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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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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她瘦的模样,方才又只顾着看她宫里的摆设装饰和她华贵的衣料头饰,只觉得得她比先前脸色红润,竟也没太留意她的胖瘦。
  阮薇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天,胃口总不太好,又跟别的妃嫔们共用一个厨房,有些菜,也不合胃口,吃得不多,便显出瘦来了,前几天圣上过来,才特地令人另辟了一个小御厨,单独给我做些吃食,不出几天,我应该就会胖回来了。”
  阮蕙也就笑着点头,“圣上对淑妃娘娘如此厚待,那真是淑妃娘娘的福气了。”
  听阮蕙突然改变称呼,阮薇正待说话,就听见宫门外有太监细声细气地传话,“启禀淑妃娘娘,贤妃娘娘过来瞧您了。”
  太监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衣裙悉索声与环佩玲当的脆响声,接着便听见女子高亢的笑声传来。
  也许是见惯了郭月华从前的跋戾嚣张,或许是郭月华虽然不再尊贵,却余威仍在,阮薇听到太监通传以后,就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来了。
  而阮蕙,在略一踌躇之后,也跟着站起身来。她很清楚地记得杨恪曾跟她说过,郭月华在失掉肚里的胎儿之后,圣宗意欲将她打入冷宫,是郭大学士与安王等人求情,才平了圣意,从轻发落的。现在看来。这位郭贤妃名号还在,而且气势不减,显然是有所倚仗,要不然。阮薇也不会露出怯懦之色来了。
  郭月华拖着长长的裙袂,缓缓跨过高高的门槛,她身后的两位宫女面露恭谨之色。极为小心地扶着她的胳膊搀她进屋。待她站定,这才微抬眼睑,仿佛地看到屋里的阮蕙,笑道,“这位夫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咱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既然问到自己跟前,断没有不应付的道理。不待阮薇从旁解释。阮蕙就浅浅一笑,“贤妃娘娘真是好眼力,咱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臣妇是淑妃娘娘的胞姐,佑王之妻阮氏。”
  “原来是佑王妃呀!怪不得如此眼熟!”郭月华的眼睑略略抬高了一些,打量了阮蕙几眼。这才转向阮薇,“早就得了淑妃娘娘晋封的消息,因身子倦怠懒得出宫,看着今日天气晴好,就起来在外头走动走动,露过清云宫时,这才想着还没跟妹妹道喜呢!便转了进来,不想竟碰上熟人了。”
  阮蕙不经意地扫了郭月华一眼,看她衣饰光鲜。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落魄之色?再看她神情高傲,丝毫不减怀孕时的威风,不由得心里微凛——这位郭贤妃,难道竟是来挑衅的么?
  因阮薇是清云宫的主人,又加上新晋封了淑妃。在分位上,自然是高于阮蕙的,来者是客,便是她再不待见郭月华,也只得恪守主人之谊,“我这里新请了晋阳的名厨,手艺一流,听说贤妃姐姐也喜欢吃晋阳菜,贤妃姐姐难得来一趟,不如一起吃顿饭吧!”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阮薇提到了新置小御厨的事。
  郭月华听了,秀美的脸上就露出一丝屑之色来,“晋阳菜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我宫里的那几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做的西域菜,不仅色香味俱佳,摆设起来,竟比那些花卉还要好看……” 当初她在圣眷正浓时,圣宗特地赏了她几个西域来的小丫头,一是为她跳舞解闷,二是为她做些特别口味的西域菜色,现在她重提旧话,自然也是想让人知道她曾经显赫风光的过去。
  只可惜,再怎么显赫风光,也已经成为了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宫女,听罢此言,便微微垂下头去。
  阮蕙再世为人,于名利本已经看得十分淡然,听了倒不觉得怎样。
  而阮薇却是新近得宠,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先前受过贤妃的苛待,此时见她落魄,又哪有不趁机落井下石之理?当下便淡淡笑道,“西域菜色,本就图个新鲜,哪有自己家乡菜合脾合胃?吃起来也身心舒泰,怡情养性……”话里话外,无不满含讥讽之意。
  郭月华不待她说完,便出言打断了她,“便是再身心舒泰怡情养性,谁又知道能舒得几日养得几日?”竟是一副硬碰硬地态势。
  阮蕙闻言,不由得抬起眼眸,看向郭月华。
  阮薇想不到郭月华竟会如此强硬针对自己,不禁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几眼,这才说道,“不管舒得几日,养得几日,这日子也还是要过的,姐姐说是不是?将来怎样,谁也说不准,谁不想着将来风风光光?谁又想将来落到被迫打入冷宫的下场?”说到后来,想是有些触景生情,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阮蕙不动声色地瞄了阮薇一眼,见她虽然声音哽咽,神色却没显出什么悲戚,就知她不是真的伤心。想不到阮薇入宫这些时日,竟已经老练成这样,心下倒是为她高兴。
  而郭月华因为自己引发阮薇感触,倒也没有再针锋相对,只低叹一声,“没想到妹妹如此年轻,就已经看得如此透彻……本宫当初,就吃亏在太过爱慕虚荣,太过憧憬未来,太过相信别人,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一边说,一边掩袖揩着微湿的眼角,露出十分动情的模样。
  阮蕙作为内眷,自不好插言,便示意阮薇劝她几句。
  阮薇与阮蕙对视一眼,便劝道,“贤妃姐姐快莫如此了,叫人看见,还以为姐姐是在妹妹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呢……有什么话,且先坐下来再说吧!”
