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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_春梦关情-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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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帝已经笑吟吟的开口吩咐刘光同:“告诉吏部和韦策,给崔旻放大假。”
刘光同低垂着脑袋,其素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
可是一直低着头的刘光同,唇角却几不可见的扬了扬,而后端的一副疑惑姿态问道:“陛下这是要……?”
皇帝连看都没再看他:“崔琼的死讯,总要有个人送回应天府去。谈家人是去不了了,高子璋也不合适,还得是崔旻带着清河回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家里头。”
于是刘光同就没有再多问,他想做的,已经做到了……
皇帝打发了其素和刘光同退下去,自个儿在内间处理奏章不提。
刘光同与其素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殿,回头深看了这殿门一眼,耸了耸肩提步就要走。
可是其素快他一步,往他身前一挡,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光同咦了一声,眉心微挑:“怎么了?”
其素眯着眼,从头到脚的把他打量了一遍:“你刚才分明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刘光同倒是坦然,退了两步,与其素保持一定的距离,直言不讳。
他话音落下去,其素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
时至今日,刘光同这样聪明的人,断然不会再自作主张……
他能感觉得到,自从手上的权都被夺了之后,刘光同整个人收敛了很多。
宫外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去过问,就连这会崔琼自尽,还是他干儿子急着报进宫,而不是刘光同自己盯着谈家……
宫里的事情呢?不该问的,他更是不管,只尽心的服侍陛下……
这样的行为做法,他今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起崔旻和崔家的事情?
很快,一个念头在其素心头一闪而过,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又是揣测圣意?”
刘光同连连摆手,含笑看其素:“可别胡说呀,谁敢妄自揣测圣意?”
他说完了,摸了摸鼻头,而后负手而立,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其素:“但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崔旻为他尽忠,你我心知肚明,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没你说的那么大义。”
其素咂舌,果然刘光同还是有算计的。
可是他的这个私心……又是怎么个意思?
刘光同大概看出了其素还有话想问,只是他是个不爱与外人多说的人,何况是其素。
于是他错了错身,从其素左侧绕了两步:“我要赶着去吏部,再去一趟韦大人那里,不过看这个意思,陛下是想叫你也出宫一趟了。”
其素呼吸一重,却不再多说什么,干脆让开了路,叫他自顾自的离去。
他当然知道陛下什么意思了……
清风殿一向不叫小内监们进内去服侍,可陛下今儿把他跟刘光同都打发了出来……
刘光同是要到吏部去,可他……只怕要走一趟谈府了。
……
再说高孝礼疾步出了宫,吩咐了轿夫两句,又叮嘱了随行的小厮快回家去告诉崔旻和薛成娇,叫他两个快点动身到谈府,别的一个字也没多交代。
高孝礼到谈家的时候,就发现整个谈府是在东厂和西厂的共同控制下的。
陛下没有叫锦衣卫来,看这意思……倒像是早就知道谈家会出事,打发了两厂的人来这儿盯着,为的就是方便给宫里头回话递消息……
只是他又顾不上多想,下了轿子快步上了台阶去。
刘光同的干儿子是认得高孝礼的,可他没有宫里的旨意,还是不敢随便放人进去,于是就拦住了高孝礼。
高孝礼黑着一张脸,满眼寒霜的盯着他:“是不是陛下的旨意,你大可以去问刘光同,速速与我让开!”
刘光同的这个干儿子不是个轻狂的人,况且刘光同往日里教他的很多,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甚至于什么人面前是该恭敬着的,他心里门儿清。
高孝礼人高马大的杵在他面前,他实际上心里也害怕。
素来都听说这位部堂大人性子是不怎么好的,要真的把他揍一顿,他可吃不消……
于是他躬了躬身:“大人,不是奴才为难您,实在是没有宫里的旨意,如今谁也不能随意进出谈府……您看这……”
高孝礼心里着急,急切的想知道崔琼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眼前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
他急的来回踱步,转脸去吩咐人:“去一趟宫里找刘光同,让他……”
第443章 谁自尽
只是高孝礼吩咐的话还没说完呢,一道闷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用去宫里了,叫高大人进府去。”
这声音高孝礼听得不多,一时没分辨出来。
但是站在谈府门匾下的人,却立时就听出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比看见高孝礼时还要恭敬了些。
高孝礼觉得奇怪,就转了头往台阶下去看。
青顶小软轿在台阶下停住,从里头缓步下来的人,不是其素又是哪个?
