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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_春梦关情-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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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愣,脚步彻底顿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老家伙。”
笑骂完了,他才负手而立,开口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不动崔润吗?”
其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崔润这次进京,走动了不少关系,这样的表现,显然是知道谈家靠不住。
由此可见,他也没打算靠着谈家去站队。
于陛下而言,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只是太过了解陛下的心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其素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327:位高权重的隐藏者
皇帝呵笑了一声:“真不知道?”
其素想,这位陛下,与先帝果真是不同的。
他服侍先帝三十多年,又跟着这位陛下服侍了近十年。
先帝一向是宽和的,在前朝中无论如何的杀伐决断,对身边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后妃,都是极为宽和的。
还记得他十一岁时,正是毛躁的年纪,师傅教导了多少次,总也改不好。
那一年东边儿进贡来了两只三彩的琉璃盏,极为罕见。
先帝得了稀罕物,旋即就命人给先太后和穆贤皇贵妃各送去一只。
给皇贵妃的那只,就是他带着送过去的,只可惜,那只琉璃盏没能送到皇贵妃的手中,半道上就叫他给摔了。
师傅恼的要死,扯着他的耳朵只骂他是个祸害,自己作死,还连累旁个。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了,可事情传到先帝和皇贵妃的耳朵里,竟然宽恕了他。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时常想起这件事情来。
那时也许是皇贵妃心善,在先帝面前说了请。
可更多的,还是先帝仁善,内廷之中几乎从不见杀。戮。
然而到了这位陛下这里,可就从不见仁厚二字了。
陛下那样爱重娘娘,娘娘不也落得那般的下场吗?
其素心下一沉,一向稳重的人,竟然也有些慌神。
陛下的这番问话,他该不该如实的交代呢?
只是没等他回话,皇帝已经笑着开了口:“很少见你这样慌张的样子。”
其素一愣,感情这是逗他呢?
他咽了口口水:“其实陛下做事,总有陛下的道理,今日是许大人造次了。”
“是,他太放肆了。”皇帝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又丝毫不见生气,“许维渊这个人,办事儿铁面无私,往年凡有个贪污案一类的,交给他去办,保管不会出差错。但是他就有这点不好,不知道变通。你想啊,高卿还在殿中站着,他张嘴就叫朕治崔润的罪,”一边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似的,“朕估摸着,等到出了殿,高卿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其素见他笑了,便跟着陪了笑:“许大人还年轻,有的是时日历练。”
皇帝嗯了一声:“叫万卿和李逸带带他,将来能办大事儿。不过有此一事,只怕将来他跟高卿共事儿,就麻烦些个。”
让万云阳带一带许维渊吗?
其素心中抖了抖,隐约的听出了另一番意思来。
陛下这是想把内阁,也动一动了啊。
皇帝背着手,双手交叠着,想了好半天:“其实是该想个法子,敲打敲打崔润才好,他近来在京城里,动作太大了。不过他的事情倒也不急,上次交代你的,安排好了?”
“奴才都安排好了,”其素颔首,平声回道,“王芳是圈在内宫里的,安排了两班侍卫把守,不过经过上次之后,他自个儿估计也绝了这份心,不会想法子再跟宫外联系了。”
“白启桓那里呢?”皇帝也没回身看他,目光仍旧平视着远方,淡然的问了一句。
其素仔细想了想:“奴才已经安排了人日夜盯着了。”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他找不到王芳,就会去找别人。王芳突然失踪不见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打探消息。云南把他安排到京城来,你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不是个糊涂人。这里头有事儿,他不用细想也能知道。”
“陛下——是不是心中有所猜测了?”其素想了好久,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来。
皇帝怀疑白启桓在京城里出了跟王芳联系,还有别的什么人。
换句话说,跟云南勾结的,不止一个王芳而已。
其素在宫里近四十年的时间,看过的、听过的,太多了。
皇帝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将来有心提拔高孝礼和许维渊入阁,阁臣是重职,轻易是不会动的。
他之后再提白启桓的事,难道说——
皇帝这时才回头看他:“你说,孟朝和王芳,谁更能办大事?”