  郭月华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举袖擦去泪痕,忽想起此行的目的,当下又恢复了先前那倨傲的模样,轻轻挣开阮薇拉着的衣袖,冷冷说道,“本宫今日来,是特地来跟淑妃娘娘道喜的,如今喜道过了,就不坐了。”说罢,扭身便走。
  阮薇也不留她,在她身后笑道,“贤妃姐姐且请慢走,改天有空,本宫再去拜会姐姐!姐姐还请保重身子。”
  郭月华轻轻哼了一声,算是作了回应。
  阮薇也不在意,只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这才转向阮蕙说道,“姐姐,你看,这就是失宠之后的下场。将来我若失宠,势必也会跟郭月华一样吧!”
  当初入宫,虽是李氏的主意,却是阮薇自己同意的,现在才想到后悔,岂不是悔之晚矣?阮蕙心里暗道,嘴上还是劝道,“妹妹且往宽处来想,凡事有利有弊,郭月华当初圣眷正浓时得罪过不少,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在情理之中。妹妹不是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落得她这样的下场?只是,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些,妹妹省得。”阮薇虽然嘴里说着失意的话,可这会儿心里还是极得意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荣升为二品淑妃,比起父亲的官阶还要高出一级,她哪有不欣喜若狂的?况且,她肚子里,还怀上了圣宗的骨血,如果孩子落地,就是大周朝第一位皇子,就算是位公主,也是长女,那份尊贵,自然无人企及,便是当朝皇后秦若水,也只能望洋兴叹,可望而不及。皇后怎么样,没有子嗣的皇后,谁知道将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说不定,连郭月华这样的下场也不如呢!若自己有幸生下皇长子,还有可能母凭子贵,一举成为皇太后呢,到那时,天下有又谁再敢小觑她阮薇?
  阮蕙虽不清楚阮薇心里想些什么,不过从她毫不在意的神情上,也能看出她对自己所说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当下便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如此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姐姐难得进宫一次,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吧!”阮薇笑道,“我已经令人准备午饭了。”
  “那好吧!”阮蕙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逗留一会儿。有可能的话,她还想见一见秦若水,看看她的表现。
  阮薇便轻轻击掌,屋外顿时有人应声进来,恭敬地躬身相问,“娘娘有何吩咐?”
  “传御膳吧!”阮薇道。
  宫女便应声而去。
  阮蕙看那宫女容长的脸儿有些面熟,仔细一想,顿时想起她就是那名叫春娥的宫女,只是她此时与先时的态度已经有天壤之别,令阮蕙不由得感概万千。
  少时,便有两名宫女进来摆桌安箸,一会儿,就有数名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手里还提着朱漆的食匣子,那春娥便上来揭开食匣,将里面热气腾腾的菜肴一道道端出来放在桌上,别的宫女站在旁边,竟也不上前帮忙,单等她一人忙活。
  阮蕙看在眼里,不由得心里暗忖——眼前这位低眉顺眼的春娥,哪里还有先前那骄人的气势?
  等一切准备妥当,姐妹二人入席,宫女太监们皆退了出去,唯有春娥一人近身侍候。
  因是晋阳口味,加上御厨又精心烹制,屋里又没有外人,阮蕙倒也没有拘礼,吃得十分畅快。
  阮薇见了,心里也觉得高兴,饭毕之后,便又叫春娥去取圣上新赐的那柄玉如意来,说是补送给宁哥儿做满月时的贺礼。
  待春娥取出那柄玉如意出来,阮蕙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这柄玉如意,不仅莹润碧绿,通体剔透,竟长达三尺,真正是难得的珍品。如此贵重的东西,圣宗竟然赐给了阮薇,足见阮薇在圣宗心中的地位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圣宗对阮薇这样另眼相看?


