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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_春梦关情-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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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成娇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就下意识的朝崔旻看了一眼。

    却见崔旻几不可见的冲她点了点头,她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底气。

    “我知道了,多谢李大人提醒,”她往后退了两步,“能带我去见二叔了吗?”

    李逸嗯了一声,领着他二人往里头进,不复赘言。

    往日里李逸小憩的那间房子,是在二进院的后堂里。

    房子稍稍靠左,薛成娇到的时候,把这里的格局大致扫过,将此处归为宅子里的左厢房一类。

    李逸停下脚步来,朝着那里指过去:“人就在那间房子,县主自个儿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他说着,还不忘看了崔旻一眼。

    崔旻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伸手在薛成娇肩头拍了拍:“你自己去,我在外头等你,燕桑也不要带进去了,薛家叔叔想必是有话要跟你讲,你带了人,只怕他不会说了。”

    薛成娇咬了咬下嘴唇,显然还有些怕。

    李逸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的有趣。

    怕?

    屋里的人,是她的亲叔叔,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是真的从前让欺负的次数太多,还是说——薛万贺说的是实话,她心虚了。

    李逸打量的目光一直游移在薛成娇的身上。

    崔旻一直在观察他,见了他这样,不由得皱了眉头,催了薛成娇一声:“不要紧,我和李大人都在外间,没事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往李逸的身上扫。

    薛成娇当然是察觉到了的,于是定了定心神,捏紧了拳头,沉沉的嗯了一声,随后又交代了燕桑几句,才自己一个人往那间房子去了。

    等她推开门进了屋,那扇门再次合上时,崔旻叫了燕桑一声。

    燕桑回过头来看他:“大爷有什么吩咐吗?”

    崔旻指了指门口:“你到门口去听着。”

    燕桑愣了一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和李逸是有身份的人,既然说了不进去,就当然不可能站到门口去听屋里的动静。

    但是又实在不放心,所以最好是叫她站在门口听动静。

    于是燕桑嗳了一声,略提了裙摆,补上台阶,往门口站了过去。

    李逸笑了一嗓子:“既然这么担心,怎么不陪县主一起进去?”

    崔旻看了他一眼,回以一笑:“李大人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干脆直接问出来?”

    李逸叫他的话噎的倒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有尴尬一闪而过。

    崔旻倒不是为了叫他难堪的,只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如果是对王芳那样的人,他可以不卑不亢的与之对峙,毕竟王芳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但是这样直言不讳,却是绝对不行的。

    但如果是对上李逸、万云阳这样的人,好多时候,开诚布公的交谈,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崔旻稍稍顿了两下:“其实李大人应该知道,问过我的话,再问一次成娇,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呢?大人为什么没有问?我很好奇——”他刻意的拖了拖音,“大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县主府中向我问的那几句话?”

    李逸神情一僵:“你还真是聪慧过人啊。”

    崔旻笑了一声:“大人过奖了。”

    “崔大人,”李逸叫了一声,“慧极必伤这四个字,你可曾听说过吗?”

    崔旻心头一凛。

    这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话。

    他脸色黑了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逸摇了摇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崔大人的防备心太重了些,这不见得是好事。”

    崔旻可不会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放宽了心。

    李逸近来好几次跟舅舅走动,他也看在眼里的,只是目的他并不清楚。

    他也听舅舅说过,李逸和万云阳算得上是好兄弟,也不要看他二人相差近十岁,可交清深,情同手足,这是满朝之中谁也比不了的。

    除了万云阳以外,李逸几乎和谁都相交,可是却与谁都不深交。

    他突然跟舅舅这么热络,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

    故而崔旻每每见了他,总是会不经意的多出几分防备来。

    此时听了他这样说,眉头就锁的更紧了:“防人之心嘛,总归是不可无的。”

 335:鱼死网破(4000字大章)

    

    听了崔旻这么说,李逸的笑收了收。

    他把目光放在崔旻的身上,看了他许久,可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崔旻让他看的心里有点发毛。

    其实从前刘光同有句话说的不错。

    无论他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李逸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崔旻自认不是个识人不明的人,可是李逸这样的,他还真摸不准。

    于是他便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锁了眉心:“李大人看什么?”

