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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封推]-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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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八月在琼树阁中焦急地等待着。
琼树阁距离邬国梁的书房虽也有一段距离,但要找个人也并不困难。可现在已是夜色,而且因段氏故去,西府里已经不同往日的布置,朝霞和暮霭能不能找到陈嬷嬷并带她回来,着实是个未知之数。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朝霞和暮霭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两人蓬头垢面,暮霭更是满脸惊骇。
邬八月上前盯着她们。
“姑、姑娘……”朝霞竭力稳住情绪。道:“奴婢二人到老太爷书房附近的时候,陈嬷嬷似乎已经、已经进去了。有、有烟味儿传来,陈嬷嬷她……她将自己*于老太爷的书房里……”
邬八月站立不稳,朝霞忙伸手将她扶住。
她定了定神,拨开朝霞的手,提裙上了阁楼二层。
登高望远,有透亮火光的地方霎时映入她的眼中。
似乎依稀还能听见下人们在远处高喊:“走水啦!”
“姑娘……”
朝霞和暮霭跟了上来,又惊又怕又忧虑地看着她。
邬八月望着那属于邬国梁书房方向的地方,咬着下唇,默默淌泪。
“姑娘,陈嬷嬷她……她是一心求死,想跟着老太太去……”
朝霞劝了一句,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陈嬷嬷要在老太爷书房里结束生命的理由。
暮霭忍不住,对邬八月出口相问。
邬八月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两个贴身丫鬟。
她沉声说道:“记住了,今晚我让你们去追陈嬷嬷的事情,你们要闭紧了嘴,谁都不可以说。”
暮霭顿时紧闭了唇,朝霞轻轻点了点头。
“不要再生疑问。”邬八月轻声道:“知道的少,是一种福气。”
朝霞和暮霭都低了头。
邬八月缓缓下了阁楼,回到卧房,躺到了床上。
怀里揣着的沉甸甸的金牌似乎还有从陈嬷嬷处传达来的体温。
而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脸上的泪痕似乎还未干。
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邬八月缓缓睁眼,高辰复坐在床边,眼睛璨如星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去
“爷,你回来了。”
邬八月要坐起身,高辰复伸手扶住她双肩,拇指指腹轻轻在她眼下划过。
“睡梦里也在哭?”
高辰复语气中含着叹息,邬八月坐了起来,他将她揽到了怀里。
“爷,祖母去了……”
邬八月哽咽了一声,再说不下去。
高辰复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我知道。”
顿了顿,高辰复道:“哭过了,你还要好好的。老太太她不会希望看到你一直伤心落泪的模样。”
邬八月用鼻音应了一声,吸了吸气,抬起头来。
“祖父回来了吗?”邬八月低声问道。
高辰复摇头:“还没,我回来的时候,听府门口的门房说,邬老还未归家。”
“都夜深了,祖父还在皇宫?”
“不可能在宫里,宫里早就下钥了。”高辰道:“应当是去酒楼中和人谈事了吧。”
邬八月微微咬了下唇。
“爷。”她轻声道:“等祖父回来,我想……和他聊几句。”
高辰复立刻道:“不妥。”
“若是寻常时候,我也不会自找麻烦,去寻祖父说话。可祖母她……”邬八月微微咬牙:“祖母她,她知道祖父的……那件事!”
高辰复一惊:“总不可能是你告诉她老人家的?”
“不是我告诉祖母的。”邬八月摇头:“是祖母偶然间发现的。世事难料,祖父藏了一辈子的秘密,祖母却……在人生最后的时间发现了。”
邬八月仰头看向高辰复:“祖母说,初见祖父,便是在重阳……”
重阳……
“今日,也是重阳。”
高辰复轻声一叹。静默不语。
良久,他才搂着邬八月道:“可你见了邬老,又要和他说什么呢?这秘密如此之大。能不提及,便永远不要提及。”
“我只是想问问。这么多年的夫妻,祖父可曾对祖母有一丝情意,又是否因为他这般不计后果的背叛,对祖母有半点愧疚。”
邬八月捏了捏拳:“祖母这一辈子,没有丝毫对不起祖父。”
“我知道。”
高辰复心中清楚,邬八月是为段氏这一生而不值。可段氏已去,邬八月纠结于这个问题,就高辰复来说。并无多大意义。
他更担心,邬八月和邬老说上话后会激动愤怒到难以自持,到时再生出别的事端,可就不好了。
更何况,通过这段时间的明察暗访,高辰复终于确定了淳于氏早在高彤丝偷偷入宫之前就已知邬八月有孕的事情。
安胎药中下药的事,总算有了进展。
此事总要和邬八月说一声,但显然现在不是好时机。
段氏新丧,高辰复是孙女婿,自然不用守孝。京畿大营之中告假也最多只能三天,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守着邬八月。
“别想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办好老太太的丧事。你和邬老要是吵了起来,岂非是给岳父岳母添乱?”