    341、探宫闱(三)

  阮蕙的目光在玉如意上稍作停留,便出言婉拒,“这样贵重的礼物,宁哥儿年纪太小,怕经受得不起呢!淑妃娘娘若真要送东西给宁哥儿,那就拣个小件的东西吧!”当着宫女太监的面,阮蕙还是表现出十分客套的模样来。
  听阮蕙这么一说,阮薇也就没有执意坚持,略一沉吟,便叫春娥把玉如意拿进去,再去取一颗西域明珠来。
  等春娥捧着个黄梨木的小匣子出来,阮薇接在手里,揭开匣子,便露出里面黄灿灿的锦缎来,锦缎正中,放着一颗明晃晃耀人眼目的大明珠,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她把匣子往阮蕙手里一放,笑道,“这是圣上赐给我的,虽然不大,却也是个好东西,给宁哥儿镶在帽子上正好……”
  阮蕙推辞不过,只得接了,又躬身道了谢。
  阮薇又笑道,“这另一颗,等将来茂哥哥成了亲,也给他儿子拿去镶帽子吧!”
  听了她这句无心之意,阮蕙只觉心下一沉。难道,阮薇只记得她有个茂哥哥,竟忘了她还有个蒙哥哥?不过,她面上未显,只佯作没有听见这句话的样子,便提出了告辞。
  阮薇目的达到,也就未再多加挽留,便让春娥送阮蕙出来。
  春娥面色沉静,一直送阮蕙出了清云宫的大门,又招呼太监领她上了出宫的轿,这才转身折回。这一路上,一直面带微笑,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的春娥。与先次阮薇还是淑嫔时,判若两人。
  阮蕙看在眼里,记上心头。
  这个春娥,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之前敢在身为淑嫔的阮薇面前作威作福。若身后没有倚仗,凭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会有如此胆量?现在阮薇晋升为淑妃了。品阶上了几个等次,再不是先前那个地位卑微的小嫔,这个春娥,便又见风使舵,摆出了贴身宫女的嘴脸维护起淑妃来了。
  小轿颤颤巍巍,阮蕙的一颗心儿也跟着不安地上下跳动。难道,朝中的局势真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者说。杨恪早已经嗅到了危险的信号,才特意提醒她入宫之后要特别注意?
  就在阮蕙左思右想思绪混乱之际,忽听轿外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轿里坐的可是佑王妃阮氏?”
  领路的小太监便尖声应道,“正是。不知姑姑有何吩咐?”
  那女子便道。“皇后娘娘刚才正差人去清云宫请佑王妃来乾清宫呢,不想竟在这里遇到了。快把轿子抬往乾清宫吧!”
  那太监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让轿夫调转方向,前往乾清宫。
  阮蕙在轿中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并未出声反对。既然秦若水要见她,势必是必见不可的。正好她也想去见见这位故人,从而探一探她的口风。
  轿子依旧晃晃悠悠,不过前行的速度显然比先前快了不少,不多时。就慢慢停了下来。便有太监在轿前轻声说道,“佑王妃,皇后娘娘召您觐见呢!”
  随着宫女轻轻打起轿帘,阮蕙便微微躬身下了轿子,抬眼看见乾清宫的高大巍峨的宫门,唇角不由得浮起微笑。向那太监轻轻点了点头,遂跟着轿前举手作出请进手势的年轻宫女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宫中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要不是看到房前一溜排站着数名宫女,阮蕙还以为宫中并无人迹呢!不过从这些宫女太监们屏息凝神、战战兢兢的模样来看,乾清宫的主人想必正在发威。
  那年轻的宫女领着阮蕙径直进了正门,也不用人通报,便轻轻掀起左边明黄的帐幔,向里面轻声说道,“娘娘,佑王妃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秦若水低沉的噪音,“快请她进来。”
  宫女便又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阮蕙进去。
  阮蕙托起半边纱幔,缓步走了进去。
  只见秦若水一身素白,正跪在厚厚的蒲团上,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阮蕙遂上前半步,嘴里称道,“臣妇阮氏,见过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金安。”说着,便欲上前行礼。
  秦若水立时睁开眼来,侧过身子,半托起阮蕙的一只胳膊,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本情同姐妹,又何须如此大礼?”
