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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绛唇(水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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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脸上的狰狞之色渐缓,目光在阮蕙平坦的小腹上扫过,这才冷哼一声:“晦气!”将车帘一抖返身出去,生怕沾染上了血腥之气似的。
  阮蕙不敢大意,抖抖索索地向采青招手,示意她靠近。
  采青虽然聪慧,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小跟在阮蕙身边,哪曾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歪倒在车厢里。好不容易才等到那男子出去,见到阮蕙招手,忙支起身子爬到她脚前,还未张口已流下泪来:“大小姐……”
  阮蕙连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握住采青的胳膊,细若蚊呐地低语:“你别怕,等下如果看见前面有人家,或是路上有人经过,咱们就从窗口跳下去!”

  039、铤而走险

  采青浑身一抖,险些又要惊叫出声。
  阮蕙忙捂住她的嘴,一字一字地在她耳边沉声说道:“你怕不怕?”
  采青使劲点头,忽又连连摇头,喃喃低语道:“奴婢不怕,不怕……”
  “不怕就好。能逃得出去自然最好,若逃不了,也只能认命了。”阮蕙唇边绽出一抹决然的笑意,“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得光明正大,绝不能让小人……”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出口,相信采青也是明白的。
  采青脸上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滚落,好半晌,她才紧咬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姚妈妈虽然听不见她们的对话,不过还是从两人凝重的面色看出异样。她是经年的老人,已知身处险境,见状也就探身上前,低声问道:“大小姐?”
  面对姚妈妈的冷静,阮蕙只觉纷乱的心跳又缓和了一些,遂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沉声低语:“我想跳车。”
  姚妈妈已从那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看出了凶险,一想到落在那群歹徒手中的可怕后果,她就不寒而栗。还没来扬州的时候,她就觉得阮蕙其实是大智若愚,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更加肯定了先前的想法,又见阮蕙当着歹人沉着镇定说出“有孕”,震惊之下只道阮蕙自有良策,此时突听“跳车”二字,不由得大惊失色,“跳车?!”
  阮蕙便把方才对采青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才抬起眼睑,望向灰蒙蒙的车窗,目光深沉而悠远:“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姚妈妈看出阮蕙的决绝,却又想到跳车的危险,一时之间也心念百转,权衡之下,便缓缓点了点头。
  车内又是一片死寂。
  阮蕙返身打开窗帘,再次将头探了出去。
  车外,雨势渐小,视野也豁然开朗。
  她不甘心地往后看去,混浊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更别提苏家的马车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往前看去,竟依稀可见前面隐隐约约的山丘和村庄轮廓,就在不远处,竟还有几辆马车往这边驶了过来。
  天不灭无路之人。她心里一喜,立即回身招手。
  采青凑近,姚妈妈也疾步走到另一边窗前,看到前面缓缓过来的马车时,脸上都露出喜色,迅速靠到阮蕙身边。
  值此非常关头,阮蕙不仅是她们的主子,还是她们的主心骨。
  “等马车驶到跟前之际……姚妈妈先跳,采青再从姚妈妈那边跳下,也好有个照应,不用管我……千万记住,一出马车就大声呼救,尽量往过来的马车靠近,只要那边马车愿意出手相救,咱们就有机会脱险……”阮蕙抚着“突突”直跳的胸口,低声向两人说着。此际已容不得阮蕙千思百虑,与其束手就擒,倒不如铤而走险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所以让采青和姚妈妈一边,也是看她腿脚利索远胜于自己。
  采青与姚妈妈相视一眼,似乎达成某种默契,旋即郑重点头。
  阮蕙伸手,把她们环在怀里,默默地拥抱着。
  若是不能顺利跳出,或是无人相救,那她们,就只有一个结果。
  这样的结果,是最残酷无情的,也是她们所害怕看到的。
  采青与阮蕙形影相随了近十年,自然深知这异乎寻常的拥抱意味着什么,早已泪如雨下。
  姚妈妈更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也老泪纵横。
  雨势渐小,由远及近的车轮的骨碌声已清晰可闻。
  三人已将裙摆紧紧系在腰间,姚妈妈也作好了翻越车窗的准备。
  对面缓缓前来的华盖马车前坠下的五光流彩的流苏已隐约可见。
  阮蕙的手便抚上了姚妈妈的肩膀。
  阮家的马车在慢慢减速,想是因道路狭窄而为对方让道。
  眼看对面领头的马车驶到近前,前面车夫的面孔已能看得一清二楚——是个衣着齐整的年轻小子。
  阮蕙的手轻轻用力,“跳吧!”
