人道:“皇兄当然会安然无恙!听夏侯的,咱们现在就进去……”
魏千振忙不迭称是,道:“三位王爷,这边请。爱睍莼璩榛”
妤枝心神一凛。
外面的三人,不过是最平常的对话,却别有深意,暗潮涌动。几句来回,便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想表达的关心与担忧传递到宇文临耳中。
妤枝抬眼,便见魏千振引着三名锦衣华袍的男子进入帐中屹。
为首的一位,身形健朗,高大伟岸,他头戴赤金冠冕,身着赤玄色箭袖短袍,腰上盘踞着傲然吐云的四脚狂龙。双眸炯炯有神,眉目之间,隐隐有股英锐之气,逼煞他人。正是汉王宇文赞。
中间的一位,戴着镶嵌东珠的琉璃玉冠,身穿深紫色蟒纹织锦长袍,腰佩黑金绶龙凤呈祥玉佩,脚蹬赤金色万福云寿短靴。从帐外翩翩行来,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正是秦王宇文贽。
后面的一位,素色纱冠束发,着了一袭鸦青色起花金绣蟒纹的袍子,团章龙纹在衣摆处层层漾开,露出淡紫色五龙穿云度花纹的襦袍。不是刻意的打扮,却优雅高贵得刻意,像是开遍了南朝四百八十座古寺的御衣黄樱,灿然盛放,灼灼其华,连走后门,都走得格外惊心动魄。
仅仅只是一抹淡淡的青色,便足矣压过前两人的强大气场。
是琅琊王夏侯仪。
此三人一进入帐内,见到宇文临安然无事,便振开宽大的袖摆行礼,“臣弟(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临抬手道:“四弟,五弟,夏侯,免礼。”
宇文赞抬起头来望着宇文临,沉声道:“听闻皇兄遇刺了,臣弟担忧不已,如今见到皇兄安然无恙,臣弟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宇文临笑道:“皇弟有心了。”
宇文贽向前跨了一步,道:“皇兄,近来周国境内有异族动。乱,***动不已,可要随时多加防卫才行。”他突然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又道:“可是有一件事,令臣弟百思不得其解……天子秋狩,猎苑里防卫严谨,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些刺客,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宇文临道:“近来朕与刺客有缘得很,老是碰上这样那样的刺杀事件。不过这此刺杀,朕已经命贺拔臻下去查了,相信不日后,便会有线索……”他笑了笑,眸光沉沉,纯黑的眸底惊涛骇浪,表面却温文自凛,看不出喜怒,“咱们几弟兄好不容易聚一聚,就不要纠缠于此了。”
宇文贽抱拳道:“是,皇兄说的是。”
宇文临嗯了一声,便把视线转向夏侯仪,问:“夏侯,你今天是怎么了?朕见你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夏侯仪翩然行了一礼,才道:“危急时刻,微臣与陛下未通音问,此诚憾事。先前又闻圣躬违和,深为自责。此时虽见陛下圣体无恙,却心感愧怍:夏侯身为诰命大臣,却无法保护陛下,自以为无脸见圣容,更别说言语了。”
妤枝闻言,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夏侯仪,见他微微埋着头,刀削一般的英俊侧脸隐在阴影里。从御帐外射进来一道白光,不偏不倚正好折到他半边脸上。妤枝可以看清楚他薄削唇角扬起的那抹浅笑,薄凉凄涩,始终在他眉眼里面辗转不去,好像悄然绽放的白玉兰,生了丝丝纤微裂纹,延绵蔓生。
她心生涟漪,不禁怅然叹息一声。
夏侯仪……
宇文临并没有回答夏侯仪的话,而是一直沉默着。一时间,帐内空气冷凝,延绵至四面八方,有窒息之意。
就在她走神之际,宇文赞突然发现了她,笑道:“皇兄,你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位翩翩美少年?他倒真奇怪,这帐内的四人,哪个不器宇轩昂、英俊潇洒?他却只顾着盯着夏侯一人看……莫不是,这位小公子看上了夏侯不成?”