  阮蕙不由得愕然。秦若水竟不肯受她的大礼?
  秦若水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阮蕙身后的蒲团,笑道,“你若不嫌弃,咱们就坐在这里说会儿话吧!”
  阮蕙自然不敢拒绝,便依言在蒲团上坐了下来,看着秦若水在她对面盘腿坐下,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打座的姑子一般,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浑身上下也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秦若水似乎也看出她的不安,当下便又笑道,“此次进宫,怎么也不来瞧瞧我,还要我派人过去请你?”
  言语之间,用的竟是寻常人家的“你、我”称呼。
  阮蕙不由得顿生警惕之感。上次在那样的地方,一身褐衣的秦若水还自称哀家,怎么这会儿竟又用了寻常百姓人家的称呼起来了?难不成竟会是因为阮薇突然晋封为淑妃的事?
  这样一想,她随即客气地笑道,“臣妇奉命前来晋见淑妃娘娘,一解淑妃娘娘思家之情,本就是皇后娘娘额外施恩,臣妇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擅自前来打扰皇后娘娘清静?”她本想说“清修”,想了想,还是改说了“清静”。
  秦若水脸上便露出淡淡的冷笑来,“今日你来见淑妃,那是圣上的恩宠淑妃,哪里是我额外施恩?我现在呀,不过是个傀儡,装装门面而已,哪里还有对别人施恩的权利?”
  阮蕙听着这话不像,当即便笑道,“皇后娘娘怎么一下子如此谦逊起来?您是咱们大周朝的国母,整个后?宫之主,怎么会是傀儡呢?这样的玩笑,您跟臣妇开开尚可,若叫别人听见,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呢!”她有意无意之间,也用了似笑非笑的口气,看起来,也并未把秦若水的话当真。
  秦若水慢慢收了脸上的冷笑,却又显出落寂之色来,“你难道真没看出我现在的处境艰难来?”
  “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若是处境艰难,那些比皇后娘娘身份品阶低下的妃嫔们,岂不是难到了极点?”阮蕙故意笑道。
  “佑王妃,你就莫再跟哀家装糊涂了。”秦若水终于按捺不住向阮蕙摆了摆手,“今日进宫,你难道还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么?”
  “臣妇愚昧,还请皇后娘娘明示。”阮蕙作出困惑的样子,定定地望着秦若水。
  秦若水似乎不确定她是否在装模作样,也回眸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便在空中交汇,好半晌,她才笑道,“哀家因为郭月华腹中胎儿不幸流产的事,已经被圣上嗔怪了一番,他还责令哀家,若宫中再出现此类事故,必拿哀家是问。你说,他这不是故意令哀家为难么?后?宫如此之大,人员如此之广,环境如此之复杂,他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哀家身上,你说说,哀家的处境还不艰难?”
  这番话,虽是有说有笑,言语之中,却饱含着无奈与悲哀,在阮蕙听来,这才像秦若水真正的腹中之语。
  许久,阮蕙才开口说道,“原来,皇后娘娘的处境,果然比臣妇想象的更加艰难。”
  “是么?你果真想过哀家的处境艰难?” 秦若水似乎料到阮蕙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便继续追问,“那你说说,哀家怎样做,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我又不是你的智囊。阮蕙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却微微低下头去,轻声应道,“臣妇愚蠢,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还愚蠢?”秦若水冷笑一声,“你若愚蠢,那天下便没有聪明人了。你若愚蠢,淑妃也不会特意宣你进宫来了。”
  绕了这么久,终于绕到点子上了。阮蕙心里微凛,背上顿时沁出一阵凉意——难道,秦若水已经知道了阮薇怀孕的事?此次请她来乾清宫,只不过是警示她们?或者,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如此一忖,阮蕙连忙抬起头来,迎上秦若水探究的目光,“皇后娘娘此言何意,恕臣妇愚昧,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你就别跟哀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秦若水冷笑一声,“你那淑妃娘娘有喜了,这次进宫,她难道还没跟你说起?”
  阮蕙心里一沉,脸上却露出十分欣喜的笑容来,“什么?皇后娘娘您是说——淑妃娘娘她,有喜了?!”她不敢断定秦若水是否真的已经知道阮薇怀孕的事,但是,就算秦若水真的已经知道,她也不敢在此透露出任何讯息,让她抓到淑妃的把柄。
  看着阮蕙如此惊愕的表情,秦若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了。她盯着阮蕙的脸看了好半晌,也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来,“难道,淑妃娘娘竟然没有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你?”