  姚妈妈踩着采青的肩膀,骑跨上车窗,眼睛一闭,“腾”地跳了下去。采青回头瞥见阮蕙已打开另一边车窗,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她这才毫不犹豫地爬上车窗,“噌”地往下一跳。
  阮蕙也在同时“扑通”一声落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全身上下都沾满黑黄的泥巴。几乎就在落地的瞬间,她看清对面马车上那个年轻车夫惊讶的表情,那分明是看到自己跳车的惊讶表情。她不再犹豫,用尽全力疾声呼道:“救命!”真是老天保佑,她正好落在这辆马车的前面。
  而车窗的另一边,采青已扶着姚妈妈向这边冲了过来,嘴里也大声叫着:“救命!救命!”
  阮家马车驭座上的那个年轻男子显然没料到会发生突变,一愕之下,连忙跳下车来,扑到阮蕙面前,恶狠狠拽起她的胳膊就往车厢里拖,另两人也纵身下车,把采青与姚妈妈也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一言不发就往车厢那边走去。
  对面的马车已经缓缓停下,显然是看到这异常的一幕。
  阮蕙一边挣扎,一边用力高呼:“救命啊,救命!”
  年轻男子眼里闪过暴戾之色,另一手便伸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几乎就在同时,对面的华盖马车里跃下一个人来,几个纵身便落在阮蕙面前,“放下她!”
  男子手上一滞,掐住阮蕙脖子的手顿时松开。
  阮蕙猛烈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又张口叫道:“壮士救命!”抬头看见对面的人时,不由得呆住了——这分明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美少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救她脱险?!
  被称作“壮士”的华服少年微微皱眉,随手掸了掸溅满黄泥裤管,也不看阮蕙一眼,只向男子冷冷地说道:“放开她。”
  就在华服少年说话的同时,他一行的马车里已经跃出十几个劲装打扮的汉子,几个起落便扑到他的跟前,个个手按剑柄蓄势待发,似乎只等少年一声令下。
  男子先前只看见华服少年一人时,还是满脸不屑,此时看到他身后众多的劲装汉子,脸色顿时一变,不过仍未放下阮蕙,只向那华服少年说道:“我自管教家中逃妾,与尊驾并无干系,还请让开。”
  阮蕙这才发现众劲装汉子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她抬起头来望向那少年,大声说道:“我是晋阳阮家的小姐,并不是他家逃妾,此次南下扬州探亲不幸被这伙强人劫持,还请少侠救我。”
  男子急忙打断她的话:“尊驾别听她胡言乱语,她的确是我第五房小妾……”
  不容他说完,华服少年已冷笑一声:“既要逃跑,必已与你离心,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如放她自由,全你仁慈之名,倒也两全齐美。”
  男子虽然心中盛怒,也从对方的阵势上看出他必定来头不小,眼角的余光扫过阮蕙如梨花带雨般俏美的脸庞,心里却涌出一阵不甘来,当即也向那少年冷笑道:“此女与人勾搭成奸,我还要拿她回去沉塘,又怎能就此将她放了?还请阁下莫要多管闲事。”
  “那好,你将此女带回去沉塘。”华服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指向采青与姚妈妈,“这两个仆妇罪不至死,你且放了她们。”
  男子不由得一愣,想到这两个仆妇已看清自己相貌,自然不能答应:“主子犯罪,都是这两个恶仆撺掇,我也要一并将她们沉了。”
  华服少年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色,他盯着男子看了好半晌,才缓缓举起手来,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把她们留下。”
  此言一出,华服少年身后便有几个劲装汉子们“刷”地一下拔出剑来,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男子。
  阮蕙见状,不由得眸光一闪。这位华服少年,也必不是等闲之辈,若他是个好人倒还罢了,若是居心不良,自己与采青她们岂不是逃出虎穴又入狼窟?
  另两个抓住采青与姚妈妈的彪形大汉也瞧出情势不对,当即向拽住阮蕙的男子叫道:“大公子,您就放了她吧!只当是行了一件善事。”为了一个女人而搭上自家性命的事,以他家大公子的性情兴许真能做得出来,可他们毕竟是上有老小有小的人,一家子还指靠着自家养活,又怎么能陪大公子做了别人的剑下之鬼?
