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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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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又听沙哑噪音道,“这小子不除就是个心腹大患……今天若是不死,也能挫挫他的锐气……嘿嘿,他只怕再想不到自己竟会……”话音未落已被为首那人打断,“好了,既然任务完成,咱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说着调转马头,扬起手中的鞭子,打马而去,余下几人也紧随其后,一阵嘈杂过后,便杳无人声。
  破落的车厢处,只留下了几行杂乱的马蹄并弥漫的尘烟。
  阮蕙缩着脖子,依然一动未动。她只觉全身发冷——难道她注定就要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中度过这一生的时光么?好不容易从阮家脱身出来,没想到嫁给杨恪,也还是要过这样的生活,而且,似乎更要血腥残忍,更令她心惊胆战。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有马车的轱辘滚动声,还有人低低地叫唤“少夫人”,听声音好像是杨林。她这才探出头来,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看到前面停着一辆杨家的马车,为首之人正是杨林,领着数位身着杨府服饰的仆妇在草丛边寻找,她才慢慢站起身来,应道,“我在这里。”
  杨林几个纵跃就到了她跟前,还未出声,阮蕙已然开口问道,“世子他,怎么样了?”
  “请少夫人放心,世子爷已经清醒过来,就是他吩咐属下即时过来接少夫人回府的。”杨林微一犹豫,沉声应道。“您赶紧上车吧!”
  阮蕙这才轻轻吁出一口长气,遂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这一回,杨林不再驾车,而是骑了一匹黑马随在跟在马车后面。不多时便回了杨府,只见全府上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更盛于白昼。马车从角门驶入,到了二门方才停下,采青采平几个早已候在二门外,此刻看到阮蕙平安归来,犹带泪痕的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阮蕙对着采青她们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径直走进桃花源。
  老侯爷竟然也在,左手撸着花白的胡子,来回在厅堂里踱步。长乐侯则笔挺地坐在北面左侧下首的木榻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黄姨娘与那老侯爷的那位老郭姨太太也在,各自侍立在老少两位侯爷的跟前,俱是神色不安。
  阮蕙步履沉稳跨进厅堂,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她不及细想,就听老侯爷沉声说道,“你……回来了。”语气略显生硬,显然是认为杨恪之所以受伤,与阮蕙不无关系。
  黄姨娘看见老侯爷微沉的脸色时,忙迎上两步,一脸关切地伸手拉了阮蕙的手道,“平安回来就好……没吓着你吧?”
  阮蕙早瞥见老侯爷脸色不善,连忙低眉顺眼地道,“累着家里长辈们担心,都是我的不是……”话锋一转,又道,“不知世子怎么样了?能否让我见一见他?”她此刻心无杂念,不论别人怎么怪她怨她,她都不会介意,此时此刻,她只想把心中那些疑惑和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说给杨恪听,让他早些做出判断,弄清楚到底是谁要害他。

  078、将计就计

  方才采青已经在路上告诉她,世子并没有歇在桃花源,而是被安排住进了老侯爷的胜仙居。从二门处到桃花源这短短一段路程,阮蕙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杨家的人认为自己与世子受伤有关,否则决不会不让他留在桃花源,毕竟,杨恪从小到大一直都住在这里。
  黄姨娘看着阮蕙眼里泪光盈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觉心里一软,连忙宽慰她道,“方才已经将伤口包扎清理过了,郎中交待说不可扰了他的睡眠……”
  阮蕙顿时打断她的话头,“姨娘,让我瞧他一眼吧!”虽说央求的话,却说得决然无比。
  黄姨娘就看了老侯爷一眼,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阮蕙不由得冷声说道,“世子是我的丈夫,他受了重伤,难道我这个做妻子的连看他一眼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样的话,本不应出自一个晚辈之口,更何况对方是身居高位的侯门长辈。
