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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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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玥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转瞬即逝。
  阮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江玥的异样,笑盈盈地向杨恪说道,“是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恪已走了过来,伸手执住阮蕙的手,让她在软榻上坐下,又向江玥说道,“你也坐下吧!”
  江玥遂依言在阮蕙下首坐了。
  等两人坐定,杨恪这才沉声说道,“今天我去侍郎府见过令尊了。”
  江玥抬头看着杨恪,没有说话,眼里却满是询问之意。
  “令尊已经知道你在恒宝阁里发生的事情。”杨恪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一言直奔主题,“他说,若是景王一定要追究此事,只怕就会要你性命……眼下已经别有它途,唯有保你性命无虞才是上策。所以,明天你就佯作病重去世,遗体我自会找人替代……令尊已命人为你备上一个新身份,明天天黑之后便派人过来接你,在你的遗体下葬之前,送你到一处安全所在,只要你隐姓埋名,便能平安渡此余生。”他虽说得直接,语气地十分和缓。
  听着杨恪清晰的声音响在耳边,江玥一时恍若置身梦中。她一直处心积虑为自己的将来打算,难道所谋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不,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要的,是永远呆在佑王府,成为杨恪的女人,并不是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日子,那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她宁死,也不想去过!
  见江玥久久没有出声回应,阮蕙心知杨恪这番话在她心里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当下也就没有作声,只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杨恪自然也猜到江玥在听到这样的结果后是何等失望与难过,于是伸手拉住阮蕙的一只手,轻轻握住。
  两只手掌轻轻相握,包含了无以言表的默契。这就是,对于江玥即将面对这样的结果而感到惋惜。
  当然,即便是惋惜,阮蕙还是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绝色的女子,留下自己家里,无疑就是给自己添堵。不管江玥以前有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她都不愿意自己的将来日日面对这张娇艳如花的容颜。
  江玥沉浸在自己悲愤的情绪里,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好半晌,又听到杨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晚,我就请太医过来为你看病吧!”
  她抬起头来,眼里凝满了忧伤,定定地看着杨恪,声音如蚊呐一般轻柔,“王爷,就让妾身留下来吧……妾身宁愿死,也不愿离开王爷……”


    197、留余地

  若太医进了门,就意味着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了。也就是说,江玥就只能听从她父亲的主意,佯作病死,然后使用金蝉脱壳之计,离开长宁,到达另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既不带累江家,也不会牵连佑王府,无疑是上上之策。
  只是,这个上上之策,完全忽略了江玥本人的想法,比起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下下之策,不见得有任何高明之处。于她来说,离开杨恪去过一种隐姓埋名的生活,那还不如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去。
  阮蕙侧过脸去,目光落在江玥娇美如花的容颜上。
  “不是我不留你……事已至此,已经别无良策。”杨恪的眸光在江玥脸上略作停留,转向虚无飘渺的夜空,好半晌,他才温言出声,“还请你听从令尊的安排,离开长宁吧!”
  如果江玥执意不走,很快就会东窗事发,到那时,就算杨恪要保她,只怕也不是一件易事,只有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迫在眉睫之时脱身,这才是万全之策。
  江玥自是聪明绝顶之人,哪里又会听不出杨恪话中的含义?她眼睛一眨,便有晶莹的泪珠从她凝脂般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阮蕙没有出声相劝,杨恪自然也不便开口,两人都只静静地看着她。
  许是意识到什么,良久,江玥才止住泪水,抬起幽黑的双眸。悲声说道,“王爷对妾身,难道就没有半点留恋之意?”