    李逸看着他所有的动作,啧了两声,两只手背在身后,笑了笑:“你跟我年轻的时候,有些像,跟万云阳,也有些像。”

    这话像是在夸他,这一点,崔旻还是听的出来的。

    他有些发懵了。

    李逸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逸见他不说话,就近前了两步,继续道:“我年轻时候初到京城,防备心重的很,除了万云阳,任何人跟我说任何话,我都要多留个心眼儿,多过几过。其实到现在也还是这样,只是比从前好多了,毕竟经历的多了,也不怕人算计了。”

    他话信戛然而止。

    崔旻下意识的朝他看过去,想要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很快收住了。

    他想问一问,为什么对万云阳可以好无防备呢?

    只是仔细想想,这也不稀奇。

    人活一世,总有那么一两个至交好友,是可以推心置腹的。

    就如舅舅和韦策,再如李逸和万云阳。

    崔旻吸了口气:“李大人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呢?”

    李逸冲着他摇了摇头:“你跟你舅舅,应该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跟他亲近,是不是?甚至是对你――也自然的亲厚了一些。”

    崔旻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看样子,李大人是有心里话想跟我说了?”

    李逸连着呵了两声,左手对着他挥了挥:“谈不上什么心里话。左右无事,咱们不妨聊一聊?”

    他说着,顿了顿,也没等崔旻回他,想了会儿便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自己心里清不清楚,陛下为什么会重用你?”

    崔旻咦了一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因为我是崔家宗子吗?”

    李逸道了一声不是。

    崔旻皱眉看他,也不说话,他当然也知道不会是因为这个,只等要等李逸继续说下去。

    李逸大约停顿了十来秒的时间,才又开了口:“高子璋、谢鹿鸣、甚至是从前的袁文湘,若是单论出身,他们哪一个比你差吗?”他抬头摸了摸下巴,“我也不怕你恼,若是论出身,你只怕还不如他们。”

    崔旻一愣。

    李逸说的是有道理的。

    世家子何其多,出身不输他的就更多。

    崔家终究不过如此而已了,不要说高子璋和谢鹿鸣,就算是袁文湘——那个在他看来尚且稚嫩的袁家少爷,也要好过他。

    然后他就听李逸又出了声:“可要是论名气呢,陆靖淇名满天下之时,你应该还在寒窗苦读吧?”他说着,扬起唇角来,眉心微挑,“说到底,你两样都占了。而且,老万跟我早就说过,就在――就在你舅舅入京的时候。”

    “说过?”崔旻挑眉看他,“李大人指的是什么?万阁老又跟您说过什么?”

    “第一,你舅舅的好日子要来了,诚然,他在应天府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熬出头了。至于第二嘛――”李逸的尾音是上扬的,还带着些刻意,“崔旻前途不可限量。”

    崔旻心头大震。

    万云阳是什么人?他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舅舅如今的春风得意,这是必然的。

    他从前也想过,如果姨父还在,也许今时今日,得势的就是薛家,且轮不上舅舅这么快就成了陛下的心腹重臣。

    只是凡事没有如果,所以今天的格局,是早就注定了的。

    那么他呢?

    就因为他出身世家,又有学识?所以小小的年纪,就做了科道官?

    不,肯定不只是这样。

    高子璋和谢鹿鸣,哪一个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就单单是他了呢?