  老侯爷的脸色就变了变,似乎想要发怒,不过瞧见阮蕙眼里泛着泪花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忍住涌上喉头的责骂,当即挥手道,“你去瞧一眼吧……切忌跟他说话。”
  阮蕙本欲拂袖而去,转念一想,便对老侯爷道,“不如请黄姨娘陪我去一趟吧!我心里……害怕得紧。”既然杨家人怀疑她,那就让他们派人跟着,黄姨娘深得老侯爷器重,又是女人,自然是最佳人选。
  老侯爷看了看阮蕙,眼里透着古怪的神情,好半晌才点头。
  黄姨娘与长乐侯对望一眼,也显得有些意外,见老侯爷点了头,这才走到阮蕙跟前,轻声说道,“……任谁遇到这样的危险,不害怕才怪……我正有些不放心,去瞧一瞧也好。”说罢又冲那位老郭姨太太道,“不如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待老郭姨太太点头起身,她这才挽起阮蕙的手向外走去。
  采青与采平候在门外不敢进来,却将屋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为阮蕙捏了把汗,生怕她惹恼了老侯爷。此时看见两位老、少姨娘陪着阮蕙出门,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随在她们身后往胜仙居而去。
  到了胜仙居门口,居然看见杨林带着几个劲装打扮的汉子守在门口,看到黄姨娘与阮蕙过来,忙弯腰行礼。老郭姨娘摆了摆手,杨林才率着几个退到一边。
  阮蕙对这里完全陌生,此时跟着在老郭姨娘身后绕过穿堂停在一间厢房门口,只见这门口也矗着两个劲装汉子,看到三人过来,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恭恭敬敬地对着三人行了礼,脚下却未移动半分。
  黄姨娘这才开口道,“少夫人来看世子爷……只远远瞧一眼就走。”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这才闪身避到一旁。
  阮蕙心里冷笑。看来在长乐侯府里,自己这位世子夫人形同虚设,倒是黄姨娘大有当家主母之风,便是这些个仆从,一个个也都只听她的话。她暗暗咬牙,撩起湘竹门帘就跨进门去,一眼瞧见杨恪躺在雕花大床上双目紧闭的模样,只觉心里揪然一痛,忍不住轻呼出声,“世子!”
  黄姨娘忙小声道,“世子的伤处敷了药,才刚睡着……还是别惊动他了吧?”
  阮蕙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几步奔到杨恪跟前,想要伸手去抚他的伤口,听见黄姨娘的话,伸到空中的手就硬生生停在那里,好半晌才收了回来,长长吁了口气,才缓缓蹲下身去,俯在杨恪身边低声说道,“都是妾身不好,才惹出祸事来了……”想到他在出事的那一刻将自己紧紧箍在怀里,不知为何她就心里一软,眼泪突然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一颗热泪滴到杨恪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忽然轻颤一下。
  阮蕙正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见状顿时大喜,忽瞥见他微微嘴唇翕动,忙俯下身去贴近他的嘴边,听他轻轻吐出几个字来,“带我回桃花源。”
  此时黄姨娘看到阮蕙满脸泪痕地靠在杨恪胸前,只道她伤心得忘了形,连忙从门首走了过来,低声劝道,“蕙儿别伤心了,恪儿是个大福之人,一定会没事的。”
  阮蕙听了杨恪的话,更是惊疑——他看起来伤得并不重,为何要装成这般惨兮兮的模样来吓唬老侯爷他们?难道他连老侯爷也信不过?为何又要回桃花源?她一时想不明白他是何用意,又见黄姨娘过来,就直起腰来,定定地看着杨恪,心念急转间,就站起身来,冲黄姨娘道,“姨娘,方才郎中怎么说?”
  黄姨娘想了想,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郎中说世子受到致命之伤,三日之内若是不醒,就再无清醒的可能了……”
  阮蕙当下佯作悲痛的模样,低声悲泣,“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黄姨娘也拿手帕揩了批眼角,一副慈母模样,“还有三日,世子一定会醒过来的。”
  阮蕙扭过头去,忽然用屋里人都能听得清楚的声音对着杨恪柔声说道,“世子,你与妾身不过新婚三天,就真的忍心抛下妾身么?你要是不忍心,就赶紧醒过来吧!哪怕只动一动手指头,妾身也当您是舍不得妾身的了……”边说边落下泪来,又有一颗泪水滴到杨恪脸上,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堂而皇之带杨恪回桃花源,只盼他能配合得恰到好处,让她能寻到机会。
  果真如她所想,杨恪的嘴唇适时地微微翕动了一下。
  阮蕙顿时大喜,伸手轻轻拉起他的手,低声叫道,“你听见我说话了?”
  黄姨娘站在阮蕙身旁,将此景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由得惊喜地叫道,“世子醒了!”
