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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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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你是何用意。
  江玥没料到阮蕙竟会出言责怪自己打扰了她休息,便陪笑说道,“还请王妃见谅,我是听说我屋里的喜风跟芍药姐姐发生了摩擦,心里觉得不安,想着要跟王妃道歉,才……”一边说一边令喜风过来向阮蕙请罪。
  喜风料不到江玥会突然拿她说事,无奈之下,只得上前两步,直挺挺地跪倒在阮蕙面前,低声说道,“奴婢不该跟芍药姐姐发生争执,还请王妃处罚。”
  “些许小事,还用得巴巴跑来请罪?” 阮蕙便不耐烦地的挥了挥手,“外头有杨管家,内院有采青帮我理事,往后再出了这样的事情,直接到采青那里领板子就是了,不用来烦我了。”
  此话一出,不仅采青有些意外,便是连江玥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自己巴巴地上前示好,没想到,竟换来佑王妃这样的态度。
  阮蕙似乎还不解气,打了呵欠,睨了跪在地上的喜风一眼,又道,“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么?”
  喜风就抬起眼睑瞥了江玥一眼。
  江玥便向喜风说道,“王妃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赶紧随采青姐姐去领罚,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喜风本意是想江玥为她求求情,不料竟得了这样一句,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是。”
  因阮蕙对待下人们一向宽厚,甚少有惩罚的事情发生,不过也并不代表采青不懂得怎么处罚下人,毕竟,当初阮蕙未出闺时,阮府的当家主母李氏隔三岔五就会“示范”一次。
  于是,采青便在上前面领路,带着喜风去了。
  当然,也并不是要去打喜风的板子。若打了喜风,岂不是也要打芍药?不过是带她去处事房坐一坐,好好敲打一番而已。
  看两人去了,阮蕙这才正色说道,“不知江小姐特意守在我的门外,是不是有什么指教?”
  江玥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肃然说道,“先前王妃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我回房想了许久,考虑再三,决定把话跟您说清楚。”
  “有什么话非得这么大张旗鼓地守在我的门口?若叫有心人看见,只怕又要传出我苛待你的话来。”阮蕙淡淡说道。
  “我知道王妃不是这样的人。”江玥说道,“您一向慈悲为怀,从没有传出苛待的流言。”
  “这个你倒是清楚得很呢!”阮蕙望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趁着眼下无人,赶紧说吧!”
  “我想……进屋再说。”江玥脸上微微一红。
  光天化日之下,想必你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阮蕙心下暗忖,便伸手招来候在不远处廊下的一个小丫头,“我跟江姨娘在屋里说话,你好生看着,有人来时,就高声通报。”既然想进屋里说,想必是什么私密的话了,那就卖她个面子。
  阮蕙跨步进屋,江玥就势搀起她的胳膊,与她一同进门。
  待阮蕙在上首的软榻上坐了。江玥便在下首笔直地站着,略略低着头道,“我想跟王妃说的……就是关于景王跟我说的那些话。”
  阮蕙不由得笑道,“你可真有意思!景王跟你说了什么,又与我有何干系?用得着巴巴跑来告诉我么?再说了,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看。你还是不必说了。”这话却是违心之语。但是凡女人。都有八卦细胞,眼下有送上门来的秘辛可听,她又怎么能开口拒绝,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要看看江玥的态度。
  果然,江玥脸上就露出一丝犹豫。自己想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没想到佑王妃竟是不感兴趣的。倒是自己的失策了。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由不得她不说了。如此一忖。还是抬起头来,迎上阮蕙的目光,低低说道,“这些话憋在我心里许久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诉说,您就是不想听,我也是要说的。因为这事,与佑王爷也有关系。”
  把杨恪也牵扯进去了?阮蕙暗自心惊。顿时笑道,“你这话可不是唬我的么?景王爷素来与咱们家王爷往来极少,两人虽以兄弟相称,往常也没什么结交——再者说了,景王跟你说的话,自然都是私密之语,怎么又会与咱们家王爷有关系呢?”