至此,另外两人才注意到这御帐内,除了天子宇文临,还有另一名青衫少年,恍如莲花的容颜婷婷净恬,娉娉洁玉,清凉澄净的双眸似乎有泪光闪烁,一朵朵洇开,蕴静生凉。闻言,宇文临一眼瞥了过来,妤枝恰好收了目光,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顿时,空气中火花四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怒意。
夏侯仪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薄唇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汉王说笑了。”
宇文临灼灼的凝视着妤枝,笑道:“是啊,在朕的几位皇弟中,一直属五弟最爱说笑,今天的笑话,的确很恕!彼酒鹕砝矗谖诮鹩窠咨夏弁沛ブΓ溃骸罢馐请薮松挥龅闹海滓陌病!
宇文赞讶然道:“原来你便是白夷安。”
如今被众人注视着,妤枝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从角落里转至他们跟前,一一行礼,“小人白夷安叩见汉王、秦王、琅琊王!”
宇文贽淡淡地瞟了妤枝一眼,道:“皇兄,你的这位不世知己白夷安,当真品貌不凡,机敏颖智,卓越出群。”
妤枝讪讪一笑,道:“秦王谬赞了。”
宇文贽道:“你无需多礼了,本王说的是实话。你并未见过本王、五弟和夏侯,但你却能清楚地辨别出咱们是谁来,说明你明察秋毫的能力很强,有识人之慧;你从咱们三人进来开始,便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默不语,直到五弟看到你、说出那样荒唐的一席话来,你也镇定自若,说明你见惯了大风大浪,甚至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宠辱不惊。从这两点看来,白夷安,你的确是难得的卓绝之人,当得起本王方才的那一句赞。”
闻言,妤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
宇文临听见宇文贽这样夸赞妤枝,喜得眉开眼笑,他轻笑一声,道:“四弟,夷安若不是世间卓绝之人,又怎会俘获朕的心,与他长久结交呢?而且,夷安生性淳朴善良,还救过朕一命!”
宇文赞诧异道:“救过皇兄的命?”
宇文临颔首。
宇文赞突然冷冷一笑,道:“说到救过皇兄的命,这让臣弟想起了一名女官,她也救过皇兄的命。”
宇文临微露愠色。
宇文赞还想说什么,却被夏侯仪抢先了一步,他道:“陛下,夏侯见到陛下容光焕发,圣躬健安无恙,便心满意足了。如今陛下要与友人小叙,夏侯也有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陛下了。”
宇文赞的话被夏侯仪硬生生堵到嗓子眼里去了,他心有不服,却无奈于不敢发泄,只得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宇文临无视他的怒气,笑道:“嗯。夏侯,你若有事,便退下吧。”
帐内四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宇文贽、宇文赞、夏侯仪便退下了。偌大的一个御帐,就只剩下宇文临与妤枝了。
那三人走了许久,宇文临才回过神来,他偏过头。见到日光沉沉,从帐外扑进来,扑到妤枝身上,镂月裁云般,在她周遭绽放出千万缕潋滟光芒,莹莹泼洒出来,像一夜之间盛开的灼灼白梨花,千朵万朵,令人眼花缭乱。他突然从蟠龙宝座上站起身来,遥遥向妤枝伸出手,眸光灼灼,墨色浮泛,“夷安,你来——”
妤枝一怔。
她抬眸,高高在上的宇文临,薄削的唇角漾开一抹锦似的温柔微笑,那笑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像一张无形巨网,将她的视线牢牢禁锢起来。宇文临见她不为所动,便亲自从玉阶上走下来,携了她的素手,道:“夷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话毕,他便携着她快步出了御帐,前往点将台。