  这话问得可真是有些暧昧。
  如果阮蕙不是夜夜与杨恪相伴,还真容易生出误会。即便是对杨恪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心里还是不禁生出些许涩意——江玥当着自己的面质问杨恪,全然无视她的存在,这一切,只能说明江玥心中,早已经把杨恪当成丈夫,当成她们两个共同的丈夫。
  当然。她心中虽然郁闷,却不便指责江玥的大胆。
  江玥是圣宗御赐的贵妾,就算有名无实,到底也算是杨家的人了,她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谴责,况且,对于一个即将面临厄运的女子,她也不忍心加以责难。
  杨恪对于江玥的大胆表露,也微微有些诧异。他是个男人。跟所有的男人一样,都有怜香惜玉的本能。江玥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日日在他跟前露面,就是个木头人,也难免会生出几分绮念。他是个意志力坚强的人,没有让自己对江玥生出非分之想,他所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美貌女人单纯的怜惜,并不夹杂私欲之爱。所以,当江玥对他表现出如此依恋,他自然感到了几分意外。因为他知道。江玥原本,应该是心向景王的,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日之内对自己生出爱恋之意?当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探寻这些原因的必要了,他不想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江玥毫不隐讳的询问,他也只能略带歉意地回答,“我对江小姐。虽有兄妹之情……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我要留下江小姐,令尊只怕也不会答应了,想必江小姐自己,也不会执意留在这里的……毕竟,江家几十条性命,就系在江小姐一人身上了。”
  江玥似乎这才惊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姣好的面容便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过了片刻。她才低声说道,“王爷说的。妾身不能拿江家几十条性命来做赌注,妾身以一人之身,换取江家几十口人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听她这口气,竟是十分决绝。
  阮蕙也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知道江玥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如果换作自己,是不会傻到以自杀来逃避一切的。但江玥不同,她毕竟是从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古代女性,就算性格泼辣大胆一点,自尽这种事只怕也会做得出来。当下她便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江玥的手掌,柔声说道,“江伯父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就算你为了对你一片疼爱之心,也要全了他的心愿才是……”
  古人最讲究的,便是个“孝”字。江玥若是孝女,必以其父的意愿为重。
  江玥有一刹那的恍惚,眸光落在阮蕙的脸上,久久没有离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幽幽叹了口气,“……我死不足惜,若因此而让父亲背负重罪,将来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佑王妃请放心,我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眸光已悠悠流转,移到杨恪脸上,眼里一片痴然之色。
  阮蕙敢发誓,任何一个男人见了江玥这样温柔痴情的眼神,都会心软。因为她自己,都情不自禁地为之心颤。
  这样的女子,果真是祸水!不管杨恪会不会为之动心,都趁早离开的好!
  杨恪仿佛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他移开眼眸,沉声说道,“江小姐能为大局着想,实在令人钦佩。事不宜迟,今晚就请你收拾好行装,再给令尊修书一封,以便他早做安排……”
  “王爷还是先为妾身请太医吧!”江玥唇角微翘,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令她娇艳的容颜更添几分凄丽。
  太医进了门,就意味着她将要“病故”。也就是说,她同意杨恪的建议了。
  乍听江玥的话,阮蕙一时竟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原本以为,她会感到高兴,因为这个美貌女人的离开。可江玥的话在身边清晰地响起时,她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意,竟然还有淡淡的空落之感,仿佛即将失去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得不到的东西,往往会拼命追求;而眼前唾手可得的,却视而不见。
  自己却不是这样的人,可一想到这些天来对江玥的冷淡,她心里还是不由得生出浅浅的愧疚之意。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同为女人,江玥没有自己幸运,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已经极为不幸,自己没有给予她关怀和同情,甚至还能其产生了淡淡的敌意,现在想来,竟是自己错了!
  一念转间,她更是心生愧意。可江玥已经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就算她有心救她,也已无回天之力,当下,她便执住江玥的手就微微用力,诚恳地说道,“妹妹最是聪慧伶俐之人,令尊的一番苦心,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之心,还请妹妹体谅!”见江玥微微点头,便又向杨恪道,“王爷,此刻就派人去请太医吧!”
  杨恪遂道,“嗯。江侍郎与我议定江小姐突发旧疾——这病状,不知江小姐是否还记得?”