  江玥仍是迎着阮蕙的目光,不退不避,“王妃您且不用着急,听我说了您就知道了。”
  “那好吧,你且说来听听。”阮蕙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们与咱们家王爷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最后一句,语气平淡若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也似乎表明她对这事,原本就没有上心。
  不过江玥见她愿意听自己诉说,眼里就微光一闪,随即轻声说道,“有些话,只有咱们女人之间,才可以说得出口……” 顿了顿,又道,“景王与我的关系,也不知外头传成什么样了,反正于我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说着抬头看着阮蕙,“我这么说,相信王妃您也一定会有疑虑。”
  阮蕙微微一笑,“我足不出户,可没有听见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好像刻意证明自己不会轻易相信外面的传言。
  “您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江玥唇角微翘,唇角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形,不过在阮蕙看来,这样完美的微笑,略带了些涩意。
  接着,江玥又低叹一声,轻声说道,“景王他……是个废人。”
  阮蕙大吃一惊。景王本人她虽没有见过,不过偶尔听杨恪提起,说是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没听过有什么残疾,莫非是那方面……
  未等阮蕙脸上的讶异之色消褪,又听江玥说道,“我有个表哥,与景王私交甚密,无意中窥见他小解……所以,我父亲才想了法子拒了当初先帝戏言的亲事……却不料景王他竟死死咬住这门亲事不放,无可奈何之下,父亲才推荐了唐家的嫡长小姐唐芸芝给圣上,圣上才做主为他娶了唐小姐为妻,可景王还是不肯放过我,非要纳我为贵妾,父亲想来想去,只得求了圣上,让他把我赐给佑王为妾……这便我为何成为佑王爷贵妾的来龙去脉。想必,王爷与王妃都已经从别处知道了一些内幕吧!”
  原来,这才是江玥对杨恪“一见钟情”的真正原因。想想也是,与无能的景王相比,杨恪就成了玉树芝兰一般的人物了,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心的?
  可是,景王虽然在那方面无能,但在其他方面都是佼佼者,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是立意要登上王位的。如果不出意外,景王即将取代孝宗成为下一代主宰这个时代的君主。江玥的父亲既与杨恪是同一派系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些内幕,为何还是甘愿把女儿嫁给杨恪?与其做一个碌碌无为的王爷的妾室,还不如做一个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显赫呢!难道在这个父亲的眼里,荣华富贵与功名利禄都比不上女儿的“性福”重要?如果真是这样,这位父亲,可算是极开明的人了。


    171、海底针

  这些内情,自然都是阮蕙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看来江家把这事捂得太紧,竟连景王决意要纳江玥为贵妾的事都没有传出只字片语来,再加上孝宗对这位礼部侍郎的言听计从,江家老太爷的手段,就可窥见一斑。
  只是,长宁的王孙公子多如牛毛,未必就没有比得上杨恪的,这位江侍郎,为何就单单挑中了杨恪,还恳求孝宗把江玥嫁给他为贵妾?
  这其中,又隐藏什么连杨恪也不知道的阴谋?
  阮蕙心思百转,仿佛沉浸在江玥所说的秘辛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江玥小声唤她,才侧过脸来,脸上仍带着余惊,“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些事,与咱们家王爷又有何干?”
  “王妃您想想。”江玥把最羞于启齿的话说出来后,反而显得镇定了许多,面对阮蕙时也坦然了不少,“圣上把我许给咱们家王爷为妾,景王心里又会怎么想?就算对咱们家王爷不存怨忿之心,想必也就此生出生分之意来了。景王爷将来是要……所以,这事与咱们家王爷的关系可就大了。”
  她一口一个“咱们家王爷”,简直把杨恪当成真她的丈夫了。
  都是因为你,才会把杨恪扯进这件事,人说“红颜祸水”,看来果然是不错的。阮蕙听得心头着恼,又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已经知道景王是未来的君主人选,因此就压下心头愠怒,定定地看着她道,“景王将来要怎么样?该不会拿这事而订佑王的罪吧?”
  江玥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道。“身处高位的人,通常都是喜怒无常的,谁又知道他将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为难咱们家王爷?”
  “你特意在外头等我醒来,就是要提醒我——将来景王会耍手段对付佑王?”阮蕙看着她,淡淡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
  江玥听她语气不好。便抬起头来,恳切地说道,“王妃误会我了。我……我原也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人们常说有备无患。所以,我只是……只是想王妃能抛开成见,把事情的原委跟王爷说一说。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么说来,竟是当真示好了。阮蕙心里一动,脸上仍是容色不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据我所知,景王一直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不管将来荣居怎样的高位,想必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妾室而为难佑王的。”
  见阮蕙听不进自己的意见,江玥不由得有些急了,眼里瞬间就蕴上了一层朦胧水光。“王妃,我说的。都是真的,还请您相信我,在王爷面前提一提吧!他成日在朝廷打滚,感觉都是敏锐的,他一定能判断出我说的是真是假的……”
  竟是不信阮蕙的判断能力。
  阮蕙不由得笑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在我听来,简直就是旷世奇闻,我都不信,又如何叫咱们家王爷相信?”
