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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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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恪笑笑,就撩起车帘跳下车去。
透过半开的车帘,阮蕙一眼看见杨家众多身材魁梧的仆从将通往驿馆的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杨林正大步走过去喝令路边一个乱闯的半大小子。这情形,哪里像是迎亲的队伍,倒像是一群保镖了。
阮蕙正思忖间,杨恪已向她招手笑道:“下来吧!”她便躬身迈到车帘前,犹豫着要不要覆上喜帕,杨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帷帽递到她手里,“戴上吧!”待她戴好,就扶了她下车。
芍药采青几个陪嫁丫头早已下车,本有心过来帮忙,不过看到杨恪殷勤小意,倒不好上去打扰小两的亲密接触,就远远跟在后头。
杨林已提前把驿馆里的闲杂人等清理出去,厨娘也做好了午饭,杨恪与阮蕙同吃,陪嫁的丫头与陪房们一处,杨家的人又是一处。
一时饭毕,杨恪便叫采青几个来给阮蕙换衣,自己也去另一间房换下喜服。
不多时,阮蕙换衣出来,杨恪看她上穿一件藕色的斜襟长袖短衣,下着葱绿的百褶罗裙,外罩月色簇新的丝绸褙子,显得清爽干净,如出水芙蓉一般,与昨日的妖娆艳丽又自不同,他不禁笑道:“夫人如此妆扮,更显清丽好看。”
阮蕙见他换上了一身月白的长衫,发束玉冠神清气爽的模样也令她眼前一亮,不禁莞尔低笑。
两人依旧同坐一车。这一回,杨恪没有再作出先前那样亲密的举动,阮蕙不由得暗暗放下心来,便佯作随意地问起杨家的情况来。
杨恪也不隐瞒,上至爷爷辈的长乐侯,下至子侄的隔房外甥,都简略地跟阮蕙做了介绍。
阮蕙先前虽从侧面打听过杨家,但也只是一知半解,这回倒是把杨家祖宗三代的历史的弄明白了。
老长乐侯原封长乐王,是先帝的兄弟,现如今晋王的三叔父,后因被人牵连进一桩谋逆大案而罢了王位,被放逐到长乐,虽有侯爵封号,实际上并无多少实权。为了不让皇帝再起疑心,长乐侯自降爵之后便不理政事,并让唯一的儿子袭了爵位,自此过上了“大隐隐于市”的生活。
这样的杨家,显然还处在上位者猜忌的名单中。这多多少少的,让阮蕙的心中有些不安,不过杨恪笃定的眼神和温和的笑容,又让她心中的不安消去了不少。
好在这一路旅途顺利,阮蕙只受了一夜的晕船之苦,第九日傍晚,便到了长乐城,早有杨家的管事领着一干人等候在城门外头,远远看到马车过来,忙指挥着仆从们上前迎接。
杨恪此时身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与阮蕙的马车并绺而行。阮蕙也已恢复先前的一身盛装,满头珠翠沉甸甸地压得她抬不起头来,采青依旧为她盖上喜帕,与芍药两个同坐在她身边。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才缓缓停在一处气势恢宏的庭院门前。
便有喜娘掀起车前大红车帘,伸手来搀阮蕙下车。
阮蕙踩着大红绣墩下了马车,一双小脚便落在地下的大红毡毯上。早早等候在杨府门前的人群中就走出两个少女,一个手持蜡烛为她引路,一个拿着一面铜镜跟在她身后倒退而行,采青与芍药两个一左一右地扶着阮蕙,带她轻轻跨过杨府门槛前的一座马鞍,便有人唱道:“新妇跨安!”