  “当然记得。”江玥抬起眼眸,苦笑一声,“十岁时我曾患过心口疼的毛病,差点因此丧命……没想到,我终是死在这个病上头。”
  差点致人丧命的心口痛,想必就是突发的心脏病了。
  阮蕙看着江玥脸上的涩然的笑容,也觉心口一阵悸动。
  杨恪却已点头说道,“那就好。我即刻便差人去请太医,还请江小姐做好准备。”
  江玥又是勾唇一笑,眉梢眼角,流露出无限凄丽之色。“江玥在此,多谢王爷成全之恩了。”一边说,一边已弯腰屈膝,隆重地跟杨恪行了一个大礼。
  杨恪伸手想扶,已是不及,只得虚扶了一把,有些歉然地说道,“江小姐这是做什么?你既遵从圣命嫁入杨家,好歹也有名分之实,杨某未能为江家出一分心力,已深感歉疚,杨某决不能受江小姐如此大礼!”说着便也拱手向江玥回礼。
  看着两人相互谦让,阮蕙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可现在看来,两人心中,只怕还是彼此生出一份情愫的。只是这种情愫,在杨恪坚强的意念中被捻灭了疯狂生长的苗头罢了。
  随着杨恪的回礼动作,阮蕙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江玥,柔声说道,“妹妹不必多礼,王爷能为你们江家尽一分力,那也算是我们两家的缘分。你放心,等你走后,我与王爷会待你父亲如亲人一般,决不因你的离开而有所生分的。”
  杨、江两家,在江玥嫁入佑王府后,偶有走动。不过为了避嫌,江侍郎通常只是小坐片刻就告辞而去。在常人的眼里,两家谈不上亲近。不过阮蕙却知道,这个江侍郎,与杨恪交情匪浅,要不然,杨恪决计不会答应迎娶江玥为贵妾的。
  虽然听着只是寻常的安慰之言,江玥脸上还是露出了感激的微笑,“佑王妃一向仁慈,家父能得您和王爷的关照,我就能放心离开了。”
  这一次,并没有提及一个死字。
  阮蕙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若不是你身份特殊,又在恒宝阁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我还想着将来……”后面的话,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若说将来真打算让杨恪与江玥圆房,这无疑是自欺欺人之说。
  江玥不待她说完,已然打断她的话头,“王妃的心意,江玥这辈子都铭记在心。这一世,能遇到王爷和王妃,是江玥一生幸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98、秋无痕

  这段话,阮蕙在心里为她纠正——遇见杨恪,是江玥一生幸事。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必要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了——毕竟,人都要离开了,或许从此以后,再不会相见,又何须在江玥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抹一把盐呢?
  当下,她也十分认真地说道,“能遇见你,也是我一生幸事。”说完,她转向杨恪,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没有说杨恪,因为她知道,她不能代表他,江玥也不希望她代表他。江玥所希望的,是亲耳听见杨恪亲口说出来吧!
  杨恪眼神一闪,遂也跟着说道,“蕙儿说得甚是。我们能认识江小姐,也是我们的荣幸……希望江小姐以后,能过得平安幸福。”
  江玥对于杨恪这样的话语,显然有些失望,不过,此时的她,就像是经过风雨洗礼的玉兰花,孑然挺立,孤独而高傲地挺立在群花之中,再没了往日里风骨。“多谢王爷的祝福,也希望王爷与王妃以后,能过得平安幸福。”其实她想说的,远远还不止这些,只是此时此刻,就算她说得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又何必让大家徒增烦恼呢?她以前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可现在,在杨恪平静的目光里,实在无法再鼓起勇气诉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了——她并不害怕得不到回应,她害怕的是,她将自己那颗心赤?裸裸地交出去,收回来的,只是别人毫不在意的拒绝!她不想在临走之际,放下尊严。
  随着她的话音,阮蕙与杨恪几乎同时点头。几乎同时开口,“也多谢江小姐的祝福了。”“但愿天下好人都能平安幸福。”
  这样的默契,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幸福呢?
