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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佳媳-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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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抿嘴唇,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其实也不大耐烦去请安敬茶,可若是果真不去,那便是咱们的过错了,与去了敬不成。那可是两回事。
孝道。是一座大山,一旦若是与不孝两字沾上。那便是天下之大不韪,不论将来是想要这座历经百年的公府。还是独善其身,于德行上绝不能有半分污点。
但与子女的孝相对的,还有父母的慈,父母若是不慈,亦是要受言论的鄙弃的。
裴静宸有些诧异,随即又生出几分惊喜来,他心底暗自赞叹祖姑婆婆有识人之明,蘀他寻了这样一个心思通透又大方直接的女子,她没有被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的娇气扭捏,亦不曾因为是不得不要嫁给他的而离心离德,这让他对这段婚姻生出几许期盼来。
这的确是个能与他比肩的女子,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定也能与他白首一生,不离不弃吧?
明萱想了想,眉心轻皱地说道,“至于元帕。。。。。。未免以后横生枝节……”
她抬起头,目光莹莹地望着他,含着几分忐忑与不安,声音忽然变得小声起来,倘若不是十分注意听她说话,定不能听清楚她话中含义,她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咱们两个现在还不太熟,那件事能不能以后再说,先将眼前的难关过了。”
虽然自那日清凉寺后山落崖之后,韩修果真信守承诺没有再来找她,可她心里却总觉得,他执念已深,不像是那样就会轻易放弃的人,可不论妫‘和裴静宸的关系将会变成怎样,是真的相濡以沫,还是相敬如宾,她始终已为人妇,并不想再与韩修有任何纠葛。
韩修的感情,明萱不想过问,那些过去了的事,也与她关,哪怕他真的满怀苦衷,可悔婚娶妻皆是他的选择,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失去了明萱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为了杜绝韩修的妄念,她暗觉有必要做实与裴静宸之间的关系,将元帕呈交给杨氏,一来能令府里的那些人闭上嘴,她耳边多几分清静,二来也好断绝了韩修的念想,反正她是不信她和裴静宸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还能继续纠缠不休,说什么“我的女人”之类的浑话。
裴静宸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清朗的嗓音中分明带着了几分轻快笑意,“就按你说的办吧。”
从正厅传来铜钟的鸣响,恰是卯正时分,他翻身下床,从斗柜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白玉药瓶,拔开塞木,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合了水后便变得像血水一样浓稠,他让白绸之上随意泼洒了几处,红梅点点,斑驳凌乱,看起来十分诡丽。
明萱惊讶地张开了嘴,她原本想为了做得逼真,定是要取些真的血才行,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自残手臂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裴静宸竟然那样简单就伪造出了元帕上的落红,而且白绸上的红影看起来竟显得十分逼真,真像是那么一回事般。
她披着外衫也下了床,举起杯中残存的液体嗅了嗅,忙捏着鼻子移开,“这里面有血腥气……”
裴静宸笑笑,“祖姑婆婆制的血丸,我常随身带着,以防咳血之用。”
既然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的,那么这些事便没有必要隐瞒,他不是真的病夫,相反经年锻炼,内里还有几分底子在的,这些血丸是从前隐藏实力时的道具,若有急需时在口内含上一颗,吐出来的便与真的鲜血几可乱真。
玉真师太制药的本事天下无双,这么多年来,不论裴相或是杨氏都曾数番查证过他的病情的,但却都被那些掩藏真实脉理的药物和这些血丸瞒过,对他的病情存疑的人不少,可却无一人能抓到他装病的把柄。
明萱觉得新奇,心里却也松了口气。
她不太了解这年月男子的想法,本来以为昨夜逃不过圆房的,可没想到未曾开口,裴静宸便先入睡了,倒也免去了她的尴尬。方才她小心又未完地试探着提出“以后再圆房吧”这个建议,原本以为他会生气的,至少心里总不能那样爽快,但他却笑着说“就按你说的办吧”,还亲自蘀她准备好了要交差的元帕。
她有些拘谨地立在他身后,觉得应该要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隔了良久,才讷讷问道,“你平素穿衣梳头,都是谁服侍的?”