卜师抛出吉物,就听孩子们欢呼:“抢铜钱啦!”府门前围观的一众的孩子们一涌而上,争相抢夺着空中洒落的豆子、果子、铜钱等物。
阮蕙被一群女眷簇拥着进了杨府,杨恪一身喜服胸前系着大红花从马上下来,便有喜娘过来捧上大红同心结,一头让杨恪牵起,另一头则让阮蕙拿着。阮理只觉手指被那喜娘轻轻扳开,一根红色的绸带已被塞到自己手里。她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迈着碎步顺着红绸巾的牵引走了约盏茶工夫才在一间厅堂前停下,便有人高呼:“新人来了!”耳边传来一阵喧闹,随后便安静下来,片刻来到大堂,又有人高唱:“新郎新娘拜堂啰!”
阮蕙头顶喜帕,无法看到堂中盛况,只得任杨恪牵着依次拜完杨家祖先、老侯爷和长乐侯,最后是夫妻交拜,之后便送入洞房。她被杨恪一根牵巾领着进了新房,喜娘让他们分别坐在喜床的两端,开始行“撒帐礼”,主婚人往床上抛洒了米、铜钱、水果,取吉祥之意。
有几位年少的公子在人群中起哄,非要杨恪即时揭了新妇的红盖头让他们一睹芳容。阮蕙正暗自担心,就听杨恪笑道:“我这位新娘子素来腼腆害羞,等过了新婚我再携她到各位府上拜访,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暂时饶了她吧!”
就听人群中一阵哄堂大笑,有人扬声说道:“当真是温柔的好新郎倌啊!如此咱们也不便勉强,只能改日再一睹嫂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了!”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推搡着出了新房。片刻室内便安静下来,只有采青芍药等几个陪嫁丫头留在房中侍候。
070、新婚伊始
第二更。嘿嘿,有肉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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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恪就靠到阮蕙身边,俯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等我应付了前头的客人就回来……你若累了,就行睡吧!”低靡的噪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令阮蕙的心跳顿时加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不多时,就有两个身着白衣蓝裙的丫头托朱漆木盘进来,其中一个脆声说道:“世子爷命奴婢们过来给少夫人送些吃食。”
芍药暗道世子爷想得周到,忙与采青把托盘接了过来,见是三样清淡小菜并一小碗米饭,又向两个丫头道谢,“有劳姐姐们费心了。”
待那两个丫头走了,便侍候阮蕙吃饭。一时饭毕,天色就渐渐黑了下来,先前那两个丫头又进房掌起灯来。
阮蕙经过这一路奔波,早已觉得疲惫不堪,眼见月上树梢,杨恪还不见人影,便叫采青替自己卸了妆,草草洗漱一下就歪在喜床上打盹,不知不觉竟睡沉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动来动去,痒痒的令她忍不住伸手去挠,触手处柔软温热,她不禁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就对上了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还来不及反应,那黑眸的主人已将她搂在怀里,低声笑道:“等得不耐烦了?”
阮蕙羞红了脸,顿时清醒过来,往他身后瞄了一眼,只见红烛摇曳满室光华,哪里还有采青芍药她们的影子?
杨恪又笑道,“傻瓜,累了就脱衣睡吧,何必等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替她解衣。
阮蕙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他的手,杨恪一怔,旋即笑道,“别怕……”手下不停,动作娴熟地解开了她的喜服。
阮蕙又羞又窘,不由自主地想到晋王妃送的那本活“春·宫”,脸上更是飞红一片。
她还不及细想,杨恪早和身俯下,灼热的已印在她的唇上。这一次,他舌尖带着温暖的异性气息,深吸浅吮地一丝一丝撩拨着阮蕙的每一根敏感神经。
阮蕙只觉这个男人的吻让她浑身麻酥酥的,心尖儿都痒痒起来了。这一刻她竟没有丝毫的排斥情绪,她甚至有些享受起他令人欲罢不能的亲吻起来。
杨恪从她微闭的眼睛也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他的身体仿佛就要燃烧起来,看着身下满脸绯红星眸迷蒙的阮蕙,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泛滥的激情,又俯下身去,轻咬着她的耳垂,喃喃低语:“好蕙儿,我想要你……”
一阵温热的气息与杨恪动情燃烧的身体让阮蕙心中一乱,她不禁睁开双眸,轻声说道:“不……妾身害怕……”
这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杨恪更觉浑身沸腾,不禁嘶声说道:“好蕙儿,不怕,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绝不会弄痛你的……”一边说一边伸手将那鸳鸯红帐放了下来,又轻轻扳过阮蕙的身子,缓缓解开她的束腰汗巾。顿时露出里面桃红的亵衣抹胸,那雪白的酥胸跃然欲出,两颗樱桃更是若隐若现。杨恪再也无法自制,颤抖着双手轻轻拉开她的亵衣,顿时满室春光无限旖旎。
阮蕙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直到杨恪的手除去的抹胸,细细地轻啄她的玉颈又沿着那柔软的曲线慢慢下滑,一口含住她胸前的樱桃,这份灼热才让她浑身一个激凌,猛然睁开双眼,用力一推江珏:“世子,别……”
可此时此刻,杨恪又哪里能停得下来?