其素一步步的,信步上了台阶,虚与高孝礼一礼,转而对上刘光同干儿子:“我陪高大人一起进去。”
那人便立时让了让:“听老祖宗的。”
其素做了个请的姿势,叫高孝礼先行一步。
高孝礼心里其实有个疑惑——其素怎么会突然至此。
可是他又顾不上多问,一撩长袍下摆,迈过了门槛儿就进府去了。
其素摆手示意要跟上来的人不必跟着,自个儿跟着高孝礼进了府。
高孝礼走的很急,其素也跟的很近。
走了大概有一会儿,其素突然叫了一声:“高大人。”
前面的高孝礼脚步一滞,扭头看其素:“有事?”
其素似乎想笑,可一时想起来谈家有丧事,死的还是高孝礼的亲外甥女,他要真的露出来个笑,估计高孝礼是要翻脸的。
故而其素就把表情又收敛了些,掩唇轻咳了一声:“刘光同往吏部去了,过会儿还要去一趟韦大人府上。”
高孝礼索性站定住了。
他是着急,可其素分明话里有话,而且他心头跳了跳,隐隐的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比崔琼的事情还要要紧……
“有话不妨直说吧,”高孝礼盯着其素,面色是一派的肃然,又下意识的四下环顾了一番,“你也知道我还心急谈府的事情,我知道,你此时过来,必定是陛下有别的吩咐,所以不妨直说,也用不着打太极了。”
其素心里不由赞叹,这位部堂大人果然是坦荡的君子。
于是他对高孝礼更高看了些,自然是赞赏不已的。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其素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想了想,“陛下要给小崔大人放大假,言外之意,是叫他把大奶奶的死讯带回应天府去,回去的时候带着县主一块儿。”
高孝礼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崔琼的死讯,崔旻还不知情……
他更没办法想象,成娇知道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从两天前开始,成娇就一直在担心崔琼……
呼吸有些急促,大口的喘着气:“陛下另一层用意呢?”
其素眼底有了笑意,与聪明人交谈实则是很轻松的。
他不必完全的点透说明了,高孝礼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高大人应该知道,陛下之所以要重新布局,为的是千秋万代,而这个千秋万代,将来所要依仗的,大多还是如高大人这样的——纯臣。”其素下巴微扬,与高孝礼把眼角挑了挑,“有崔家在,崔旻做不了纯臣,永远也做不了。高大人也是世家出身,只不过保定高氏有高老爷子,大人可以为君尽忠,全心全意的去尽忠。崔家——可没有人能镇得住。”
高孝礼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陛下虽没有亲手设计谈家的案子,可事到如今,该利用起来的,陛下还是一点儿都不会放过。
就比如崔旻……比如燕翕……
其素话中的意思,实则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只要崔旻和崔家决裂了,就能实心实意的给朝廷办事。
要是有崔家在一日,他做什么事,就总要顾及家里,谁叫他身上担子这样重,是家里的宗子呢?
皇帝会器重他,不是因为他的世家出身。
可是朝臣不会这样看,有这样的出身摆着,早晚对崔旻都不是个好事……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想的倒是周全的很。”
这话在其素听来,实则有些许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其素在宫里服侍了一辈子,他心里未必不知道皇帝这个做法不厚道,可在他看来,高孝礼是臣,是臣就该恭敬着,什么怨怼、什么嘲讽,这都是他不该做的,都是不本分的。
于是其素音调冷了冷:“高大人慎言。”
高孝礼掀了掀眼皮,白了其素一眼。
他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却眼风一扫,瞧见了其素身后正快步而来的崔旻和薛成娇。
于是他的话,就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崔旻匆匆而来,大约因为走得急,额头上的汗珠还没落下去。
看见其素也在的时候,他显然楞了一下,可也顾不上多问,只问高孝礼:“舅舅急着让我带成娇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实际上崔琼的死讯,高孝礼很难以说出口,尤其是说给崔旻和薛成娇听。
故而他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又把目光投向了其素。
其素心说好嘛,我成了替你们排忧解难的了,你不情愿说的,就叫我来告诉……
只是他终究是个老好人,也愿意去体谅高孝礼的为难之处。
“是这样的……”其素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袖着手稍稍退开两步,“之前在清风殿里得了回话,谈家大奶奶自尽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
崔旻大惊之下竟丝毫没能做出反应来,他脑海之中空白一片,隐隐的好像其素刚才说了什么,可他竟听不清……不,他听不懂!
