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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荣华(紫夜)-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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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预感果真准得很,歌舞毕,陛下突地问着庆王:“这孩子可取了名字?”
    庆王起身回话:“还不曾。”
    苏靖荷下意识眼皮一跳,很快便听陛下笑了道:“这孩子最如朕的意,便叫如意吧,赏五冠珠。”
    陛下一言,座下寂静无声,便是当年太子未废,太子府的长子也不曾得陛下亲赐名字,满月宴加上赐名,这在孙儿中是独一份,何况陛下赏赐的五冠珠非同小可,一般是皇子成年封王时才有的赏赐,如今庆王的孩子刚满月便得了五冠珠,甚至压过还未成年的九皇子……
    寂静了会儿,便有人跟着恭贺,周辰景牵了苏靖荷上前跪着谢恩,丽妃娘娘更是高兴。而陈贵妃与成王脸色却是极为难看,成王有二子,却没一个能的陛下此番重赏,心中怎是滋味。
    苏靖荷面上虽平静,或者在别人眼中,她该是欢喜,却恰恰相反!旁人都觉陛下此举为大恩,是对小王爷的看重,也是对庆王的恩泽,可她抬眼看着高座上的帝王,却觉着冰凉。
    近日西北边境屡传裕王功绩,成王在朝堂上愈加得势,陛下是怕成王与庆王间权利失衡,遂接着六六满月,添此赏赐,看似拔高庆王,不过权衡而已,在这位帝王的眼中,儿孙都比不过他的帝位,他在龙椅上的只关心甚是得意着他的帝王权衡之术,又可曾见过外边满目疮痍的天下……
    而最令她气闷的是,她翻阅古籍一月都不曾敲定的名字,就被陛下随随便便定下了,如意?比起她之前挑选的,实在差得远!

☆、第104章 祈福

仅因为一个名字,苏靖荷闷闷不乐许久,愈想愈觉着儿子可怜,抱着儿子时都苦着一张脸,一点不如意。孩子又哪里懂得,或是觉着蹙眉的娘亲不大好看,喜欢伸出肉肉的小爪去挠她的眉头,看在苏靖荷眼中只觉儿子贴心,更心疼儿子了。
    苏靖荷一不高兴,最苦的自然是庆王,连着几天都不让他瞧儿子一眼,大晚上的更是将他的被褥丢出房间,下人们瞧着都掩嘴偷笑,只他无可奈何。
    不知是因为夜里不能安睡,还是无人替她掖盖被角,没几日便染了风寒,这下好了,儿子不敢见,整日只能对着大夫和汤药,脾气更糟糕。
    庆王进屋时,苏靖荷早已看见,本不与理他,待他靠近几分,手中的典籍狠狠砸过去,掷地好一声响,却被他偏身躲开。
    “谁让你进屋了。”苏靖荷没好气地说着。
    周辰景眉眼一挑:“是么,那,周家铺子的芙蓉糕和街角的糖葫芦。。。。。。只能给兰英吃了。”
    闻着香气,苏靖荷很快转身,果真见周辰景手中晃着的糖葫芦和芙蓉糕,咽了咽口水,强撑道:“王爷只管送去,若是王爷看上兰英,我替王爷做主,把兰英纳了做妾便是。”
    屋外的兰英一声喷嚏,屋内周辰景却是讨好上前,谄媚道:“莫生气了,特地买来给你入药的。”
    说起汤药,苏靖荷眉头一皱,冷哼道:“我还以为是赔礼呢。”
    见苏靖荷软了态度,周辰景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赔礼自不能少,我陪娘子回一趟菏泽当做赔礼,如何?”