阮蕙只觉双腿被他强有力的臂膀撑开,接着有个坚实的东西缓缓抵进自己的身体,疼痛顿时蔓延开来,她全身僵硬,忍不住痛呼出声。
杨恪顿时停住,低头吻上她微颦的眉峰,随即慢慢移到她的颊边,轻轻舔上她的耳垂。
一阵酥麻如潮水般袭来,将阮蕙体内的痛感冲去一半,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低醇的声音,“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
许久许久,鸳鸯红帐里,传来细细的娇吟和粗重的喘息,烛光摇影里,透出无限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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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已是日上树梢。
阮蕙像以往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哪知手脚还未施展开来,便碰上一个温软的物体,一惊之下扭头看去,对上一双黑黝黝亮晶晶的眸子,她猛然想起昨夜的事,顿时羞得拽过薄褥遮在脸上,好半晌才道,“……世子怎么……还未起床?”
“你不是也没起来么?”杨恪看着她的窘态,顿起促狭之心,伸过手去探入薄褥。
阮蕙不由得惊道:“世子……天已经亮了……是不是还要去见家里的长辈?”
“还早呢!往日里我都是巳时过去给老爷子和父亲请安的,昨夜甚是劳累,今日便是晚一些,也属……寻常。”杨恪的手不规矩地在落褥里活动,看着阮蕙鲜艳欲滴的红唇,他不禁喉头一动。他自恃自制力不错,不过是想逗逗她,却不想还真动火了。
阮蕙本就觉得巳时请安不太寻常,又见杨恪这般模样,哪里还敢赖在床上?当即坐起身来,沉声就叫采青。
采青与采平早就侯在门外,因屋里寂静无声,自然不敢进来,此时听见阮蕙的叫声,就赶紧答应,一边开门进来。
杨恪唇角一翘,也就势下床。
采青与采平进来,侍候两人更衣洗漱。芍药芙蓉则领着厨娘仆妇们摆桌安箸。吃完早点,杨恪这才携了阮蕙的手去给长辈请安。
长乐侯府人口简单,老侯爷这一支,只有长乐侯一个嫡子并一个庶子,庶子早已成家搬出长乐侯府,老夫人新殁,杨恪的母亲早亡,杨府统共就只有两位姨娘,一位老的,一位少的,除开杨怡,就只有一位庶弟杨慷,一位庶妹杨惜,扳起指头来算,连带两位姨娘,也就七个,竟比阮家的人口还要少了许多,难怪那位吕嬷嬷说“府里冷清”,此话果然不假。
虽说长乐侯府人丁稀薄,府邸却委实不小,足足比阮家大出两倍有多来。葱郁的树木映衬着红墙碧瓦、飞檐重顶的府邸,又有雕廊水榭亭台楼阁,曲曲回回绕过一座精巧的小亭子,又经过一座繁花盛开的大花园,杨恪终于在一幢庄重古朴的房屋前停了下来。
071、长辈训导
这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副牌匾,上书“胜仙居”三个朱漆大字,阮蕙心里一动,随在杨恪身后,被众仆妇丫头簇拥着进门。过了穿堂,有个大大的天井,三面房屋环绕,宛如典型的四合院,正东是三间上房,左右各五间厢房,天井里还有个小花园,进门便能闻到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正房的门首立着几个身着白衣的丫头婆子,看见众人簇拥着杨恪和阮蕙,老远就迎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吕嬷嬷,不慌不忙地跟两人行礼,才弯下膝去,阮蕙就欲伸手搀她,不想杨恪更快,早一把拉了她起来,笑道,“嬷嬷,祖父起来了吗?”