其素猛然眨了几下眼睛。
皇帝很少提起孟朝。
也许是当年信任太过,将孟朝捧的太高,到最后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这么多年过去,皇帝也许是不屑,也许是不想,总之他不多提起孟朝来的。
但是今天——
其素想了想:“王芳比不过孟朝的。孟朝会来事儿,也能成事儿。王芳是个小人,不要说比孟朝,就连刘光同,他也不及万一的。”
“这就是了,”皇帝叹了一口气,“连你都看得出来,甄籍就看不出来吗?你信他把所有的注,都压。在一个王芳身上吗?”
皇帝连着问了几声,便就连着叹了几声:“大概是从两年之前,朕就开始在想,这京城之中,到底还有没有人,是跟甄籍过从亲密的。如果有,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甚至能左右朝堂局势。所以甄籍把他藏的这样好,轻易不会跟他联系,只是把王芳推出来做了挡箭牌而已。”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
位高权重,甚至能够左右朝堂局势。
这样的人,放眼京城——不,放眼天下,也不会多见。
看样子,陛下心中是真的有人选了。
果然,其素还没说话,皇帝已经又开了口。
他的语气之中,有失望、有无奈,更多的,是迟疑:“盯着康定伯府和公孙府吧。”
其素大吃一惊。
康定伯府就已经足够叫他吃惊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康定伯和谈家是交好的,崔琼嫁到谈家去,不还是康定伯说的亲吗?
陛下怎么会猜测他和云南勾结?
更不要说公孙府了——
如果说万云阳身为次辅,身上的担子重的很的话。
那么公孙睿华,简直可以称得上一人挑起了半个朝堂的政务。
他不是世家出身,却能力出众。
三十岁做了一部尚书,三十八岁岁入阁,四十四岁成了内阁次辅,四十八岁就做了当朝的首辅,连万云阳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其素从来没想过,陛下会去怀疑这样的一个人。
他更不敢想,如果公孙睿华才是朝中和云南勾结最深的人,事情的发展,又会变成什么样?
328:泾渭分明
其素的唇角动了动,他很想问一问,陛下为什么会怀疑公孙睿华。
公孙睿华毕竟是两朝老臣了,没理由这样和云南勾结上,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终究,他没有问出口。
诚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于是其素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接话。
皇帝望着前头出神了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叫万卿进宫一趟吧。”
其素大约摸愣了有两秒的时间,才应下这句话,转身往后头去吩咐了。
再说高孝礼那边出了宫,自然是与许维渊一通的对峙。
他脾气不好,只是这些年收敛了很多,可遇上许维渊这样的人,难免还是要动气。
他二人僵持不下,还是韦策和李逸从旁将他二人劝开,又正好其素从宫内匆匆而来,说是陛下召见万云阳。
几个人面面相觑,便也没了斗嘴的心思。
高孝礼望着万云阳入宫的背影,站定在原地,出神了许久。
直到李逸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一把,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昌肃侯还在京中,这件事,高大人不去告诉他一声吗?”
高孝礼双眼一眯,略抬手一礼:“多谢。”
李逸唇角微扬:“同僚之谊,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说完后,他径直往自己的软轿而去,也不多与高孝礼说别的。
韦策见李逸走远了,才凑到他跟前去,拿手肘戳了戳他:“从前也不见李逸与你来往,怎么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亲热得很?”
高孝礼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纳闷呢。你看他,整一个笑面虎,平日里见了谁都是眉眼俱笑,可真正走得近的,只有万阁老一人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下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韦策那边就又嗳了一声,引得高孝礼侧目看向他,他才又说道:“你那个外甥也够可以的,一本奏折参上去,把他亲叔叔连累到了这个地步。”
高孝礼眉心微动,他本来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韦策不知道陛下的计划,陛下从头至尾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告诉他,是节外生枝。
很显然,他虽然管着都察院,可陛下没把他当心腹,至少目前是这样。
于是高孝礼抿了唇:“他要参的是孟夔,估计也没想到崔溥会被牵扯进来。”
韦策咂舌看他:“我觉得不像。”
“嗯?”高孝礼沉了沉声,“什么意思?”