  一句话,就彻底否定了江玥刚才所说。
  江玥顿时如遭雷击,怔怔站在原地,目光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好半晌,眼里才缓缓滚下泪来,喃喃说道,“这么说来,王妃是不肯信我了?”
  说得十分悲怆,一副伤心失望的样子。
  阮蕙别过脸去,不去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娇俏的面庞,脸上依旧带着不为所动的神情,“你放心,就算我信不过你,方才你说的这些话,除了咱们家王爷,我不会再对第三人说起……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江玥抬起头来,又盯着阮蕙怔怔地看了半晌,慢慢掏出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又慢慢屈膝向她行了礼,这才转过身去,缓缓往外面走去。
  她窈窕高挑的背影挺得笔直,步子也迈得十分缓慢,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一时竟显得茕茕孑立。
  说不上一种什么滋味涌上阮蕙的心头,她忽然就张口叫住了江玥,“你等等。”
  江玥回过头来,泪光盈盈地大眼睛里闪着幽深的光芒。
  看到这样的江玥,阮蕙忽又硬下心肠,摆了摆手,“罢了,你先回去歇息吧,回头我在王爷跟前把你的事与他说说。”
  江玥一怔,又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谢,“多谢王妃了……”说完又转过身去,伸手打开了房门。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了几缕在阮蕙的房门前,刺得江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嘴角嚼上一抹冷笑,心里暗暗说道,今日你对我不仁,它日就休怪我对你不义!
  阮蕙目前江玥走出房门,只觉心头纷乱,一时竟理不出头绪来。
  若是江玥所说属实,以景王那睚眦必报的心性,一定不会放过杨恪。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喜轿进入杨家之前就特地派人来传话了。要保住江玥的处子之身不难,可要保证江玥不对杨恪动心就难了。就算将来江玥以处子之身被景王迎入内宫,她若执意不从,景王势必会她不从的原因推到杨家,这样,杨恪的处境就难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阮蕙实在不想做。
  可是,却不得不做。
  这就是身为人臣的难处。
  听江玥刚才所说,是真不想入宫为妃了。可是,就算她想依靠杨恪,想必也知道以杨恪的力量不能保她无虞。那她刚才对自己说了这些秘闻,到底是何企图?难道仅仅是想获取自己的同情?又或者是想进一步,让她成为杨家真正的贵妾?
  阮蕙以寻常人的思维站在江玥的角度来设想。
  虽说入宫为妃也是妾,但彼“妾”与杨恪的贵妾相比,那就是天壤之别。整个江家都不为之动心,倒真是有些不同寻常了。当然,也或许是因为景王不能人道,江家想着江玥将来不能生儿育女,不能让江家继续繁荣昌盛,所以才不想让她步入深宫。
  当初景王派人来知会杨恪,阮蕙还以为其实是一件挺简单的事——不过就是孝宗与景王之间有斗争而利用一个女人来相互打击罢了。大不了在景王登基之前把江玥送入庙堂“修行”半载数月的再送她入宫。现在看来,此事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仅江玥不愿入宫为妃,就是整个江家,也都不想把江玥送入宫中——宁愿把她送与杨恪为妾,就是明证。
  可问题就是,杨恪是否是在知情的情况下答应了江侍郎的要求纳她的女儿为贵妾的?
  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那阮蕙可以理解成为“不能违背懿旨”而不得不接受江玥进门;但如果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把江玥纳为贵妾,那杨恪又是持着怎样的态度?如果是后一种情形,那就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杨恪压根儿没有跟她解释过江玥的情况。也就是说,杨恪瞒住了她,并不想让她知道实情。
  这一年多来,杨恪几乎很少背着她做什么事情,只有当初去江北的那一次例外。这次来长宁,便是连贤王府之变的事都跟她说了,又怎么会瞒了江玥的事呢?是不是说,江玥的事,比贤王府之变的事更加重要?