高辰复道:“听我的话,别和邬老见面。”
邬八月不语。
高辰复心里暗叹,知道自己的妻子心中并不乐意。
他暗中决定,要让人看着邬八月,不许她胡来。
☆★☆★☆★
夜色已深。
收到西府噩耗的郝老太君已经赶到了西府。
彼时段氏已经换上了寿衣,神态安详地躺在了棺中。
定珠堂里点起了白蜡烛,整个堂中一片缟素。
灵堂桌案之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黑白色让人在这秋老虎的季节有些脊背发凉。
郝老太君扶着二丫的手。行至定珠堂前,忽然顿住了脚步。
换上了孝衣的贺氏、裴氏、顾氏三人上前迎郝老太君。
“老二媳妇儿……真没了?”
郝老太君怔怔地望着底部对着她的黑漆棺材。有些飘忽地问了一句。
贺氏等人顿时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一向感性的二丫也哭了起来。
“西府老太太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郝老太君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段氏的棺材旁边,伸手抚上了棺椁。
没到出殡下葬的时候,还未封棺。邬居正在段氏口中放了可令失神三天不腐不烂的定颜珠,段氏的面容看上去依旧慈祥和蔼,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郝老太君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回头开口厉声问道:“老二人呢!”
贺氏顿时上前答道:“回老太君的话,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来了。”
郝老太君大怒:“这个逆子!他老妻身子骨越发不行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缘何他到这般夜晚还不归家!”
贺氏等人皆不敢出声。
郝老太君回头又看了段氏一眼,似乎是不忍心扰了段氏的安宁,她握了握拳,扶着二丫的手坐到了一边。
此后不久,前去安排段氏身后之事的邬居正、邬居明、邬居宽三兄弟身着一身孝服,腰缠孝带,头上披麻,回了定珠堂。
见郝老太君在此,三兄弟带着自己的妻儿、未出嫁的女儿,给郝老太君磕了头。
然后段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以及未出嫁的孙女,全都跪在了段氏的棺前。
郝老太君不动如山,一直坐在那儿,等着邬国梁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东府的三太太李氏携儿子邬良柯与儿媳小金氏,赶了过来。
他们也是东府除了郝老太君外,唯一来了西府吊唁的人。
西府贺氏等人堆李氏并无恶感,见她还特意赶了过来,也十分欣慰。
李氏陪了一会儿,瞧见西府这样凄然的景象,难免触景伤情,想到自己的丈夫过世时的场景。心里更觉难受。
李氏嘱咐邬良柯和小金氏在这边儿陪一晚,她则和郝老太君说了一声,回了东府。打算睡一觉,明儿再过来。
待李氏走后。如入定了一般的郝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道:“也就居廉媳妇儿懂点人事儿。”
贺氏望向定珠堂外,一面在心里冷嘲,东府还真是人情太冷,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另一面却又在心里担心——都这时候了,老太爷怎么还不回来?
然而,直等了一夜,邬国梁却始终不见人影。待第二日清早。吊唁的人纷纷来了,邬国梁才姗姗来迟。
他昨日歇在了宫里,压根不知道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
郝老太君已在定珠堂坐了整整一晚,定珠堂内,邬居正等人的都面色难看。一是熬夜熬的,二也是因久等邬国梁不至,心中自然都有些想法。
“母亲。”
邬国梁上前给郝老太君行了个礼,郝老太君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忽然抽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邬国梁长至这么大,除了小时遭过郝老太君的打。长大后被郝老太君打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巴掌,让邬国梁有片刻的怔忪。
“雪珂要是我的闺女,我有你这么个女婿。我杀了你的心都有!”