  待众人涌上前细看,杨恪却又一动不动了。
  黄姨娘方才倒也看见杨恪嘴唇微张,此时见他再无动静,心里也就有些失望,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许是我看花眼了……”
  “世子爷您可真狠心,竟要在三天之后才醒过来么?你躲在那里没什么,可家里的人能熬得过这三天么?”阮蕙却似听不见她说话,将杨恪的手捧到胸前,依旧温柔地说道,“要不,妾身带您回桃花源去……便是死,妾身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杨恪的嘴唇又轻轻翕动一下。
  黄姨娘这回看得真切,激动地叫道,“世子当真能听见你说话!”
  这时,那位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的老郭姨娘也凑近前来探头看了看杨恪,附和着点头。
  阮蕙转过头来,望着黄姨娘,斩钉截铁地说道,“姨娘,我要带世子回桃花源。三日之内,我保证他能醒过来。”

  079、坦陈心迹

  黄姨娘略显踌躇——杨恪的生死就是长乐侯府的生死,她还真做不了主。不过当她看着杨恪面色如纸、了无生气时,最终还是决定陪阮蕙重新来到桃花源向老侯爷说明。
  不想才出房门,就遇上了杨怡与杨慷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往胜仙居而来的老侯爷。
  当老侯爷听完阮蕙的要求,负手望着黑沉沉的天幕,沉吟良久,才面色凝重地答应阮蕙。
  就这样,杨恪就被杨林等几个侍卫抬回了桃花源,并将他安置在睡房里。除了采青、采平、芍药、芙蓉四个贴身丫头,其余闲杂人等一概回避。
  采青几个侍候着阮蕙洗漱,又按她的吩咐到厨房做了一小碗鸡汤挂面端到睡房就退了出去。
  阮蕙关好房门,疾步走到杨恪床前,将头探向杨恪,“世子……”
  杨恪睫毛颤动,微微张开眼睛,看清阮蕙满脸焦急地望着自己,当下咧嘴一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折腾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阮蕙心里微微有些恼怒,不过想着先前在路边草丛里听到的那些人的对话,隐隐觉得事关重大,就压下心中的不满,和颜悦色地把面条端到杨恪面前。
  倒是杨恪见了她这般殷勤小意反觉负疚,当即坐起身来,伸手接了面条,“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之所以瞒着她,也是因为事出突然自己临时生出一个主意,便是杨林这样的心腹他都把他蒙在鼓里,只怕府里人多口杂走漏了消息。现在如愿回了桃花源,自己还要借助她来完成计划,自然没有必要再瞒她了。
  “世子既然要妾身带你回桃花源,妾身想着世子兴许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妾身,妾身又何必多此一问呢!”阮蕙想到那些蒙面人所说,只觉心里一跳,“不过,世子连府里的长辈们都瞒着,此事一定事关重大,世子若是不想告之妾身,妾身还是不问也罢……只是让长辈们担心,妾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几位长辈历尽苦难,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我实在……不忍再让他们担忧,因此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杨恪放下面碗,轻轻叹了口气,好半晌才站身起来,伸手将阮蕙拉入怀中,“方才遇险,便是有人立意要害我,只是我先前在锦绣街时就察觉到异样,这才警醒逃过一劫……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他轻轻扳过阮蕙的脸,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我如今要做一件大事,不成功便成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世子的话,妾身听不明白。”阮蕙心中“咯噔”一下,自从在草丛里听到那些人的对话,她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杨恪所说的“大事”,自然可想而知了。
  杨恪慢慢推开阮蕙,退后几步,依旧双目灼灼地盯着她,“你若后悔,我便与你一纸休书。”
  “难道是世子嫌妾身妨碍了你行大事而要休掉妾身?”阮蕙顿时有些恼怒,不过还是勉强按捺住心中跳动的火苗,抬眸瞪着对面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沉声说道,“妾身既嫁进杨家,便与杨家共进退,又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世子的休书,妾身不敢受。”
  “好!”杨恪当下勾唇一笑,“我杨恪果然没有看错人。”边说边伸过手来把阮蕙重又拉回怀抱,环臂绕在她的身后。
  阮蕙仰起头来,浅浅一笑,“妾身是什么样的人,世子当真看得清楚?”
  杨恪抬手替她拂过额前几根青丝,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当初在广绵看到你从马车里跳下来时,我就想着,我杨恪若要娶妻,就要娶这样刚强的女子……”说着话锋一转,“今天我到秦家,明着是走亲访友,暗里却是要跟秦表舅商议一件大事。”
  阮蕙听他话入正题,也不出声,只静静地望着他。
  杨恪便拉她在床沿坐下,低声说道,“我杨家的几番沉浮起落,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阮蕙点了点头。外头的传闻,往往跟事实有着天壤之别,谁又知道杨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酸?