    苏靖荷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周辰景:“你说……”
    在苏靖荷颈项蹭了蹭,周辰景柔声说着:“秋后,代父皇上泰山祭天。”
    陛下最近身体愈发差了,时常不能早朝,许是病痛折磨,待礼部官员提及泰山祭天,陛下欣然应允,只是不曾想这代天子祭天的事情会交给庆王。
    “此等大事,能带上我?”苏靖荷带着几分犹疑问着。
    周辰景却是答得肯定:“怎么不能,我答应过,以后去哪儿都不离你。”
    苏靖荷听着心头一暖,顺势将头靠近周辰景的,才温存会儿,突地猛一把将周辰景推开,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才是捂住自己的口鼻,闷声道:“你离我远点,会染上风寒的。”
    周辰景浅笑,一把将苏靖荷拉进自己怀中,拿开她捂着口鼻的右手,毫不避及地俯身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擦着,道:“那正好过给我,你就不难受了。”
    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他打横将苏靖荷抱起,往里间床榻而去,苏靖荷却是挣扎着指了指被留在桌案上的糕点:“还没吃呢。。。。。。”
    “不急,先运动了,才更有食欲。”周辰景在她耳畔暧昧说着。
    即便是白日,屋内一片旖旎,将窗檐墨兰羞红,桌上的糕点却是孤零零等到了第二日早上,也没人记起它来。
    …
    不知道真是将风寒过给了周辰景,还是因为床上的大汗淋漓,苏靖荷的风寒好得极快,精神刚恢复,何倩便约着她一同去大觉寺烧香祈福。
    鹤州裕王频频传来捷报,延州却遇之戎大军突袭,即便李寒身经百战,何倩仍旧挂念着夫君,不能回延州相陪,只得在寺院祈求夫君平安。
    大觉寺香火鼎盛,庆王妃与镇西将军夫人前来,方丈亲自相迎,在安静的佛殿上陪着小姨念了段经文,又求了姨丈和表弟安康,时间尚早,趁着小姨与方丈叙话之际,便想着去见见二婶。
    自从婶娘搬来大觉寺后,再没有回过国公府,之后二哥几次前来,也都被婶娘拒在门外,本没抱多少希望,却不想婶娘没有为难她,直接让何姑将她请进。
    国公府送来的一众下人都被打发走了,如今跟在婶娘身边的只何姑一位从贺州陪嫁来的体己下人。婶娘一身素装,长发随意盘起在脑后,手捻佛珠,面上很是平和,苏靖荷上前客气行了礼,杨氏没多大反应,仍旧拨弄着佛珠,嘴里喃喃念着些。
    “二婶在寺中过得可好,有什么添置的?或是其他吩咐?”
    杨氏这才停下念经,看了眼苏靖荷道:“青灯古佛,一应俱全。”
    “二婶跳脱俗尘,令靖荷等仰望钦佩,听二嫂说,婶娘在寺院中清修,已不见外人,原以为二婶不肯见我。”
    杨氏手中佛珠轻放置桌案,浅声道:“三姑娘了却了冤仇,我亦替三姑娘高兴,今日,我也帮三姑娘了却过往最后一丝牵绊。”
    杨氏所言正中苏靖荷心思,当初为报仇,她不曾犹疑后悔,唯一觉着对不住的,便是牵连了二婶,二婶待她素来不错……
    “过往如噩梦扰我多年,也算三姑娘成全,能让我与往事彻底斩断,如今我侍奉佛祖,难得心境平和,既是各自安好,三姑娘也无需自责。”
    听罢,苏靖荷心中大石才是真的落下,婶娘当初在国公府也是艰难,于婶娘而言,或许而今已是最好。
    “婶娘不想,再见见五弟?”
    苏靖荷问完,杨氏却是微微一僵,而后摇头:“不见、不知,才是最好。”
    抬眼,杨氏已经背身朝她,只专注对着佛像诵经,以为婶娘在逐客,苏靖荷本欲起身起开,却听杨氏缓缓说着:“当年我恨极了老太太,明明是个痨病的儿子,却要坑我入府,或许是意难平,或许是太孤寂,终究犯了错事。。。。。。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只累了牧儿和正儿,如今在佛前赎我罪孽,山下事情再于我无关。”
    苏靖荷看了杨氏许久,只点点头,二哥如今有妻有子,也算和美,五弟虽年轻,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庇佑,也该会很好。。。。。。
    不再多留,只客气朝何姑点了头,便离开了。
    听说小姨在慧言大师处下棋,苏靖荷也跟着过去,慧言大师与靖国公府一直往来甚密,当年母亲带她来大觉寺,总要去拜访慧言大师,她差些忘了,小姨与大师也是有些情谊的。
    榕树下,二人端坐着下棋,苏靖荷刻意放缓了步子,轻声走近,在一旁静静观了会儿,没有意外,小姨很快落败。
    “大师棋艺精湛,我哪是对手,便是大哥也不能在大师手里讨得便宜。”
    慧言大师听罢,刚展露笑颜,待看见何倩身后的苏靖荷,却是垮下了脸:“少磕碜我,我可是连你这外甥女都赢不了。”
    何倩诧异,看了眼苏靖荷,又看了眼大师,见不是玩笑,才道:“我怎么不记得靖荷棋艺精湛?”
