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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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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半没有放下的心,则是因为朱雀胡同里的阮家。这样的放心不下,并不是牵挂心疼,而是那种无法忘却的仇恨!
  她不能让柳妈妈就那样白白地死了,她要给她的亲人报仇。
  她并不是心肠歹毒的人,之前阮茂阮薇与她之间那些小打小闹的纠葛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唯有李氏拿毒药想要害死她们姐弟俩的事让她无法原谅,一人之过只究一人,她绝不会因此而迁怒阮茂与阮薇,就算他们对自己曾经那样的恶劣,她也不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已经整整八年多年头过去了。除了刚来的那段的时间她会时常想起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们,会时常为怎么再回另一个世界而苦恼,之后忙于应付李氏的种种手段,她就渐渐淡忘了那些事情,仿佛她并不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日子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八年多。这八年来,有多少辛酸苦楚,快乐忧愁,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后悔,每走一步,每一个决定,她都不曾后悔,只除了柳妈妈的死!
  柳妈妈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仅有的对她爱护有加的人,虽然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她们比亲人还亲。她的亲人是为她而死的,她不能让她的亲人就这样无辜地含冤死去。决不!
  冤有头债有主,别的人,她可以放过,唯有李氏,她不能姑息。
  等阮蒙成了亲,必定会搬出朱雀胡同另立门户,到那时,他虽然与阮继丰仍有着父子之名,但从此以后就不用再看李氏的脸色了。更重要的是,阮蒙出了阮家,自己行事也方便很多,至少,不会因此而累及他。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采青在身旁低声唤她,“……王爷回来了,是不是传饭?”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渐显暗沉的天色,轻轻点头,“传吧!”
  少时,杨恪与阮蒙扶着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两人过来,阮蕙忙叫采青搀她起来,那边小丫头已经在安箸摆桌。
  众人分宾主坐下,杨恪推江宗瑱为首位,江宗瑱推辞再三,终是推让不过,只得依了,杨恪便在他下首坐了,阮蒙依次坐下。
  江老太太与阮蕙则坐在江宗瑱右首。
  因为江宗瑱平时平易近人,说话风趣,又颇为幽默,时常会逗得人哈哈大笑,而他自己往往面色平静,不露半点笑颜,更是让人忍俊不禁。因而除了阮蕙,杨家人也都喜欢他,杨恪也以待老侯爷之礼敬他。
  此时,江宗瑱坐在上席,笑着对杨恪道,“我有个想法,也不知当计不当讲。”
  杨恪忙道,“外祖父有话尽管直说,千万不要客气。”
  “反正你这房子大紧,不如把你父亲与祖父一并接到这里来住,大家一起作个伴,也热闹些,你看如何?”江宗瑱笑道。
  这事儿阮蕙也曾跟杨恪提过,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杨恪嘴里答应着,给长乐写了封信之后,就说二老不想进京,此后阮蕙也就没有再提,此时江宗瑱旧话重提,她自然也就随声附和。
  杨恪笑道,“外祖父所言甚是,我心中早有此意,之前曾写信催请祖父与父亲上京,可他们说住惯了边陲小地,怕不适应京里的生活,故此拒绝上京。明日我再写一封信去,就说您二老到了长宁,说不定,他们会因此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听了这话,江宗瑱不免叹道,“虽说边境之地山灵水秀,可毕竟年纪大了,身边没有晚辈们照顾,总归有些不妥,还是把他们接到身边来看顾着,晚辈们心里也踏实些……”
  这些话,是阮继丰当初接他们二老上京时转达的阮蕙的话。
  杨恪心里不禁一动。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虽然以老杨家的势力他并担心二老会在长乐遇到什么难事,可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如果把他们接到长乐,能天天见到他们,总会心安些的。
  阮蕙见杨恪点头应承江宗瑱的话,便笑道,“妾身早有此意,倒不如趁着现在秋高气爽,天色宜人之际把二老接进京来,这一来一回尚需费些时日,等他们到达时,正好能见到出世的小孩子……岂不是好?”
  听到阮蕙最后两句话时,杨恪明显已经动了心,当下便笑道,“你说的不错,二老盼着孙子重孙就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一般,若拿这个理由请他们来,多半就请得动了!”
  江家二老听了,脸上笑容更盛,“若王爷在信中再许个誓愿,说明年再为老杨家添个小世子,只怕他们恨不得两胁生风了!”