吕嬷嬷忙笑道,“老侯爷昨日多喝了几杯,与侯爷说了大半宿的话,天擦亮时才歇下,我不放心,让秋菊和冬梅两个侍候着,不想老侯爷今日竟起了个大早,还在院子里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剑呢……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侯爷也由黄姨娘陪着来了,这会儿正跟老侯爷说话呢!”
杨恪就点点头,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伸手牵起阮蕙的手,大步进了正房。
进门便见正东上首的黄花梨木榻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杨怡陪坐一旁,左侧下首坐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身边还侍立着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美貌女子,右侧则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面目俊秀的少年,看到杨恪携着阮蕙进来,那美貌女子忙微笑着迎了上来:“恪儿媳妇来了?”
阮蕙正猜测这美貌女子的身份,就听杨恪低声道,“这是黄姨娘。”
一个地位低下的姨娘,竟敢直呼杨恪的名讳,还说得如此亲切自然,就如同跟自己的儿媳妇说话一样,这个黄姨娘,必不是个简单人物。阮蕙心里一忖,旋即上前,微微屈膝行礼,“姨娘好。”
黄姨娘早伸手搀住她,反过来向她行礼,呵呵笑道,“早听怡儿说你生得俊美,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来,过来见见老侯爷和侯爷吧!”边说边领她到了东面上首,早有候在一旁的丫头递上青布蒲团,黄姨娘接了过来,亲自垫在地上,阮蕙心知要拜见杨家长辈了,便稳稳地跪在杨恪身边,口称:“恪儿之媳拜见祖父、父亲。”说毕恭恭敬敬地向老者和中年男人各磕了三个响头。
就听上首那银发老者道,“嗯……起来吧!”
阮蕙就站起身来。
杨怡与那少年也上前与阮蕙见面,皆口称“大嫂”,阮蕙便知这少年就是杨恪庶弟黄姨娘所出的杨慷了。
老侯爷又命小丫头端了锦杌过来让杨恪夫妻坐了,方才正色道,“恪儿祖母临死之前,就只担心恪儿的婚事,可惜没能撑到恪儿完婚……我们杨家子嗣单薄,之所以在热服内就替恪儿完婚,也是想早点娶了媳妇为杨家开枝散叶……”又向杨恪道,“你娶了媳妇,也就是大人了,先前那些狐朋狗友们都给我断了,早些为我添个大胖重孙才是正理……从今以后,外头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再不许去招惹!”
阮蕙微微低头,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悄悄睨了杨恪一眼,却见他涎着脸笑道,“祖父所言甚是,恪儿娶了媳妇,再不敢胡闹了。”
老侯爷又嗔道,“你三叔的信我也看了,知道你新媳妇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千万要好好待她,要不然,仔细你的皮要紧!”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说得这杨恪是个花花公子似的?阮蕙心中疑惑,忍不住又瞄了杨恪一眼,不防他也正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杨恪意味深长地一笑,便向老侯爷道,“祖父放心,恪儿从今以后便改邪归正……”
坐在一旁的长乐侯这时轻声咳嗽起来,黄姨娘忙上前为其顺气,又为他递上一杯热茶,好半晌,长乐侯才止住咳声,向杨恪道,“……你娘去得早,你祖母又护着你,我又总在病中,倒把你养得一身的坏习性,如今娶了媳妇,是要好好改一改了……”
杨恪这才正了正脸色,肃然道:“父亲教导的是……儿子往后都改了。”
这一番见面,俨然成了杨恪的“批斗会”,两位长辈都面现恨铁不可钢之态,倒让阮蕙甚是纳闷。难道这杨恪,竟是个纨绔子弟不成?还连苏夫人、晋王妃等人都蒙在鼓里了?