郝老太君面色平静,声音也放得很轻,可是语气却是极重。
所谓小杖受,大杖走,邬国梁顿时朝着郝老太君跪了下去。
“母亲息怒,儿子错了。”
邬国梁低声认了一句错,郝老太君却伸腿使劲踢了他一脚:“跪我做什么?转过去,跪雪珂去!她这段时间身子骨不好你不知道吗?你不多回府来陪陪他,竟然连她咽气的时间你都没在他跟前!你们做了一辈子别人口里称颂的恩爱夫妻。到头来,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邬国梁只低着头。任由着郝老太君骂。
邬居正心里也埋怨邬国梁,但前来吊唁的宾客都纷纷到了。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岂不丢人?
邬居正上前打圆场,正好有宾客被迎了进来,邬国梁避到了后堂去换衣,方才躲过了郝老太君的责骂踢打。
邬国梁尚且有些惶然。
真的……去了?
“老太爷。”
换好衣裳犹豫着回到定珠堂后要如何和郝老太君说话的邬国梁,被他书房处的管事给唤住了。
“怎么了?”邬国梁心中正烦乱着,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老太爷,您书房……给烧了。”
邬国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即惊愕,立刻转向那管事,怒声问道:“什么?烧了?!”
“是,是给烧了……”管事缩了缩肩,哭道:“老太太身边儿的陈嬷嬷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昨儿老太太故去后,她跑进了您的书房,一把火将您书房给烧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您书房旁边儿没连着什么易燃的屋宇,这走水恐怕还本歇不了……”
“她人呢!”
邬国梁震怒地问道。
“您问陈嬷嬷?”
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小的方才不是同您说了,陈嬷嬷跑进您的书房放的火。陈嬷嬷她……自然也葬身火海了。”
邬国梁瞪着双目,简直不敢相信。
管事紧接着又道:“陈嬷嬷烧得也几乎成了灰,四姑奶奶令人来跟小的说,要捡了陈嬷嬷的骨灰,把陈嬷嬷给安葬了……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问问……您的意思……”
“四姑奶奶?!”
邬国梁微微眯了眼,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四姑奶奶说,老太太故去前让她好好照顾陈嬷嬷的。她没给老太太办好这件事,但将陈嬷嬷收葬……却还是能办到的。”
管事低垂着头,邬国梁冷笑一声:“陈嬷嬷做下这等事,还想要被收葬?去!你让人转告你四姑奶奶,陈嬷嬷烧书房之举,简直是大罪!我要把她挫骨扬灰!”
☆、第一百九十章 对峙
“什么?挫骨扬灰!”
邬八月坐在琼树阁,陡闻此话,顿时惊得站了起来。
高辰复立马扶住她微抖的身子,甚为不悦地扫了一眼前来报信的书房管事,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那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轻声道:“老太爷说……说陈嬷嬷纵火烧屋乃是大罪,自然没有……没有被收葬的说法。”
“祖母才去,陈嬷嬷是伺候在祖母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祖父这般做,有没有为祖母想过一分一毫!!”
邬八月气得想要抓了茶杯砸人,被高辰复给拦住,动弹不得。
“我要去找祖父说个清楚!”
邬八月怒喝一声,抓住高辰复的衣袖,回头直盯盯看着他。
高辰复心里连连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妻子内心郁结,要是不让她发泄,长此以往对她的身体也不好。让她去和邬老说个清楚也好。
高辰复未再拦着她,却一定要陪着邬八月去见邬国梁。
☆★☆★☆★
定珠堂中,邬国梁鞠躬答谢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灵堂中哀婉不绝的哭声让邬国梁心里也堵得慌。
他站在段氏的棺前,几次犹豫想要去看段氏一眼,最后也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告诉自己,人已逝,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可是他内心深处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
邬国梁自己也不知道。
又或者说,他不允许自己深想下去。
哀乐阵阵,邬国梁觉得耳朵都有些疼了。
这时,书房管事擦着汗跑了进来,附耳对邬国梁说道:“老太爷,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在书房旁的抱厦里等着。四姑奶奶说,请您过去,她……她有话要和您说。”
邬国梁眼睛微微一沉:“为了陈嬷嬷的事?”