  杨恪冷笑一声,轻声说道,“我祖父、老晋王与当今历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历宗居长,老晋王次之,祖父最幼,都是先太后所出,唯有祖父最为聪慧能干,得先太后钟爱欲立为太子,虽说咱们大周有着‘立贤不立长’的古风,可我那几位伯祖父却居心叵测策划了一系列的阴谋差点害死了祖父,幸得先太后庇护才逃过劫难……后来历宗登基,祖父被赐长乐王,不出一年,便被涉入一桩‘谋逆’大案而被贬为侯爵,差点还丢了性命,之后连老晋王这般嫡亲的兄弟也不相往来了……这些也都罢了,不想后来还出了两年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阮蕙一眨不眨地望着杨恪,只觉他眼里的怒火似要喷将出来,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心知这两件事一定超出常人的承受能力。
  “历宗那个老畜生,有一回趁着太后召我母亲入宫竟非礼于她,我母亲不堪其辱奋力反抗时将他抓伤,他恼羞成怒,就为母亲安上‘企图行刺当今皇帝’的罪名当场赐死,可怜我父亲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父亲也因此而抑郁成疾……之后我渐知人事,父亲不想我再卷入宫廷之争,力意为我拣个小户人家的女子为妻,几经波折,才与张家的嫡长小姐定下亲事,哪料到梁王得知张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就撺掇了历宗为其赐婚,不想张家小姐却是个烈性,在新婚洞房之夜竟缢死在梁王府,可惜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竟因我而断送了宝贵年轻的生命……”说到后来,杨恪眼里渐渐眨上一层水光。
  虽是平淡的叙述,阮蕙却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凶险。便是阮家那样的门第都不得安宁,更何况杨家?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好半晌才低低问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决定要行‘大事’?”如果杨恪想做皇帝,就未必是件好事了。
  “当今皇帝昏庸无道病入膏肓,已不足为惧,倒是立储呼声甚高的梁王手握兵权有些棘手。”杨恪重重地点头。“不过,诚王精心准备了八年,又有几位老王叔的支持,必定能成大事。”
  听到想成“大事”者是诚王,阮蕙不由得松了口气,当下便将在草丛中听到蒙面人所说的话跟杨恪说了,末了又问,“依世子看,他们口中所称的王爷,又会是哪一位?为何竟要置世子于死地?”

  080、离别之夜

  “当朝老、少王爷不下数十位,不过与我有些瓜葛的,就只有梁王这位好堂兄,既然要置我于死地,想来应该是他了。”杨恪本以为阮蕙会因听到如此“大事”而失措,眼见她镇定自若,还能从容帮自己分析眼前困境,颇觉有些意外,不过转念想到她在广绵跳车的“壮举”,随即也就释怀了,当下略作思忖,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唯有放手一搏了。”
  “那……世子意欲何为?”阮蕙听着他平静的语气,想象着即将开始的一场“大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心跳加速,突突跳得厉害。不论是兵变还是逼宫,都不可避免有血腥残杀之事发生,杀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杨恪心意已决,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换作自己历经那样的致命的创伤,也不会轻易放过给自己创伤的人。自己现在虽然没有对李氏做过什么,却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不代表她已经遗忘了仇恨——柳妈妈在她心里,就如亲生母亲一样,她又怎么会放过那些致她母亲于死地的人呢?只不过是现在她力量有限,加上阮蒙还在受制于阮家,她绝不能因小失大,等阮蒙羽翼丰满脱离阮家,那时候,她决不会手软。
  眼下,绝不能给杨恪任何压力和阻碍,哪怕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在湖面上,都可能会波及整个计划,这个时候,只有鼓足勇气面对即将发生的巨变,才是她这个做妻子的理智的选择。
  “上回跟我比剑的冯参将,也参与了此次计划。那日我托词出去,就是为了跟他商议此事。”杨恪把江北发生哗变的事情跟阮蕙说了一遍,末了才道,“我得亲自去一趟江北,助诚王一臂之力。”
  阮蕙看着他灼灼发光的眸子,只觉此刻的他,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就像一头蛰伏已久等待时机的雄狮,浑身都充满了令人不敢仰视的光芒。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他,她原本“突突”急跳的心脏就蓦然平缓了下来。她伸出手去,抚上他额头用白布包扎的伤口,语气里有着一种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痛得厉害吗?”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这些许伤痛又何足挂齿?”杨恪缓缓伸手,覆在她的手上,眸光骤然深沉起来,好半晌才拉她入怀,低低说道,“事不宜迟,今夜我便赶往江北,与诚王共商大计。”说罢,下巴轻轻在她发际边蹭了蹭,声音愈加低沉起来,“早则十天,迟则半月,便能尘埃落定了。”