  男子目光从华服少年冷凛而俊美的脸庞转向阮蕙微微抖索的身躯,在她雪白的颈脖上停留片刻,终是缓缓松开了攥着她胳膊的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今天就便宜你了!”尔后又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才含恨上了阮家的马车。
  另外那两人早放开了采青与姚妈妈,见状连忙也随他上了马车,那车夫赶紧吆喝一声,挥动手中的马鞭便落在马身。
  阮蕙连忙叫道:“那是我家的马车!”一边爬将起来,顾不得浑身泥泞,疾步追了过去。马车是代步工具,车里还有自己的换洗衣裳和一些零碎银子,都是必不可少之物,决不能让这伙歹徒拿走。
  马车已经启动,去势甚猛,任阮蕙在后面大声疾呼,还是扬长而去。
  阮蕙心下一急,只觉双腿发软,一个趔趄就摔倒在泥水里。
  华服少年斜睨了阮蕙一眼,唇角上扬,带出一抹淡淡的讥笑。
  采青与姚妈妈连忙冲上去相扶。
  华服少年这才轻启双唇,向身后的一个汉子说道:“杨林,把马车拦下来。”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劲装汉子已飞身而起,如离弦的箭般弹了出去,转瞬之间就落在奔驰前进的马车前面,伸手一拉,马车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040、绝境逢生

  车内三人顿时跳下车来,那被称作“大公子”的年轻男子满脸怒色,“咣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拦住马车的杨林:“你等意欲何为?莫要欺人太甚!”
  “我家爷不过是让你把别人的马车留下,怎么欺人太甚了?”杨林一声冷笑:“若不是我家爷事忙,今儿个还非得请你们上官府走一遭!”
  年轻男子脸上的怒色顿时敛去不少。
  他身边的两人已趁势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公子休要再与他理论……”边说边拉了他的胳膊离开。
  大公子回过头来,又狠狠瞪了那杨林一眼,这才踩着泥泞折上一条小路,落荒而逃,很快就隐入茂密的树丛。
  阮蕙已在采青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顾不得满身泥水,来到华服少年跟前,盈盈拜了下去:“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华服少年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不觉微微皱眉:“你……受了伤?”
  阮蕙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竟有多处血渍,顿时满面通红,一时又不便解释,便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是受了点轻伤,并不碍事。”
  华服少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略垂的眼睑,眉头一挑:“你当真是晋阳阮家的小姐?”
  “不敢欺瞒恩公。”面对少年的质疑,阮蕙虽然又羞又窘,但想到前路茫茫,又与苏家失散,如果再遇到方才那样的凶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此一忖,只得厚着脸皮向那少年说道,“我们主仆三人手无缚鸡之力,不知能否让我们与恩公一路同行……”
  “同行?”华服少年一愕,随即说道,“我去长乐,与晋阳正好背道而驰。”
  阮蕙一呆。少年能够出手救她已是她之大幸,自己又怎能再得寸进尺?
  “晋阳与扬州远隔千里,你父母怎未派人护送?”华服少年捕捉到阮蕙眼里一闪即逝的犹豫,开口问道。
  “原有八个侍婢仆从相随,不知为何竟突然失散了……等到我们察觉时,强人已经把马车赶到了这里。”阮蕙抬起眼睑,实言相告。
  华服少年轻轻“哦”了一声,尾音里有着浓浓的疑虑,微微仰起脸来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应该还有一场暴雨。
  华服少年身后的杨林忽然开口道:“爷……时辰不早了。”
  华服少年略一沉吟,随即转身走向那辆挂着五彩流苏的马车。
  阮蕙并不想麻烦别人。可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有了车夫驾车,连身处何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晋阳?况且还不知方才那几个歹徒是不是真的走了。眼见华服少年离去,她心里一急,已脱口而出:“恩公请留步。”
  华服少年脚下一滞,微微侧过脸来,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恩公能不能……能不能……送我们一程?”阮蕙虽知自己所求多半会遭拒绝,可只有要一线希望,她都不想放弃,若再许以重金,说不定对方也会答应下来,当下又加上一句,“等到了晋阳,我定当重金酬谢。”
  杨林凌厉的目光就向她这边扫了过来,不待华服少年应声,他已冷冷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片村庄,你们大可在那里落脚,再花上几两银子雇个车夫即可到达晋阳了。若怕遇上强人,就央村人到镇上请个走镖的,必定稳妥。”扭头看见少年眉峰微颦,便知道话说得重了些,就又缓和了语气道,“这位小姐,我家爷已经为你耽误了许多时辰,实在不能再耽搁了……还请多多见谅。”说毕拱了拱手,转身便向那华服少年走去。
  华服少年这才收回眸光,纵身跳上马车,躬身钻进车内。
  阮蕙本就因月事初至而倍感不适,又追着马车跑了一程,更是精疲力竭,此时眼见天色暗沉,华服少年又不相信自己的话,不免更加焦躁,加上小腹又一阵绞痛,有热流顺着双腿滑落下来,她便有些支撑不住,心念急转间,身子便微微一晃,幸亏采青机敏,赶紧伸手搀住了她,眼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失声大叫:“大小姐,你怎么了?”
