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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荣华(紫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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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再三坚持,倒是让老祖宗不好推脱,有些犹疑看了眼身侧的苏靖荷,右手握得更紧,才是点头:“也好,那我嘱咐这孩子一些话。”
    “应该的,老祖宗也心疼孙女。”
    老祖宗笑笑,转向苏靖荷,交代着:“去了靖国公府,可要规规矩矩,不要让你舅父舅母担心。”
    苏靖荷点点头,老祖宗面上是嘱咐她守规矩,实则警告她不要把家里挨罚的事情明说,不过舅妈今日过来,想必早已知道,她一直不戳破,只顺着老祖宗心思来,才好顺利接了苏靖荷走。
    沉香和兰英去院子里收捡好了东西,正午前,苏靖荷便随着张氏去了靖国公府。
    …
    回国公府后,正逢舅舅刚从衙门回来,张氏上前接过他的外罩:“怎么这么早回来,平日不是在衙门吃了饭才回么。”
    “靖荷今日过府,我可不得过来看看,免得下人不能尽心。”
    张氏笑开,朝着苏靖荷道:“你瞧你舅舅,可紧张你,生怕我把你给委屈了。”
    苏靖荷行了礼,道:“舅母安排妥善,都是最好的,靖荷心里欢喜。”
    “欢喜就好,只把这里当自己家,小时候你母亲也常带你过来,院子这些年没什么变动,等会让你舅母带着走一圈。”何正生说完,又是想起往事,道:“就住曼荷的屋子吧,她每年都会来住上几月,上蹿下跳的,这些年没少毁坏我的好东西。”
    说完,屋子里静默了会儿,张氏用笑容缓了场面,道:“我可都想在老爷前头呢,老爷只管放心好了,这孩子我可当亲生女儿看待。”
    靖国公点头,却是冲着苏靖荷道:“明儿是你母亲与妹妹的忌日,到时随我去上一炷香。”
    这一句,却是让苏靖荷眼眶一红,整整一年过去了。挨近忌辰,却恰好父亲不在京城,这些日子苏靖荷受罚,府里上上下下自然都瞧老祖宗脸色,不敢提及此事,安国公府仿佛要忘却曾经的当家主母和那个在府中生活了十四年的小姐。。。。。。
    来到靖国公府,方知还有人记着她们。

☆、第46章 祭拜

吃过晚饭,一屋子围坐着闲话,苏靖荷讲了这些年在菏泽的事情,多是逗趣的,何铭何雅听得入神,说到半途时,何雅听累了趴扶在苏靖荷膝上,却时不时问些话语,只张氏听出苏靖荷刻意轻松的话语间隐着酸楚,无论菏泽如何自在逍遥,终归是被遗弃。
    苏靖荷离京时只比如今的雅儿稍大一点,雅儿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却小小年纪尝遍家中冷暖。
    正讲着苏曼荷爬树那一段,何铭听得听得兴起,问道:“可是摔了?”
    苏靖荷点头,笑着:“小曼从树上摔下,伤了腿,躺着休养了大半月,母亲再不肯她靠近后院的老槐树。”
    “哈哈,表姐以前还嘲笑我不会爬树,原来她自己也不会。”何铭得意讥讽着。
    “小曼和我约好,等来年腿伤全好了,她还得试一试,非要爬上老槐树不可。”
    “那后来呢,爬上去了没有?”何铭侧头问着。
    后来?苏靖荷看着昏黄的烛火明灭闪动,轻声说着:“我在老宅一直等,一直等,却终究没有等来她们……直到后院老槐树上的槐花都落尽。”
    随着苏靖荷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再没有了声音,何铭垂下眼睑,掩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父亲总教他男儿不当轻易流泪,可每每思及姑母和表姐,他却很难敛起情绪。
    张氏率先打破沉寂:“天色不早了,靖荷今儿刚来府上,还诸多不习惯,我们不好一直叨扰。”
    说完,正欲抱着何雅回屋睡觉,何雅刚才已经困累得睡着,可感觉到有人抱她时,小胳膊却是死死抱住苏靖荷,带着困意呢喃着:“我要和表姐一起睡,以前表姐过来,都是陪着我睡的。”
    苏曼荷最喜欢和人挤被窝,小时候在荣华院里是,大些了在菏泽也是,连何雅都记得。