    “人家有高人指点。”慧言大师冷冷说了句,心中颇不服气。
    苏靖荷只得勉力笑笑:“不过侥幸,是大师让我的。”
    这话让慧言大师更是不悦,手中棋子往棋盒里一扔:“我说过我不会让棋,活了半辈子,还不至于输不起!”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何倩赶忙打圆场道:“哪里的高人,我也想拜师学艺呢。”
    苏靖荷扯扯唇角,不知该怎么说,何倩却是故意道:“怎么,和小姨还藏着掖着呢?”
    “不是。”苏靖荷解释着:“他不肯收徒的,再说,他矮小姨一个辈分呢。”
    “嗯?”何倩挑眉:“矮我一个辈分?莫不是你二哥?”
    “苏家可出不起这样的人才。”慧言大师将棋子全部收起,摆了摆手赶人:“走走走,别扰我研究棋谱。”
    慧言大师脾气本就不好,二人也不吵他,待出了大师的院子,何倩扔不忘问着:“能赢慧言大师,本事大得很,我资质不敢称好,比你还是绰绰有余。”
    苏靖荷皱了皱鼻头:“他说我下棋资质挺好的。”
    “他?”这般缠眷的语气,何倩很快恍悟:“是庆王吧。”
    苏靖荷老老实实点头,顺便一并说起了她与庆王在大觉寺的那一段过往,惹得何倩讶异连连:“我说庆王怎么就瞧上你了,原是有救命之恩。”
    苏靖荷却是蹙眉,抱怨着:“我哪里配不得庆王了!”
    何倩上下打量了苏靖荷,道:“论长相,你差了些,论才智,也是不如,论脾性,更差的远,你倒是说说,哪里配得上了。”
    “我。。。。。。我!”苏靖荷细想了想,还真想不出自己哪儿胜过周辰景,很是挫败地垂下双肩,只呐呐道:“他脾气才不好呢,小姨只是没瞧见。”
    “我只瞧着他待你耐心,对其他人怎样与我何干。”何倩说完,突想到一点,说着:“你还是有一点强的,至少,你眼光好不是。”
    苏靖荷一个跺脚,气闷:“小姨到底向着谁呢!”
    两人说笑间来到后山,苏靖荷在山脚停了步子,仰头看着一节节石阶,当年他曾带她走过这些石阶,林中为她烤鱼,陪她赏星,为她亲刻木簪,那些都是她不曾体验过的,当时不觉得,如今再回想,那时的自己多少也是心动的,只是刻意忽略罢了,依着周辰景的性子,能那般好脾气,应也是喜欢她?