书房管事装聋作哑道:“小的不知……”
邬国梁哼了一声。让书房管事先下去,并嘱咐他闭上嘴。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
邬国梁仍在定珠堂待了一会儿,一炷香之后抬步朝书房方向而去。
邬国梁的私人书房已经被付之一炬,火虽然已被扑灭,但那儿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书房旁边的抱厦离书房稍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隔了一条观赏小溪,方才幸免于难。
邬国梁拾级而上,抱厦中,高辰复启开了屋门。
“邬老。”
高辰复施了一礼。邬国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高统领也在。”
“不敢。”
高辰复低头谦虚了一句,回头对邬八月道:“八月,和邬老好好说话。我在外面等你。”
邬八月点了点头,高辰复对邬国梁道了一句“少陪”,便走了出去,阖上了屋门。
“吱呀”一声,门外的阳光也被遮挡了大半。
邬八月抬起头看向邬国梁,正好是逆光的位置,她有些看不清邬国梁脸上的表情。
索性便也不看。邬八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祖父随意。”
邬国梁坐了下来,冷冰冰开口:“找我就是为了要给陈嬷嬷收葬的事?”
“祖父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
邬国梁顿时冷哼:“她烧我书房。此等恶仆……”
“祖父别急着恶人先告状。”
邬八月冷笑一声。
段氏既逝,邬八月心里空了一块,又被愤怒占满。
面对着邬国梁那张冷情的脸,邬八月也不再愿意和他做表面功夫。
“陈嬷嬷一辈子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在祖母身边伺候着,也从来没有拉帮结派,像别的嬷嬷一样认干儿子干闺女。祖父就没想过,陈嬷嬷做什么烧你的书房?”
邬国梁一顿。
邬八月冷冷地道:“不,祖父心里也是清楚的。陈嬷嬷纵火。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事情到这一步。祖父你总要找个人发泄。陈嬷嬷便是死了,你也不会放过她。”
“你住嘴!”
“我不住嘴!”
邬八月断喝道:“我后悔我以前说得太少了!”
“你……”
邬国梁断没有想到邬八月竟然会跟他这般呛声。还呛声得如此义正言辞。从前邬八月也不是没有和他这般言来言去过,但之前的几次,邬八月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柔弱的祈求之姿。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仿佛豁出去了一切。
而为的,竟然只是一个仆人!
有极短的片刻,邬国梁心里甚至有那么一下咯噔,畏惧一闪而过。
但邬国梁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一家之主,他怎么能容许邬八月骑到他头上?
“当真是嫁了人了,觉得有靠山了,就什么都不怕了是吗?”
邬国梁沉着脸看着邬八月,道:“不管陈嬷嬷是听了谁的吩咐纵火,纵火的人总是她,这是她赖不掉的事实。我要把她挫骨扬灰,那也是依家法办事!我这个一家之主,难道还处置不了一个奴才?简直笑话!”
邬八月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邬国梁冷喝道。
“我笑祖父,到了了,你还是没问,是谁指使的陈嬷嬷去烧你的书房。”
邬八月停下了笑,冷冰冰地说道:“祖父,你骨子里,真是一个懦弱到了极点的人。”
“一派胡言!”
邬国梁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休要再与我纠缠!”
话毕邬国梁便要离开,邬八月在他身后说道:“祖父,你无言以对,所以要逃避而走,是吗?还说你不懦弱?”
邬国梁停下脚步,邬八月缓缓站起身,面向转过身来望着她的邬国梁。
“祖母油尽灯枯,我不是神仙,救不回祖母。陈嬷嬷身体康健,但她决意要跟随祖母而去。我没能拦住,那也是陈嬷嬷的命,强求不得。但是。祖母临终前让陈嬷嬷到我身边伺候,我答应过祖母。会好好照顾陈嬷嬷。如今陈嬷嬷死,我已经辜负了祖母,要是陈嬷嬷的骨灰我还要不回来,岂不是大大的食言?”
邬八月顿了顿:“这一次,我不会再和祖父你妥协。要么,你把陈嬷嬷的骨灰交给我,要么,我就是与祖父你撕破脸。陈嬷嬷,我也要定了!”
“你好大的口气!”
邬国梁暴怒道:“你凭什么跟我撕破脸?你凭什么笃定你要得回陈嬷嬷的骨灰!”
邬八月缓缓一笑,慢慢从怀中抽出一物。
邬国梁一看,顿时惊愣:“金牌!”
“是,金牌。”
邬八月将金牌举至与肩同高,说道:“祖母从祖母那儿要来了这块金牌,又转给了我,祖父可知道原因?”