  一席话,只说得阮蕙与阮蒙都忍不住笑了。


    302、吐真情

  杨恪不由得笑道,“外祖父这个主意好,我稍后就去写信。”
  阮蒙朝姐姐看了一眼,见她脸上洋溢着恬静的微笑,知她过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幸福,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安宁。
  阮蕙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阮蒙的眼睛,两束目光在空中相撞,顿时互相会意地一笑。
  晚饭就在融洽而愉悦的气氛中度过了。
  九月初的夜晚,月亮如弯钩一般悬挂在半空,月色清朗,令得周边的星星们黯淡无光。
  即使不是十五,月亮依然明亮如初,并不因盈缺而丧失自己的光芒。
  阮蕙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暗叹。
  如果人也能如月亮一样,始终保持着这种平和的心态,那这个世上,岂不是少了许多尴尬与麻烦?
  阮蒙的亲事现在应该算得上是八字只差一撇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晋王夫妇就是阮蒙的东风。只要他们松口,便水到渠成了。
  这是件大事,不仅关系到阮蒙的个人幸福,也会因几家联姻而引起有心的人猜忌。毕竟,杨恪现在风头正盛,行事难免要比常人多虑几分。
  杨恪对于这门亲事,倒也持有乐观的态度。据他来说,阮蒙学业精进,深得太学院的夫子们盛赞,只要明年春闱能过,下年的秋试也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至少,谋个进士出身是不在话下的。
  听杨恪如此肯定阮蒙的成绩,阮蕙不由得打心底里感到高兴。毕竟,以阮氏的势力,阮蒙除了以科举来谋出路之外,已经别无它途。如果科考顺利。明年的今天,阮蒙就不再是普通的白身了。
  杨恪对阮蒙的亲事远没有阮蕙日趋挺大的肚子上心。送走阮蒙之后,他又陪同江家二老回了房,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里。看到阮蕙坐在窗边,托腮出神,只道她有什么心思。一问之下。得知是因阮蒙的亲事,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眼看就在生产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忘操心?婚姻之事,一半是上天注定。一半是人力促成,既然他们两人有缘,咱们再为他们再添一份助力。自然能成就一门花好月圆琴瑟和鸣的美好姻缘……你就不要太担心,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说着蹲下身去,将头贴在她的腹部,细细聆听肚子里的动静。
  恰好这时,腹内的婴儿仿佛感知一般地踢了一脚,让阮蕙明显地感到腹部一动。杨恪自然也感受到了,当即哈哈大笑。“你瞧,我儿子在练习拳脚呢!”
  阮蕙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可不喜欢他们打打杀杀的!”
  杨恪将脸贴在她的腹问,笑道,“好,好,都依你,咱们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只习文不练武……”
  阮蕙这才笑道,“虽然不习武,但练些强身健体的本领还是必要的。不论男女,都必须会些拳脚,只要不去打仗就行了!”
  “我的女儿不是花木兰,自然不会去从军;如果是个儿子的话,将来也是要袭爵的,也无须去征战疆场……”杨恪笑眯眯地说道,顿了顿,又道,“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若是非常之时,自然也要用非常之法……也许,经过疆场的磨练,会让咱们的儿子更加出息呢!你说,是不是?”
  阮蕙心里暗叹一声,也不再与他争辩,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你呀你,只想着把全身武艺都传给你儿子,哪里还会让他只习文不习武……我呀,倒希望是个女孩子,生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将来长大了让她自己拣一个如意郎君出阁,我这一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这话的确是心里话。前世的她,最喜欢那些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这辈子,她希望自己也能生一个那样的女儿,并给她一个自由平等的空间,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
  杨恪看她眼神飘忽,似乎有些走神,便站起身来,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如果是女儿,就遂你愿,如果是儿子,只除了不参军这一项外,别的都依我,可好?”
  阮蕙回过神来,抬眸看着身旁眉眼弯弯的人儿,不禁笑道,“好,那自然好。”
  “天色晚了,你累了一天,也该早些歇息了。”杨恪爱怜地为她轻轻揉着肩膀,“白天有没让采青她们为你捶腿捶背?”