    她还有一点,运气好!有的人穷极一生也等不到这样一份温情,譬如她的母亲,而她,在最好的年华,遇上他。
    “还记得这棵树吗,那年你偷偷带着铭儿爬树,还好是被我发现,给瞒了下来。”何倩走前几步,抚着树干,回身笑看着苏靖荷。
    苏靖荷亦点了点头,已经是很多年起的事情了,那时小姨还未出嫁,铭儿不过是跟着她和如意身后的小屁孩。想起三年前,她回京不久,也是在这棵树下,彤彤追着如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那时的如意满脸惊恐,却模样鲜活,如今已物是人非……
    清风常在花常开,谁见亡人再归来。

☆、第105章 远行

香炉里的烟,一丝又一缕,缠绕着熟睡人的发,窗外的日头也不毒辣,偶尔还有些许山风拂过。屋内,酒尚温,玉盏里也还剩了半口,素帕散落地上没人收拾,棋盘上也还未分出胜负,可,人已入梦。
    不一会儿,竟飘起了细雨,滴落进湖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惊醒了酣眠的鸳鸯几对。床榻上的人儿慵懒呢喃一声,渐渐转醒,因为醉酒贪欢,头微微疼,晃了几晃才是坐起身。
    “辰景。”浅浅唤了句,苏靖荷神智还不太清明,抬手往身边摸去,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一阵推攮:“已经午后,要被下人们笑话死了。”
    榻上周辰景扔闭着眼,却能伸手精准地将坐起的苏靖荷再次拉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喃:“咱们已离京了,这里就我们俩。”
    苏靖荷这才清醒过来,庆王代天子祭天,他们已经在前往泰山的途中,士兵安置在冀州城中休整,城郊的曲家别庄遣散了所有下人,如今只他们二人。
    突地,肚子里传来咕咕叫声,苏靖荷脸颊一红,低喃:“饿了。”
    周辰景闷声笑着,才松开怀中的人儿,穿衣起身:“你躺着,我给你下碗面条。”
    “我想吃肉。”
    苏靖荷抚了抚饥肠辘辘的小腹,瘪嘴说了句,一抬眼,周辰景已在跟前,吓了她一跳,而后他鼻头蹭了蹭她的鼻头,应了声:“好。”
    周辰景出去后,她一人待在屋子里有些无聊,索性爬起来,赤脚走到桌案边,棋盘上还有未完棋局,昨晚应是她输了,只是她不肯认,非不愿落子,赖着与他喝了好些酒,最后被他借着酒意反复折腾,至今还是腰酸,想想还不如当时认了输的好。
    推开窗,屋外已有秋意,小湖畔黄叶飘落,不远处林子里的鸟儿也默了,很是宁静,曲家别院依山而建,景致独有,不愧是冀州首富。
    自从回京,忙忙碌碌地,少有这份闲心,难得而今夫妻二人独居,心驰神怡。待周辰景推门进入时,便看见倚窗远眺的苏靖荷,她仅着单衣,赤着脚、披着发,仿若山间飘来的精灵,与窗外景致相融。
    放下食盘,周辰景往里间取了苏靖荷外衣的绣花鞋,行至窗边替她披过衣服后,更在她跟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玉足托起,道:“入秋了,地上冰凉,你这般吹风,也不怕再染风寒。”
    “不怕,大不了过给你,一起受罪。”苏靖荷浅笑着,任由周辰景替她穿上鞋子,她只低着头,双瞳剪水看着她的夫君。
    穿好鞋,周辰景从身后抱着她,柔情问着:“刚才想什么出神,我进来了都没察觉。”
    苏靖荷转身回望窗外,道:“想起我上一次在曲家别院,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周辰景也跟着回忆起来:“那时我才知道,救我危难的那位姑娘是安国公府的小姐。”
    不知想起什么,苏靖荷噗嗤一笑,惹得周辰景好奇:“怎么?”
    “当年我曾进过这间院子,可惜是夜里,错过这番美景。”
    周辰景知她忆起了什么,轻咳一声:“只是舅父的主意。”
    “我知道,你打青黛的那一掌可不轻,还好不是我进去的。”
    周辰景笑笑:“换你,我或许舍不得。”
    苏靖荷哪里会信他的甜言,只道:“那时你凶神恶煞的,曲老爷还一门心思想给你说个好媳妇,可惜,咱们都不配合。”
    “可好媳妇我还是娶着了。”周辰景眉眼弯弯,抱着苏靖荷的手紧了几分。
    苏靖荷也是感慨:“兜兜转转,竟然还是你,你说这可是缘分?”说完,想了想,继续道:“若那时我真进了屋,知道了你的身份,怕不会再有后面的事情,如今你抱着的就是你那好表妹呢。”
    “不会。”周辰景吻了吻她的耳郭:“舅父说你若是见了我,定会被我‘美色’迷惑,说不定当时就闹着要嫁我。”
    “呸!”苏靖荷用手肘顶了他的肋下,却想起青黛见过周辰景后神神叨叨的模样,好像也有些道理:“那时你受了重伤,便是在曲家休养。”
    周辰景点头:“你我初识,毕竟不能全信,不过恩情我记在心里的,打算拿一辈子来还。”
    这话苏靖荷喜欢听,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寂静依偎了会儿,苏靖荷突地轻叹一声,缓缓说着:“有些想六六了。”
    莫说妻子念儿,便是庆王出京后,也总会想起儿子嬉笑的模样,小小的、软软的人儿,没有父母陪伴,也不知在王府里可过得欢快。
    “等六六大一些,我们再带他一起来。”
    苏靖荷才点头,便被周辰景牵着走回桌案,案上食盘里放着一碗面条,微微冒着热气,苏靖荷挑眉:“我要的肉呢?”