妤枝怔怔地望着他紧握她的修长玉手,一路无言。
点将台。
秋寒料峭,山岚峰峦上的珊珊翠木、芊芊密林被凛冽的秋风吹得一阵呜咽,哀声恸人。风声如涛,徐徐吹至玉清平原上,吹得低矮的草木簌簌轻鸣,吹得平原四遭的玄色纛旗肆意狂舞,飞扬满目。
第四章:欲诉华笺谁与寄(十二)
更新时间:2013…11…11 1:07:53 本章字数:3303
秋寒料峭,山岚峰峦上的珊珊翠木、芊芊密林被凛冽的秋风吹得一阵呜咽,哀声恸人。爱睍莼璩风声如涛,徐徐吹至玉清平原上,吹得低矮的草木簌簌轻鸣,吹得平原四遭的玄色纛旗肆意狂舞,飞扬满目。
只听鼙鼓一阵阵轰鸣,如雷如电乍起,台下一望无际的莽莽平原上,数千骑战马奔腾,飞蹄如箭,尘土漫天,马上士卒的甲胄在日光底下泛着冷光,赫赫之威,气势磅礴,吞天沃日。
骑兵演毕,数万士卒便立时整兵列队,武臣将领鹤立其中,举旗施令。随着他们手中玄色令旗的移动,万人动作齐齐,长戟相击铿然,巨槊挥舞而起,暗自携着一股浩茫之力,宛如大山崩塌,天河倒倾,朝着点将台上的宇文临与妤枝压将下来,铺天盖地,有气吞山河之势,镇海岳林之威。
宇文临刚刚将妤枝携上点将台,平原上一众休憩的士族的目光便如溪川归大江、葵花向旭日般望向妤枝。
妤枝顿觉如芒在背,好不自在辂。
青山翠碧,风轻雾冷,平原上的幽幽绿草宛如音符一般,随风飘摇,翩然舞动。宇文临望着台下数万众气势磅礴的士卒,畅然一笑,幽深瞳孔中荧光熠熠,融着淡淡的绿,仿佛蕴含了天下苍生。
他道:“朕接手这天下时,干戈寥落,山河破碎,满目疮痍,嬉太后权倾当世,却与独孤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嘉二年,为满足王室与外戚开销,嬉太后丝毫不顾周王朝实况,不断加重税收。苛政劳役日渐严重,朝廷又大兴土木建造骊宫,挥金如土,一时间,引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就这样下去了一年,便使得苍生困顿,天下政局动荡,黎民百姓终是不堪重负,发起叛乱。硝烟四起,烽火连绵,嬉太后却贸然进攻南朝陈国,穷兵黩武。彼时,国弱民疲,外无拒敌之军,内无安国之策,周国国势可谓岌岌可危。朕虽知道天下凋敝,却无能为力,只有收敛所有锋芒,韬光养晦,伺机谋略,苦心经营了整整八年,才将周国政局握于掌心、把持得固若金汤。”
话毕,宇文临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他眸底慢慢漾起一股寂寞,淡淡的,浮泛在眼前,是曲高和寡的茕茕孤独,连幽绿色的日光都化不开姊。
沉默一晌,他幽幽道:“如今周国,除去势焰绝伦的琅琊王夏侯仪,还有朕的两位手足,汉王宇文赞与秦王宇文贽,他们皆非池中物,一直垂涎觊觎着朕的皇位。自朕登基以来,他们在自己的封国上密谋了多少对不起朕的蠢事,以为朕不知道么?那宇文赞势力虽大,得朝中大臣拥护,自己却好利刻薄,轻躁浅识,骄奢淫逸,目中无人。就是他能登基称帝,也无法有所作为,更别说带给周国盛世清平。宇文贽野心勃勃,残忍暴戾,冷血无情,他心太大而力不足,必将不容于世。夏侯虽赤诚耿直,忠心不二,然而他生性多疑,不愿将心彻底交付他人,他人也势必不会真心待他。除去此三人,整个周王朝,便无人能威胁到朕的皇位,可是朕,做不到手足相残,也做不到血刃知己。朕也一直愿意……愿意相信夏侯,相信他必然不会走上与朕争锋相对的那一步……”
妤枝心神一凛。
原来,宇文临不止一直防着夏侯仪,还一直防着他的几位弟弟们。
日光薄薄,淡淡射下来,在浓浓的碧色中织出一缕缕淡绿色的光晕,打在众人身上,斑斑驳驳。见眼前绿影浮泛,日光重重,妤枝柔声道:“陛下其实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又为何会有这些担忧呢?”
闻言,宇文临抬眸,灼灼地望着妤枝,问:“此话怎讲?”