  “有。”阮蕙笑道,“王爷现在倒变得有些婆婆妈妈起来了。”
  杨恪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让起身来,一边往床边走一边笑道,“你若不喜欢我这婆妈的脾气,我立时就改。”说着呵呵直笑。
  在外屋值夜的小丫头听见屋里阵阵愉悦的笑声,也不禁悄悄地抿着嘴笑了——王爷和王妃两人感情笃深,只怕整个长宁也难找得出像他们如此恩爱的夫妻了。
  ……
  孔雀大街贤王府。
  晋王妃与杨恬客居的上房内,烛火摇曳,母女俩抵足而卧,低声说话。
  晋王妃望着灯下愈发显得娇妍动人的女儿,心内十分感概,想起方才在佑王府里跟佑王妃有意无意地提到她的同胞兄弟阮蒙,也不知佑王妃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从杨恬落后几步才出房门的情形,想必佑王妃已经私下里跟她说过什么了。
  这个女儿,自小捧在众人手心长大,单纯天真,本不知烦忧为何物,可自从晋王牵进那起刺客事件后,她整个人几乎都变了,变得胆怯起来,一改往日里的欢声笑语,整个人都安静了许多,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懂事的大姑娘。
  论年纪,她也真成了大姑娘,去年的这个时候,她都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这样的年纪,正是谈婚论嫁的大好年华,可是,因为受晋王的牵累,满京城的世家贵勋们,竟没有一家提亲的,就连先前对杨恬趋之若鹜的几位世家公子,也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如果说晋王妃心里不着急,那就是违心之语了。
  其实,早在未来长宁之前,她就已经从杨恬的小儿女情态中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只是碍于阮蒙是阮蕙的亲兄弟不好明言指出而已。当然,她也并不是对阮蒙本人不满意,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阮蒙的出身,他的出身太低了,就算其姐已经贵为佑王妃,也不能弥补他出身低微的缺憾。所以,晋王妃才佯作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未作出任何表态。
  岂知阴差阳错,时至今日,自己竟会主动去求这门亲事了。
  如果这门亲事能成,对杨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她知道,以佑王妃的脾性,绝不能坐视自己胞弟一无所成。她既然连不是一母所出的妹妹阮薇都能弄进宫中做淑嫔,自然对嫡亲兄弟的前途更为尽力了。别的不说,就阮蒙能进太学院这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况且,听说这个阮蒙的功课在太学院还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仅有的几个出类拔萃的。如此一来,将来的阮蒙,就如同初升的旭日,前途一片光明。
  眼下若能在他未谋得出身之前把杨恬嫁过去,也算是“患难夫妻”了,将来得了荣华富贵,杨恬自然也能得阮蒙另眼相待,就算以后纳了妾室,杨恬的地位也是无人可以取代了。
  晋王妃望着灯下的出落得花朵儿一般的女儿,思绪万千。
  同样,对面的杨恬,也是心潮澎湃,难以平息。
  刚才临出佑王府时,佑王妃对她所说的一席话,让她那颗芳心扑通扑通一直跳到现在也没有安静下来。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内心其实是极喜悦的,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跟晋王妃开口,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说到底,她还是担心母亲不会接受阮蒙。
  就在杨恬左思右想如何委婉向母亲透露这个讯息时,对面的晋王妃开口了,“恬儿,方才从佑王府出来时,佑王妃留你说话,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句话十分直接,没有半点委婉,直奔主题,让杨恬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才显得妥当。
  就在这片刻的犹豫间,晋王妃又说话了,“她,是不是问及了你的婚事?”
  这个问题相对来说好回答些。杨恬松了口气,笑道,“母亲莫非有顺风耳不成,怎么就知道佑王妃问起了女儿的婚事?”
  她不答反问,但还是向晋王妃透露了这个讯息——阮蕙是问起了她的婚事。
  晋王妃脸上就露出微笑,定定地看着女儿,“哦?如此说来,她真问及了你的亲事?”沉吟片刻又道,“她,是不是跟你提起了长宁的世家公子?”