    “晚点上山给你捉只兔子。”周辰景将筷子交道苏靖荷手中,道:“不是饿了么,先垫垫肚子。”
    苏靖荷尝了一口,因放凉了会儿,并不烫口,却难得的好味道,不禁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王府的厨娘可以遣散了。”
    “可我只会做面,娘子不嫌弃?”
    苏靖荷想了想,道:“那还是算了,我喜欢厨娘的东坡肉。”
    待一碗面条下肚,苏靖荷才说起:“可后悔出来这趟?”
    周辰景展颜,他知道苏靖荷所问为何,陛下近日身体愈加不好,已不怎么过问朝事,朝堂事务交由成王监管,同样是代天子之职,一个远赴泰山祭天,一个把持朝政,怎么看都是庆王输了。
    “父皇的性子我最明白,虽说身体不佳,可还没有神志不清,此时无论谁监管朝政,必然有政见与父皇相左,父皇猜忌心重,尤不喜欢皇子独权,要不了多久便会对朝中着势力强盛的皇兄心生嫌隙,反而咱们这趟差事只有好没有坏,回去只等着领赏的。”
    苏靖荷听得明白,却故意嘟着嘴道:“还以为你是为陪我回菏泽呢。”
    周辰景握过苏靖荷的手:“江山愿与你共。”
    这句话听着苏靖荷心里尤为欢喜,当时谢玉问她,江山与她在庆王心中孰轻孰重,她答不上来,如今她明白,两者无需论轻重,她与天下在他心中并存,都不能弃。
    夜里,周辰景当真捉了只兔子,苏靖荷却不舍得吃,索性养了起来,她自小喜欢兔子,也养过好些,是以一路上也不觉着麻烦,反而赶路时马车里给她搭伴,也不觉路途颠簸。
    离开曲家别院,又绕了二人初识的山间小寺,住持已认不出他们,就做普通香客混入,寺院偏远又不大,倒没多少人,他们使了银子,随意在寺院走动也没人拦阻。
    夕照里,两人同吃素斋,就是最寻常的夫妻。
    之后又经琼州紫阳湖,湖间泛舟品茶,再登青禾山拜访了画圣周青子,又路胡兰山崖边祭拜母亲和姐姐,之后沿着淮江走,游虎跳峡赏仙鹤老松,一路上不紧不慢,两月后才到泰山脚下。
    庆王待天子祭天,祭祀事宜盛大,苏靖荷却是不能跟去的,只得在山脚的驿站里等着,却收着了京城送来的急信。庆王一时半会回不来,见送信侍从着急,便先拆了信笺,信中只说了两件事情,一是裕王在鹤州轻敌遇伏,退守延州城,被陛下书文斥责,责令裕王在延州听镇西将军调遣;一是陈贵妃多年在后宫迫害宫妃事发,贬为妃。
    与周辰景所料不错,成王把持朝政引得陛下忌惮,先是陈贵妃,再是裕王,最后便会是成王了,这一局他虽走了先,却终是要落了后。
    泰山离菏泽不远,祭天之后,借着着大军停留山脚之际,庆王单骑离队,带着苏靖荷赶往菏泽。
    苏家老宅临河而建,深秋,河面瑟瑟,夕照里,苏靖荷伴着周辰景,周辰景牵着马,二人一马走过河边,来到深深庭院前。
    开门的是老宅的管家何伯,看见院外的苏靖荷,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激动地将人迎了进去,三姑娘在京中成了亲,嫁的是当今皇上第五子庆王,这事早传回菏泽,老宅里下人都知道姑爷,喜盈盈围过来。
    “老奴一直命人打扫了姑娘的屋子和庭院,就想着姑娘肯定会回来住的。”
    苏靖荷朝何伯浅浅一笑:“几年不见,何伯身子还是硬朗。”
    “老了。”何伯摇了摇头:“如今看人都花眼了,不过眼神再不好,还是一眼能认出三姑娘。”
    一边领着二人进屋,一边询问:“姑娘这次和王爷一块回来,要住多久?老奴让人去买姑娘最喜欢的虾子,晚上蒸着吃,还有姑娘喜欢的辣花生。”
    “我们就回来看看,待不长的。”说完朝周辰景道:“不过菏泽的蒸虾子特别好吃,你等会尝尝。”
    见苏靖荷高兴,周辰景也点点头,朝苏靖荷耳边轻声道:“等会带我去看厨娘怎么做,我学了回去,解你嘴馋。”