韦策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与他一道走,一道说:“你这个外甥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些年在朝为官,青年才俊我也见得多了,可像他这样有眼力、有能力还有脑力的,可真没几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内宫方向努了努嘴,“我看他倒是颇有万阁当年的模样。”
“你把他夸得太高了……”
高孝礼刚想打断,韦策就嗳了一声:“你先听我说完。”
故而他只好将后话作罢,撇了撇嘴,拨开韦策还放在他肩头的手,示意他继续说。
韦策无所谓的收回手,想了会儿,才又道:“既然是聪明人,那他自己心里没数儿吗?要不是有内鬼,谁能知道县主吃过什么药,如何伤过身?他一道折子参了孟夔,难道就没想过这内里的联系吗?我可听说了,前几天王芳还领了陛下的口谕找到你府上去盘问了。”
高孝礼的心往下沉了沉,斜了韦策一眼:“你想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了了,陛下拍板定了案,至于这里头还有什么联系,陛下说了——他要亲自审问,”他说着,眉心微挑,“同你我还有什么干系吗?”
他的话说的晦涩难猜,偏偏又意有所指。
如果换了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其中的深意。
可韦策跟他十几年的情谊,他此话一出,韦策只转了转眼珠子,就立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不想让他多问多打听啊。
凡是高孝礼知道的,没有不告诉他的,也没有不能叫他知道的。
高孝礼今天不肯再说下去,那只能说明,知道的太多,于他无益。
韦策下意识的往宫里看了一眼,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幽的吐出一句:“怪不得要押解入京了。”
高孝礼眉头紧锁,拍了他一巴掌:“还说?”
韦策耸了耸肩头:“这话当着外人,我自然不会再说下去。”
高孝礼拿他没办法,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快走了两步:“我要去一趟县主府,你自己回去吧。”
韦策嗳了一声,两步追上前去:“我跟你一道去呗?”
高孝礼饶有兴致的收住脚,回过身来笑着看他:“这事儿你非要弄个清楚?”
韦策的脚步稍一顿,反手指了指自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越是不叫我知道的,我就越是好奇。”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这话我从前就跟你说过,”高孝礼的笑渐渐的隐下去,“你是在京城当差的人,不该知道的,别跟着瞎打听。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事关陛下,你不该知道,我也不该乱说。如果陛下想让你知道,自然有你知道的那天,还问吗?”
韦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口气:“霖川啊,说到底你出身不凡。”
高孝礼的脸在听见这句话时垮了垮:“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
韦策摇着头:“不是说嫉妒你,只是觉得,我在京城里摸爬滚打快十年了,陛下虽然把都察院交给我,可实则并不倚重我。就好比这个事情来说,陛下对你我的态度,泾渭分明。”
“行了,”高孝礼啧了一声开口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婆婆妈妈的,陛下是九五之尊,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信什么人,重什么物,我们只能听差遣,没有议论的份儿。”
韦策沉默了许久,好半天后,才扬了唇,冲他略扬眉心:“我听你的,这事儿就当不知道,你去忙你的,我自个儿回去了。”
说罢后,他快走了几步,错过高孝礼的身旁,渐渐走远了。
高孝礼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这个韦策啊,也幸而他是韦策,不然今日的这番话说完,是肯定要闹出生分来的了。
329:幸而分宗
再说高孝礼一路往清和县主府去,门上当值的小厮,因还是当日他安排了人从高府抽调出来的,故而见了他来,自然迎了他入府去。
另有两个小子先一路小跑的进了里头去回话。
不多时崔昱往外迎了出来,见了高孝礼时,他脸上笑意很浓,端了礼:“可有好几天不见舅舅了。”
高孝礼回了他一笑:“是了,你整日待在家中,也不见你去府上走动。”
崔昱挠了挠头:“这两日结交了些朋友,偶尔会跟他们出去小聚。”
“这也好,”高孝礼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语重心长的与他道,“你这个年纪,正该好好的结交些个朋友,只是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可不许结识,若让我知道了,头一个不愿意的。”
崔昱忙应了几声记下了,才跟着问他:“舅舅今天是来找父亲的吗?”