薛成娇的反应比他来的要快。
丫头双膝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脸色唰的一下煞白。
其素忙动了动手,托住她:“县主当心。”
“不会……”薛成娇有些木讷,“不会的……她怀着孩子,她有了骨肉的……琼表姐……”
突然间她又发了疯似的,两步扑到高孝礼面前,一抬手拽上了高孝礼官服的袖子:“舅舅,其内臣怎么能拿生死大事胡说!”
她有些发了狠,恨恨的瞪其素:“我要到陛下面前去告你!”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其素做了这么多年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没有谁敢这样跟他说过话……
他唯恐薛成娇惹毛了其素,于是连连拉薛成娇:“成娇,清醒些……”
崔旻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怔怔然看其素:“内臣刚刚说,谁自尽了?”
第444章 休妻
其素心说我的话说的挺清楚的了。
谈家还有几个大奶奶?不直说出来崔琼,还是怕他们一时吃不消了呢。
然则崔旻这样问,显然是不太相信他了。
其素稍稍退了两步,斜了崔旻一眼,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紧跟着目光就看向了高孝礼,略一拱手,扬声道:“高大人,我也想帮你不叫你为难,可小崔大人和县主,显然是不信我说的话的――”他拖一拖音调,“还是你自个儿说吧。”
人都到了谈府了,也没必要瞒着什么了。
高孝礼眉头拧了一把,扶着薛成娇叫她站好了,跟着叫了崔旻一声。
崔旻呢?
他知不知道其素说了什么呢?
他自然是知道的。
且他更清楚,其素不会拿这事儿乱说。
陛下下了旨意处置谈家人,命令两厂把谈家团团围住,可谓是水泄不通的。
这样的时候――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的时候。
舅舅能来,他和成娇也能来,且进门时没人阻拦……那显然就是谈家出了事,而且是跟他们都有关的。
这么大的一个谈家,和他们的相关的,除了崔琼,再就没有别的了。
崔旻也在高孝礼的脸上看到了为难之色,他一颗心越发沉下去。
“舅舅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崔旻适时的开了口打断高孝礼将要出口的话,背在身后的手骨节泛白,显然是隐忍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
高孝礼呼吸一滞,竟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崔旻这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还是给自己寻的台阶。
其素在旁边看着,心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先前薛成娇的说辞,还有崔旻的做法,说他心里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大愿意计较。
此时又见了崔旻是这样的情状,想想崔琼赴死,心里又多出几分唏嘘感慨之意来。
他知道,陛下派他出宫来,该做的事情,他都做完了,这里接下来如何,那是高孝礼他们自己的事情,他该回宫去了。
可是脚步却又忍不住的跟着崔旻一起挪动,他很想看看,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是要如何面对谈家人,如何面对亲姐的死……
他们三个都动了身形,可唯独薛成娇不肯动。
她两只手攀在高孝礼的胳膊上,还死死的拽着不肯撒手:“舅舅,我……”
她怕了……
她是怕了的。
那种大悲之下,反而让她整个人都趋于平静一般。
只是现在叫她进去,她不敢动……她怕看到的,是她所不想见的。
高孝礼反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好孩子,走吧。”
话没有再多说一句,高孝礼和其素比肩行在最前,崔旻和薛成娇跟在他们身后。
只是崔旻面色凝重,而薛成娇却是脑袋低垂,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大约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谈家的正堂就出现在四个人的眼前了。
谈家该下大牢的,一大早就已经被东厂的人押走了。
现如今他们家既然是犯了事的,就没有人顾着给他们留个什么情面。
原本女眷们该分开关押在后院,可此时却全都一起被看押在正堂之中。
谈昶年正安抚他母亲呢,一抬头看见了崔旻迈过门槛踏进来,整个人腾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崔旻:“你还敢来?”