    李逸的话说成了这样,就更加笃定了他心中所想。

    陛下用他,还有别的原因。

    他想问个清楚,可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李逸已经背对着他了。

    于是崔旻就知道,李逸的话仅止于此了。

    李逸不想再说下去,其他的,要他自己去领悟,去参透。

    也许来日方长,将来总有他弄明白、想清楚的那一天。

    而且这个原因,才应该是导致李逸肯跟他们走的近的关键所在。

    李逸背对着崔旻,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言都不肯再不发。

    其实这些话,他在心里过了好多次,到今日,终究还是没忍住,当着崔旻的面,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他和万云阳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万云阳性子稳的很,什么事他都能稳住,心里也能藏住话,所以他能入阁,能挑大梁。

    但是他不一样。

    至少对崔旻这样的人,他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这些话啊。

    话再说屋里那边。

    薛成娇只身一人推开门进了屋里,可是入眼却没看到薛万贺的身影,于是她下意识的在屋中扫过一圈,终于在内间的榻上发现了薛万贺。

    她的亲叔叔,一向是整仪容的。

    薛万贺绝非君子,可他对吃的用的一向都很是挑剔。

    这一点,在薛成娇有记忆以来,就认知很深。

    然而此时的薛万贺,枷锁还带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萎靡,再没有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薛成娇抿唇捏紧了帕子,往他那里走了两步:“二叔,别来无恙。”

    薛万贺在她推门的时候,就已经朝她这里看过来了。

    这会儿见她挪动着步子走过来,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便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高孝礼的好外甥女。”

    这话满是嘲弄,薛成娇也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舅舅提剑上门,薛万贺早就吓破了胆,若不是母亲拦着,后果如何,谁也不能料定。

    从那之后,薛万贺绝不肯再与高家人来往,还是直到舅舅离开保定府回到任上,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年后,他才重新与高家人往来起来。

    他这会儿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认定了,他落得今天的地步,是拜她所赐。

    薛成娇弯腰拉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去:“二叔说错了,如果二叔不是那样的咄咄逼人,我也会是二叔的好侄女。”

    她说完后,翻了眼扫过去,眼底是一派的清冷:“二叔是为了什么被陛下收押的,难道自己忘了吗?我父亲一生戎马,为国为君而死,可是他死后,二叔托了他的荣光,得陛下封赏,却不感沐皇恩,反倒在保定府为害一方,大肆敛财,二叔这样糟蹋我父亲的声名与清誉,来日九泉之下,就不怕没脸去见他吗?”

    “你婶婶说的可一点也不错,”薛万贺恨的牙儿痒,咬紧了牙关,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牙尖嘴利,我竟丝毫不知。”

    “二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薛成娇笑着摇头,“从我出生以来,二叔何尝关怀过我?我的事情,二叔又知道几件?”

    “是了,”薛万贺撇了撇嘴,“所以你跟我不亲,所以你陷害我!”

    “我陷害你?”薛成娇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如果你不做,我拿什么陷害你?”

    “这么说,你就是认了?”

    薛成娇沉默了下去。

    事情都是崔旻算计的,可是这些算计,也全是为了给她出气,她不能把崔旻抖落出去。

    “二叔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事到如今,你追究这个也没什么用了。”薛成娇捏紧了拳头,定定然看他,“陛下也不会见你,李大人也不会把你的委屈呈到御前。所以你说我陷害你也好,说你冤枉也罢,总归你的后半辈子,要在刑部大牢里度过了。”

    薛万贺一个劲儿的摇着头:“你的心,怎么就那么毒?”

    在薛万贺的记忆中,兄长虽然严苛,可却是个极有善心的人。

    更不必说大嫂那个人了。

    高家教女有方,大嫂的确是个大家闺秀,她温婉大度,往年他做过那么多糊涂事,她却从来也没计较过。

    怎么会呢?薛成娇究竟怎么会学的这样?

    “所以你婶婶当日说,你脸上的伤,来得很古怪,现在看来,果真也是有问题的吧?”

    薛成娇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薛万贺会提起这件事。

    其实事后她仔细的想过,冯氏当时应该是被吓坏了。

    她是姑娘家,姨妈又显然把她当掌中宝一样捧着,脸上伤了,又是伤在冯氏手里,姨妈若要不依不饶,冯氏拿什么跟姨妈相抗呢?