  “那……家里的长辈们,世子要不要跟他们露个口风?”阮蕙不由自主地想起黄姨太太那张精明的脸庞来,别人犹可,这个女人定然会来桃花源串门的。
  “这个你放心,等我走后,你把姨太太请来商议,她自会想出法子来瞒过二老。”杨恪的手温柔地抚过阮蕙的脸庞,最后落在她丰满的红唇上,只觉触手柔软细腻,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冲动,遂轻轻扳过她的脸来,缓缓吻了下去。
  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阮蕙伸手搂住杨恪的脖子,微仰着头,轻启朱唇,任他肆意掠夺。她知道,这一别,就宛如诀别一般,她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只一心一意地享受眼下这柔情蜜意的亲吻。
  杨恪的吻,或深或浅,落在她的脸上,眉上,眼上,唇上,慢慢往下滑落,就像在亲吻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心翼翼却又依依不舍,带着无尽的爱怜和无比的心疼。他的手,轻轻地褪去她的衣衫,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侗体完美无瑕。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分开她的双腿,胯间的坚实就抵上她的湿?润的私?处,一阵温柔的摩挲之后,才缓缓探入那紧致之处。
  阮蕙轻呼一声,双手情不自禁地勾住他脖子,脸上绯红一片,眼里似要漾出水来。
  杨恪见状,便深了此许,再深些许,抵入最深处;再缓缓抽出,在花心中间徘徊良久,再抵入,深深浅浅,时急时缓,就如同一只留恋在花丛的蝴蝶。
  阮蕙只觉体内一阵一阵的酥麻,身体就像在云彩上飘荡,那种美妙的滋味,让她忍不住轻轻低吟出声。
  杨恪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慢慢加快了节奏。
  这一刻,两人心无杂念,彼此放纵着内心的激情,燃烧着内心的爱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恪双唇含住阮蕙胸前饱满的蓓蕾,强有力地继续在她体内冲撞着,终于,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躬起,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失控了。
  与此同时,阮蕙身体也一阵颤栗,就像飘到了云端,欲仙欲死。
  杨恪这才抬起头来,一把含住她的唇,好一阵温柔长吻。许久,才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取过大红的锦褥为她盖好,又俯身在她脸上印上密密麻麻的亲吻。
  阮蕙眼角泛红,强忍着涌上心头的不舍,伸手轻轻推开他的身子,“世子,时候不早了。”
  杨恪这才伸手抚过她的眼角,为她揩去溢出来的一颗泪珠,柔声说道,“好蕙儿,往后无人处别再叫我世子,叫我恪,好吗?”
  “嗯。”阮蕙轻轻地点头。
  “乖——那现在就叫一声让我听听?”杨恪支起胳膊望着阮蕙,像对待一个小孩,眼里满是宠溺。
  阮蕙不由得破涕为笑,颇有些羞涩地低声叫道,“恪……”
  “你的声音真好听,笑起来也特别好看……”杨恪这才展颜笑道,“往后,要多笑一笑。”说罢又撩起锦褥上了床。
  阮蕙一惊,迅即领悟,略作整理后便唤了采青打来热水,说是要替杨恪擦身,命采青退下,又关好房门,杨恪便下床,非要亲手为她擦洗,阮蕙拗不过他,只得依了。杨恪看着她娇美的躯体,又是一阵悸动,想着来日方长才忍住冲动。换好衣衫,又细细叮嘱了阮蕙几句,末了在她脸上轻啄一下,这才打开后窗跳了出去。

  081、休书一封

  杨恪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幕之中,良久,阮蕙才收回投向窗外的眸光,转向床头的一块莹润碧绿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方才杨恪留下来的,说是杨家的传家之宝,非常时期,她可以持着这块玉佩代表杨恪说话。
  非常时期?是血流成河天下大乱之时?还是兵围杨府满门抄斩之期?阮蕙摩挲着沁凉的玉佩,只觉心头也是一片沁凉。
  夜已深沉,她全身疲倦,可却没有半分睡意。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如此之短的时间,策划一场兵变或是宫廷之变,又该具有何等的魄力和手腕?杨恪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这场巨变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室内灯火依旧,床上的人儿辗转反侧,及至天明之时才沉沉入睡。
  日上树梢,房内安静无声。
  采青采平几个候在门外,面面相觑。世子与少夫人新婚数日,时常起得晚些,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昨夜世子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少夫人怎么也像以往一样高卧不起?
