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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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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今更是天子近臣,一言九鼎——楼五公子,你可要小心月满则亏啊!”
      白衣公子举杯大笑:“葛兄,你这是嫉妒!”
      葛丰合上扇子在掌心里重重地拍了一下:“不错,我这是嫉妒!楼桐阶,你说同样是生而为人,怎么就偏偏是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
      楼阙站了起来,看着亭外的蒙蒙烟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未必!”
      “怎么?”葛丰的笑容微微一僵,眉头皱了起来。
      楼阙摇头,黯然不语。
      那白衣公子有些担忧:“桐阶兄眉间似有郁气,莫非朝中有甚难解之事?”
      楼阙不答,倒是葛丰在旁边说道:“朝中的事再难,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我看他这个样子倒像是为情所困!”
      “这是无稽之谈了!”白衣公子笑道,“桐阶兄若肯松口说要娶亲,管保全城的媒婆能把状元府的门槛给踏破了,挑花眼倒是有可能,这‘为情所困’嘛——”
      葛丰想了想觉得有理,忙凑过来扯住了楼阙的衣袖:“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楼阙在柱子上拍了一把,许久才叹道:“桑榆县楼家,已经举家迁来了京城。”
      “我知道啊!”葛丰给他一个白眼,“前天才来的嘛!你昨儿还特地派人送了帖子给我,邀我二十六日那天前去赴宴,贺你们家乔迁之喜呐!”
      楼阙摇头,神色黯然:“她,没有来!”
      “什么意思?”葛丰大惊,“那个女人——她没跟你父母一起进京?莫非是楼家抛下她了?你父母不至于那么狠心吧?!”
      楼阙没有答话,径直出了亭子,沿着小径走了。
      葛丰想追上去,却被白衣公子一把拉住:“葛兄,什么情况啊?你刚才说什么女人?是桐阶兄的妻妾?红颜知己?还是传说中那个狐狸精变的美人?”
      “胡说八道!哪里有狐狸精变的美人?!”葛丰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那白衣公子不怒反喜:“这么说,是真有那么个美人了?喂,我一直没敢问你,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桐阶兄真的跟他自己家的亲嫂子……”
      “你说呢?”葛丰反问。
      白衣公子认真地想了一想,摇头:“我不信!桐阶兄那么古板的一个人,平时见了女子都是目不斜视的,我们拉他去喝花酒也从来不去!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读书读傻了,对那事儿根本没开窍呢!”
      “哦。”葛丰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心中狂笑。
      古板?读书读傻了?这个评价用在楼桐阶身上真的合适吗?这分明是在说黎延卿黎大公子才对嘛!
      至于“没开窍”,那就更呵呵了。楼桐阶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说出来能吓死全京城的书呆子!
      只能说京城离着桑榆县还是太远了啊!
      此时楼阙已经离开那座八角亭很远了。至于亭中那两位好友是否在编排他、在如何编排他,他并不放在心上。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公子小姐们,有人好奇地打量他,有人似有意似无意地绕过来同他打招呼,也有人刻意回避着,躲在远处窃窃私语。楼阙一律淡然以对,并不多言。
      他很想避开这些人,自己寻个清静的地方,或者到外面街上走一走……但他深知此时还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
      定北王和清宁公主设的宴,主人家尚未尽兴,客人岂好告辞?
      正如葛丰所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今京城上下还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呢!
      楼阙信步走着,不知怎的便顺着一泓清泉,走到了荷花池边。
      这个季节荷花未开,满池只见翠色盈盈,倒也赏心悦目。
      今日园中尽是来看牡丹的,这荷花池边自然清静得多。楼阙觉得心头松快了些,便加快脚步向那荷叶池水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耳边却听到“呀”地一声惊呼,眼角便瞥见一个藕色的身影一晃,向那池水跌了下去。
      楼阙下意识地抢上前去,伸手拽住。
      拽住之后才看清,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女,称不上倾城国色,但容颜和神态都极端正,令人一见便可自然而然地想起“大家闺秀”四个字。
      此时那少女半边身子仍然悬空,却不妨碍她露出得体的笑容,低头道谢:“多谢……楼夕郎。”
      声音细腻温柔,像初醒的幼猫。
      楼阙微微皱眉,用力将她拽了回来:“姑娘的称呼错了。我还不至于一登第就做到了黄门侍郎。”
      女子站稳了身形,迤迤然从太湖石上走下来,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苍白。
      她站到楼阙的面前,再次敛衽施礼,细声细气地笑道:“楼公子自登科以来,一直做的都是黄门侍郎的差事,虽未正式授职,可人人都知道那是迟早的事,公子又何必如此小心谦退?难道以公子胸中之才,还当不得黄门侍郎了?”