    “你靖荷表姐身子弱,可经不得你折腾。”张氏刻意加重了“靖荷”二字,奈何睡意正浓的何雅并没听进去,只是抱着苏靖荷,在她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由着她吧。”苏靖荷说着,小心翼翼哄着何雅:“那表姐抱你回屋。”声音轻柔,一如当年的苏曼荷,让何雅渐渐安了心,任由苏靖荷抱起。
    六岁的丫头,也有些重量了,苏靖荷因为膝盖跪了几日,站起的一瞬疼得厉害,差些没有站稳,还是身侧的沉香赶紧搭了把手。
    见沉香将何雅接过,小丫头也没有哭闹,张氏才让嬷嬷顺势把女儿抱回,进入梦乡的何雅已没了知觉。
    从张氏屋子里回来,已有些疲累,沉香替苏靖荷卸了头钗,待兰英拿了伤药膏过来,苏靖荷已是长发披散身后,慵懒闲适。
    挽起长裙,看着姑娘膝盖的瘀伤,兰英忍不住缩了缩鼻子,抬手小心翼翼替苏靖荷抹药,哽咽着:“秦姨娘也太狠心了,竟让小姐跪在冰凉的地面,可别落下病根了。小姐这伤不打算和靖国公讲么?奴婢瞧着国公爷待小姐极好,肯定会为小姐不平。”
    苏靖荷不以为然:“舅舅待我好,可也管不了苏家家事,诸多人证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小弟,舅舅帮我出头,反而更加尴尬,以后你们也多注意些,别在府里丫头跟前说漏了嘴,让舅舅舅母担心。”
    “可小少爷不是替小姐澄清了么,并不是小姐的错啊。”兰英仰头说着。
    “那是谁的错,二姐?你可瞧见老太太惩处二姑娘了?”
    兰英摇摇头,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老祖宗不信?那为何还肯接了小姐出来?”看着苏靖荷的伤,道:“怕是老祖宗心疼小姐了。”
    这丫头终归天真些,苏靖荷没有接话,只一旁沉香淡淡说着:“还好,舅夫人及时过来接了小姐。”
    确实还好,舅母来得正是时候!
    待兰英替苏靖荷擦完药,便拿着药膏退了出去,沉香一边伺候苏靖荷休息,一边说着:“奴婢去问过了,谢三爷昨日邀了表少爷去清池吟诗泛舟,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第二日舅夫人就过府来接小姐。”
    “嗯。”苏靖荷躺下,待帷幔拉开,她仍不能闭目,从腰间取出那一方有些褶皱的纸团,今后即便再难,有这四个字,她便能心安。
    …
    第二日苏靖荷起了大早,天灰蒙蒙地,她已在厨房亲自动手准备着糕点,待靖国公下朝,便看着贪嘴的何雅不住的往嘴里塞着糕点。
    何正生看了眼糕点,都是靖荷生母爱吃的,难得这丫头有心一大早就备好,大姐的两个孩子自小便很孝顺,可惜如今只剩一个。
    直到看见何雅不住往嘴里塞的鸡蛋蒸糕,才是微微一愣:“小曼不能吃鸡蛋。”
    苏靖荷也是一顿,而后朝舅父轻笑,道:“雅儿喜欢吃,做给她的。”
    何雅却是嘟嘴说着:“看在这些糕点的份上,勉强原谅表姐了,不过今晚我要和表姐一起睡。”
    嘴里满是糕点说话不清不楚,苏靖荷只笑着揉了揉何雅的头发,道:“好。”
    “大哥,马车已经备好了,这个时辰过去,应该能和安国公府的人错开。”何良生走进,说着。
    何正生点头,看了眼何雅,说着:“铭儿和雅儿也跟着一块去看看他们姑母。”
    …
    早晨刚下过一场雨,山路泥泞,马车行驶在南山路上尤为缓慢,最后不得不在山脚停住,一行人下了马车,徒步行走山路上,任由山间泥土毡鞋,雨露湿衣,连最小的何雅都不曾抱怨。
    雨后空气清新,尤其山中绿荫下,带着泥土芬芳,花草醉香,半山腰上,已有些云雾,深处缭绕避目,朦朦胧胧的,似悠悠魂梦杳。
    拨开枝叶,山间两座孤坟清清冷冷的立在那儿,当初马车落崖,已不见尸骨,这是安国公为二人立的衣冠冢。再走近,能看见跪在何氏墓前的老人,周嬷嬷年岁大,两鬓已有白发,苏靖荷上前一步将嬷嬷搀起。
    周嬷嬷低头行礼:“老奴叩见靖国公,二老爷。”
    周嬷嬷是从靖国公府陪嫁出去的,一直伺候在何氏身边,何正生也是认得,道:“难为你一直尽心伺候姐姐。”
    “夫人待老奴好,老奴自然不敢忘却,老奴猜着今日二位老爷定会带着小姐过来,遂一直在这等着。”
    猜到周嬷嬷有事要和自己说,然而上香事大,嬷嬷等在一旁,看着苏靖荷随着两位舅老爷上过香磕过头,墓前一排摆放的都是苏靖荷亲手做的糕点,她双手合十,唇瓣轻轻蠕动,却不见声音。
    阿娘,女儿没用,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再给女儿一年,那些害你们的,一个都不能逃过!