    不然冯氏细细的想,就该知道,她的手没有往前送,何至于就伤了自己的脸?

    此时听薛万贺如此说,薛成娇便知道,回到保定府去的冯氏,是醒过神回过味儿来了。

    她啧了两声:“是或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二叔现在声名狼藉,若再要去说与外人听这个话,只怕旁人更要对你嗤之以鼻。”

    薛成娇的话音猛然收住,又淡淡的哦了一声:“差点忘了告诉二叔,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了人去保定府,是给婶婶还有堂兄送银子的。”

    薛万贺一时气急,胸膛处剧烈的起伏。

    好有心计的薛成娇啊!

    薛成娇见他气的这个样子,唇角就更加上扬了:“二叔看样子是明白了,哦?”

    “你这个孽障!”薛万贺的手似乎是想向前扑,可是枷锁限制了他的所有行为,“你分明是蛇蝎心肠,却要装作大度不记仇,薛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是吗?”薛成娇的笑尽数收敛了起来,冷眼看着薛万贺,“薛家能出你这样的子孙,如何就不能有我这样的女儿?二叔可不要忘了,我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清和县主,而你只是阶下之囚。便是我来日回到保定府去,薛家族中众人,也要高看我一眼。二叔跟我翻了这么多旧账,该不是忘了自己的那本账了吧?”

    “我有什么……”

    薛万贺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就收住了话音。

    薛成娇是在报复他。

    他的那本账目?无非是当年对她母亲做过的那些事而已。

    薛成娇。小小年纪,却有这样深的心机,只怕对他的恨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

    那样的恨,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随着她日渐长大,恨意只会更浓。

    一直到他们逼上门去,分她手中的银子,她才决心要报复回来。

    可是她怎么做到的?

    这一点,薛万贺早就在心中细细的想过。

    “你一个弱质女流,也敢勾结朝臣,如果陛下知道了,你说会怎么样呢?”他话音落下,又耸了耸肩,“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我的这些话,不可能上达天听一类的。薛成娇,你知道什么叫勾结朝臣,霍乱朝纲吗?何况,据我所知,你和权宦刘光同也有交情吧?党派之争,历朝历代都无可避免,如今也就是你父亲不在了,如果他在,少不得也要选一选。可是自古以来,也没听说有女子能参与其中的,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以为你父亲的死,你父亲的功,真的能保你一辈子吗?”

    薛成娇眼底寒意径直的升了上来。

    薛万贺想鱼死网破。

    她立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虽然说李逸不可能听他这些混账话,可实际上,李逸未必不放到心里去。

    不然他随口说一句是自己陷害了他,李逸为什么会向崔旻问起呢?

    她如果真的干涉朝堂的事情,在李逸看来,甚至是在陛下看来,都是恃父功而放肆过头了。

    这样的想法是很可怕的,一个弄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念及此,她声音就冷了下去:“你想拉我垫背?”

    薛万贺呵了一声:“你怕了。”

    不是问话,而是平静的陈述。

    在薛万贺看来,她就是怕了。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要你死,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薛成娇秀眉微蹙:“那二叔是什么意思?”

 336:凭什么帮你

    

    薛万贺眉心微挑,静静地看着薛成娇,许久后,他摇头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薛万贺没说,薛成娇也不想知道。

    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薛成娇太清楚了。

    薛成娇抿了抿唇:“二叔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薛万贺吸了吸鼻头,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去。

    在沉默了良久后,他才终于又开了口:“答应我一件事。”

    薛成娇咦了一声,眯着眼睛向他看过去:“什么事?”