  阮蕙揉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扶着桌案站起身来,想是因为坐得久了,只觉双腿一阵酸麻,差点就摔倒在地。
  采青正好进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冲到阮蕙跟前扶住她,疾声问道,“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是江姨娘惹您生气了?”
  因为刚刚看到江玥从房里出去的背影,她便以为一定是江玥说了什么惹得阮蕙变成这样。
  “我没事。”阮蕙轻轻摇了摇头,“想是坐得太久了……并不关她的事。”
  采青到底还是不信,不过也没有再说,只扶着阮蕙让她重又坐下,“奴婢给你捶捶腿,等血脉活络了再走吧!”说着蹲下身去,双手轻轻地为她捶腿。
  阮蕙不免笑道,“一到你面前,我就变成小孩子了。”
  采青就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您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能憋在心里……这个江姨娘,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您要是不好跟王爷说,就让芍药在杨林面前提提,再让杨林透个口风出去,王爷打心眼里疼您,相信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她的神情,就像是个护犊的母牛。
  阮蕙不由得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点头,“是,采青大人。往后我若受了什么委屈,第一时间就跟你说,然后你再去告诉芍药,让芍药告诉杨林,最后让杨林告诉咱们王爷,你说好不好?”
  一席话说得采青笑了起来。“您就知道取笑奴婢……”
  许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笑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我倒想让王妃取笑取笑,可总轮不到我头上来!”随着声音,芍药就匆匆走进门来。
  采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芍药看见采青为阮蕙捶腿,顿时转换话题,“王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也是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
  采青白了她一眼,“这么后知后觉的关心,又有什么用?”
  芍药更是露出疑惑之色,连声问道,“王妃到底……怎么了?你倒好,像吃了火药似的,也不正经跟我说话。”
  阮蕙便笑道,“我没事,就是采青闲了,替我松泛松泛筋骨。”
  “那敢情好,采青这蹄子,倒吓了奴婢一跳……”芍药这才松了口气,又向阮蕙笑道,“外头来了客人,您这会儿是不是见见?”


    172、一台戏

  “瞧你这火烧火燎的样子,到底是谁来了?”阮蕙不由得笑道。
  “这会儿还有谁?自然是胡夫人了。” 芍药也嘻嘻一笑,“三夫人也一同来了。”
  胡夫人与秦秋水相偕而来?阮蕙心里一动。杨恪才纳了江玥进门,还是新婚第二天呢,这么快就上门来探听消息了?她们不是一向不请而入的么,这一回怎么竟如此守礼了?
  见阮蕙沉吟的样子,芍药不由得轻声说道,“她们还在外头候着呢……您若是不想见,不如就推了吧?”
  “见,自然要见。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阮蕙回过神来,笑道,“赶紧请她们进来,不要怠慢了。”
  芍药应声去了。
  阮蕙便又向采青问起刚才处理喜风的事。
  “自然没有打板子……毕竟是新姨娘的陪房大丫头,又是新婚第二天,打了她,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过罚了一个月的月银,芍药也一样……”采青轻声回道。
  “嗯。也要给新姨娘留几分面子。”阮蕙点头说道,“回头从我的月银里支二两给芍药吧!”
  采青应了。
  阮蕙感觉好些了,便试着再站起来,这一回,倒是没事。
  采青才扶着她走出门,远远就看见二门处胡夫人与秦秋水相偕而来,一边走一边说话,脸上还带着喜庆的笑容。
  顿时,一个念头闪过阮蕙的脑海——胡夫人与秦秋水会不会是来看笑话的?
  不待她多想,胡夫人已经远远跟她打起了招呼,“佑王妃你好呀!才几日不见,您竟又丰腴了不少。真是心宽体胖呀!”
  心宽体胖?阮蕙不由得失笑。这阵子事情虽然不多,可件件都足以让她夜不成眠,胡夫人竟然还说她心宽体胖?莫非是意有所指?
  当下,她便应声笑道,“胡夫人说笑了。这些天家里事情多得让我透不过气来呢,哪里还能心宽体胖得起来?”
  胡夫人的眸光有意无意往西厢房睃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贵府新添了喜事,也没叫人送张帖子过去,我便是想来庆贺,也不好意思不请自来呀!”作势往房内张望一下。又道,“怎么不见新姨娘?”