    待纸灰燃尽,靖国公才是轻叹一声,起身,回身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苏靖荷,对何良生道:“我们先走开吧,这孩子应该有些话单独要说。”
    何良生点头,又看了眼周嬷嬷,才道:“大哥下午衙门还有事情,雅儿又小,山中寒凉别冻坏了,大哥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有我在这等着靖荷。”
    何正生犹疑了会儿,想着周嬷嬷等在这里,怕也有话要说,这里有良生在,他也放心,遂留下些随从一起等在山间,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府去。
    何良生带着护卫退到山下马车处,只留了两个贴身丫头跟在山上,苏靖荷祭拜后,则起身坐在墓边,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许多事情,欲说,眼眶欲红,身边的周嬷嬷也是忍不住落泪。
    许久,苏靖荷才是起身,将沉香和兰英打发的到远处侯着,苏靖荷才转身靠近周嬷嬷:“事情周嬷嬷查探如何了?”
    “姑娘果真聪慧,那日顶替工匠进府的并不是秦家兄弟,老奴亲自带了工匠去衙门认人,他笃定不是。”
    果然……
    “姑娘怎么知道不是秦家兄弟?这下倒好,还得罪了秦姨娘,也怪老奴起先查探不够细致。”周嬷嬷有些自责,若不是之前大意,也不会害得姑娘受了前几日的罪。只是秦家的事情太过巧合,和青黛的死也对得上,姑娘才设计让孙姨娘去揭发了秦姨娘,如今倒是她们全错了。
    “秦姨娘那日的话不像是假。”她在祠堂罚跪时,秦姨娘对于她的指责显然也很是吃惊,可见青黛之事另有隐情。“嬷嬷不必自责,迟早,我也是要得罪秦姨娘的。”
    周嬷嬷讶异抬头,秦姨娘入府时姑娘已在菏泽,本不该有嫌隙?苏靖荷却没有再解释,只蹙眉说着:“青黛的事情继续查清楚,总感觉府上隐了些我不知道的秘密,心中愈加不安。”
    周嬷嬷只得安抚着:“姑娘如今在舅老爷府上,且安心住着,舅老爷心疼姑娘,若有吩咐便让沉香来给老奴传话。”周嬷嬷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二姑娘的事情,小姐可知道?”
    “二姐?”苏靖荷如今虽不想提及她,然周嬷嬷提起,也是好奇一问:“怎么了?”
    “二姑娘的婚事定了,嫁的是鸿胪寺的刘传,却不是继室,是……妾。”
    苏靖荷惊讶抬头,刘传虽是家族嫡子,可妻子过世,安国公府的庶女做个继室却是绰绰有余的,却为何?