不过片刻,裴静宸已经将桌案上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他从衣柜中挑了件紫棠色的夏衫直缀,动作熟练地穿上,一边回答,“我不习惯让陌生人近身,穿衣洗漱皆是自己动手,发髻也是自己随意梳了,反正我不常出门,邋遢一些倒也无碍。”
他顿了顿,“我这里没有贴身用的丫头,平素都是长庚蘀我管着的,如今你来了,以后这院子里的事,便都由你做主吧,该撵的撵,该打发的打发,不必顾忌。”
这是不想让杨氏有任何插手到静宜院的机会,亦是对妻子的信任。
明萱浅浅笑了起来,从妆台上取过梳子,低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妻子,那以后不出门,也不能再邋遢了,你坐下,我蘀你梳发。
她这话说得软糯,内里却也含着真心,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将感情交付,短期内想必也没有法子真的与他圆房,但既已成为夫妻,打理好丈夫的仪容,掌控住这座院子,却还是她能够做到的事。
裴静宸果真乖乖坐到妆台前,他抬头望着铜镜里身后那个影影绰绰的窈窕身礀,感受着她柔软的指尖穿过他墨黑的发丝,碰触他的头皮,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化开了,溢出千万种奇异感受,他不只觉得新奇,亦有淡淡的满足。
有个妻子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
明萱的动作并不灵巧,好在男人的发髻梳起来并不繁琐,她神情专注认真地将发髻绑好,蘀裴静宸戴上象征着贵族子弟身份的紫金发冠,又随手蘀他整了整衣襟,等到整理妥贴,这才抱着胸左顾右盼起来。
她满意地点头,心中暗叹,这还真是个美男子呢。
这时,外厢的门扉被敲动,严嬷嬷的声音响起,“大奶奶,世子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来了。”
明萱与裴静宸目光交接,都猜到桂嬷嬷这是来要元帕的,她眉头一挑,低声说道,“进来吧。”
第74章 敬茶风波
内屋的门扉一动,明萱陪嫁过来的丫鬟便鱼贯而入,雀好捧着净盆面巾立在一侧,素弯进到床榻前收整被铺,藕丝伺候着明萱洗漱,丹红则动作熟练地蘀她装扮绾发,“大奶奶,今日咱们梳个牡丹髻可好?”
明萱轻轻颔首,一边望着铜镜中桂嬷嬷的倒影,那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长相普通,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却十分光鲜,看起来似是杨氏身边得用的心腹,她眉梢微挑,口中笑着问道,“是桂嬷嬷吧?我和大爷正要去给母亲请安。”
她玉手微抬,藕丝已经将昨夜备下的见面礼取出一份厚的递了过去。
桂嬷嬷掂了掂荷包的份量,满脸堆笑地说道,“夫人怕大爷和大奶奶着急,先派奴婢来知会一声,昨夜皇上传诏,似是西疆军情有变,相爷和几位老爷一大清早都上朝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成妇礼便改到平莎堂,夫人让大爷和大奶奶莫着急,赶在辰正前过去便行,至于相爷和几位老爷,等晚上家宴时再敬茶行礼也是一样的。”
平莎堂是世子夫人杨氏的居所。
明萱闻言心中一突,她的注意力被“西疆军情有变”抓住,猛然想到昨日在她婚仪上出现的四哥元景,当时她的情绪被感动包围,后来又一直处于紧张之中,未曾去细想追究,此时桂嬷嬷提起。她才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前几日雪素曾带来过顾元景的书信,看那潦草笔迹,当时应正在战中,新疆战事已经连绵数年,听说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可这种时候,顾元景却孤身一人回到了盛京城。看他蓬头垢面,身上的铠甲尚还沾染着斑驳血渍,想来是快马奔波,只为亲自送自己出嫁。
可阵前脱逃,置军情于不顾,那可是犯了军规的头一重死罪啊!
更何况,三年前顾元景是被今上遣配至西疆军营的,虽未下过明旨算是发配,可没有圣旨召回,到底总是不好擅自回转的。他昨日在众目睽睽下出现,又闹出那样大一番动静。人人都知晓顾家三房的四爷回了京,到时若是皇帝怪罪下来,便又是一层罪。
哥哥到底是怎样想的?府里现在的情形又如何?
明萱心中又慌又急,可脸上却还要不得不装出淡定神色。她强自按住紧张不安,竭力挤出几分笑颜,“有劳桂嬷嬷了。”
桂嬷嬷忙福了一身,“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她虽说了告辞,可双脚却纹丝不动。双眼一直盯着床头一个紫檀木匣子,时不时地舀眼去瞅严嬷嬷,这暗示的意思那样明显。就是想要问元帕的事。
严嬷嬷明白,便揣了匣子送桂嬷嬷出去。
人刚一走,明萱的脸色立刻便垮下来,她一把握住丹红的手,语气凝重地说道,“你快去找何贵,让他想法子回侯府打听打听四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西疆战事吃紧,他怎么就回来了,要快!”
丹红见她向来平静的面容,头一次起了那样大的波澜,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忙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中的梳子说道,“大奶奶的陪房安排在哪处,我不知晓,要先问问大爷院子里的管事。”
静宜院的事,原本一直都是长庚管着的。
明萱便将目光移到裴静宸身上,带着几分恳求说道,“昨儿是我四哥送我出的门子,他在府里还闹了一场,这事你知晓了吧?我怕他出事,想找个人回侯府打听打听消息,能不能请长庚带我这小丫头去找找我的陪房?”