  “她是皇后娘娘懿旨所赐的贵妾,又出身书香门第。在家也是千娇百宠的……”阮蕙为她们解释着江玥并不在她在屋里侍候的原因。“再说了,我这人喜欢清静,因此便没有给她立那些规矩。”
  “你倒是一副大家主母的气派……当初我家里那位纳妾那会儿。我可就没你这么大度了……”胡夫人目光回到阮蕙脸上,“头三天,我让她一刻不离地在我身边侍候着,端茶送水的活计都让她来过过手……到现在整整十年了,肚子里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在我面前又哪里硬气得起来?成天价跟那些管事婆子们斗牌,我一回家。就赶紧过来侍候着,一刻也不敢怠慢……”顿了顿。又道,“听说这位江姨娘生得千娇百媚的,你可别掉以轻心哦!有朝一日,只怕就会恃宠而骄起来了……”
  侍宠而骄?阮蕙淡淡一笑,“我瞧着这位新姨娘虽然品貌出众,又是御赐的贵妾,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张扬的性子,刚才还在我要在这里立规矩,是我嫌跟前冷不丁多了个人觉得不惯才叫她回屋了。”
  胡夫人的本意原就是来看江玥的,这会儿不见她的人影,自然满心好奇,不免说道,“你叫她回屋她便回了?可见这心里还是没有尊卑上下……”又向秦秋水瞅了一眼,笑道,“三夫人不是一直想着来看看你大哥新纳的妾室么,怎么这会儿倒不说话了?”
  秦秋水心里一直有个隐痛,就是没有能嫁给杨恪。先前听说懿旨给杨恪赐了贵妾,又风闻此女生得倾国倾城,自然想一睹其庐山真面目,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何等风情,让先前不肯纳自己为妾的杨恪竟答应纳她进门。不过这个念头一直存在心里,不好当众说出来,突然一下叫胡夫人点穿了,她脸上就不禁一红,轻声嗔道,“大哥纳的妾室,只要他自己喜欢就是了,我们看不看又有什么打紧的?胡夫人要是想看,直接叫人唤她过来就是了,为何非得说是我想看呢!”
  胡夫人心下顿时不悦,不过脸上也没有显出尴尬之色,毕竟,她这人,素来是以脸皮“坚厚”著称的,她朝秦秋水斜了一眼,一迭声地说道,“好,好,其实就是我想看人家佑王爷的新姨娘……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说着又向阮蕙笑道,“要不,佑王妃把你们家那位新姨娘请出来见一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阮蕙自然不便推拒,便唤了采青过来,让她去请江玥过来。
  采青答应着去了。
  胡夫人又道,“你们家佑王爷真是好福气……听说这位江姨娘有沉鱼落雁之容,又知书达礼的,竟被他得了!娇妻美妾,真是艳福不浅呐!”
  听这口气,是存心不让阮蕙心里好过。
  不过阮蕙却似没有听见这话,脸上神色不变,“夫人可真是抬举咱们家这位新姨娘了。不过就是生得比一般人略好看些,哪里有什么沉鱼落雁之容,都是外头的讹传罢了!一会儿见了,你可别太夸赞……”
  正说着,江玥已经随采青站在门外了。
  阮蕙便招手道,“快进来,兵部尚书胡大人的夫人和咱们家三夫人特意过来看你……”
  江玥不露声色地提起裙裾,款款而入。
  才一进屋,胡夫人就瞪大眼睛,连声赞道,“果然不负盛名,啧啧,这等姿容……说句良心话,竟比佑王妃都要略胜半筹……”
  秦秋水飞快地把目光从江玥脸上移开,心里也不禁暗叹,此女果然堪比花月,难怪杨恪能为她动心。
  屋里众人的身份自是都比江玥尊贵,她就落落大方地弯腰屈膝向众人行了礼,这才安静地侍立在阮蕙身后,略略垂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宛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胡夫人似乎夸得兴起,又向阮蕙说道,“新姨娘蜂腰翘臀,一定是个好生养的,将来杨家的子嗣就不用愁了。”
  此言一出,不仅江玥脸色一变,就连秦秋水都忍不住别过头来看她,似乎怨她突然说出这等话来。
  可阮蕙并不在意。江玥压根儿就不可能成为杨恪真正的妾室,管她什么蜂不蜂腰翘不翘臀的,又与她有何干?胡夫人想要煽风点火就让她可劲儿说吧!横竖这一回,自己并不打算留她吃饭了。
  江玥本欲回击两句,便垂着眼眸悄悄睨了阮蕙一眼,看她不动声色,也就没有出声。
  胡夫人扫了阮蕙一眼,眼见自己说了这些她都无动于衷,就像自己使出全力击打敌人时双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让她浑身力气无法使将出来,当下心里就有些讪然,不过还是强自笑道,“佑王妃可别怪我多嘴哦,我这人啦,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什么顾忌……”