妤枝抿唇一笑,道:“陛下八年前登基,彼时天下凋敝,豺狼横行,逐鹿九州,又有嬉太后垂帘听政、擅逞朝堂,左丞独孤意权倾天下、一手遮天。汉王与秦王虽忌惮嬉太后与独孤意的势力,但外戚当权,皇室落没,他们必然是无法忍受的。可他们并没有做出逆谋之事。而在太极殿养病的陛下,却能暗中掌握一切,操控朝纲。这是陛下胜利的第一步;陛下果断任用尉迟将军、琅琊王等人,推心置腹,真诚相待,自然赢得了他们的尊敬与支持。尉迟将军与琅琊王手握二十万重兵,得到他们支持,也就得到了周王朝大部分兵马的支持。执伐者,能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为其所用,这是陛下胜利的第二步;陛下把持朝纲之后,远小人佞臣,亲君子良将,善抚百姓,犒赏九军,大赦天下。又得到了朝中诸位良臣与黎民百姓的支持与拥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便是陛下胜利的第三步。陛下……这天下,其实再没有人敢于陛下争锋了……”
宇文临听罢,侧目瞅着妤枝,却被那折入视线中的淡绿色日光晃痛了眼目,俊眸一细,透出无限落寞来。
妤枝浑然不觉,继续道:“如今清平盛世,天下太平,汉王与秦王并不敢张扬擅动,一动而牵其全发,不止会得不到他人支持,还会被推至风口浪尖之上。若他们敢违背民心以下犯上,必然会遭到世人的谴责与诟病,逆谋之罪必定不会少,这遗臭万年的事,大概他们也是不会做的。琅琊王虽然权势滔天,却一直丹心赤忱,矢忠不二……世人皆道,琅琊王气度雍容,风仪绝世,是世间难得的治世之才……他那样的人,决计不会以下犯上,决计不会与陛下争锋相对的。也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明主,能将他征服的明主。”妤枝蓦然跪倒在地,高声道:“在夷安心底,陛下便是不世之明君,周国有陛下如此明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宇文临掩去眸底升腾起来的不安与焦灼,笑道:“想不到,夷安竟有救世济民之德,经邦治国之才。”
妤枝道:“陛下谬赞了,治国平天下之策,夷安只从书中学了皮毛,不过空论国策而已,担当不起陛下如此溢美之辞。”
妤枝静静跪着,宇文临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她不由得微怔,抬起头来,直愣愣地望着宇文临。
宇文临却突然道:“上次乾元殿的刺杀,夷安,你还记得吧?”不等妤枝回答,他又道:“那个替朕挡住匕首的宫女,名为候妤枝,她也常常说这些话,朕仔细想来,她的话,与夷安的话,竟十分相似。”
妤枝心中一震,她从淡绿色的日光中望向宇文临,只见一片光影模糊中,宇文临满脸忧伤,像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回忆之中,喃道:“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想说服朕,一样的……想说服自己……”
妤枝怔住。
原来,他早已将白夷安与候妤枝做过对比了,那么,他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是他们毫无相关,还是……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还在深思中,宇文临又道:“这些年,大江南北一直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乾坤随侯,独无匹敌。天下乱起,公子争兮;有一美人,御歌行之。乘风归去,徘徊留兮;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携手相将,流世传兮。夷安,黎民百姓是不会无缘无故编纂出如此歌谣的。随候,乾坤随候……朕有的时候,并不愿意相信一些事实……可是,真相又不得不逼迫朕去相信。夷安……朕,做不到不疑心他们……”
妤枝慌忙道:“随候?百姓们恐怕指的是隋侯珠吧?可是陛下……夷安虽然没处在朝堂,但对朝堂之事,还是了解一二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诽之。所以,夷安以为,三人成虎,陛下不能只凭一两句歌谣便轻易去断定谁是良臣,谁是佞臣。如果判断有误,稍有不适,便不是失去一两个良臣的事了,而是让大家寒心,终有一日,也必然会失去大家的信任与支持。”
点将台下,军靴搓地,铿锵有力,甲胄摩擦,清亮悦耳。
亮锃锃的甲胄却晃得宇文临眼目疼痛。
他蓦然涩涩一笑,将妤枝扶起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夷安……你看看这天下,礼崩乐坏,杀戮贪婪,朕纵然是铜身铁臂,亦会觉得倦怠疲乏。遇见你后,竟无端觉得欣喜,心想世上竟还有你这样的人儿,锐敏机智,淳善可爱,与你在一起,朕一点倦意也没有,反倒兴趣盎然。”
他侧过脸,目光灼灼,眸中光彩如流转腾挪九天的矫龙,来自空无,归于虚旷。沉默一晌,他幽幽道:“听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夷安,你只是与朕说说话,便解了朕许多忧愁……人生在世,荣华易,权势易,知心人却难。伯牙没有遇见钟子期时,烹茶煮酒,落花围棋,临风鼓琴,虽逍遥自在,却无限寂寞,遇见了,他方明白,高山要有流水来相和,才是另一种极致。”