  芍药到底是跟过阮老太太的,思虑半晌,还是决定上前敲门。
  房门应声而开,阮蕙睡眼惺松地站在门口,仪容庄重衣着齐整,扫了众丫头一眼,淡淡地吩咐芍药去请黄姨娘来,不可惊动旁人。
  芍药不知何故,但见阮蕙面色沉静不似以往那般亲和,当下不敢怠慢,不多时就请黄姨娘到了桃花源。
  阮蕙亲自将她接进门去,命采青上了茶,摒退众丫头,这才面色一整,向黄姨娘道,“世子一向视姨娘为亲母,此番世子出事,还请姨娘拿个主意。”
  黄姨娘早从阮蕙肃然的面色看出蹊跷,当下往大红的帐幔扫了一眼,正色道,“莫非世子……伤得并不重?”
  果然是个聪明人。阮蕙心里暗想,遂轻轻点头。“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倒让长辈们担心了……世子如今要去做一件大事……老侯爷和侯爷那里,还请您帮忙掩饰一二。”
  “这孩子……当初我就断言,他绝非池中之物……既然他已作出决断,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有不帮的道理。”黄姨娘面现惊愕之色,良久才道,“他……去了哪里?”
  “世子只说出去办一件大事,并未告知我他去哪里,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追问。”阮蕙苦笑一声,“世子走前,只让我请姨娘过来相商,先瞒着府里两位老人家。”
  “这个并不难。我就说世子依然未醒,经不得人吵闹,请老少两位侯爷不要过来打扰就是。”黄姨娘冷静地道,“恪儿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说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就会尘埃落定了。”阮蕙有意杨恪所说的时间延长一些。一则不将具体时间透露出去,二则,若杨恪提前回来,到时候岂不是让长辈们有个惊喜?
  黄姨娘就点了点头,揭了茶盖,轻轻抿了口茶,这才低叹一声,“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心怀大志……老侯爷和侯爷,竟是看错了他,就是我,也一直以为他……希望这次他能过关斩将,一举成功!”说到这里,却突然话锋一转,“恪儿他,可曾跟你提过退路?”
  退路?杨恪走的,本就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不成功则成仁的路,又何来“退路”之说?阮蕙默然。
  “恪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他的心性,必会将退路安排妥当。”黄姨娘遂站起身来,“他,可有书信留于你?”
  杨恪说事出仓促临时起意,便是有心留下书信只怕也来不及,何况昨夜缠绵良久……阮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惚记得杨恪在与她亲热之前塞了什么东西在枕头下面,当下疾步冲到床边掀起枕头,赫然看见一封白色书笺。顾不得黄姨娘在场,她展开书笺,从中飘落出一张白纸,不过寥寥数语,她只看了一眼,顿时怔在当场。
  蕙儿吾妻,见字如面。此番行事,忧患叵测,若吾不幸身死,汝即可持休书避开祸事,只是累及家中几位长辈,吾死不瞑目矣!唯愿上天佑吾,一举成功!
  这就是杨恪的“退路”?!这根本就是绝路!阮蕙想起他临行前脉脉含情的微笑,只觉心里一阵刺痛。
  黄姨娘看她面色惨白,不由得往那书笺上瞟了几眼,依稀看清几个字,便明白了杨恪的用意,当下正色道,“世子是至情至性之人,行事又一向沉稳,上天必定佑他成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明知这是宽慰之语,阮蕙还是轻轻点头。事到如今,她除了正视事实,勇敢面对,又能怎样?沉吟片刻,她才将信收入袖中,又捡起落在地上的休书,递到黄姨娘手里,“这休书,我是万万不能要的,世子遭遇不幸,我又岂能独活?”她虽不是什么贞节烈妇,不过想要从杨家这场夺位之战中全身而退,已不太可能,与其胆怯退缩,倒不如从容面对。
  “世子吉人天相,天必佑之,即便是没有成事,世子也必能逃脱厄运,蕙儿你就放心吧!”黄姨娘接过休书,只扫了一眼,就握住她的手道,“今早秦表舅来过,是我见的,他说立刻带次女秦秋水进宫……这也是恪儿计划的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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