邬国梁眼中似有风暴,他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因为……全家上下,你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个秘密的人。”
“是啊。祖母本也可以不知道,安安心心地等待离世的那一天。可造化弄人,祖父你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祖母竟然会在最后,得知你的惊天秘密。”
邬八月冷嘲地一笑:“祖母直到死,也在千方百计要保守这个秘密。她同老太君要了金牌,是要谨防着万一有一天,你的这个秘密泄露,邬家会面临灭顶之灾,那时,这块金牌或许还能保住邬家一脉;她吩咐要烧掉祖父你的书房,因为你书房当中的秘密。足以让你坐定通|奸的事实。而你,却想着要把祖母身边忠心耿耿的老仆挫骨扬灰。”
邬八月举着金牌。缓缓向邬国梁走近了两步。
“祖父可还记得,祖母离世的昨日。是什么日子。”
邬国梁紧抿着唇。
邬八月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她微微低了头,紧接着说道:“祖母说,重阳节,是她第一次在玉观山上见到你的日子。昨日,也是重阳节。从哪儿开始,从哪儿结束。祖母恨不恨你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告诉你。”
邬八月蓦地抬头,清晰地说道:“你,配不上祖母一世深情!”
“够了!”
邬国梁一拳砸在了他旁边的桌上。
屋内静默片刻,邬国梁缓缓收回手,声音中有些疲惫。
“陈嬷嬷的骨灰……你要捡就捡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邬国梁转过身,不再说话。
他妥协了。可邬八月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她轻声开口道:“祖父,你和祖母几十年夫妻,对祖母,真的没有一丁点的情谊?你真的不觉得,你与姜太后之间苟且,是对祖母大大的背叛?你当真,没有丝毫的愧疚吗?”
邬国梁背对着她,沉默地站了良久。
然而他没有回答一句,便踏步走向了屋门,伸手将屋门打开。
霎时,满目的阳光照耀进来,仿佛可以驱走黑暗和寒冷。
高辰复立在中庭,闻声朝这方望了过来。
“邬老。”
高辰复上前鞠了一躬,邬国梁望了他一眼,只见高辰复眼中波澜不惊。
邬国梁顿住脚步,轻声道:“八月有了身孕,脾气也不大好,常有些无理的言论和举动,还望高统领多包涵。”
高辰复点点头道:“孙婿遵命。”
邬国梁点了点头,抬脚离开了抱厦。
邬八月从屋中缓缓走了出来,手撑着腰,微垂着头。
高辰复几步上前将她扶住,有些心疼。
“我能好好把陈嬷嬷安葬了。”
邬八月轻声道了一句,靠在了高辰复胸前。
“祖父妥协了……”
她闭上眼睛,轻轻抓着高辰复的前襟。
高辰复将她搂得很紧、很紧。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隆丧
段氏的葬礼办得不可谓不隆重。
举朝上下都知邬老和段氏伉俪情深,邬老门生遍地,朝堂之上占了三分之二的官员都可称是他的学生,段氏故去,前来吊唁、哭丧之人络绎不绝。
再加上如今邬国梁又重回朝中,为大夏遴选栋梁,即便是与邬国梁毫无关系的普通学子之家,也借着这个机会,送上一份礼,前来吊唁一番,以求能在邬国梁跟前留个名。
说来也是讽刺,段氏的身后之事,绝大多数前来慰问,一口一句喊着“节哀”的人,却几乎都是看了邬国梁的面子。
邬八月身怀有孕,不能与丧礼冲突,段氏停灵的时间里,他都待在琼树阁。
小顾氏和她同样的情况,且小顾氏的身体比她好,是以小顾氏倒是和邬八月出嫁前一样,常常带了零嘴儿小吃,来琼树阁陪她。
邬陵梅和邬良株也常来看邬八月。
但来得最勤的,还是邬陵桃。
邬陵桃的架势,倒是越发足了。
段氏过世第二日,她带着陈王,携了众多仆从赶来了邬府。
邬八月和陈王见过礼,心里疑惑,感觉陈王怎么如此听邬陵桃的话。
和邬陵桃闲谈时问起,邬陵桃懒洋洋地笑着说:“陈王觉得他现在能和皇上奏对,在朝堂上也能和那些官员说上话,而不是和从前那样,人家说什么他都不懂。他认定这是我的功劳,自然更对我言听计从。”
邬陵桃挑了挑眉梢:“也因为这样,在女色上他的贪也就轻了些,对我这个继妃还算满意,对我自然也就更加好了。”
邬八月心里略觉得宽慰。
“就跟你说了,别担心我。担心担心你自个儿。”
邬陵桃把玩着小手指上的珐琅指套,语重心长地劝道:“祖母过世,你悲也就悲这几日。等祖母下葬了。该过的日子可不还得过吗?你这还怀着身孕呢。要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差池,你后悔可来不及。”
邬八月勉强笑笑。道:“没事的三姐姐,父亲每日都会来给我把脉。他说我身体虽然有些虚,但好在孩子没什么大碍。”
“这就好。”邬陵桃松了口气,严肃道:“身体虚可要好好养,知道吗?”