    “听说是周老做媒,给刘传说合了户部郑家的嫡女做继室,老祖宗本来想着和刘家的婚事作罢,偏偏大爷惹上了件麻烦事情落在鸿胪寺,老祖宗便拿了二姑娘做人情,赵姨娘哭天抢地的,连三爷都去老祖宗跟前求情,却是没用。”
    有什么用呢,赵姨娘一直不被老祖宗喜欢,三弟即便得宠,这种时候也不能管用,可怜二姐千算万算,却还是误了自己。
    “若是三姑娘还在,许是能帮二姑娘出个主意,可惜……”
    苏靖荷只摇摇头,却是思虑万千,周老早不问朝事,今儿却肯出面替人做媒?而偏巧大哥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事情,大哥虽混账,事情却也出得太巧合了……
    可如今苏莨的事情她已不想过问,福也好祸也罢,都是她自己的命数。转头之际,突想起什么,苏靖荷顿住脚步,继续道:“还有件事情要问嬷嬷,去年……”苏靖荷看了眼母亲的墓地,问着:“母亲为何这么晚动身去菏泽?”
    自从苏靖荷被送去菏泽,每年何氏过了上元节便开始准备动身往菏泽,为的是赶在姑娘的生辰之前到老宅,唯独去年三月里才动身,却平白遭了横祸。
    周嬷嬷也细想了想:“老奴记得过完年没多久夫人就让我准备好东西去菏泽,却不知后面有什么变故,夫人突地心情变得极差,动不动斥责下人,老奴瞧着夫人有心思,也问过一次,夫人却摇头不说。”
    “母亲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不好?”苏靖荷立即问着。
    周嬷嬷更是努力回忆着:“哪日来着?记得是过完年没多久,瞧老奴的记性,年纪大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苏靖荷却是想起了何雅初见她时的那一通抱怨,才道:“可是上元节前?”
    经苏靖荷提醒,周嬷嬷拍了脑袋:“对对对,就是上元节的前一日,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第二日连四姑娘说去靖国公府带表小姐上街看花灯都不许。”
    苏靖荷却是若有所思,母亲素来温和,少有脾气,这些年才总被孙姨娘压着,怎会突然发脾气?尤其母亲喜欢女儿和娘家人亲近,也很疼爱雅儿,不应该……
    “上元节前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嬷嬷仔细想想?”
    周嬷嬷慢慢回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只除了……”
    话音未落,却突地一只羽箭穿过清风,直直射入周嬷嬷心口,那一瞬,苏靖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周嬷嬷倒地,才是恍悟,一声大喊,惊动了远处的沉香和兰英,待两人跑来,听见不远处林子里有窸窣的声响,兰英本想去探看,却被沉香拉住:“小姐要紧。”
    看见中箭倒地的周嬷嬷,二人都是惊吓,赶紧几步跑上前。
    “嬷嬷,嬷嬷!”苏靖荷抱着周嬷嬷入怀,看着她胸前的鲜血不断溢出,她的眼泪亦如断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住。那一箭刺得准且深,致命要害。
    嬷嬷吐了几口鲜血,努力说着话,却不成音调,苏靖荷慌张替嬷嬷擦拭了嘴边的鲜血,哽咽说着:“莫说话了,嬷嬷莫说话。”而后转头吼着沉香:“快!快去叫人!”
    “嬷嬷,我们这就回去,去找大夫,嬷嬷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嬷嬷守了我半辈子,小时候我胡闹,总是嬷嬷替我瞒着,嬷嬷答应过,要看着我风光嫁人,为我绣鸳鸯锦被,替我梳头送嫁……”
    嬷嬷听着苏靖荷的话,却是瞳孔放大,张嘴喊了一句:“四。。。。。。”她抬起手想最后抚着小姐的脸,最终却是瞳孔涣散,双手垂下,没了反应。
    何良生带着护卫赶到,却是看着苏靖荷哭得像个泪人,十五岁的姑娘,如一个孩子般,抱着周嬷嬷,那般无助得让人心疼。
    “二舅老爷,奴婢刚看见有人往林子里跑了。”兰英上前说着。
    何良生顺着她指的方向,让人往南面追去,才是走上前,蹲在苏靖荷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嬷嬷走了,她若能看见,也不希望你如此伤心。”
    苏靖荷摇头:“没有,嬷嬷还在,对,我要带着嬷嬷去找大夫。”说完,使了全力将嬷嬷抱起,却怎么都抱不动,反而自己跌落在地上。
    “小姐,你膝上还有伤,莫要为难自己。”沉香心疼说着。
    苏靖荷却是坚持,反复几次,何良生亦看不下去,双手掐住她的双肩,道:“靖荷!即便不为自己想,你母亲和妹妹还在哪儿看着,可是要叫她们在地底下也不能安歇?”