崔旻眯了眼,暂且没有理会他,反倒先四下扫视了一圈儿。
崔琼真的不在……
没道理的。
她身为谈家的宗妇,东厂的人不会不把她带到这里一起看押的……
“我姐姐呢?”
谈昶年莫名打了个冷颤。
崔旻的神情,还有他的语调……叫人不寒而栗。
谈绩从她母亲身边站起身来,走上前几步,就靠在谈昶年身后,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她?她做了亏心事,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崔琼真的死了……
崔旻面色一黑,身形一动,其素分明看见他手也动了动。
他想动手!
其素当即两步跨出去,拦了他一把:“别胡来。”
可他们这里在僵持着,后面薛成娇已经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哭了起来。
谈绩看着,倒像是一点儿也不怕崔旻,冷笑了一声:“哭什么?你又有什么好哭的?你们把我们家害的这样惨,还有脸跑到我们面前哭吗?”
薛成娇抽泣的声音猛然收住,抬起头来盯着谈绩:“琼表姐是你的长嫂!你们自作孽,也要算在她头上吗!”
“自作孽?”谈昶年悠悠然反问了一声,“我们自己家里人关起门来说什么,崔润是如何知道了?她为什么自尽?还不是为着出卖了我们,没脸待在这个家,没脸活下去了?”
他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谈绩示意她退回去,自个儿又往崔旻身前凑了两步:“你来的正好,告诉你一声——我要休妻。”
“啪——”
崔旻看着谈昶年的那张脸,扬手就是一巴掌。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崔旻的拳头已经不要命一样的全都落在了谈昶年的身上。
谈昶年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哪里学过什么功夫,自然更不要说与崔旻对搏了,叫崔旻几拳就捶翻在了地上。
崔旻犹嫌不足,整个人上前去,揪着谈昶年衣领,跨坐在他身上,一拳拳的全都砸在他脸上:“你活腻了!”
是,他姐姐已经死了,可谈昶年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这样羞辱他姐姐。
休妻?
谈昶年是痴心妄想!
“够了!”
高孝礼冷呵一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崔旻又要落下的手。
其素冷眼看着,崔旻自然没能冷静下来,只是高孝礼死命的拉着他,他再动不了手而已。
“小崔大人,你要真是把人打死了,你也没法跟陛下交代。”其素双手环在胸前,四下看了看,挑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崔旻眯了眼,冷哼一声,捏了捏拳头,骨头咯咯作响,但终究是收了手,没再动谈昶年。
谈昶年端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竟连挣着起身都懒得做,就那样半躺在地上,呵了两声看他:“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休妻。我们谈氏的祖坟上,埋不进这样吃里扒外的女人!”
第445章 陪嫁
高孝礼冷眼看着谈昶年躺在地上大放厥词,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谈昶年话音落下去,他才上前两步,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氏,咂舌叫道:“亲家太太就这么看着他放肆吗?”
李氏原本是个极柔善的女人。
当初崔琼嫁过来,她对崔琼是满心的喜欢。
再加上崔琼又孝顺,有礼数,懂分寸,况且润大太太理家是一把好手,教出来这个女儿自然更是不差。
所以李氏一向很高看崔琼几眼。
每每出府去走动,总要把崔琼带在身边,或是家里有了什么事情,能放权的,也都放给了崔琼去做。
后来崔琼有了身孕,这是给谈家传宗接代的大功,所以李氏更把崔琼看的百丈高,连晨昏定省都给她省了,叫她安心的养胎。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
谈家大厦倾颓,竟然全是因为她这个好儿媳妇!
叫她说什么呢?