  姚妈妈心知阮蕙机敏,眼见她突然倒在采青怀里,心念也是一动,不容多想遂当机立断,“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那辆五彩流苏的马车面前:“还请公子爷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家小姐吧!”
  杨林似是面有不忍之色,跃上马车后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不过只短短的一瞬,他就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领头的五彩流苏马车启动,后面的马车也慢慢跟上。
  阮蕙无力地靠在采青怀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朱漆的车轮从身边的泥水里碾过,溅起一阵混浊的水花,她不由得长叹一声,脸上慢慢露出愤然之色,“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转眸看见采青与姚妈妈满面悲容,不由得凄然一笑:“我死了倒没什么,只是拖累了你们两个……”
  采青不由得失声大哭:“大小姐你说什么呢!您是世上最聪慧最善良的女子,阎王爷也不忍心带你走的!”
  姚妈妈也掩面而泣,眼睛却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往外打量。
  马车已戛然而止。
  一双崭新的皂靴踩着泥水过来了。
  阮蕙唇角绽出一抹浅笑,只当没有看到悄然过来的人,伸手抚上采青哭得红肿的眼睛,“傻姐姐,便是要死,我也必先找到害我的那个人,拉着她一起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理论,问问她为什么要害我!”
  皂靴已经来到跟前,上面的祥云花纹已清晰可见。
  紧接着,她们的头顶上传出杨林的声音:“你们别哭了,我家爷答应着人送你们回晋阳。”
  采青与姚妈妈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杨林暗沉的脸色,心里还是禁不住一喜,急忙摇着阮蕙的胳膊:“大小姐,大小姐,他们肯救我们了!”
  阮蕙缓缓抬起双眸,眸光清澄,面容恬静,竟有一种出尘脱俗的美丽。
  杨林一脸肃然,陡然与阮蕙的眸光相撞,只觉心里一跳。这女子身临绝境还能保持如此气度,不管她是不是晋阳阮家的小姐,也都值得他送她一程了。
  采青与姚妈妈慢慢把阮蕙搀了起来,继而才齐齐向杨林道谢。
  阮蕙心中一忖,遂向那辆五彩流苏的马车遥遥一鞠,双手合什,低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它日再遇,必当报之。”
  没有华美的感激之辞,也没有许以重酬,只用了简简单单“必当报之”,庄重而真挚,已将满腔感激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杨林肃立在旁,将阮蕙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更将先前的轻忽之心收起,恭敬地请她们上车。
  五彩流苏的马车里,华服少年正好扭过头来,看到阮蕙双手合什深深一鞠时,唇角不由得微微一翘,“晋阳阮家……”
  这边,杨林待她们坐好,便扬起马鞭,长喝一声:“驾!”
  车轮溅起一片水花,拐过乡间小道,往晋阳方向奔驰而去。
  ########################
  苏夫人此时已在前往晋阳的一处驿站落脚。
  有苏启明的名帖,驿站的官员自然十分殷勤地招待,可不论他怎么陪尽笑脸,苏夫人的脸上仍是挂着一层寒霜。
  阮蕙与采青她们三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见了,苏夫人自然笑不起来。
  阮家的马车明明就走在自己那辆翠盖朱缨八宝车的前面,中间只隔了阮家那四个会武功的仆从的马匹,怎么就平空在大雨中消失了呢?