  三人脸上同时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幸福,虽然简单,却贵在简单。
  当夜。太医院最著名的太医首辅向居正被杨林以一骑快马请入佑王府。作出佑王贵妾心口疼痛旧疾的诊断,方子才开出,就被人快马送入医馆,之后又快马回到佑王府。送入厨房,专人火速煎熬。
  次日一早,江侍郎得知爱女病重的消息。进入佑王府探望,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涕泪双流面色沉痛地步出佑王府。
  之后。向居正三次再进佑王府,频频加重药方剂量,奈何病人病势太过凶猛,至日落之时,已了无生气。向居正自太医院任职以来,整整二十余载,此番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病症。眼见病人只有出气再无进气,只得愁眉不展地跟佑王爷致歉。
  由此。正式判定,佑王贵妾江氏,病入膏肓,再无生还的可能。
  至晚间戌时三刻,佑王府便差人送出讣告到侍郎府,孔雀大街的诸位王公贵勋们,便先后得知了佑王府贵妾江玥病故的消息。
  而早在两个时辰之前,江玥已经扮作送接送向居正的车夫,将向居正送回太医院后,顺利将马车驶到一处闹市,进了一家客栈,之后从客栈里走出一个与她形貌十分相似的车夫将马车重又驶回佑王府。而她,则也江侍郎派出的保镖,化装成夫妻从客栈出来,雇了一辆马车出城,而所雇的马车,也是由江侍郎派人化妆特意送她远行的。
  一切都在暗中秘密进行。
  除了江侍郎本人与杨恪夫妻二人知情之外,再无第三者知晓。
  且不说江玥出城之后如何生活,只说长宁城内,杨恪夫妻二人如何处理江玥的善后事宜。
  江玥病故的消息传出不到半个时辰,与佑王府府交好的数位王爷侯爷们就纷纷遣了家中管事前来吊唁。当然,这都是因为天色太晚,佑王贵妾又是新丧,恐佑王爷本人正处在悲痛之中,此时见面难免颇多沉痛,所以就只派了家中有头脸的管事前来,次日,王爷侯爷们还是要亲自过来吊丧的。
  杨恪原本的计划,也早将这一结果预料到了。所以,正好借此时机将替代江玥遗体的尸体安排好。虽然说起来简单,要想把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就像那些高智商犯罪的人一样,还真是伤透了脑筋。就算阮蕙没有亲自过问,不过看到杨恪浓眉紧颦的模样,也深知其中厉害。
  好在江侍郎准备充分,一切就绪,只欠东风。而这股东风,便是佑王府的杨林与诸位护院们。他们武艺高强,借着夜深人静之时,把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女尸送入佑王府,又经过妙手化装,就算上前细看,也很难看出不是江玥。
  这一夜,月色昏暗,足以让江侍郎与杨恪把一切准备好。
  这一夜,佑王府整夜烛火通明,无人成眠。
  当然,除了佑王府,侍郎府也哭声震天。毕竟,江玥虽屈嫁佑王府为贵妾,可她还是江侍郎唯一的嫡女,江侍郎夫妇猝然失去了心头肉,又怎么会不难过得整夜无眠?
  还有一座府邸,在得知江玥暴病身亡的消息之后,竟也命人升起三尺白缦,以示哀悼。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大病初愈的景王。
  而景王妃从家中管事口中知道江玥身死的事,已是次日一早。倒也不是管事特意告诉她的,而是她从景王书房里那悬挂在承尘之上随风飘荡的三尺白绫看出异样,再三询问之下,才得知事情始末。
  这个时候,已是次日辰时一刻。
  往常这个时辰,景王下朝回来,就在书房看书。而今天,书房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景王妃没有追问景王的去向。她知道,景王一定去了佑王府,他要去吊唁他心中的至爱。
  与一个死人争宠,这样的蠢事,景王妃是不屑做的。活着也就罢了,既然死了,就随它去吧!江玥那等姿容,年纪轻轻夭折,于情于理,她这个与佑王府沾亲带故的人,也应该过去看一看,只是景王已经前去,自己再跟着过去,岂不是说明夫妻两人离心,干脆还是不去了,就在家里等消息。
  这样一想,景王妃便放下心思,专心在家里等候景王回来。
  哪知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直到天黑,景王仍示归来。
  这个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差人前去佑王府打听消息。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得倒快,气喘吁吁面色惊慌,说是佑王府里有人闹事了。
  景王妃听得秀眉紧皱。
  佑王府才死了御赐的贵妾,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上门闹事?岂不是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让人唾骂吗?