  “没有。” 这一回,杨恬干净利落地回答。“她,跟女儿提的是……她家里的兄弟。”
  “是她的同胞兄弟阮蒙么?”晋王妃明知故问。
  杨恬脸上不自觉地就泛起了一层红晕,“是。”
  晋王妃点了点头,“那孩子我见过几面,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说着轻咳一声,又问杨恬,“那你的意思是……”
  “女儿全凭母亲和佑王妃做主。” 杨恬只觉脸上发烧,低声应道。
  通常情况下,这种回答,就等于是默认。晋王妃是过来人,自然对女儿的心思也能猜出几分,当下便笑道,“你若觉得阮蒙不错,为娘便为你应下这门亲事,若觉得不妥,我便向佑王妃说去,少不得拒了这门亲,再另为你拣一门合意的。”


    303、好事近

  杨恬心下顿时着急,脸上却不好表露,只得低声说道,“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女儿不敢奢求嫁入王公贵勋之家,只想过一辈子平平静静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就足矣。一切,还请母亲为女儿拣择。”
  见女儿把话说得如此透彻,晋王妃自然也不好再跟她绕圈子,不免笑道,“为娘这辈子算是过去了,可你的后半辈子,为娘不能不操心。家世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这个阮蒙,我瞧着倒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将来说不定能成大事,况且她姐姐也是你苏干娘的干女儿,论起来也不算是外人……这门亲事,以为娘来看,倒也使得。虽说现在是下嫁,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成为诰命夫人了。”说着呵呵直笑。
  杨恬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当下便佯嗔道,“娘亲竟拿女儿取笑……不管将来怎么样,咱们家现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人家还肯来提亲,就说明他们……”说到这里,却羞涩地一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看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帮着人家说话了。”晋王妃不由得笑道,“也罢,此事宜早不宜迟,明天我就亲自去一趟佑王妃,跟她面对面谈谈这门亲事,早日把这事定下来,也好让家里的长辈们放心。”家里有位太祖母,虽然远在晋阳,可平日里对杨恬最为宠爱,对她的亲事也是倍加关注。嘱咐一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她。
  杨恬便垂下头去,脸上绯红一片。
  看到这样的情形,景王妃已然知道,女儿的心里,已经装满了那个人。
  第二天,晋王妃还没有出门,就接到了佑王府的帖子,不用看,就知道是佑王妃来请她过去小聚的。
  于是她收拾打扮妥当,邀了苏夫人同行。
  因为苏启明已经回了晋阳。眼下苏夫人与苏容母女都随晋王妃客居在贤王府中。
  苏容与杨恬素来要好,这时听闻阮蕙要给杨恬作媒,自然也十分高兴,一个劲儿地追问说的是哪家的儿郎。
  杨恬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了一个阮家。
  苏容便知是阮蕙的兄弟阮蒙,不由得为她感到高兴。毕竟,阮蒙的家世、品性等大家都是有些了解的,除了出身不太高,别的。都无可挑剔。
  杨恬与阮蒙两人暗生情愫,只是没有坦诚表露。不过对方的心意两人都是知道的。杨恬得知亲事有望,自然满心欢喜,当着苏容,也就毫不掩饰这种小儿女情态。
  苏容高兴之余,不免想到自己的亲事,当下便生出几分黯然之色来。苏家经过巨变,她也从以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成了心事重重的少女,许多事情,她已经学会藏在心里不在面上表露。就算是当着杨恬这样的至交姐妹,她也得把心里的那分失落强自掩饰起来。
  就算她掩饰得不错,杨恬也还是察觉到她脸上一闪即逝的黯然之色,毕竟,现在的杨恬,也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小姑娘了。
  她们俩个,都是经过时间洗礼的人了。
  当下,杨恬就拉起苏容的手说。“容姐姐,你别难过,等我的事定下来,我一定求佑王妃为你拣一门好亲事。”长宁城里,眼下肯出手相助的,只怕除了几个杨姓本家再无旁人,佑王妃心地善良。想来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虽然知道杨恬说的是宽慰的话,苏容还是感激地笑道。“多谢费心了,我的亲事不着急。等过了我姐姐的周年,再议也不迟。”
  提到苏谨,话题便变得沉重起来。
  两人不由得面现悲戚之色,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
  而此刻的佑王府客房中,却显得十分热闹。
  屋里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让人一听就知道里面的气氛十分融洽。
  因为苏夫人和晋王妃都算不得外人,阮蕙也就没有拐弯抹角,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直接把主题转到了杨恬的亲事上来。
  因事先有了心理准备,晋王妃倒也没有显出意外来,在略略沉吟片刻之后,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阮蕙料不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当下也十分高兴,当即便留晋王妃与苏夫人吃饭,随即便吩咐采青去准备丰盛的酒菜,以作庆贺之席。
  晋王妃倒也没有推辞,笑呵呵地应承下来。
  苏夫人在路上已经听说了阮蕙此次请晋王妃前去的目的,此时也为促成这门亲事感到由衷地高兴,虽然眼睛的视力还是没有恢复,但还是陪了晋王妃三大杯酒。三杯酒下肚,她不免有了几分醉意,随即想到自家女儿的惨死,丈夫官位的莫名失却,还有儿子儿媳所受的那些委屈……一时间百感交集,眼里就盈满了泪花。
  阮蕙看在眼里,自然也有几分难过。毕竟,苏夫人曾经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眼下苏定与杨怡远在晋阳相安无事,苏容的亲事,自己也得想办法解决才是。她心里一忖,便委婉地向苏夫人道,“干娘,等小郡主的亲事定下来,我想为容姐姐也找个好人家,不知干娘舍不舍得容姐姐?”