    苏靖荷顿了顿,看了眼身侧母亲的墓碑,抿着唇,一个一个,都是离开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么……
    “听话,你先回府去,嬷嬷的后世交给我,周嬷嬷伺候了大姐一辈子,临了葬在大姐墓边吧。”说完,何良生嘱咐了沉香和兰英将苏靖荷扶起:“扶小姐先回马车里,我留下安顿周嬷嬷。”
    苏靖荷被俩丫头搀着走了一路,半山腰时却是突然折回,嘴里只囔囔着:“不对,不对……”
    “小姐,莫再回去了,危险,山上有二舅老爷在,嬷嬷的事情会处理好的。”沉香赶紧上前劝阻着。
    苏靖荷蹙眉摇头,“山上有人。”
    “奴婢知道,舅老爷已经派人去追了,小姐放心。”沉香答着。
    “追不到呢?你听,有笛声。”说完,朝笛音方向走去,沉香却是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却什么也听不见,还问了身边的兰英,也一样没有听见声音,二人对视,都是忧虑,三姑娘怕是因为嬷嬷的死受了惊吓,有些神志不清了吧。
    “小姐莫再往前了,危险。”沉香上前想拉着苏靖荷,奈何山路太滑,沉香走得急没有注意,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前倾倒,原本拉住苏靖荷的姿势,却是成了推力,而后看着苏靖荷沿着山坡滚落,沉香整个人吓住,大喊:“快,救小姐!”
    好在这个季节山上没有太多枯枝,坡上都是软软青草,苏靖荷穿着外罩滚落,倒也没有大伤,但难免有些擦痕,尤其摔下的那一瞬崴了脚,勉力站起时,脚踝却是剜心的疼痛,加上膝上隐隐作痛,心口更是痛得不能呼吸。
    索性双手抱膝,有些无助地等着护卫找到自己,南山并不大,应不需太久。
    “这是,迷路?”跟前突然传来声音,苏靖荷抬头,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之人,即便被眼泪模糊,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庆王。
    周辰景却是讶异,他本无需经过这里,只刚才远远一瞥看见一袭青衣的身影,像极了她,遂不自觉走过来,却不想真的是她,然而看着她双眼通红含泪,心里微微一揪,他与她见面数次,即便是初次时面对那般危险,也是面色从容地应对,这是第一次看她哭得如此伤心。
    看了眼她手上的擦伤,已猜出苏靖荷是从山坡滚落,却不信她只是因为摔痛而哭,这个姑娘远比同龄人来的坚强。
    南山上多是贵家衣冠陵墓,便也明白过来,遂道:“我正要下山,你可以随我一道走。”
    苏靖荷抹了把泪,指着脚踝摇摇头。
    周辰景挑眉,却不再多言,只独自走开,待人离去后,苏靖荷则继续趴伏在膝间,即便衣袖将脸庞遮挡,看不见泪珠,可双肩耸动,任谁也知道是在哭泣。
    突地,天际一记响雷后,瞬间乌云落雨,噼里啪啦,越来越大的雨势将人吞没在雨帘中。
    叹息一声,周辰景再次走上前,在苏靖荷跟前背着她蹲下身,道:“上来。”
    苏靖荷抬头,入眼的是宽阔的背脊,她却并没有动作,只道:“又回来做什么?”