从“胜仙居”出来,已是艳阳当空,杨慷先行告退,杨恪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让杨怡陪阮蕙回屋,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刚刚还说要“改邪归正”,眨眼间就要出去鬼混。杨怡脸色一变,不由得跺脚,“大哥你……”
杨恪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横竖你是无事一身轻,就陪陪你大嫂吧!我不过是去跟冯参将道个别,你就莫大惊小怪的了。”又上前拉了阮蕙的手,柔声说道,“你先回屋歇一歇,等我回来吃晚饭,好吗?”
阮蕙听了兄妹俩这番对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看来这杨恪,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单纯。她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看他幽深的黑眸,只觉平静如水,当下也就温顺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那……你早些回来……”完全是一个新婚妻子娇羞温柔的模样。
杨怡听说是冯参将,面色这才稍微缓和,就依言拉了阮蕙往外走,采青芍药等丫头婆子们赶紧跟上。
杨恪则微微一笑,看着众人簇拥着阮蕙杨怡她们消失在大花园的尽头,这才转身走上另一条通往府外的甬道,杨林早候在甬道边的大树旁,见状闪身出来,低声说道,“爷……冯参将的车马已等在长乐城外。”
杨恪遂沉声道,“赶紧备马。”遂与杨林大步而去。
阮蕙被一众簇拥着回了所居的“桃花源”,经过院门时,她脚步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招眼看了看龙飞凤舞的“桃花源”三个大字,依稀想起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的词句——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可是这里处处透着人工痕迹的雕廊水榭亭台楼阁,哪里能找得着半点“桃花源”的痕迹呢?杨恪看起来并不像是附庸风雅之辈,怎么竟会给他的居所取这样的名字?与老侯爷的“胜仙居”直何谓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阮蕙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礼貌地招呼着杨怡,命采青泡了清明时才摘的雨前龙井,两人在窗前坐了,阮蕙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了杨恪要去道别的冯参将。
072、黄氏姨娘
杨怡笑道:“这冯参将……原在江宁任职,前年调到长宁,常与大哥切磋武艺,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好朋友……”
阮蕙就顺势问道,“这冯参将……要离开长宁了么?”
“听说……要去边关打仗了。”杨怡低声道。
“打仗?”阮蕙暗自一惊。据她所知,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突然冒出战事来了?
杨怡不由得笑道,“自从祖父被贬,我们杨家就不问时事,大哥不过是去送一送冯参将,大嫂不用担心。”想着大哥瞒着祖父、父亲与冯参将交往的事,她又有意提醒道,“因祖父不许大哥与政事上的人来往,这冯参将与大哥交上了朋友,大哥都没敢祖父与父亲知道,还请大嫂也莫跟长辈们提了……”
阮蕙当即点头。从刚才两位长辈的态度来看,杨恪交的朋友不外乎是些“狐朋狗友”,这位冯参将,连老侯爷都不知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就听屋外采青笑道,“……姨太太来了……”接着打起杏红软帘,黄姨娘就笑吟吟地进来了。
阮蕙忙站起身来,迎上两步,笑道,“姨娘好……”
杨怡也随声站起,叫了声姨娘。
黄姨娘便从袖里拿出一封信来,笑道,“方才遇到前院的管事说少夫人有晋阳的来信,我就顺便给带进来了。”说着递到阮蕙手里。
阮蕙忙谢了,略略扫了一眼,就当着黄姨娘的面拆开,飞快地看完,便笑道,“是我的同胞兄弟写来的,也没什么事,不过是问路上可否顺利,还要我代问府里的老侯爷、侯爷、姨娘们好。”一边叫采青把信收好。
黄姨娘便笑道,“倒是个有心的孩子……”又关切地问起了她胃口好不好,吃不吃得惯等等,正说到酣处,突然问道,“恪儿怎么不在?”