    这话落在何伯耳里,却是欣慰,王爷竟如此疼惜自家姑娘,也是姑娘命好、福厚。
    “夏日里摘的莲子都晒好了,姑娘回京事带些去。”
    苏靖荷点头,她却不知道,每年何伯都会吩咐下人晒了莲子,就盼着姑娘能回来,年年如此年年落空,如今总算盼着了。
    “何伯去休息吧,我带着王爷四处走走。”
    沿着过往的足迹一处处走过,她在菏泽的时日并不算多,也就每年入春时过来陪姐姐住上一个来月,之后再替了姐姐一年,可她很喜欢菏泽,这里清静畅快,人和人没有那么些计较,都是最真心的。
    “我一直想,总有一天我要亲自来接了姐姐回京,可惜。。。。。。”
    周辰景吻了吻苏靖荷额角:“你替姐姐将她的人生过完,她在天也是欣慰。或者,咱们再生个女儿,像你姐姐那样温婉的?”
    苏靖荷脸一红,嗔道:“一天到晚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
    周辰景却是无辜眨着眼:“我只是见你惦念姐姐,还是娘子你想道不该想的地方去了?”
    苏靖荷无言,索性不再理会他,周辰景却是厚脸皮紧跟在她身后。
    苏靖荷并没有生气,能再回一趟菏泽她已很是满足,况且一路上他带她走了平日游记里她圈注的所有景点,当时他说日后都会带她走上一遍,果真。
    在菏泽只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便策马赶回营地,偌大的队伍却没有人发觉王爷王妃的一日失踪。可惜,惬意的日子总是要结束,再回京时,等着她们的是不尽的动荡。

☆、第106章 抓周

庆王与庆王妃回京时,已入冬,苏靖荷刚抖落一身寒意,便有软软的小手伸过来。
    数月不见儿子,苏靖荷想念得紧,迫不及待将奶娘手中的娃儿接过,用脸颊蹭了蹭他温热的小脸,叹道:“可想死娘亲了。”
    怀里孩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会儿,却是哇哇地哭了起来,让苏靖荷手足无措,摇着手臂按着以前的方式哄着六六,却怎么哄都不见效,小孩子越哭越起劲,直到小小拨浪鼓摇响,哭声才渐渐停下。
    小家伙抽吸了几口气,而后瞪着双大眼睛,黑圆的眼珠随着拨浪鼓左转右转,显然有些兴趣,见孩子停下哭闹,苏靖荷才松了口气,有些怨怪看向正摇着拨浪鼓的周辰景:“你瞧瞧,咱们一走许久,孩子都识不得我们了。”
    周辰景委屈的表情:怪我咯?当初谁最欢喜。
    “小王爷素来不怕生,之前姨太太和苏夫人前来,都不见小王爷哭过,怕是王妃刚进屋,身上带着些寒凉。”一旁绿萝解释着。
    担心孩子着了凉,苏靖荷赶忙又将六六交还到奶娘手里,却又心疼儿子,赶忙从包裹里取出一大堆小玩意,这一路去泰山,她们行程不赶,路过集市总不忘寻些新鲜玩意给六六带回,不知不觉,竟有两大包。
    兰英在一旁收拾着,小木剑,陀螺,铃铛儿她都能理解,那一罐的辣花生和松子糕又是什么,小王爷还小,哪里吃得这些。
    苏靖荷微微一咳:“那些,等六六大些就能吃了。”
    丫头们憋着笑,周辰景也是堆了笑在脸上,也不管六六听不明白,说着:“你娘亲给你带了好些吃食,就是不知道等你牙齿长全了,这些吃食可还在。”
    苏靖荷恼羞成怒:“没了便没了,你不是应下,等六六长大些,咱们再带他出门游玩。”
    “嗯。”周辰景自然应了句,二人在屋子里待了好一会,身上也暖了,周辰景从奶娘手里接过六六,将他高举过头顶,转着圈,说着:“这一路没少给六六买新奇玩意,等他玩腻了,也便都记得我们了。”
    周辰景安慰着,被举高的六六更是开怀,笑得合不拢嘴,平日里都是丫头婆子们照料,小心翼翼地,哪里玩过举高高的游戏,兴奋得不行。