      楼阙侧身避开她的礼,心中已有些不耐:“姑娘说错了。朝廷的官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丝一毫也错不得,更不是谁都能拿来玩笑的。”
      “嘻!”女子掩口一笑,“难怪父亲常说你年纪虽轻,为人却古板得很——此处又没有外人,说句玩笑话又何妨?”
      楼阙闻言又向那女子看了一眼,面上毫无波澜:“姑娘不擅长说笑,何必如此勉强自己。”
      女子脸色一僵。
      她自幼学的都是端庄娴雅的规矩,确实不擅长说笑。平生头一次在人前露出娇俏的小女儿神态来,哪知竟会被人当面嘲讽!
      “姑娘,不擅长说笑。”
      那句令她羞恼的评价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着。女子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脸上越来越烫。
      等她终于有勇气重新抬起头来,打算跟楼阙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却看见那道淡青的身影早已远去,几乎已经融入到漫天的雨雾之中了。
      “绣娘!”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女子“呼”地一下子转过身去,声音冷冽:“说过多少遍了,我叫锦绣!宁锦绣!我不叫绣娘!”
      来人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公子,生得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孔,只是此刻难免带上了几分怒色。
      他走过来,发出一声冷笑:“好吧,宁锦绣大小姐!现在你人也见了、英雄救美的戏码也演了,人家可肯多看你一眼?你那句‘以身相许’,可有机会说出口了?”
      宁锦绣双手掩在袖底,紧握成拳。
      片刻之后,她放开了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娴静而温和:“大哥说话越来越糊涂了。我和楼家公子是自幼定的亲,时候到了自会水到渠成,还要什么英雄救美、要什么以身相许?”
      “呵,自幼定的亲?”宁大公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
      宁锦绣的脸上又烫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紧咬着牙关,双唇抿成一个平直的“一”字。
      没错,就是自幼定的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门亲事,楼家抵赖不得!
      宁锦绣很快打定了主意,脸上缓和了下来,露出笑容:“兄长。”
      宁大公子打了个哆嗦,脚下后退了两步:“你又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以后别想再求我帮你制造什么‘偶遇’,姓楼的烦不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烦死了!”
      宁锦绣深吸一口气,面上笑容未变:“兄长放心,小妹以后再也不做此等无益之事了。”
      宁大公子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你肯知难而退那再好不过!咱们相府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像你先前那样上赶着倒贴那姓楼的小子,祖父的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今早出门前我还听到父亲跟母亲商量,你若是再对姓楼的穷追不舍,干脆就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
      “他们敢?!”宁锦绣脸上的笑容又不见了,一张原本圆润端正的鹅蛋脸拉得老长。
      宁大公子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又想后退。
      宁锦绣在原地站着,努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重新挤出笑容。
      但她失败了。
      气恼之余,她干脆不再勉强,背转身去冷笑了一声:“果真没了亲娘的女儿就不值钱是吗?你回去好好给你娘提个醒,我亲娘虽没了,可我还是相府唯一嫡出的孙小姐!她想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你叫她小心我随便找个人牙子把她卖了!”
      “宁锦绣你别太过分!”宁大公子也火了,“我母亲如今是相府长房的夫人,论理你也该叫她一声‘娘’,她不是你的奴才!”
      宁锦绣随手折下一片荷叶,沾了池水劈头砸在了宁大公子的脸上:“长房的夫人?她也配?!我告诉你,奴才就是奴才,就算如今扶了正,她也依然是奴才!还有你,宁远,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敢教训我了?你忘了你母亲还是个小妾的时候,你是如何在我的面前献媚讨巧的了?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我是嫡出你是庶出,所以你只配给我当奴才!庶出的孩子,狗都不如!”
      宁大公子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连着抹了好几把才勉强擦干了脸,之后便气得浑身发颤,额头青筋乱跳,两只眼睛以可以看见的速度浸上了血色。
      宁锦绣看着他,神情似嘲讽又似怜悯,像在看一条垂死的流浪狗。
      许久许久,宁大公子哑着嗓子,冷笑了一声:“你最好祈祷自己好命,永远不必给人作妾!”