杨怡支吾道,“说是去跟人切磋武艺……”
黄姨娘就笑道,“这孩子……”转向阮蕙,脸色就庄重了许多,“恪儿媳妇,恪儿这孩子,自小没了亲娘,承蒙老侯爷看重,让我照看着恪儿,这孩子也怪惹人疼的,从小嘴就甜,便是犯了错,老侯爷和侯爷都舍不得罚他,没成想就养成了现如今这样的性子……”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阮蕙一眼,见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并不以为忤,当下又笑道,“其实这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知道疼人,府里一众的丫头婆子们个个都说他随和呢!对外人尚且这样,对你自然就更好了……你如今呀,也别拘着他,随他玩去,只赶紧给他生了大胖小子要紧,他做了爹,自然也就收心了。”
杨怡脸上就露出些许不耐来。
阮蕙听着,一时辨不清黄姨娘是褒是贬,当下就作出羞赧状来,“世子……待我倒是好的。”俨然一副娇羞的新媳妇之态。
黄姨娘见了,似是放下心来的样子,轻吁了口气,“这样就好,我就怕那孩子还惦着从前那些……”
说到这里,杨怡突然清了清噪子站起身来,“姨娘,大哥那些狐朋狗友的事,您还是别在大嫂面前说了,省得惹她气闷。”
黄姨娘微微一滞,笑道,“对,对,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娶进来这么天仙似的一个美人儿,若还不改过从前的坏毛病,姨娘都不依了。”又拉了阮蕙的手,“恪儿媳妇,刚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侯爷的药还热着呢,我得过去侍候了……”
阮蕙忙送她出来。
杨怡盯着黄姨娘的背影,好半晌才道,“黄姨娘是我娘亲的庶妹,我娘亲死的时候,就求了我爹让她做填房,我爹本执意不娶的,可终是拗不过娘亲,就答应了……后来过了娘的期年,爹就纳了黄姨娘进来,只说是妾,不过她进门后就与吕嬷嬷一起照顾大哥和我,仗着年轻,也时常帮祖母料理中馈上面的事情……倒是个热心肠的人……”
难怪通身有着主母的气派,还能对杨恪兄妹以长辈自居,原来竟是有着这种的背景。阮蕙只淡淡一笑,比起李氏来,这个黄姨娘也算得不错了,至少,能博得杨怡一句“热心肠”的话,想必还不曾做过残害他们兄妹俩的事来吧!不过,不管黄姨娘是什么来头,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想要挑拨她和杨恪的关系,现在的阮蕙,都不会轻易相信了。
黄姨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阮蕙从杨怡的神情就能猜出来,必定是与女人有关。对于阮蕙来说,杨恪是她的丈夫,是一个她想与之白头偕老的男人,不管这个男人以前有过几个女人,那都已成云烟,她所在乎的,只是现在与将来自己看得着摸得着的幸福。
整个下午,阮蕙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想到阮蒙的来信那些关切的话语,心下倒是宽慰了不少。
好在杨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回来了,薄底快靴上沾满了新鲜泥土,天青色的长衫上有好几外白色的印迹,束发玉冠微微有些松泛,鬂角也略有些散乱,步履匆匆地进了屋,一见阮蕙坐在窗下看书便笑道,“天色都暗了,怎么不叫丫头们点灯?小心坏了眼睛。”边说边上来从她手中抽走书卷,“怡儿怎么没来陪你?”