  听了这话,苏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自然连连点头。
  阮蕙揽了个大难题回来,倒也心安理得,自己不能喝酒,便让采青代为二位长辈斟酒,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一个来回,晋王妃与苏夫人又喝下了三杯,脸上都显出微醺之意来。
  阮蕙也不敢再劝,便命人扶了两位夫人下去歇息,一边又叫人去准备醒酒汤。
  好在晋王妃与苏夫人都是节制惯了的人,不过稍稍歇息一下便醒过神来,喝了醒酒汤后便要告辞回家。
  阮蕙也未多作挽留。毕竟,自己身体日趋沉重,这小半天的会面,已经让她感觉有些疲惫了。
  送走晋王妃与苏夫人,她便叫采青去取小箩筐来。那里面有她近半年细心绣制的婴儿的内衣裤,还差几针,就可以完工了。
  这几天天气晴好,蓝空如洗,就像一面平静的镜面,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
  阮蕙坐在窗前,盯着窗前一株小小的桂花树,心思有些飘忽。
  她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桂花糕,特别是柳妈妈亲手做的,那味道,简直是天下无双,现在一想起来,她都还要流口水。要是柳妈妈知道她怀孕了想吃桂花糕,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做出来给她品尝的……要是有柳妈妈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至少,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有些无助与恐惧。
  毕竟,她是第一次生产,没有任何经验,所有的,只有害怕。
  可是,柳妈妈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人无声无息地守护在自己身边了。
  不知道柳妈妈在九泉之下,是否闭上了她那双和蔼可亲的双眼?
  她来到这个世上,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害得柳妈妈无辜地死去。可大错已经铸成,再无更改的余地。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为死去的柳妈妈讨一个公道,让她在九泉之下闭目!
  这样一想,她只觉得心口隐隐发痛。
  她摞下了手中的针线,有些懒懒地问采青,“什么时辰了?”
  看日头,估计是下午酉时左右了。通常这个时候,杨恪就要回家了。
  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盼望他能早点回来。
  听见她问,采青忙去看沙漏,说,“酉时差一刻。”
  阮蕙点点头,依旧拿起箩筐里的针线。
  采青看她面色有异,忙伸手夺过针线,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言才出,阮蕙就觉腹内一阵疼痛。
  难道是快分娩了么?
  明明还没有到预产期,怎么会有这种类似阵痛的表现?
  她扶着采青的手站起来,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觉得肚子疼,你让人去叫产婆。”
  杨恪早已经把产婆接到府里住下,也是怕产婆推算的分娩日期不准确。
  采青闻言,脸上倒显出几分慌乱,片刻之后也就镇定下来,当即唤了门外的小丫头去请产婆,并叫厨房预备热水。
  有些常识,产婆已经跟阮蕙的贴身大丫头们都说过了。所以,这些必备的常识,采青与芍药两人,也是知道的。
  少时,两名产婆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来,手里还没忘拎着必备的生产工具和一些药草,两名产婆也是出处在太医院,比起一般寻常的产婆来说,还是多出几分见识的,进门看见阮蕙没事人儿似地端坐在上首的软榻上,丝毫看不出一个临产产妇的慌乱,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上前行了礼之后,刘姓的产婆才问道,“王妃觉得哪里不妥么?”