  这必定是一场有预谋的劫持,并且,旨在阮蕙。苏夫人暗忖。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马车是在广绵与衡州交界的转弯处受了惊的。那个地段,刚拐上前往晋阳的官道,树木浓密灌木丛生,很可能就是劫匪的隐身之处。
  而且,马匹突然受惊,也很可能是人为所致。当时马匹受惊,高声嘶叫,似有狂乱之态,众人都以保护她和苏容为第一要务,自然便忽略了阮蕙的马车。况且那时大雨滂沱,车外的人连眼也睁不开,更让劫匪有了可乘之机。
  上一回遇险,原是意料中的事,苏启明与苏定早已安排妥当,她只须静观其变,自然不用担心。
  可这一次,苏夫人却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阮蕙从阮家的大门出来,苏夫人就已经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如果阮蕙失踪,苏夫人不仅没法跟阮、江两家交待,也无颜面对千叮万嘱的丈夫苏启明。
  她虽然早知道阮蕙在阮家受尽李氏苛待,但也没料到竟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除了李氏,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对阮蕙不利。
  数辆马车停靠在驿道两旁,马蹄将驿馆前的道路踏成了一滩乱泥。
  被苏家快马请至驿馆的里长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苏学士的干女儿在他们的辖区失踪了,就是把他们几个骂得狗血淋头也在情理之中,何况驿馆前那块地儿呢?
  苏夫人一边命人寻找阮蕙的下落,一边将阮家四婢四仆叫来问话,却发现少了四仆之首阮成。
  阮成,便是驾驭阮蕙马车的车夫,二十岁,武艺出众,是阮家的家生子,素来稳重,只有一样毛病,爱小酌两杯。
  玲儿等人得知阮蕙不见,早惊得面无人色——当初随行,老太太便吩咐:若大小姐少了一根头发,就要拿他们试问。如今人都不见了,他们又哪里还能活着回去?
  此时不见踪影的阮成,便成了众矢之的。

  041、劫后重逢

  因事发地正处于广绵与衡州交界处,苏夫人一边遣人去寻阮成,一边又听从里长的建议让驿站的驿长派人去报与广绵与衡州两地的官府。随后又便把采平、玲珑珍珠四婢与另三个会武的阮家仆从传来单独问讯了一遍。
  众口一词,都把责任推到踪影全无的阮成身上。
  而据阮家众人所说,这个阮成素来内向,不大与人说话,平日里又爱喝上两杯,酒后失德,做出什么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夫人一时也难断是非,只得命人将阮家仆从看管起来,等候官府发落。
  此时天色已晚,又是雨天,驿站早已掌起灯来。
  就在苏夫人等得心焦时,派出去寻找阮成的人来报——已经找到了阮成,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
  这时,广绵的知府也派了捕快们先行赶至驿馆。
  捕头姓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黑瘦汉子,目光灼灼,一看就知是个精明强干之人。
  因事情紧急,又出门在外,苏夫人便直接与吴捕头见了面,简略地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吴捕头一言不发地听苏夫人说完,便前往事发地探看,并带上同来的四名捕快和一名仵作。
  随后,衡州知府所派的王捕头也带了四名捕快到了,得知广绵吴捕头已前往事发地,便也带领众人前往。
  苏容也嚷着要去看看。
  苏夫人想着死了人,终是有些忌讳,便不许她去,只在屋里等候。
  王捕头走后不久,又下了一场暴雨。
  等到近子时,两位捕头终于满脸疲惫地连袂来见苏夫人,说是陈述案情。
  苏夫人是官眷,又是报案苦主,理当知道案情进展。
  苏夫人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实,立即披衣而起,整装已毕,即时接见了两位捕头。
  两位捕头常年在外行走,性格爽快,两句寒喧过后便直奔主题。
  “阮成应该是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被突然杀害的,他脸上还带着笑意,身上别无伤痕,只有背后中了一刀,一刀致命……并未发现中毒迹象……他身边还有一个蓝布包袱,里面有换洗的衣裳等物……包袱不远处还发现了一锭银子,火漆完好并未拆封,俱是五两一锭的,成色上好,印有晋阳永庆楼的银戳,整整二百两整……”
  苏夫人静静听着两位捕头说着现场所勘察到的情况,只觉疑点就在这二百两未开封的永庆楼银子上——一个年仅二十岁的阮家家生子,哪里来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况且还是奉命护送主子,也没必要随身携带银子呀!