      “你放心,”宁锦绣立刻接道,“凭着相府的地位,我就算嫁个王爷也必定是正妃,作妾这种事落不到我的头上!”
      宁大公子似乎平静了几分,声音也干脆了些:“说得没错。只是,你得先问问有没有人肯娶你!庶出之子也是自家血脉,哪个男人会容许正妻把他的庶子当作猪狗看待?”
      宁锦绣扯了扯唇角,终于重新露出了端庄的笑容:“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只需要记着,二十六那天楼家乔迁宴,我要去。”
      宁大公子怒道:“你又要搞什么文章?咱们没收到楼家的请帖!”
      宁锦绣向前逼近一步,冷笑:“连一张请帖都搞不到,相府要你们何用?”
      宁大公子气得几乎咬碎了牙,宁锦绣却只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身走了。
      “楼家,乔迁宴……”宁大公子颓然坐倒,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脸。
      世人迁居确实有宴请亲朋的习俗,可是楼家与宁家并非“亲朋”,岂有厚颜自请赴宴之理?
      就算勉强去了,那也是自取其辱啊!
      宁大公子在长满青苔的青石上坐了许久,直到衣衫都被雨雾浸透了,他才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
      此时天光渐暗,似乎已近傍晚——当然,阴雨天气夜幕早降,此时大约也就是申时初的样子。
      牡丹园中,女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寥寥几人正围着清宁公主,依依惜别;男客倒是还有不少,三五成群的,正在那座听雨轩中行最后一圈酒令。
      宁大公子告辞之后不久,清宁公主送了最后几个女客回来,正赶上了男客们散席。
      都是京中有身份的贵家子弟,饮几杯淡酒,并不至于叫他们忘了礼仪规矩。于是,众子弟纷纷向清宁公主躬身请辞,倒也热闹有趣。
      楼明安从听雨轩中走出来,向清宁公主笑了笑:“皇姐那边倒是走得快!我还没尽兴,怎么办?”
      清宁公主笑眯眯地在弟弟的头上揉了一把:“不尽兴怎么办?天色暗下来了,牡丹都失了颜色,还看什么?偏偏今日下雨,灯笼也点不好!”
      楼明安很遗憾,长吁短叹的,持着酒壶舍不得放下。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定北王府的牡丹是京中一绝,可是除了定北王府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以牡丹闻名,诸位可知道?”
      清宁公主第一个来了兴致:“是哪里啊?京城里还有谁家的牡丹比定北王府的好?本公主怎么从来不曾听说?”
      “哈哈,我知道了!”有人拍掌大笑,“天市街牡丹园!”
      清宁公主偏过头去,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有些苦恼:“天市街牡丹园?那是谁家的园子?为什么本公主从未听说过?”
      楼明安向先前说话的那人瞪了一眼,无奈地向姐姐解释道:“那不是谁家的园子,也不种牡丹花——那是一座戏园子,唱戏的。”
      原来此“牡丹园”非彼“牡丹园”。众人都笑了。
      清宁公主恍然大悟之后,忽然又拍手笑了起来:“我听人说,戏园子晚上也有热闹?明安刚刚不是说不尽兴吗?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到‘牡丹园’听戏去吧!”
      此话一出,附和者众。
      楼明安是个爱热闹的,其余的贵家子弟也巴不得有机会在王爷和公主面前多露露脸,于是没多久便有许多人表示愿意同去。
      清宁公主往人群中看了一圈,忽然伸手指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喂,楼桐阶,你不去吗?”
      楼阙缓步走了出来,低头躬身:“公主容禀:臣家中有事,不便在外久留。”
      “嘁!”清宁公主不屑地捎了他一眼:“你家中能有什么事?你又没有娶媳妇儿,回家不也就是继续做书虫吗?啃书哪有听戏有趣儿!”
      楼阙微微皱眉,面露难色。
      最先提到牡丹园的那个公子笑了一声,抚掌道:“听戏什么时候都能听,可是今晚的牡丹园,不可不去!诸位可曾听说,京城两大名旦万年青和骆小莹今夜要在牡丹园对台唱戏?”