  阮蕙道,“突然觉得腹痛难忍,疼一阵住一阵。”
  刘产婆仔细一看,才发现阮蕙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不由得上前两步,“还请王妃赶紧躺下,只怕是要临产了。”她一边上前扶阮蕙在床上躺下,一边在心里暗忖,外头盛传佑王妃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如今看来,当真所言不虚,临产的阵痛,换作普通女子,只怕早哭天抢地喊叫起来,而这个看起来娇弱无比的佑王妃,竟没事人儿似地端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知是不知分娩的险恶还是天生的镇定,总之,看起来就有一种内敛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


    304、临蜕变

  阮蕙便由着刘产婆与采青安顿,依言在床上和衣躺下。另一名黄产婆则请采青去预备热开水及一些分娩时的必备用品。
  采青听产婆说得紧急,脚下分风地去了。少时,便送上了产婆需要的各种用具。刘产婆与黄产婆两人便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类似现代医药箱的里屋掏出一把剪刀来,让人燃起烛火,把剪刀拿到火下烤得发红,良久,才放在铺好白布的桌面上。
  做好一些准备工作,才听到阮蕙发出第一声呻吟。
  刘产婆脸色一变,心知她定是疼得狠了,否则也不会出声。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低声问道,“王妃,是不是疼得很厉害?”
  阮蕙轻轻点头,秀眉拧起一团。
  刘产婆当即宽慰道,“您别害怕,这头一胎,都是疼些的,忍一忍,等这阵疼过了就好了。”一边说,一边叫采青给阮蕙喂些参汤,以保稍后生产时所需的体力。
  采青早慌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外头的小丫头已经唤了芍药进来服侍,芍药到底是跟随过阮老太太的人,见多识广,二话不说就叫小丫头去厨房取早已煨在炉火上的参汤,自己则向刘产婆询问生产时需要帮忙的地方。
  刘产婆指指与她同来的另一名产婆,“有李嬷嬷在,就不用帮忙了。”
  芍药点点头,看了看阮蕙有些苍白的脸色,便上前抚慰,“……疼不疼得厉害?要不要,让人把王爷叫回来?”
  阮蕙摇摇头,“不用了。”
  芍药在床沿坐下,伸手握住阮蕙的手。“您别怕,有太医院两位老人在,一定没事的。”
  采青这时已捧着一盅参汤进来,将汤放在桌上后,便与芍药两人托着阮蕙倚在靠枕上,自己这才拿起调羹来喂她。
  阮蕙强忍住一阵一阵的腹痛。张口嘴来喝了几口。采青还待喂时,她已经闭上嘴,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虚弱的阮蕙,不禁令采青和芍药两人都感到有些紧张起来。
  阮蕙自然也看出两人的担心。便微微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不过是肚子疼得厉害,产婆刚才不是说了吗?疼一点是正常的,只要不是难产。就没什么问题的……”说到最后,竟疼得咝咝吸了口冷气,抓住芍药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量。
  采青只觉手心一痛,低头看见阮蕙将自己的手掌攥得紧紧的,几乎变成青白一片,心知她一定疼得厉害,顿觉心里一阵难过。只恨不得能代她受过这些苦楚,遂强忍了涌上眼眶的泪花。轻声说道,“小姐自小受苦,苍天有眼,必不忍再让小姐遭受生产的痛苦的。”
  芍药在旁看得也有些恻然,便强笑道,“采青说的是,小姐苦尽甘来,一定不会有事。”
  那边刘产婆看见主仆情深,便也在旁边插嘴道,“两位娘子说得极是,好人多福,看王妃的情形,定是顺产,两位娘子不必过于担心。”说着便上前来察看阮蕙的胎动情况。
  刘产婆十分认真的抚摸着阮蕙高高隆起的腹部,好半晌,才露出笑容来,“胎位十分正常,生产应该顺利。”
  芍药与采青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那边李产婆已经准备好接生时所必须的用品,又令小丫头多烧几锅开水,以备不时之需。
  阮蕙只觉腹痛一阵强过一阵,极力忍耐也无法抑制呻吟轻吟出声,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起来,想到前世在电视里看到那些孕妇生产时的惨状,便向让产婆道,“如果顺产,一般要多少时辰?”
  刘产婆想了想,道,,“王妃是头一胎,所需要时辰会略微多些,不过顺利的话,也只需要两个时辰左右吧!”
  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四个小时疼下去,还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采青在旁,也觉得十分焦急,便向刘产婆道,“不知有什么可以让王妃生产快些的法子?”
  刘产婆道,“让生产快些法子倒有,不过……以王妃现在的状况,用催产的药,只怕反而会对她和腹中的胎儿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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