老爷子和老爷都下了大牢,家里没有了拿主意的人。
小辈儿里面,顶用的也不过她儿子和谈昶旭一个。
如今昶旭又问了死罪……
李氏吸了吸鼻子:“高大人,现如今家里拿主意的都是昶年,我一个女人家,突然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叫我拿什么主意呢?”
高孝礼倒吸一口冷气。
李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摆明了就是……
高孝礼拧眉:“我们琼姐儿是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谈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她死了,我不跟你们计较她生前遭受过什么,如今你们倒一转脸要休弃她?”
他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拿脚踢了踢谈昶年:“你母亲既然说不拿主意,那我就只来问你,琼姐儿犯了‘七出’的哪一条,叫你在她死后将她休弃?”
谈昶年平白的挨了一脚,也不跟高孝礼计较。
他招了招手,叫谈绩来扶着他起身来。
待他起身站定,与高孝礼四目相对:“口多言这一条,足够了吧?”
薛成娇听来,心中不由得冷笑。
连七出所犯何都提前想好了,谈家人也真是够可以的。
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决心已定,非要休了琼表姐不可的了。
高孝礼一时气结,自然还要与之理论。
要说口多言能不能成立?高孝礼就算不是个善辩的人,也能把这话给反驳回去,且能驳的谈昶年哑口无言。
然而……
“舅舅,我有话要说。”
高孝礼话还没说呢,薛成娇已经白着一张小脸儿先开了口。
他微一挑眉:“你说。”
崔旻也不知是怎么的,下意识拉了薛成娇一把:“别胡说。”
薛成娇丢过去一个没事的眼神,跨上前两步,打量了谈昶年一番:“你既然动了休妻之心,一声表姐夫我就不能再叫了——你要休我表姐,可以,连表哥他们我都能替你劝一劝,可是我有几件事,你都要答应了。”
崔旻心头微动,想说话,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的其素按住了。
谈昶年眉心挑了挑,似乎对薛成娇这个人很是不屑:“你说。”
“第一,我表姐出嫁时带来的陪嫁,连一根钗都不能少,全都要让我们带走,而且今天就要带走。”
果然,这话一出口,谈昶年神色就变了变。
倒也不是说谈家还不出这点儿东西,只是崔琼当时带来的陪嫁里,有好些是去定制的头面一类的,这些东西……早在给谈昶旭走动时,一时都拿出来变现换银子去了。
要是说薛成娇全都要银子,了不起举家上下凑一凑,反正闹到现在这一步,最差也不过是这样了。
可薛成娇说连一根钗都不能少……这就很叫人为难了。
其素听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薛成娇大概是看谈昶年不说话了,心里自然有了计较。
估计崔琼的陪嫁,他们是拿不出来的……
克扣宗妇陪嫁,谈家是败了,可不止于连脸也不要了吧?
于是薛成娇拿了架势:“要是不能照原样还回来,我就进宫去面圣,请陛下来圣裁,且看一看你们谈家是怎么待我表姐的。”
她一面说,还一面做真的似的,扭头看了其素一回:“内臣可愿意做个见证吗?”
其素将下巴扬了扬,心说这个小县主确实是个有脑子的。
崔琼是不是真的非葬入谈家祖坟不可呢?
照谈家如今这个衰败的样子,祖坟里能葬一个崔氏嫡女,那是谈家高攀了。
但是不能叫谈昶年真的写下休书了。
真闹到了外人知道的地步,丢脸的还是崔琼和崔家。
尤其是崔琼……怀着身孕自尽了,死后还有受到这种羞辱……
用蛮是不可能叫谈家人改变心意的,高孝礼一个尚书站在这儿,谈昶年都不带怕的,还能拿什么压住他们?
薛成娇的这个办法,实则是极好的。
于是其素就很是配合的点了头:“当然可以。陪嫁嘛,本来就该是大奶奶自己贴身收着的,如今既然说要休妻,也该清点了,再叫当日送陪嫁进府的奴才一一核对过,才是正经的。”
“这就是了。”薛成娇脸上隐有了笑意,回过头去看谈昶年,“怎么样?”