  十有八九,这个阮成便是这起劫持事件中的参与者。
  当然,吴、王两位捕头也指出了这一点,并且还做出更详细的推断。
  吴捕头掩手打了个哈欠,娓娓道来:“因案发时大雨滂沱,已经冲去了劫匪留下的足迹。不过,路边的灌木丛里被践踏过的痕迹说明了事先有人埋伏在这里。这样,也就说明,这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劫持。只是为什么要劫走阮家小姐,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当然,也可能劫匪并没有预谋,只是临时起意……”其实他想说的是,劫匪的目标很可能是苏夫人,毕竟苏家更有让劫匪冒险的价值。
  王捕头也补充了一点:“……在阮小姐的马车失踪前,夫人的马车也曾经受惊……就这一点看来,劫匪应该是事先就有预谋的。”
  苏夫人先前也对此处存疑,自然点头称是。
  两位捕头又把诸多细节跟苏夫人说了一遍。
  最后,关于案件应该交由哪方负责,两人各执己见。
  因为阮成死的地点,正好在广绵与衡州交界处的碑铭处。
  吴捕头说应由衡州负责,王捕头却坚持应属广绵负责。
  对于两位捕头的互相推诿,苏夫人十分恼火,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向他们道了谢,并请他们将案情上报两府知府大人。
  因至午夜,又再无线索,两位捕头便告辞去了。
  苏夫人却修书一封,请驿长用了八百里加急报送晋阳,还给苏启明捎带了一封家书。
  人命关天,就算她循私动用了八百里加急,也不算逾越。
  一夜无话。
  次日大早,吴、王两位捕头请了本地一位画师,按苏夫人口述把阮蕙、采青和姚妈妈三人画像画了数十张,又派人在各个重要路口、码头等地四处张贴,并重金悬赏通报消息者。
  此时,杨林已将阮蕙一行送至广绵城内最大的客栈,在客栈吃了饭,又向客栈老板打听哪里有镖局后,便去寻那间镖局,才走出客栈不远,突然看到墙上竟张贴着阮蕙的画像,心里一动,就上前看了看。
  一看之下,更对这位阮小姐产生了兴趣,不由得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那时,他与世子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面,又身负保护世子的使命,在阮小姐从马车里奋不顾身跳下的那刻,他就觉得其目的就在世子乘坐的这辆马车,因此他就全身戒备,警惕地注意阮小姐的一举一动。
  当时,阮小姐摔落在泥泞里,全身脏兮兮的,衫裙上还有几处血渍,看上去十分娇弱,紧接着那辆马车里又跳下一人把阮小姐拎起来,就如老鹰抓着小鸡,更让阮小姐显得楚楚可怜。
  世子早在看到阮小姐那清丽脱俗的面容时就动了恻隐之心,待看到阮小姐被那人拎起来时,便按捺不住跃出马车相拦,他也立即跟了出来,听那人说阮小姐是他家逃妾时,也有几分相信了——如此美貌的逃妾,原也值得主人亲自追拿。
  可阮小姐通身流露出来的气质,还有那明澈无畏的目光,却不像一个普通的家妾所能拥有的。
  而且,那位劫持她的匪徒流露出来的贪婪和不甘的目光,也令人起疑。
  后来,世子出手救下了她,她却更进一步,要求与世子同行。
  他想到世子此行负有重任,自然再度生疑。
  世子想也产生怀疑,当即就拒绝了她的要求。
  没想到的是,她竟突然昏倒,而她的两位侍婢也表现得悲痛欲绝,这就让世子再度心软,并让自己把她们送到晋阳。
  一路上,车厢里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多是阮小姐宽慰两个侍婢的,好像还说到了一个叫阮蒙的男子的安危,这人多半是阮小姐的至亲,因为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听到她轻轻叹息了两声。由此,他便肯定这位阮小姐真正的大家闺秀了。
  此时,城墙上张贴的寻人启事上画着阮小姐的肖像,虽说没有画出本人神韵,却也有七分相似,五官精致的脸庞,仍是让人顿生怜爱之心,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而此次官府办事的神速,也更证明了阮小姐身份——要知道,那些吃着官粮的差人们,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若非阮小姐身份不凡,又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如此兴师动众把告示张贴出来?
  可是,世子却让自己务必亲自送阮小姐平安回晋阳。
  然而,在他心里,与世子的安危相比,阮小姐的安危却是微不足道的。
  因而他还是决定第一次不遵从世子的吩咐。趁着阮小姐在客栈洗漱换衣之际,他便找到了一间镖局,想请两个镖师送她回晋阳。
  没想到竟看到了官府的寻人启事,正好省却了他的麻烦——把阮小姐送到官府,自然最好不过了。便是世子知道了,想来也决不会责怪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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