第五章:笙箫吹断水云间(一)
更新时间:2013…11…11 20:15:05 本章字数:4485
妤枝僵在原地。爱睍莼璩一时间,周遭的觥筹交错之声,祝贺寒暄之声,轻歌曼舞之声,嘈杂喧哗之声,通通寂灭消失了。唯闻耳侧有石白磷磷,有水清潺潺。有莲花盛开似雪,婆娑于酒气氤氲的风中。而他,独步出林,丰神朗朗,玉华绝代。
夏侯仪。
宇文芷湉轻笑一声,连忙飞扑过去,如一只轻盈飘逸的燕子,扑到他怀中,柔声道:“仪哥哥,湉儿好想你。”
妤枝抬眸的瞬间,便瞥见他眉眼含笑地望着宇文芷湉,满眼宠溺。她心房一紧,不禁伸出手来攥住自己的滚雪细纱绿罗裙,紧紧攥着,攥出无数条曲折蜿蜒的褶皱来,手心手背也皆是汗。
夏侯仪淡淡一笑,便道:“湉儿,这次你回来了,可不能再走了。辂”
宇文芷湉听话地点了点头。
原来……
传言果真不假妤。
宇文芷湉的生母穆太后那样纡尊降贵地来留她,她都不愿意。如今只是夏侯仪一句不冷不淡的话语,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看来,她果真是深深痴迷着夏侯仪的,而夏侯仪,也是十分怜惜她的。
妤枝眼睁睁看见面前的世界黑了,模糊一片。
她只记得,一直以来,他的目光他的视线,只为她一人停留。是如塞上孤鹰般孑然于世的目光,冰凉淡漠,深邃迷人,望住她的时候,将她的所有思维深深绞住,让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可今天这一切,又是为何?
就在她思绪紊乱不清之时,一只冰凉如玉的修长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皓腕。她悚然一惊,慌乱仓皇地望去时,只见到一袭绣满金绣蟠龙的缂金云纹袖摆,一双泠然若清的眉目。他紧紧地攥住她的皓腕,手心的温暖像一阵暖流,渗透进她的肌肤,在她干涸的心田淙淙流走。她微微怔忪,却听他低低的声音担忧道:“妤枝,你怎么了?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我在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称我,而不是朕。可是她却怅然一笑,别过眼,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他一直在她那里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想得到的,与能得到的,为什么偏偏不能两全。
她僵在原地,不能自我。周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本是一派繁华喧闹之景,她茕茕立于其中,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热闹欢愉,而是彻骨彻骨的凉意,痛毕心扉的的难过。
为什么,你要屡次这样伤害我……
到底是为什么……
她想哭,歇斯底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失声痛哭……然而,眼泪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就没有了。她重新抬起头来,扬起精致饱满的菱唇,笑得艳若春华,媚若棣棠,连眼角眉梢都生了丝缕笑意。
夏侯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过来,见到她颜如渥丹,面如白玉,湛满水光的眸子里微微含笑,不禁一怔。
就在这时,宇文临站起身来,前襟盘卧着的那只俯视芸芸众生的蟠龙,就似要破空而去,辗转九天之上。他笑了笑,对他左手边的妃嫔宫眷们道:“中秋之夜,不可无诗。朕看大家玩得尽兴,却是各玩各的,好不单调,不如……朕的爱妃们,你们以月为宾,以情为主,凭借自己的才华,即兴作诗一首,赢的那人,朕重重有赏。”他抬起修长俊秀的玉指,遥遥指向身穿紫青朝服的太史寮,道:“卫太史,您才冠天下,学富五车,此次论诗评委,非你莫属!”
卫太史抬手揖礼道:“不敢当不敢当,老臣对于经纶史诗,只是略懂而已。不过,既然承蒙陛下看得起,老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为陛下挑选出最才华横溢的娘娘主子来。”
宇文临嗯了一声,便居高临下地傲视着众人,朗声道:“今夜赏月论诗,共庆中秋,便由朕起个头罢。”他跨步向前,见今夜月大如盘,皎洁莹白,流泻出一片袅渺的圣洁光芒,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语毕,引起一片喝彩声。
张令仪不甘人后,在宇文临刚刚念完之后,便站起身来,盈盈笑道:“陛下,婉茹不才,恰好想到一首能与陛下相应相和的诗呢。”见宇文临用目光示意她念出来,她略微行了一个礼,便道:“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惊鹊栖未定,飞萤卷帘入。庭槐寒影疏,邻杵夜声急。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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