谈昶年蹙眉,下意识的看了他母亲一眼。
到底这样关乎内宅的事情还是李氏主意大,见谈昶年求助似的眼神丢过来,她立时轻咳了一声:“要退回去,也不是不能够的。只是家里突然出了变故,好些东西都叫下人们哄抢去了,连我当年陪嫁的东西,有一些都不在了……”
她顿了顿声,目光投向薛成娇:“县主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可以折现,当初她带的东西值多少银子,我们拿银子贴补回去就是了。”
薛成娇一怔,被反将了一局。
家下人哄抢,他们上哪儿去追究?
而且李氏还不是说直接就不给了,人家说了变成现银退回来……这合情合理。
可越是这样,薛成娇脸色就越是难看。
谈家人真的是一点儿情面也不顾了,非要写下一封休书不可了!
她吞了口口水,再开口时,连语气都冷了好些:“可以,变成现银退回来也不是不可以。既然这样,那就说说第二件事。”
第446章 忽略掉的
大约是因为李氏出的主意噎住了薛成娇后面的话,谈昶年心里就又有了底气。
谈昶年迈出去两步,昂着下巴看薛成娇:“县主不妨一口气说了,能定下的,这会儿咱们就敲定了,”他说着,稍稍顿了顿,眼底的那种不屑又慢慢的升了起来,“谈好了,今儿你们就把她的尸体带走。”
崔旻一个你字咬牙切齿的丢出口,按耐不住自己,就又想冲上去。
高孝礼左臂一抬,一把就拦住了他,拧眉呵斥了一声:“听成娇说完。”
薛成娇也是气呼呼的。
谈昶年实在是可恶至极的。
她在崔琼出嫁之后,也没少到谈家来走动。
那时候所见的这位表姐夫,至少对崔琼还是敬爱有加的。
薛成娇不免叹息。
崔琼是她的表姐,她和崔旻甚至是舅舅都一样,没办法站到谈家的角度,去考虑谈家人该如何伤心。
更何况死者为大。
即便崔琼生前真的是故意送的消息回应天府,现如今她自尽了,对谈家也总算是一个交代。
谈家人……
她吸了吸鼻头:“表姐身怀六甲,这点不错吧?”
提及孩子,谈昶年神色才变了变。
他刚得知崔琼自尽的消息时,是震惊,更是愤怒。
她肚子里怀的是他的亲骨肉,不论是男是女,都是谈家的血脉,可是崔琼居然敢来个一尸两命!
此时薛成娇再说起来,他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薛成娇也不是真的要等他回答,自顾自的接下去道:“这个孩子,要姓崔。将来立牌位,也要挂上崔姓,供在崔家的祠堂里。”
“这不可能!”谈昶年不假思索的就厉声否决了薛成娇的这番话,他冷眼看过去,“那是我们谈家的骨肉。”
“你也知道那是你谈家的骨肉?”薛成娇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闪烁着点点星光,“他既是你的骨肉,你怎么没有照顾好他?我倒想问问你,出事时,我表姐身边都是什么人在照顾?跟着服侍的人可又尽心了不曾?”
说起这个服侍的人来,薛成娇心念微动,隐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是被他们所有人给忽略了的,可是究竟是哪里……她竟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谈昶年也被她的话倒噎住的时间里,薛成娇灵台一闪,登时想起一个人来。
她秀眉微蹙,看向谈昶年:“宝意和茯苓呢?”
是了,那个被所有人所忽略的,不是崔琼的贴身丫头们,又是什么?
当日崔琼出嫁,宝意从小跟着她服侍,自然是要陪着一起进谈府。
而茯苓则是早在她呕血的那一回,姨妈就放了话,要她跟着崔琼一起进京的。
谈家的仆妇们或许有不尽心的,再或者事发之后,对这位大奶奶看不上的,一时冷言冷语,都可能。
可宝意和茯苓绝不会——
她们是崔家的奴才,是崔琼一个人的奴才。
因她提起了两个丫头,崔旻才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扫视了一圈。
照理说主人家现下都被看押在正堂之中,扫撒丫头还有外间服侍的小子们是早打发了的,但是如宝意她们这种近身服侍的,就该一起被看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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