邬八月笑了笑,点了点头。
邬陵桃叹了一声,环视了一圈邬八月的屋子,也不再提段氏。免得她又伤心,反倒和她说起陈王府的趣事儿。
不过邬陵桃现在认为的趣事儿,无非是陈王的姬妾怎么怎么作、怎么这么闹,然后她怎么怎么予以还击,让她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的事儿听一两件是新鲜,听多了,邬八月也觉得腻味。
从妻妾相争,她难免又会想到邬国梁和姜太后两人的婚外之情。
怎么听怎么觉得恶心。
邬陵桃也是个洞察之人,感觉到邬八月不喜欢听,她便也不说。
姐妹二人聊了聊闲事儿。邬八月忽然问邬陵桃:“三姐姐,二姐姐出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
邬陵桃扬了扬眉:“东府办了丧礼吗?我倒是没听说,也没人来请我出席丧礼。”
邬八月顿时苦笑道:“二姐姐也是嫁出去的人。就算是丧礼,也轮不到邬家办。”
“那你问她做什么?”邬陵桃撇了撇嘴。
邬八月微微抿唇。
邬陵桃顿时哂笑:“八月啊,你是觉得我对她的死,连提都懒得提,觉得我心肠太狠太硬了?”
“倒也不是……”
邬八月摇了摇头,恍惚地一叹,道:“就是想着,到底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我可不认她说姐妹。”
邬陵桃嗤笑道:“你不计较她说的那些话,我可不能不计较。她挑拨离间的事儿做得还少了?我没说一句‘死得好’。已经是口下积德了。”
邬八月无奈地摇摇头。
邬陵桃性格如此,邬八月也真是哭笑不得。
“行了。人都死了,你也别觉得遗憾什么的。”
邬陵桃还是那句话:“要我说啊。别人的生老病死,跟自己哪有太多的干系,又不是至亲。至亲过世尚且还能悲上几日,那等有没有关系都没什么差别的人死了,就更不用介怀了。”
“我是觉得……”邬八月叹道:“我是觉得二姐姐死得蹊跷……”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邬陵桃冷笑一声:“东府都不计较,哪儿轮得着我们西府操这份闲心?”
邬陵桃说的话,和邬陵梅那时候对邬八月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邬八月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姐妹格格不入,想法天差地别?
这种明明笃定其中有蹊跷,却没办法去查证的感觉……可真有些不舒服啊。
邬陵桃揭过这个话题,也不允许邬八月再提邬陵柳。
说着说着,邬陵桃却是突然笑了。
“八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没等那么多时间,东西两府的命运,如今又掉了个儿了。”
邬陵桃冷哼一声:“东府之前凭借着的不就只有一个邬陵桐吗?如今邬陵桐失势,你看东府,这不就哑了?而我们西府呢?”
邬八月暗暗低下头。
“如今东西两府也分了家了,东府想要来借我们西府的势,就凭着分家时东府那个态度,除了祖父,恐怕府里也没人希望和东府打交道。”
邬陵桃顿了顿:“三婶母人还是不错的,可惜啊,二嫂子是大伯母的侄女。”
邬八月低不可闻地一叹。
她并不觉得西府现在的情况就真的比东府要好多少。
东府目前虽然沉迷,但至少远没有性命之危。
而西府,却是时时刻刻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保不准哪一天这秘密一被戳穿,全府上下都要掉脑袋。
邬陵桃还在说着东府的种种不是,邬八月的思绪却已经飞远了。
皇上如果真的知道祖父和姜太后之间的事。他最后会怎么处置邬家呢?
皇上隐忍不说,自然是不希望将帝母的丑事公之于众。
昔年秦始皇的母亲赵姬与嫪毐淫|乱秦宫,秦始皇最终将自己两个同母异父还未成年的弟弟给杀了。而嫪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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