      众公子闻言轰然叫了起来:“对台戏?有热闹看了!那两个角儿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总算是豁出去要唱一回对台戏了?去,下刀子也去!”
      楼明安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楼阙的肩上:“知道你不喜声色之娱,可是你也总不能每天啃书不干别的吧?难得今天本王和公主都有兴致,你莫非不肯赏脸作陪?”
      “臣不敢。”楼阙只得低头。
      楼明安笑道:“这才对嘛!公主都敢去的地方,你有什么不能去?难道听一出戏也能损了你的令名清誉不成?”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两声压抑的轻笑。只因楼阙的名声实在不好,这“令名清誉”四个字用在他的身上,倒像是嘲讽。
      楼明安没有斥责,楼阙也像是浑不在意。于是剩下的七八个贵公子簇拥着一位王爷和一位公主,出门乘车直奔牡丹园而去。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
      小太监进来点了灯,相对而坐的两个老者齐齐叹了一口气。
      铺着明黄色锦缎的坐榻上,老者捋着胡须,摇头:“二十年未见,梦锡兄,你也老了。”
      下方跪坐着的,正是楼阙的父亲,楼衡楼梦锡老爷子。他抬起头来,大胆地直视着皇帝,也下意识地捋着胡须:“臣确实是老了。倒是皇上容颜依旧,这二十年光阴,竟是雁过无痕呐!”
      皇帝大笑:“梦锡兄,乡居二十年,你倒是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楼老爷子陪着笑了两声,又正色道:“臣不敢说谎。”
      皇帝摇摇头,叹道:“二十年过去了,谁能不老!唉,想当年,梦锡兄少年才俊,辅佐先帝激浊扬清,做了多少大事,那时才真是意气风发!细算起来,朕这条命还是你老兄从奸党手中救下来的。朕一心想报答大恩,可惜后来伪帝作乱,朕自身难保,不得不委屈老兄隐居乡野二十余年……梦锡兄,朕对不住你啊!”
      楼老爷子忙站起来,惶恐俯首:“皇上言重了!为君尽忠是臣之本分,何谈恩情!”
      皇帝招呼他回来坐下,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旧友重逢,本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叹息良久之后,皇帝重又开口,问的却是一个与当前的气氛毫不相干的问题:“桐阶和你家三房儿媳的事,是不是真的?”
      楼老爷子只觉耳中“嗡”地一声响,人已不由自主地离席跪了下来。
      “这么说,是真的了?”皇帝声音如常,听不出喜怒。
      楼老爷子不敢抬头,只得以首触地,表示默认。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皇帝终于又叹了一口气:“那个女子,如今何在?”
      楼老爷子的心中愈发揪紧,却不敢不答:“回皇上的话:郑氏她,她……走失了。”
      “走失?起来说话!”皇帝的语气比先前急了许多。
      楼老爷子艰难地跪直了身子:“是。就在上个月,郑氏卖掉了她手里的两家店铺,不声不响……不辞而别了。”

      第103章 砸银子捧角儿

      深夜的牡丹园,灯火辉煌。
      两处戏台隔着一方荷塘遥遥相望,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台上的丝竹鼓点、台下的轰然喝彩。
      当然,也看得到对方台上的翩翩舞袖、台下的人山人海。
      对台戏,重点已不在“戏”,而在“对台”。不管是角落里的琵琶竹笛,还是台中央的生旦净丑,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力求把对面戏台上的那一家比下去、压下去,替自己这边的班子博得个独领风骚一枝独秀。
      当然,班子跟班子之间的较量是次要的。谁都知道,今晚的这一出戏,是号称“双绝”的京城两大名旦之间的决战。
      台上唱的是《浣纱记》,中规中矩的一出戏。
      但,戏是规矩的,人却是要攀比的。于是自那西施一上台,下面便是一片轰然喝彩。一个流畅的甩袖、一声清亮的念白、一句宛转的吟唱……随时都可以惹来一个满堂好。
      这样攀比的后果就是:一小折戏尚未唱完,两边的戏迷大半都已经哑了嗓子。
      后来,一些瞧热闹的看客开始两边串,相互大声议论着,对这两位“西施”的扮相唱腔方方面面品评比较,定要分出个高低上下。
      议论一起,难免争执。于是吵嚷的、挥拳的越来越多,台下眼看着乱了起来。
      当然,混乱仅限于楼下的散座,那些花了大价钱上楼坐包厢的贵客是半点儿不受影响的。
      台上的戏也仍旧咿咿呀呀地唱着,并不曾因戏迷们的吵嚷或斗殴而滞涩半分。
      人人都知道,不管楼下的争吵和斗殴有多激烈,决定胜负的还是楼上包厢里那些有钱的老爷太太们。
      捧角儿捧角儿,那是要砸钱去“捧”的!没有钱只说“喜欢”,谁稀罕你的“喜欢”?