  下人喘了好一阵气,才算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
  这闹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主人景王。
  景王妃一听,脸色顿时不大好看,立即让人备轿,火速赶往佑王府。
  就算景王是当今圣上嫡亲的兄弟,可两人已经撕破了脸,江玥还是由圣上亲自赐给佑王的,江玥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景王去闹,未必能讨得了好。况且,他去闹事的目的,她还毫不知情。
  珠缨翠盖六人大轿很快来到佑王府门前。
  此时府外灯火辉煌,白缦张结,府前车马轿辇一溜儿排开,几乎占满了半条孔雀大街,而府内人声鼎沸,更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虽说佑王府死的只是个妾室,可佑王此时正得圣眷,长宁城内文武百官都争相示好,又哪有不过来露个头脸的?
  敢情这长宁城内的官员,都到了佑王府?
  景王妃心中冷笑,抬脚进了佑王府。当初景王得势之时,比起此时盛况,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景王失势,门庭冷落几可罗雀,可见这天下人心不古,真是常闻锦上添花的事,鲜见雪中送炭之人哪!
  景王妃的名号,似乎比别的官员夫人们名号更为响亮,就在灵堂前知事客报出景王妃的名号之后,灵堂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投到她身上来了。
  就算景王妃见惯大场面,在这白茫茫阴森森的灵堂里突然被众人行以注目大礼,也觉得身上渗得慌,一惊之下,疾步上前到江玥灵前作了个揖。
  死者为大,就算江玥只是个妾,景王妃还是按寻常的礼仪给她行了礼。
  因江玥膝下并无所出,就由喜风自愿为其孝女,跪在灵前为众客回礼,此时看见景王妃,不由得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景王妃无意中瞥见喜风怨毒的目光,更觉心中惊异,再抬头时,已看见阮蕙的贴身丫头采青从灵堂另一边出来,大步向她走来。
  她心中惊疑未定,就见采青十分恭敬地向她行了礼,低声说道,“我家王爷请王妃过去一叙。”她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便随采青到了偏厅。
  想是因江玥死得突然,灵堂布置得也有些草率,除了整幅整幅的白缦,很多东西都是按原样摆设未动,想是来不及处理。就是这偏厅,原来是作为会见非一般外客所用的,这时候,仍是作此用途。景王妃迈步走进偏厅的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偏厅的用途。因为在偏厅的上首,直挺挺地坐着一个双目赤红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景王。
  偏厅不大,上首坐着景王,下首则坐着佑王夫妇。
  三个人,都保持着沉默,面色也都十分肃穆,好像正在讨论什么沉重的话题。
  不用说,围绕这个话题的人,一定是江玥。


    199、恩怨了

  就在景王妃跨进房门的一刹那,景王抬起眼眸,盯了她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景王妃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痕。
  这个男人,竟然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哭了!
  景王妃只觉心里一悸,但脚下还是不停,大步上前,走到杨恪面前,略显沉痛地说道,“想不到……前两天才见过面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还请佑王夫妇节哀……”
  杨恪与阮蕙同时抬起头来,仿佛才看到她进来一般。还是阮蕙率先开口,“景王妃也来了?快请坐吧!我家王爷正与你们家景王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来得正好。”
  许是风波已过,屋里已经看不到任何“闹事”的痕迹。景王妃心中疑惑,不过仍依言走到阮蕙下首,缓缓坐下,在坐下去的那一刻,她的眸子,是定定投在景王身上的。这个男人,明知江玥投毒害他,竟然还肯为猝死的江玥的流泪,也不知他心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想法。又想到自己嫁进景王府这些时日,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不过比起景王对江玥的态度来说,他对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柔情,已有天壤之别了。
  景王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慢慢抬起头来,眸子在她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又落在垂挂的白缦上,眼里的泪痕已然消失,换成一片漠然。
  杨恪看景王妃落座,便率先开口道。“此次江玥猝然病逝,虽与她身患的旧疾有关,一多半,却还是与景王脱不了干系。”
  景王闻言,迅即站起身来,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人在你的府中无故身死,你竟说与我有干系?!”
  杨恪脸上神色未变,“景王还请——保持冷静。待我细细说来。”
  阮蕙遂站起身来,“我去外头看看。你们先慢慢谈。”说着离座,掩门而出。
  景王夫妇两人的目光,慢慢从走出房门的阮蕙身上收回,落到杨恪身上,还是景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人都死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并不是我有意卖关子,而是……事关重大,我考虑再三。不得不跟二位说明。”杨恪略沉吟一下,缓缓说道。“江玥临终前嘱咐我,不可让第二人知道,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对你们隐瞒。”
  景王夫妇便直直地盯着杨恪。
  杨恪遂道,“景王先前中毒,若不是江玥主动跟我提及,我也未必能及时赶过去告知。”
  这是否是说,江玥在给景王投毒后立即就感到后悔了?