    她哪里知道,周辰景起初便没有走,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守着,若不是这场雨,他不会再让她看见自己。
    “你身上有伤,怕没有等到府上的人,就得昏倒在地,本王欠靖国公一个人情,今日便让作还了。”
    周辰景说完,苏靖荷犹豫了会儿,才是慢慢爬上他的背脊,他的背很宽,趴在上头很舒服,莫名让人安定,他脚步稳健,即便行走山间小路,也没有一丝颠簸,在他背上,一直稳稳当当地。
    他一句话不说,她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默着,耳畔是雨声不断,雨中,他背了她一路。
    慢慢听见远处传来靖国公府护卫的声音,周辰景立即放下背上的苏靖荷,正欲转身离去,却被苏靖荷叫住:“庆王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语中多了几分警惕,想起周嬷嬷的事情,苏靖荷难免多疑。
    问完,才想起庆王的性情,应是不会回她,刚低下头,却突地听见他轻声说着:“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来和母妃告个别。”

☆、第47章 病愈

淋了场雨,本就体弱的苏靖荷回府后便是大病一场,躺在榻上修养半月之久,才勉强下地。
    四月阳光正好,一双燕子落在快要开败的桃树上,风中漾起一阵落红。苏靖荷由丫头们搀扶,行走在花间树下,呼吸着久违的清晰空气,心旷神怡。
    南山的事情已过去半月,射杀嬷嬷的凶手捉到,说是普通猎户误闯了林子,失了手,人交给了官府,靖国公府送去的人,命自然是留不住,可,姑娘在听见这个消息时,面上却是平静,看不出喜怒。
    如今姑娘好不容易心绪稳定,靖国公府上下都不敢再问及姑娘南山上的事情,譬如,姑娘和周嬷嬷当时说了什么;再譬如,姑娘伤了腿如何一个人从坡下走出半里山路……
    “表姐。”欢快的声音从园口传来,苏靖荷回身,便看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翩翩跑来,阳光照在她漾起笑容的脸庞,明媚得晃眼。
    苏靖荷抬手遮眼的一瞬,何雅已直愣愣扑进苏靖荷怀里,吓了沉香一跳,想出声提醒姑娘身子单薄,却被苏靖荷眼神制止,而后宠溺扶着小丫头的发丝,问着:“怎么了,有喜事儿?”
    何雅仰着头:“表姐病好了,可不是欢喜事儿么。”
    苏靖荷一愣,看着何雅笑意盈盈的脸庞,心中温暖,这孩子的欢喜,单纯地只是因为她的病好了,这样简单的情绪,当年的她也曾有过……
    苏靖荷拉着何雅坐在桃花树下,任由树上花瓣落在发间、衣裙,她仰着头看向桃树,说着:“好在桃花没有全谢了,明儿我给你做桃花饼吃。”
    “好啊,桃花饼可香哩,雅儿最爱吃。”何雅吧唧着嘴说道,却将最后一句吞下不敢说:尤其最喜欢曼荷表姐做的。
    短暂的停顿,苏靖荷也能猜出小丫头心思,却不点破,只是静静赏着所剩无几的桃花。
    顿了顿,何雅继续道:“表姐病了许久,我几次要来看望,母亲都不许,说我吵嚷,会扰了表姐休养,可我哪这么不懂事情,表姐生病,雅儿只是想过来陪着,即便不说话,守在表姐床边也是好的,哪里会胡闹。”
    “我知道。”苏靖荷将何雅搂近身边,替她把发间的花瓣拎开,却在看见她发丝里透出的那支发簪时,右手微微顿住。
    何雅见苏靖荷半晌没有动作,也察觉不对,侧头问着:“怎么了?可是雅儿头发没有梳好?”
    “没有,只是觉着这发饰好看。”苏靖荷浅浅一笑,回着。
    何雅抬手抚了抚,才道:“呀,这支木簪子还是表姐送我的呢,不记得了么?”
    “记得,只是,我以为你已经丢了。”苏靖荷顺口接话,何雅不过孩子心性,喜欢的物件不过心血来潮,少有留得住的。
    “我觉得很好看呢,这样的簪子,街头都没得卖的,特别得很。”
    是特别得很,那人专注几日雕刻而成,世间再没有第二支,她很喜欢,却不能留。
    “而且神仙哥哥说了,若我不丢了它,神仙哥哥还会来看我的。”
    苏靖荷挑眉:“神仙哥哥?”