    “我落得如此,可是陛下有旨意,家眷不累。”薛万贺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不争气,也确实一辈子一事无成。

    一直到他兄长死后,才得到陛下的封赏,有了一官半职。

    可是对待妻儿,他还是极好的。

    如果是寻常的事情,倒也罢了,如今这件事,陛下雷霆震怒,下旨将他押解进京,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前程和退路了。

    旨意下达的那日,他就托了人去高府,可是高崇避而不见。

    从那时候起,薛万贺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只不过是贪污敛财而已,何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

    头一次被拿住,高崇出面说项,知府让他把银子补上来,一切往事都不再追究。

    这一次,虽然是陛下下旨,可是按高崇的名望,如果肯上书求情,再加上还有高孝礼和崔润在,他也绝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所以这里头,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高崇才会这样避讳。

    他后来仔细想了想,也不怎么怨怪。

    诚如薛成娇所说,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下的,他不可能再去怨天尤人。

    当初,他仗着出身不错,有薛家撑腰,又有兄长的功劳在,就以为无论做什么,总不可能会出大事。

    等真的惹怒了皇帝,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到了今日,薛万贺心中十分的笃定,高崇都已经躲开了,冯家更不会一头扎进来。

    陛下虽然说是家眷不累,可是冯氏和薛炳是富贵堆里长大的,一概的家产都被抄没了,他们将来要如何活?

    冯家刚尚了公主,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维护一个出嫁女,而且又是罪臣妻。

    薛万贺眼中痛了痛:“你给你婶子送银子回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他们来说,都是雪中送炭。”

    薛成娇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有了主意。

    薛万贺这是想让她把冯氏和薛炳养起来啊?

    薛成娇不由的想要冷笑。

    她要怎么去评价这位二叔呢?

    从年轻的时候,就自私自利,几次贪母亲手里握着的那份家业。

    其实在薛成娇看来,当年他非要分家,要分财产,如果母亲强硬一些,分文不给都是应当应分的。

    祖父留下两儿一女,她亲姑姑又早死,出嫁没几年就过世了。

    父亲是薛家的嫡长子,薛家的一切,本就该是父亲的。

    母亲肯点头把家产分出来给二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二叔竟还要重来一次。

    薛成娇觉得他很无理取闹,又可笑至极。

    时至今日,他又要来这套了吗?

    薛成娇愣了愣,一只手撑在身后的圆桌上,身子斜靠在桌子上,冷眼看着薛万贺:“你的意思,他们的后半生,都归我管了?”

    薛万贺是不愿意点头的。

    说白了,他此时是有求于薛成娇的。

    他能够坦然的上门去求高崇,因为于他而言,高崇始终还算是长辈,而且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可是薛成娇不同。

    薛成娇是晚辈,而且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要他直说?

    薛万贺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说?”

    薛成娇努了努嘴,神色还是淡然又平静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中也并没有任何深思的迹象。

    薛万贺定睛看她,可是见她似乎毫无反应,心里就有点急,便催了一声:“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如果说不答应呢?”薛成娇反问了一句,撑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微微抬起,托住了脑袋,歪着头看他,“我要是不答应,二叔打算告诉李大人,说我勾结朝臣吗?”

    她说完了,不由的冷笑了两声,也不等薛万贺回话,径直又发问:“我还想问问二叔,我凭什么答应你?”

    薛万贺料到了她拒绝,也料到了她会犹豫,可就是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凭什么要答应。

    “你……”一个你字丢出口,薛万贺的声音就不见了踪影。

    好半天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你这是不怕了?”

    “不,我当然怕,”薛成娇翻了翻眼,“一个弄不好,陛下龙颜大怒,我,甚至是舅舅,都可能会倒霉。”

    “然后呢?”薛万贺是真的有些急了,带在身上的枷锁被他重重的晃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来。

    薛成娇却始终平静,然而也正是她的这份平静,更让薛万贺摸不着头脑。

    她说她怕了,可她的样子又那样平静,丝毫没有惧怕的痕迹。

    “你既然怕,还问我凭什么?”薛万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的盯着薛成娇,“就凭我能揭发你的真面目。”

    “是吗?”薛成娇呵了一声,“二叔,你大概是忘了,这事儿是你在求着我的。”

    她淡淡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给保定府的银子,我送回去了五千两。如果是寻常人家,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只是放到婶子和堂兄身上,二叔觉得,他们能撑多久呢?”