高孝礼嗯了一声,才想起来崔润也许会出府走动,脚下就慢了些:“他不在家?”
崔昱道了一声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领着他往崔润的小书房去了。
至于书房外,崔昱在门口回了话,推开门迎高孝礼进去,他自己自然是留在门口没有入内的。
待高孝礼踏入屋中,他才顺手把门给带上,退了下去。
崔润今日没出府,是也把之前高孝礼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进京这些日子,他动作确实是太过频繁了,如果不是陛下无意追究,只怕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见了高孝礼来,崔润手中的一本《春秋》就放了下去:“刚下朝?”
高孝礼嗯了一声,眼风扫过书案:“在读《春秋》?”
崔润点了点书:“在府里无事,随手拿来翻一翻。”
高孝礼便哦了一声,自顾自的往旁边坐了下去,看了崔润一会儿,轻咳了一声,叫了一声姐夫。
崔润稍侧目看向他:“怎么吞吞吐吐的?”
高孝礼想了想,还是横了心开了口:“今晨早朝,陛下派了旨意,将孟夔就地解职押解进京,还有就是……崔溥。”
崔润的心头猛然一颤,蹭的一声就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是之前旻哥儿上的折子,参孟夔毒害成娇,陛下派了人详查,崔溥也是始作俑者,”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崔润的脸色,果然,崔润脸色彻底的黑了下去,于是他又忙续道,“这个事情也不怪旻哥儿造次。当初成娇在津县病倒,这事儿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刘光同说是最好压下不提,等来日再议。可是后来进京,他应该是先告诉了陛下知道。旻哥儿被提到都察院后,折子是刘光同授意他上的,姐夫是个明白人,刘光同授意,就是陛下授意了。”
崔润一只手放在鼻头上,摸了又摸,开口时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冽:“这么说来,是陛下要收拾崔溥了?”
“姐夫你知道不知道,崔溥这么些年,一直和甄籍有来往。”高孝礼冲他摇了摇头,“陆秉均是甄家的人,大家不说,不过心照不宣。崔溥一直和陆秉均私交甚好,姐夫从来不过问,从前甄家风光,这自然也没什么,可是现在陛下要动甄家,崔溥还不收敛,反倒一头扎进来,他这是自作孽。”
崔润提起来的那口气,一瞬间就被高孝礼的话打散了。
崔溥和甄家的来往,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他是知情的。
五年前他就亲自拿住过崔溥和甄籍的书信,彼时他也警告过崔溥,和甄家最好少做往来,只是崔溥不肯听。
后来崔琼和谈昶年订下了婚事,这事儿他就更没法子再开口。
原本以为崔溥一向机灵,应该很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当口上,崔溥还在和甄籍来往。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崔旻匆忙的从津县赶回应天府,极力的劝说老太太答应分宗。
崔润霎时间觉得后背一凉。
如果没有分宗,现在的情况又会是什么样的?
换句话说,崔旻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知道了崔溥和甄家的关系,可是他却装作不知,在老太太面前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崔润眼底闪过震惊和恼怒。
高孝礼把他神色尽收眼底,叹了一声:“姐夫,你真的不要怪旻哥儿自作主张,或者是觉得上次他没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知晓。要我说,今次他反倒是做对了。如果不是旻哥儿,只怕老太太如今还是不会点头答应分宗。”
他说完后,见崔润面色仍旧不佳,想了想,又添道:“今日朝堂之上,刑部侍郎许维渊已经向陛下奏明,要把你缉拿问话,连带着整个崔家也该治一个包庇之罪。”
崔润原本铁青的脸,一时间又白了白:“许维渊?”