  阮蕙淡淡笑道,“胡夫人说哪里话?杨家子嗣单薄,江姨娘若是能及早为杨家添丁,我自然也是极欢喜的,哪里会怪夫人多嘴……”
  听在人耳里,其实也就等于承认胡夫人实际是多了嘴。
  胡夫人拿眼偷偷打量着江玥,见她低眉敛首一言不发,便从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来她招手,“初次见面,也没备什么见面礼,这只镯子你拿去戴吧,别嫌粗糙就好……”
  阮蕙的目光追随着胡夫人手里那只明晃晃的金镯子,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初在贤王府里她给自己和秦秋水送镯子的事来——若这只镯子也是中空的,那这里头的玄机就大了。心里一忖,脸上就露出浅笑先江玥一步伸手接过胡夫人手里的金镯子,向江玥说道,“你不知道,这个胡夫人最是爱好那些新奇的物事,先前我初见她时,她就送了我和三弟妹这副模样的一对镯子,不过这里头,还暗藏着机关呢!”一边说,一边睃向胡夫人。
  胡夫人暗自心惊,不过脸上却还是挂着浓浓的笑容,“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佑王妃都还记得那件事……想是怪我的见面礼太过简慢了吧!回头你家里添了少爷小姐,我再初送一份重礼如何?”目光却一直落在阮蕙的手上,好像怕镯子会突然掉到地下一般。
  阮蕙把玩着这只金镯,锐利的目光在疑似中空开关的地方飞快地扫过,终是没有伸手按向开关,只慢慢抬起头,缓缓举起手来,把金镯递到江玥手里,笑道,“我不过是随口说句玩笑话,夫人怎么就当真了……还不赶紧谢了胡夫人的礼物?”后面一句,是向江玥说的。
  江玥伸出双手接过阮蕙递过来的金镯,跨前两步,向胡夫人弯下腰去,轻启朱唇,“江氏谢过胡夫人了。”说完便欲退下。
  胡夫人却伸出手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笑道,“让我看看……可怜见的,这样的眉眼儿,就像是画里出来的人儿一般,让人看了就生出怜惜之心……要是我家老爷也能纳得这么一个美娇娘,只怕连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会儿不说杨恪,却说到她丈夫身上去了。
  秦秋水在旁边就轻轻咳了一声,“夫人,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也该告辞了?”


    173、探其意

  胡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江玥,夸张地笑道,“哎哟,我这人说起话来就忘了时辰……这么快日头都要落山了……也真该告辞了。”
  江玥便顺势站到阮蕙身后,眉眼低垂,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阮蕙笑笑,客气地说了几句挽留的话。
  秦秋水此时却如坐针毡,哪里还坐得住?一迭声地催着胡夫人,胡夫人似乎也得了她的提醒,便站起身来笑道,“……今日就算了,下回约了景王妃、安王妃、贤王妃和她们家里尚未出闺的几个小姐郡主们一起来,凑上两桌马吊好好玩一天……”
  阮蕙也就由江玥扶着站起身来,笑道,“那我就不多留了各位了……”
  一边说,一边送她们出来。
  出了房门,胡夫人便不让她送了,“你身子沉重了,这大腹便便的,还是呆在屋里比较稳妥些,就让江姨娘陪我们到二门吧!”
  阮蕙不由得一笑,便叫了江玥送她们出去。
  江玥略一踌躇,就随她们出了。
  阮蕙看着她们缓缓而去的背影,眼神就慢慢飘渺起来。看起来,这位胡夫人,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兴许,她还有话对江玥说呢!不知道秦秋水是不是也参与到此事之中?若是她已经与胡夫人形成一个阵营,那也就是等同于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只是不知杨慷是否知情?
  她在廊下站了片刻,抬眼看看即将沉入西山的夕阳,虽已日暮,那光芒依然夺人眼目,就如同某些人,虽然即将走下不归路,可积威仍在,仍然能影响很多人。
  孝宗,就是这样的人。
  他登基不足一年,却因当初在谋化登基的时候就已经积累了巨大的兵力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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