    薛成娇一边说着,一边摸着下巴:“堂兄还没有定亲吧?将来再想说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不知道是要托借我这个县主的名头,还是要靠着薛家的势了呢?哦?”

    薛万贺万万没想到被她反将了一局。

    在薛成娇进来之前,他把这件事情已经算的十分圆满。

    当初冯氏确实说过,如今的薛成娇伶俐的厉害,只是他没当回事儿罢了。

    她还不到十二岁,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是今日,他确实是领教了。

    薛成娇说的不错,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处于下风的。

 337:鬼门关

    

    薛万贺本来是以为,他借着这个由头一定能拿捏的住薛成娇。

    先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勾结朝臣,只要这话说出去,她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皇帝是什么人?

    皇帝不会细细的听她解释,皇帝要的,永远只有一个结果而已。

    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去,薛成娇能讨着好吗?

    而且就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连带着高孝礼,甚至包括崔旻在内,也许都会被牵连。

    试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听到这些话,怎么能不害怕呢?

    原本他想的很好,只要薛成娇一害怕,就一定会答应他提的那些话。

    可是事情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

    薛成娇一脸的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要认清现况。

    薛万贺吞了口口水:“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不肯了?”

    薛成娇呵了一声:“其实要答应,也没什么,毕竟还是一家子骨肉,二叔一家人落了难,做侄女的伸手帮一把,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可是——”

    她刻意的拖长了尾音,惹得薛万贺眉头深锁,而后才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不愿意!”

    她咬重了音调,这一声,仿佛是重重的砸在了薛万贺的心头。

    薛万贺心头一凛,感觉浑身都抖了抖,沉重的枷锁发出了闷响声。

    他沉默了下去,好半天都无话可说。

    薛成娇看他这样,摇着头站起了身来,又深看了薛万贺一眼:“二叔,你要见我,我来过了,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了,今后你好自为之,我也不会再到刑部大牢去看望你,就此别过了。”

    她说完了话,提步就要往门口走。

    然而事情发生的非常快,几乎是就在一刹那之间,快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薛成娇背过身要往门口去的同时,薛万贺从她身后扑了上来。

    薛成娇毕竟还是个娇。小的孩子,尽管薛万贺身上带着枷锁,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把她扑倒在地了。

    薛万贺几乎是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的,戴着枷锁的手拼命地想要去掐她,可是由于碰不到,便只有枷锁的边缘,死死的压。在她的勃颈处。

    薛万贺此时是恨红了双眼的,发出来的声音便也有些恶狠狠的意味:“我就说你是个孽障,你父亲母亲死得早,今天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好好管教管教你!”

    可是薛成娇能真切到感受到,薛万贺想要她死,他想掐死她!

    沉重的枷锁死死的卡在喉咙处,薛成娇很快就感觉到了窒息感,而且她发不出声音来。

    她努力的向门口看过去,她知道,表哥就在那里,表哥能救她,可是她要怎么做!

    呼吸越来越薄弱,薛成娇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涣散。

    突然间,她的手摸到了腰间一枚玉佩。

    薛成娇的意识突然聚了起来,那是溥四婶送给她的那枚玉,比寻常的玉佩要大上一些,分量也更重一些。

    她心中定了定神,立时有了主意。

    薛成娇从腰间把玉佩扯了下来,而后奋力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砸了过去。

    薛万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玉佩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外站着燕桑,因为一颗心都挂念着屋里,于是这一声并不算大的声音,在一发出来的时候,就被她扑捉到了。

    燕桑心头一惊,忙向着台阶下快跑了两步。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怎么了?”

    燕桑一回手指着门的方向:“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到了。”

    砸这个字眼,就值得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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