高孝礼点了点头。
崔润眉头一拧:“陛下是怎么说的?”
“姐夫放心吧,陛下没打算动崔家,不然姐夫这会儿也不会端坐县主府内悠闲地读《春秋》了。”高孝礼宽慰了两句,继而才道后话,“我说这些,是劝姐夫想开点。出了这样的事,崔溥是肯定保不住了,好在如今分了宗,四房如何,同你们是没干系的。我之所以先来告诉姐夫一声,就是想叫你送个信儿回家去,陛下的圣旨不日就到,万一老太太一时糊涂,伸手去管这件事,那可一切都难说了。”
崔润立时执笔,可是所有的动作又在一瞬间收住。
真的就这样不管崔溥了吗?
就算分了宗,他也还是崔家的子孙,明知道前路是生死未卜,真的就这样坐视不理了吗?
这件事的性质和崔琼出嫁是不一样的。
崔溥也许是死路一条啊。
高孝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声儿就沉了沉:“姐夫!不要说崔溥如今是牵扯到了党争之中,就算是他下毒手害成娇这一宗事,他的性命也很难保全了。你要保他,一个弄不好,整个崔家都要赔进去。这些日子你在京城走动,为的是什么?这些,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一个小小的薛成娇,不足挂齿。
可谁也奈何不了,她是功臣遗孤。
御史言官的口水,也要把崔溥给淹死了的。
崔润握紧了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还是展了信纸,提笔书下一封信来,后话不提。
330:知遇之恩(4000字大章)
一封书信落了款,崔润取了信封严严实实的合上,朝外头叫了人进屋中,吩咐了好一番话,只交代他将书信连夜送回应天府,亲手交到老太太手中,一刻也不许耽搁。
小厮听了这话,哪里敢耽误工夫,忙应了声,接下书信,一转身就往外退了出去。
高孝礼摸了摸鼻头:“姐夫现在有什么打算?”
崔润抿唇看向他:“这之后,陛下就该揪出甄氏一族了吧?”
高孝礼也无意瞒他,便径直的点了头:“这话放到外头,我是决计不能讲的,只是姐夫问起,我说给你听也无妨。”
崔润点了点桌案,也不开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高孝礼仔细想了下,才继续道:“甄家要倒霉,是陛下铁了心的,至于谈家——那是积年累月的旧怨,不要说陛下,就算是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姐夫是明白人,也不需要我再往透里点了吧?”
崔润呼吸一窒,觉得喉咙处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在掐着他,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沉默了许久,也在认真的思考高孝礼的话。
其实这些,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只是平静了这么多年,他竟真的大意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高孝礼会直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琼姐儿嫁给谈昶年。
他不由的抬眸,看向高孝礼。
其实高孝礼心里什么都清楚,所以才会说他和老太太舍弃了琼姐儿。
崔润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打算,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若能不触陛下的逆鳞,自然将来还有出人头地的日子。”
高孝礼等的,其实就是这句话。
陛下虽然现在还无心动崔家,也没有要动崔润的意思。
可是许维渊已经咬上了崔润,等到崔溥被押解入京,牵连出甄家的事情来,许维渊还指不定要怎么参崔润。
倒不是说二人固有旧仇,只是许维渊这个人实在是又臭又硬。
他要是一心觉得崔润当日包庇崔溥,先是为了兄弟情义,后是也同云南有瓜葛,那参奏的折子就会一道接着一道的呈送到陛下的面前去。
崔润现如今还在京城频繁的走动,眼下看来,可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他今天说这些话,无非是希望崔润自己看明白现在的处境,能够尽早的抽身而退,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这会儿听他松了口,高孝礼也不由的长出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去。
“姐夫既然是这样想的,就早些动身回应天府吧。”高孝礼声儿很平,话语中是不起波澜,“崔溥的事情闹出来,家里指不定要如何恐慌,二房和三房也是心思各异的,还是要姐夫亲自镇着才好。”
他的话说的很是委婉,听起来全都是在替崔润做考虑。
可实际上崔润听得出来,这是催着他快点离开京城啊。
于是崔润眯了眼:“你似乎很怕我留在京城?”