  既然是天大的喜讯,按理说,整个内宫,都是应该知晓的。如果阮薇仅仅只告诉给她的胞姐,连皇后娘娘都瞒了,可不就背上了“大不敬”的罪责?只是,这个“喜讯”尚且连皇帝本人都不知道,怎么这个秦若水就知道了呢?那么,她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秘密的?


    342、探宫闱(四)

  阮蕙越想越觉得不安,当下便正色说道,“若真有了身孕,淑妃娘娘怎么会不跟臣妇提起这样天大的喜事呢?臣妇实在不知皇后娘娘是从何处得知这个喜讯的……”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外人就知道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阮蕙的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地透露出这个意思来。
  秦若水也不拐弯抹角,定定地看着阮蕙,“你就不用再瞒哀家了。淑妃不说,你以为哀家就不知道了吗?”
  如果罗贤志不说,秦若水又从何得知?阮蕙心里一忖,随即笑道,“若淑妃娘娘果真身怀有孕,这样的喜事,她不欣喜若狂才怪……怎么又会对皇后娘娘相瞒呢?要知道,这可是咱们大周朝的喜事,并不只关系到她一人了。”
  秦若水淡淡一笑,“她若有了身孕,自然是咱们大周朝的喜事,只是,谁知道她肚子里,是不是咱们圣宗的种呢?”
  话音刚落,阮蕙便正色道,“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可真蹊跷。淑妃娘娘身处深宫,当初进宫时是验明正身的,并不如贤妃娘娘那样是由皇后娘娘保荐入宫没有经过稳婆验身的……皇后娘娘怎么说出这样怀疑的话来?”
  事到如今,阮蕙已看出秦若水处处针对阮薇,就算今日处处退让,她也必不会善罢甘休,不如干脆把话挑明,让她知道,她秦若水,也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果然,秦若水听阮蕙这么一说,脸色便微微一变。“佑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哀家举荐的贤妃有什么不妥么?”
  “这个,臣妇可不没有说。”阮蕙淡然笑道,“再说了。贤妃娘娘如今已经落魄至斯,便有什么不妥,也必不会再累及皇后娘娘了。您又何必如此紧张?”
  秦若水眼中利芒一闪,“佑王妃到底想说什么?”
  “臣妇愚昧,不过就事论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介怀。”阮蕙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臣妇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
  秦若水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臣妇想问,皇后娘娘为何一身素缟坐在这里念佛呢?莫非,是做了什么有愧于心的事不成?”阮蕙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若水。“外面流言漫天,可都是关于贤妃娘娘肚子里的龙种突然无缘无故失掉的事……”
  不待她说完,秦若水就厉声喝道,“够了!哀家今日让你来,并不是让你来质问哀家的!外面的流言,又与哀家有何干系!”
  “可是,流言若是传到圣上耳中了呢?想必皇后娘娘必不能置身事外了吧?”阮蕙神色不变,并不因秦若水发怒而显出丝毫怯色。
  秦若水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盯着阮蕙道。“佑王妃身在内院,又怎么知道流言会传入圣上耳中?真是无稽之谈!再说了,就算流言传入圣上耳中,那又怎样,贤妃自己不小心没有保住胎儿,那是她绺由自取。没有将她打入冷宫,已是圣上仁慈了。哀家舍了脸面为她求情,也算是仁至义尽,还有什么对不住她的?”
  阮蕙不由得笑道,“贤妃娘娘得皇后娘娘举荐入宫,皇后娘娘自然是她的恩人,贤妃娘娘也视您为再生父母,皇后娘娘自然也待她如家人一般,如今她落魄至此,皇后娘娘焉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佑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便是置之不理,那又如何?” 秦若水将脸别过一边,看向帐缦之外。
  阮蕙便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想要如何,自然有想要如何的权利,别人无法干涉,也无法阻拦。只是,外头的流言,皇后娘娘莫非没有听说?难道,您真不怕这些流言传入圣上的耳中?”
  “流言止于智者。这话不是你劝我的么?流言只是流言,圣上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秦若水冷冷说道。
  “无稽之谈?”阮蕙正色说道,“皇后娘娘是聪明人,难道真的相信这些流言只是无稽之谈?”