  景王心里涌起一阵悲意,打断杨恪的话。“她为什么要告知于你?”
  杨恪的眸光移到他脸上,“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江玥她也并非心肠歹毒的女子,所以,在回到佑王府后,立刻就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产生悔意,等我下朝回家之后,便将事情的经过吐露出来。让我即时前往景王府救景王性命。”
  这一番话,真假掺半,加上他说得十分认真,一时竟让人觉得屋里的气氛十分沉重。
  景王眼里又盈上一层泪光,“我就知道,她怎么会忍心毒害于我?一定是别有原因……”他刻意加重了“原因”两个字,说这话时。眼光也落在杨恪脸上。
  “是否有别的原因,我与阮氏就不得而知了。”杨恪知道他心生疑虑。当即迎上他的目光,沉声说道。“但是江玥在我府中,我待她情同姐妹,就是阮氏,对她也一直以礼相待,直到她病故,还保持着处子之身……”最后一句,是阮蕙让他特意加上去的,为的是消除景王心中疑虑。
  果然,当景王听到最后一句时,脸上悲色更浓,只是当着景王妃的面不好太过失态,便掩饰地冷笑一声,“是么?也不知是这江氏守身如玉,还是佑王阁下是柳下惠再世?嫁都嫁了,还为谁守节?” 虽然说得冷诮,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欢喜,只道这江玥是为自己守节了。
  景王妃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探讨,遂岔开话题,“且不论她为谁守节,只说她因何会突然病故的吧!”
  就是她不问,杨恪也要郑重说起。因为这些话,便是杨恪今天要说的重中之重,只有把这些话说开了,景王才会对江玥的死释怀。
  江玥突然猝死,其死因虽有向居正的诊断,不过在很多有心看来,未必会把这样的死因当作她真正的死因,甚至还有人怀疑她只是诈死。景王就是其中一位。
  当他红着上冲进白茫茫的灵堂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并未合拢的棺木,看到了盛装妆扮的江玥。依旧是那样的绝世容颜,虽然双眸紧闭,可面色如生,乍一看去,竟像是沉沉睡去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江玥,景王先前满腹的怒气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也无法暴发出来。他这半生,几乎只为了这个女人而活,如今这个女人死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滋味?就算争得一时之气,又能怎样?这个女人已经永远死去,再不会对他回眸微笑了。
  对于他冲进灵堂的失态,佑王夫妇以及其他宾客们仿佛并没有十分介意,相反的,多数人还对他抱以同情的态度。因为在长宁的贵族圈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与江玥之间的传闻。
  他不知在灵前站了多久,直到双腿有些发麻的时候,佑王才亲自过来搀他进了偏厅,并命人送上酒菜,一言不发地与他喝酒。
  两人都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因找不到适合的契机,都只能把话憋在心里,随着酒水入肚,上下翻滚。
  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两人都酩酊大醉。各自被人扶下去小睡一觉后,复又返回灵堂。再次相遇,再次相邀进偏厅。
  这时候,景王妃来了。
  人都到齐了,有些话也该说明了。
  杨恪清了清嗓子,眸光落在附近的白缦上,轻声说道,“江玥她,是自尽而死。”
  “什么?”景王与景王妃两人几乎同时惊讶出声。这个女子,是那样要强的性子,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景王更是不信,当即横眉冷对,“莫不是你害死了她?!”
  杨恪不由得冷冷一笑,“若我要害她,又何须把她娶进门来?亏得你我还有十几年的交情,竟连我的为人你也信不过了?还是你在高位坐得太久,已经分辨不清真假?”
  面对杨恪毫不留情的指责,景王并没有生气,此刻他的心,只放在江玥的死因上。“那你给我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
  “你只要认真想想,江玥为何会在与你见面之后就突发旧疾的原因,只怕立时就会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杨恪望着景王,“你中毒在先,她旧疾复发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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