高孝礼一楞,转而唇角微扬:“我没什么怕的,只是好心劝姐夫罢了。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如果照姐夫这个做事的方法,将来难免要出事。”
崔润沉了沉声:“你在吓唬我。”
这句话不是疑问,反倒是平静的陈述。
高孝礼也没立时开口去反驳他,反而整个人往椅背上靠了靠,斜眼看过去:“姐夫当是什么都好,我还是那句话,京城是非地,实在不宜久留,姐夫还是早日选了黄道吉日动身回家的好。”
他说完后,见崔润动了动唇,似乎是有话要说,于是先他一步开了口,继续说道:“姐夫是办大事的人,儿女情长不看在眼里,只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总该上上心。昱哥儿长久的留在京中,同旻哥儿处在一个屋檐下,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这句话,崔润心里不由的一沉。
他突然就想起了薛成娇的匆匆离府,还有小儿子的萎靡不振,甚至于他刚到京城的那两天,两个儿子貌合神离的样子,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此时高孝礼提起,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心,但总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
京城不光有前途,还有薛成娇——
他如此想着,就冲外头叫了人进屋。
屋外守着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迈进屋中,拱手请了安:“老爷什么吩咐?”
崔润扫了一眼过去:“才刚不是给了你儿子一封书信,叫他带回应天府交给老太太吗?”
来人沉了沉声,点头应了个是。
崔润想了下:“现在就派人去追他回来,你去告诉二爷,叫他带上信带上人,先行一步回家去。”
来人是只管听吩咐守本分的,一个字也不多问,嗳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高孝礼听了他这样的吩咐,眼底黑了又黑:“姐夫这是不打算走了?”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是现在不是走的时候。”崔润深吸了一口气,“前两日约了康定伯三日后小聚,我如何好动身离京?你既然有两宗担忧,我如今先打发昱哥儿家去,你也放宽心吧。”
高孝礼眉头紧锁,一个劲儿的摇头。
可是崔润有崔润的脾气,他是做妻弟的,能劝他一次两次,却不能三番五次的说这些话。
大家都是在朝为官的人,他一个劲儿的要崔润离开京城,说得多了,难保崔润心里会犯嘀咕,也许他是怕将来出事会连累到自己呢?
这一点,是高孝礼绝不愿见的。
于是他只好收了声,所有的后话一概都不再提了。
再说万云阳那里,他一路随着其素进了宫,搭眼扫了扫走动的方向,咦了一声:“陛下在清风殿?”
其素也不回头,只管在前头引路,回了一声是。
万云阳心下犯嘀咕,嘴上就问了句:“可知道陛下是为了什么事情召见的吗?”
其素的身形分明顿了一下,而后却摇了摇头,推说不知。
万云阳看人看的多了,其素方才那一顿,显然是心里有事儿,叫他随口一问,刚好勾起了那件事儿。
他推说不知,摆明了是事关紧要,不是出自陛下之口,他不好告诉自己罢了。
万云阳也不去为难追问,只是眉头拧的更紧了些,脚下的步子便也快了些。
等二人一路进到清风殿中,其素上前去,在皇帝耳边回了两句话。
只见皇帝左手微微一扬,旁的什么也没多说。
其素会意,从殿上退下来,领着一众殿内人退了出去,亲自在大殿门口把守着。
万云阳见此情形,便知道皇帝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单独同他说,心下便更提了两口气上来。
皇帝虚空朝着殿下一字排开的太师椅指了指,示意万云阳坐下回话。
万云阳拱手谢了礼,才挪动步子,往太师椅那头坐了过去。
等他坐下后,皇帝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老师近来告假,说是出了年后旧疾复发,如今卧病在床,朕也派了太医去看过,太医回说倒是不怎么要紧,只是要卧床静养,你去看过他了吗?”
万云阳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提起他老师来,轻咳了一声:“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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