    何雅却是神情紧张了起来,四下瞧了瞧,见丫头都在远处侯着,便凑过苏靖荷耳畔,轻声道:“父亲不让我和外人提起,不过表姐不是外人,却不可对别人说哦。”
    神神秘秘地,苏靖荷也起了兴致,遂点头应下。
    “神仙哥哥是上次在大觉寺里碰见的,长得和庙里的观音娘娘一样漂亮的哥哥,那时父亲和那个白胡子和尚正下棋,我在屋子里见到的神仙哥哥,之后他还和我们一道回京呢。”
    苏靖荷却是愣住,虽然何雅的比喻不恰当,她也大致猜到是谁,京中长得好看的男子本就不多,尤其那时候出现在大觉寺里。。。。。。
    那日在慧灯大师的院子里,小丫头不肯信她不是苏曼荷,气得跑进屋子,那时舅父神情紧张,她只当是担心表妹,却是因为。。。屋子里有人?
    细想了想,当时舅父与慧灯大师对弈,大师的白子溃不成军,想来与他对弈的并不是棋艺一般的舅父,而是何雅口中的“神仙哥哥”,她怎会忘记,那人的棋艺精湛,只需几日指点,便让她赢了慧灯大师。。。。。。或者,她根本没有赢,而是慧灯大师看出她的棋路,故意相让?
    如今听何雅这般说话,许多事情她便明白过来了,当初太子严设关卡都没能拦住庆王进京,果真是舅父出手相帮,舅父与庆王的关系,怕不仅仅只是她所看见那般,当初舅父弹劾太子,帮的到底是成王,还是庆王?
    “表姐,表姐?”何雅连番喊了两句,苏靖荷才回过神,以为她是在屋子里闷得慌了,何雅眼珠转溜,而后狡黠说着:“表姐可无聊,雅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雅说完,从苏靖荷怀里跳下,拉着她便往院子外走去。
    偌大的靖国公府,穿过东院,再往前,有一处校场,何家先祖曾是武将出身,这些年封了公侯安居京城,即便远离战场,何家儿郎却一直保持着骑射教习。
    苏靖荷对于外祖父已没有印象,可却记得两位舅舅都能驭马射箭,尤其小舅舅是其中好手。
    远远地,二人已看见何铭正弯弓练箭,一连三发,只一箭命中红心,惹来何雅嘲笑:“大哥好羞。”
    何铭有些微恼,扭头瞪着何雅:“母亲说过,可不许你来这里。”
    何雅却是无辜:“不是我要来的,是表姐想看看。”说完拽了拽苏靖荷的衣袖,眨着眼与她交流。
    苏靖荷笑笑,顺了何雅的意思点头:“以前总听小曼说起和表弟一起练箭,故而想来瞧瞧。”
    “失望吧,告诉你个秘密,大哥的箭术还当不到曼荷表姐,可表姐不过跟着学了两回而已。”
    虽说是秘密,何雅声音极大,在场所有丫头都听得分明,更有些忍不住笑出,让何铭觉得损了颜面,愤愤道:“鬼知道曼荷表姐可是回府偷偷练习了。”
    苏靖荷上前:“安国公府可没有箭靶子。”
    这话,显然是驳了何铭,更让他气恼,却不敢和苏靖荷顶嘴,只看着苏靖荷拿起一旁的弓箭把玩,遂道:“射箭颇有学问,不是一蹴而就的。”
    说完,何铭却是愣在当初,反是何雅的笑声更甚,指着前面靶心里的长箭,道:“对,可有学问了,表姐随便拉个弓射一箭,可就把大哥比下去了,可见,表姐的学问更深了。”
    苏靖荷放下手中长弓,眨了眨眼,笑说着:“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和小曼一样,有天赋。”
    何铭的脸色已很不好看,半晌,才道:“这射箭,有时也是看运气的,若小叔在,才让你们见识什么是天赋。”
    何良生半月前领圣命随庆王一道去了延州,可得好些日子不在府上。何雅小跑着到苏靖荷身边,补充着:“小叔箭术可厉害了,百发百中,从不曾见过脱靶,大哥最佩服小叔了,可惜,小叔总说自己箭术精湛,却独独教不会徒弟。”
    “你!”何铭作势要抽何雅,何雅却闪跳一旁,一点也不怕,两人一前一后围着场地绕圈跑着,府上谁都知道,无论小姐如何气得少爷跳脚,少爷也不能真生气,少爷最疼就是府上的小小姐了。
    苏靖荷笑看着两人互相追逐,也跟着浅浅笑开,大舅虽有两位姬妾,多年来却与大舅母夫妻和睦,恩爱万分,府里除了大舅母生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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