  “贤妃娘娘失掉腹中龙种的事,就像宫中有人散布淑妃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一样,不都是流言么?既然是流言,自然没有相信的道理。”秦若水眸光一闪,“难道,佑王妃听哀家说淑妃怀了身孕,也相信了哀家的话?”
  “臣妇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流言。只是,外面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贤妃娘娘肚里的孩子不是龙种因而才会无缘无故而突然失掉的流言,与皇后娘娘一人所说淑妃娘娘怀有身孕的流言,有着众寡之别,就由不得臣妇不信了。”阮蕙静静地望着秦若水,并不为她之言所动。
  秦若水眼睑微垂,避开阮蕙的目光,想到现在竟处处被动,不由得心生恼怒,又想起请阮蕙过来的本意,更是气恨,当下便道,“就算有着众寡之别,可流言终归也是流言,人说无风不起浪……”说到这里,又想起这话岂不是连自己也给套进去了,便又及时打住,冲阮蕙道,“罢了,不管流言如何,且随它去吧!贤妃也罢,淑妃也好,不过一个妃子,再怎么着,也越不过哀家去,是不是?就算淑妃将来生下皇长子,哀家也可以把他养在膝下,无论如何,哀家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够撼动的,哀家也绝不允许有人窥觑哀家的位置。”说到后来,已是横眉竖目,情绪激动。
  阮蕙面容平静地看着秦若水,好半晌才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您是一国之母,永远高高在上,又哪有人敢窥觑您的位置?”
  秦若水伸手掸了掸自己素白的衣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就算有人窥觑,那又怎样?哀家是圣上的发妻,哀家虽然没有为圣上诞育子嗣,却也与圣上共过患难,难不成,圣上还会废了哀家的后位不成?”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圣上对您,向来情深意重,怎么会无缘无故废了您的后位?” 阮蕙笑道,“便是外头关于贤妃娘娘的流言重重,圣上对您,自然也是笃信不疑的。”
  听阮蕙再次提到流言的事,秦若水脸上的笑容又褪了下去,“人正不怕影斜,再多的脏水,也污不了哀家。”
  阮蕙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便又笑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时辰已经不早了,臣妇想问,皇后娘娘让臣妇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妇就先告退了。”
  秦若水转过头来,面向阮蕙,“哀家今日找你来,倒也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想问问你是否已经知道淑妃怀孕的事,既然她没有提及此事,想必是有人故意在哀家面前胡谄了……罢了,你且回去吧!好歹,咱们也算是亲戚一场,你也算是哀家的娘家人,有空,就常来宫里坐坐吧!”
  阮蕙便躬身应了。随即退出门外。
  便有宫女领着她出去,上了出宫的小轿。
  出得宫门,候在门外的杨家马车便驶了过来。
  芍药一直等在车里,忙下车扶了阮蕙上车。
  一路上,阮蕙面色沉静,没有说话。芍药自然也不好开口相问,故此,车内静悄悄的,只可闻马车骨碌,马蹄得得。
  阮薇与秦若水所说的话,交替着在阮蕙脑中重复回响,让她一时思绪混乱,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她们俩人的话,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到底要相信谁?
  直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芍药跳下车去,又拿了脚踏垫好后回身来扶阮蕙时,她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扶了芍药的手下了车,笑道,“这么快就到了……”
  芍药笑道,“王妃这一路行来,沉着脸色,也不知想些什么,倒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阮蕙便道,“也没事,就是见到淑妃娘娘晋升,心里太过高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说话间,就过了穿堂,一路走来,仆人们个个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谨。
  阮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一路上都微微点着头,一派大家主母和蔼可亲形象。当然,实际上,她也一直是以这样的形象示人,也一直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府中所有的下人。
  进了二门,早有小丫头通报进去,采青已经候在二门处,见了芍药扶着阮蕙的胳膊进来,便笑着迎了上来,“王妃今日进宫,逗留的时间可不短。”
  是啊,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怎么能不短呢!阮蕙心中微动,便道,“是啊,府里都要开晚饭了吧?”
  采青笑着点点头,“就等王妃回来呢!两位老太爷可都催问了好几遍了,正担心着您……王爷今日也比往日早了近一个时辰到家,这会儿刚到,正在书房等您。”
  听采青这么一说,阮蕙便知道杨恪一定有话要跟自己说,当下便道,“那就等我见过王爷之后再开晚饭吧!”说罢,便让芍药去忙,自己则往书房去见杨恪。
  今天的事,得一字不漏地跟杨恪说说,且看他作何感想,或是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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