    一旁兰英也赶紧接话:“可不是,这天底下哪有不粘着爹娘的孩子,您瞧小王爷高兴的,过两日保准只往王妃怀里钻呢。”
    听了这话,苏靖荷才开心些,一手夺过夫君手中的拨浪鼓,道:“行了,六六这儿有我哄着,你换身衣服就入宫去吧。”
    泰山祭天归来,自是要进宫回复陛下的,周辰景也没多说,又撑着六六在头顶转了一圈,才是念念不舍将儿子放下,朝他脸颊亲了一口:“乖乖的别惹娘亲生气,爹爹很快回来。”
    …
    庆王这番进宫述职,得了御赐金鞭,更有不少赏赐源源不断送入庆王府,相较前两日才得陛下训斥的成王,一时庆王府门槛踏破。
    庆王回朝,与成王一同监理朝政,想在成王处分一杯羹,自然要花上十二分心力,加上有陛下扶持,很快便能在朝堂上再次与成王分庭抗礼,势头更甚。
    庆王为着朝堂事情忙碌,不免冷落府里,好在有六六相伴,苏靖荷在王府里也不觉孤闷。
    冬去春来,时间转眼即逝,看着六六从蹒跚学步到咿呀学语,一点点的变化让苏靖荷满满为人母的激动,尤其第一声唤出娘亲时,泪满眼眶。
    六六养得几好,自打百日到一岁这段时间里,一场病都没生过,凡是见过孩子的无一不夸他又白胖又灵慧。就连说话也比旁人早些,二哥府上的女儿近两岁才能说话,六六不过周岁,三字经已经能背上个囫囵了,虽然,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明白。
    七月的夜间正是凉爽,明月高挂,繁星满天。苏靖荷陪着何倩在凉榻上吃着西瓜,两人皆目不转睛看着不远处颤颤着小步子、踉踉跄跄前行的六六。
    平日忙碌得难以着家的庆王也难得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姿势随意,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儿子。看着六六一摇一晃地向着那把弓箭走去,周辰景展颜,等到六六把弓箭抓到手里,才是扬了扬眉头朝苏靖荷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话才说完,又见六六拖着小弓箭往一旁的笔砚走去,肉肉的小手好奇地抓起毛笔,用柔顺的狼毫毛往脸上刷了刷,而后咯咯笑开。
    周辰景抹了抹下巴:“看来咱们儿子是要能文能武,不错,随我。”
    苏靖荷刚吃完西瓜,用兰英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才道:“明明是随我。”
    两人正争辩着,小家伙拖着弓,拿着笔,又往一旁的弦琴走去,因怕孩子伤了手,琴上的弦全部松了,然而弦琴太大,六六侧头努力思索着该怎么抱走。
    “嗯,还想当个风雅……”周辰景点头才说了一半,又见六六晃头晃脑地走到旁边的算盘珠子跟前,倒是让周辰景有些看不明白了。
    一旁苏靖荷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看出儿子是想把给他抓周的那一圈东西全部捡起,遂顺手往桌上拿了个橘子,剥开,对着儿子晃着手中的橘子瓣儿:“六六,看这个。”
    六六扭头看见娘亲手里的橘子,哐当一声将手里一应东西丢下,屁颠儿跑到苏靖荷跟前,张嘴。
    抱起有些摇摇晃晃的儿子,将他圈在怀里喂了口橘子,转头对周辰景:“看来以后是个吃货。”
    周辰景黑了脸,只道:“这点倒真是随你。”
    “怎么,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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