      两折戏的间隙,后台理妆的万年青和骆小莹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二楼的某一间包厢。
      听说,今日有六七位贵公子结伴而来,却不似以往趾高气昂,而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来的。
      被那些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们敬畏着的,会是什么人呢?
      此时,正对着骆家戏台的一间包厢里响起了一声笑语:“你说将军府的小霸王今天跟在旁人身后当孙子?那人是什么来头?”
      老者笑了:“什么来头,东家会猜不到么?”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旁边的丫头“嗤”地笑了:“程掌柜这么聪明,能不能猜到今儿来的是哪位天潢贵胄?”
      那老者正是桑榆县缀锦阁的程掌柜。他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含糊地道:“京城里凤子龙孙遍地跑,那么多亲王、郡王、公主、郡主,谁知道今儿来的是哪两位?——咦,不对呀东家,我在跟您说五爷的事,您怎的只关心什么天潢贵胄?”
      郑娴儿歪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笑着:“有天潢贵胄在,谁还关心什么‘五爷’啊?——咦,哪个五爷?”
      程掌柜一脸无奈,苦笑着把胡子都绕在了手指上:“东家,咱们刚才就是在说五爷啊!他和好几个贵公子一起陪着那两位公子小姐来的,这会儿就在咱们对面不知哪间包厢里坐着呢!合着我说了半日,您只听见天潢贵胄和小霸王了?”
      “哦,”郑娴儿点了点头,“所以,你说的那位‘五爷’,是人家公子小姐的小跟班?可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小跟班,你又为什么管一个小跟班叫‘爷’?”
      程掌柜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杯茶,含混地到:“东家,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天潢贵胄当跟班的!咱们五爷是状元郎……”
      郑娴儿“呼”地坐直了身子:“什么五爷六爷、什么状元郎,跟咱们有关系吗?好好听戏!”
      程掌柜不敢再说,只得缩了缩脖子,跟小枝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东家,咱们是来京城买铺子做生意的,不是来逛园子捧戏子的!
      ——进京快一个月了,铺面没找到,您倒先迷上了一个不男不女娇娇娆娆的小白脸,没日没夜地在这戏园子里虚耗光阴!
      ——再这样下去,东家,您是要完啊!
      郑娴儿当然并没有听见程掌柜的腹诽。
      戏台上重新热闹起来之后,她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去,挪也挪不开了。
      在场的几个丫头和伙计们见状都很担心:这女人双目含情唇角带笑,分明是怀春少女的模样,难道……
      对面包厢里的某位爷,您若是再不来,到手的媳妇可就跑了哇!
      楼下的纷乱没有停歇,新的热闹却又添了许多。
      池座里的一些看客渐渐地不满足于扯着嗓子叫好,开始比着赛着往台上撒钱了。
      撒钱是最直接最真诚的赞赏,但这种赞赏同时也是一种干扰,甚至可以转变成灾难。
      很快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铜钱洒落的地方开始不限于众戏子的脚下,而渐渐地向那些精心妆扮的脸上落下去了。
      再后来,落到台上的渐渐不止于铜钱——有人趁乱摸些棋子、石块、瓦砾扔上去,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混乱到了这个地步,弹压席上的巡城士兵已经无能为力。
      于是丝竹之声渐渐地乱到了不成调子的地步。终于,两边戏台上的大幕先后拉上,把受了惊吓的两位名角儿掩在了幕后。
      铜钱、银锭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还在不断地砸到台上去,噼里啪啦的响声,颇似夏季午后的灾雨。
      郑娴儿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笑了:“难怪都说京城里遍地是钱!啧啧,这会儿两边戏台上的钱加起来,应该足够买下这座戏园子了吧?”
      程掌柜跟着站起来,笑道:“这才到哪儿啊,真正有钱的爷们都还没出手呢!”