“妾身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必要人陪着?”阮蕙淡淡一笑,看着他额角的细汗,便拿起帕子去擦,“瞧你这一身的汗,不就告个别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杨恪顿时展颜笑道,“蕙儿你不知道,我今日与那冯参将比试了一场……”
阮蕙听他主动提及此事,不由得心里一动,却佯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们男人,总爱这些比比划划的事,蒙儿先前也常跟妾身说起他那些师兄师弟们比武的事。”
杨恪一把拉起她的手,满脸兴奋,“你不知道,我今日赢了三剑。”
阮蕙听着这孩子气十足的话,不禁唇角一翘,“哦?”
眼见阮蕙颇有兴致的模样,杨恪更是来了兴致,当下眉飞色舞地把先前与冯参将比试的情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说到最后,将阮蕙往怀里一带,柔声说道,“众人都说我今日不一样了,我就想着,肯定是你带给我力量,带给我希望,所以才会赢得了冯参将。”
“是么?”阮蕙莞尔一笑,“那……世子要怎么感谢妾身?”
杨恪的目光顿时变得深沉起来,拦腰抱起阮蕙,俯在她耳边,声音低靡地道,“你想要怎样的谢礼?让我爱抚一场?”一边说一边向里间走去。
阮蕙猝不及防,顿时又羞又窘。慢慢就适应了,她自我安慰着,黄姨娘所说的那些……也要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
073、一点绛唇
夫妻俩这一夜恩爱自是缠绵缱绻无法言说。
次日一早,阮蕙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往身边摸去,才一伸手,自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竟已经把他睡在身边当成了习惯?伸出锦褥的半截皓腕微微滞了滞,还是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窗外已是早霞漫天,透过挂着烟罗轻纱的窗槅映在大红的鸳鸯帐里,更衬得床上的人儿柔美婉约,一双湖水般潋滟的眸子里盛满落寞与茫然,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杨恪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幽深的黑眸闪过微光,随即大步上前,微微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阮蕙不由得想起昨夜他与自己那两次风格迥异的亲热,脸颊顿时发起烧来,不自然地应道,“挺……好。”
这副娇羞之态看得杨恪喉头又是一紧,当即在她对面的木榻上坐下,笑道,“还赖在床上做什么?赶紧起来,我带你去走亲戚。”
长乐侯是被贬到长乐来的,老夫妻俩那些王公贵胄的亲眷们都在都城长宁,长乐能有什么亲戚?阮蕙心中疑惑,不过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杨恪便大步上前,一把将阮蕙从床上抱起,让她在梳妆台前坐好,这才叫采青采平进来侍候。
少时洗漱完毕,采青便过来为阮蕙梳头。
杨恪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自己则取了那雕成凤头状的象牙梳,一手托着阮蕙的青丝,细细为她梳理起来。
阮蕙有些吃惊,不免迟疑道,“世子,还是让采青来吧!”
杨恪目光微闪,嬉皮笑脸地说道,“横竖我是个无事人,这闺房之乐也为我所爱,贤妻就成全我这一回吧!”
阮蕙从镜中看到杨恪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不由得一怔。她其实是个务实的人,当初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倒不是看中了这王侯之门,却是想着长乐侯手里也没有实权是个清闲侯爷,杨恪又是个白身,嫁过来之后能过上平静安乐的小日子罢了。可此时看见杨恪脸上与他通身气派极不相配的笑容,忽然间竟生出惋惜之感来——这样的年轻人,若是干点什么,是不是也会大有作为呢?
杨恪却不知她心中所想,轻柔地替她绾好长发,在镜中细细看了一回,赞道,“贤妻好姿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我杨恪何其有幸,竟娶了一个仙女回家!”说着呵呵直笑。
阮蕙不由得白了杨恪一眼,才向镜中瞄了瞄,见镜中女子肤光似雪、桃腮嫣红,一眼看去还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唇色略显暗淡。又想着杨恪要带她出去见客,便伸手取了妆盒里的胭脂道,“人无完人,妾身哪有世子说得这般美好?”
杨恪的目光明明就定在她的脸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她手里的胭脂,就探手接了过来,笑道,“古有张敞画眉,今有杨恪描唇。若我是朝中名士,这为妻点唇也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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