      “是啊!”郑娴儿两眼放光地看着下面不断扔钱的人群,“真正有钱的爷们还没出手呢!待会儿尘埃落定的时候,怕不得有十万百万的银子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哗哗地淌到两个戏子的袖子里去了!”
      程掌柜连声附和:“对啊对啊!戏子成名不易,但成名之后那就是活的摇钱树哇!”
      郑娴儿连连赞叹,兴奋得满脸通红。
      程掌柜看见她这副掉进钱眼里的模样,有心提醒一句,忙又忍住了。
      爱钱好哇!爱钱,总比爱那个唱戏的小白脸好吧?
      莫非东家这些日子耗在戏园子里,都是为了琢磨生财之道?
      想到这种可能,程掌柜立时觉得云开月出,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外面闹嚷嚷地乱了许久,丝竹声终于又细细地响了起来。盛装的“西施”在众人簇拥之下返回台上,躬身谢幕来了。
      这一次,没有谁再使坏往人脸上扔钱,因为“有钱的爷们”终于开始行动了。
      一百两、三百两、一千两……赏银的数目不断地增加,几乎每一间包厢里都有人探出头来,高声报出自家主人的名号和赏银的数目,比着赛着为各自偏爱的那一边多争一分颜面。
      两个“西施”各自在自己的台上连连躬身行礼,似乎谁也没料到能有这般盛况。
      当然,是真没料到还是假装没料到,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赏银的数目不断地攀升,一开始是几百两几百两地赏,后来两边较起了劲,出现了好几家过千的,然后场面就更加热闹了起来。
      要知道,今夜戏园子里座无虚席,而且并不是每人只赏一次的。郑娴儿注意到,有几处包厢里连着喊了许多次“赏”,加起来的数目早已过万了!
      为给一个戏子捧场,一夜之间撒钱过万?
      京城人有钱,有钱哇!
      郑娴儿看得兴奋不已,扶着窗框连连跺脚,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当然,她跳不动。
      小枝死死地按着她的肩膀:“奶奶,奶奶!你安分些吧!若是只你自己一个人,你从这窗口跳出去我也不管,可是现在你还有孩子呐!月份这么大了你还又蹦又跳的,真不怕生个猴子出来?”
      “你烦死了!”郑娴儿不客气地甩开了小枝的手,“能不能蹦跳,我自己心里没数吗?我难得高兴一回,你偏不让我高兴!”
      “奶奶,”小枝无奈了,“那些钱都是人家的,又钻不进咱们的口袋里来,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郑娴儿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看见钱就高兴,你管得着吗!小枝,你太狭隘了!钱是好东西,搂着也高兴、看着也高兴!同理,美男是好东西,搂着也高兴、看着也高兴……”
      完了!程掌柜心中哀嚎一声。
      合着看了这半天的钱了,还没忘记美男这茬呢?这么说,她是真对那俩唱旦角的小白脸感兴趣了?
      程掌柜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又向对面那处包厢张望。
      要不要想个法子通知楼五公子一声……
      正这样想着,忽见对面一直没有动静的那处包厢的窗前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那个明眸皓齿、衣饰华丽的贵家小姐。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金枝玉叶。
      这位金枝玉叶显然是不肯按着规矩行事的。人家都是家仆替主子喊话,她偏亲自站了出来,挥着手帕扬声叫道:“新科状元郎赏新月班万年青白银一万两!”
      清亮亮的女声压过了一众小厮们的喧哗,响彻了整个戏园子。
      “什么鬼?!”郑娴儿拍着窗台叫了起来。
      对面的窗前出现了楼阙的身影,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似的,抓住那女子的手臂向后拉了一把。
      程掌柜和伙计们吓得汗都下来了。
      人家是金枝玉叶,岂是可以随便动手动脚的?
      这边郑娴儿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那边女子却并未向楼阙发怒,反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窗前,挥着帕子再次高叫了起来:“嗨——新科状元楼桐阶再赏新月班万年青白银一万两!”
      一个“赏”,一个“再赏”,加起来就是两万两了。
      不管是喊话的女声,还是打赏人的身份,都足以在这牡丹园中引起一阵骚动,何况还是两万两那么大的手笔?
      戏园子里静了一瞬,随后便是一片哗然。
      不是都说新科状元不喜声色之娱,连宴饮都极少参与吗?今日怎么非但进了戏园子,更豪掷两万白银为一个旦角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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