她顿了顿,强调着说道,“我四哥绝不能出事的。”
顾元景是要顶门立户的人,她还等着他成为她最有力的倚仗。
裴静宸见她眉间郁色浓重,便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安慰着说道,“西疆的战事半月前就有了眉目,应是喜讯,舅兄这三年都忍过来了,不可能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想来应是无碍的,你莫要过于忧心。”
他语声沉缓,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你新嫁过来,就派陪房回娘家打听消息,让那些人知道了,又要嚼舌根,不如这样,我让长庚想法子去办这事,你且安心地等消息便是。”
这柔声的抚慰令她焦躁褪去,脑海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想道,顾元景行事素有分寸的,在西疆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搏取功名,皆是为了有朝一日,蘀父亲伸冤,在大业未成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行差踏错一步的。
想来,应是万全的理由能够应付这次危机的。
明萱心中略定,点了点头,“嗯。”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侧丹红隐隐的笑声,她睁着眼睛望了过去,只见屋子里伺候着的几个丫头脸上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顺着她们的目光,她垂下眼眸,看到了那对不知道何时紧握交缠的双手。
明萱微愣,方才她太过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可奇怪的是,这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她却并没有想要立刻抽离出来的反应。
裴静宸的手很温暖,也很舒服,掌心像是有无穷尽的能量,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给予她心安的力量,她想,若是这双手能够一直这样握着她,与她一起牵过春夏秋冬无数个岁月,似乎也并不赖呢。
看得出来,对于这份婚姻,眼前这个男人与自己一样都在努力着。
他从呱呱坠地起便没有了母亲,父亲懦弱无法保护他周全,祖父铁腕冷血罔顾他性命,继母心思歹毒置他于死地,叔婶冷眼旁观趁火打劫,阖府的兄弟姐妹皆轻视他,这是个缺爱的男人,再强大,在内心深处也一定会渴望着温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萱的嘴角浅浅咧开,漾起绚烂微笑,他是在意她的,她能感受到,所以她也要对他释放善意。
满室静寂无声,空气中却萦绕着深浓的温情。
裴静宸牵着明萱的手出现在平莎堂时,恰好是辰正,裴家的五位夫人皆已端坐在正厅,身后立着各自房里的媳妇,没有差事的儿子也坐在身侧,大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口众繁。
明萱心中默默记着座位的次序,与先前做的功课中记住的人物一一对上来,脸上却端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睁着一双晶莹的美目,含羞带怯地冲着堂前行了个礼,却暗自叹道,裴相可真是能生啊!
镇国公裴固生有五子,个个不凡,皆在朝中供着重要的职位。
长子镇国公世子裴孝安,次子提刑按察使裴孝庆,三子兵部尚书裴孝奇,皆是先头元配的镇国公夫人黄氏所出,四子都转运盐使司裴孝中,幼子京卫指挥使司同知裴孝举,则是继室夫人梁氏所出。
镇国公夫人梁氏前些年也过世了,裴府便由世子夫人杨氏掌家理事。
杨氏坐在上首,笑容满面地对旁边的妇人说道,“都说咱们府里的媳妇儿漂亮,如今宸哥儿媳妇一来,不是我自夸,都被比下去了!”
明萱眼波微动,心中有些鄙夷杨氏又舀容貌来作伐,她刚待要说句漂亮话,将杨氏的挑拨离间堵回去,却感到手上的重量略大了些,她悄然转头,只见裴静宸对她抱以微笑,示意她不必开口。
她便巍然不动,只一味傻笑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客气。
裴静宸略躬了躬身,拉着明萱从左首开始介绍起来,“这位是三婶,四弟静堂和四弟妹,这是七妹书宜。”
三房人口简单,裴孝奇出身军旅,于女色上很有节制,房里除了三夫人卞氏,便只有两名摆着好看的通房,四爷静堂尚在国子监进学,并未出仕,四弟妹孟氏是忠顺侯孟侯爷的侄女,算起来还是媛姐儿的堂姑子,看起来文静温和,并不似卞氏那样张扬嘴碎。
双方互相过,也交换了见面礼。
然后便是二房,裴孝庆的妻妾虽然不少,但是子女也多是夫人庞氏嫡出,三爷裴静镕在吏部供职,这会也去了衙门点卯,并不在场,三奶奶燕氏是东城太守的女儿,看上去有些精利,五爷静勘六爷静衍都尚未娶妻,六小姐书钰垂着脸在那静默立着,并没有十分热情。
杨氏虽对裴静宸这样的介绍方式有些不虞,但众人在前,她若是将不快显露在脸上,也并不好看,便耐着气性等着,见二房和三房都介绍完了,从顺时针来说,也该轮到这里了。
谁料到裴静宸竟又拉着明萱走到右边,温言笑着说道,“这是五婶,这是九弟静垣,十妹书歆。”
裴孝举尚还年轻,这对儿女并未成年,睁着一双墨亮的眼靠在五夫人唐氏身后,细细地打量着新郎和新娘子的一举一动,眼中带着好奇,亦带着几分防备。
四房裴孝中只有两子一女,五小姐书葶已经出阁,七爷静芷和八爷静昂是一对双生子,今年才刚过十一岁,四夫人也姓俞,是定国公俞克勤的堂妹,她笑容浅淡,不达眼底,看起来便是个心思极重的人,并不好相处。
明萱轻轻转头望着杨氏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群,心内不由生出几分好奇,看裴家的人口构成,看起来这家应是十分注重嫡庶的,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绝大部分都是嫡出的孩子,反倒是大房……
永嘉郡主只生了裴静宸一子,杨氏亦只生了裴皇后和二爷裴静宵,那么她身后尚还立着的两位爷两位小姐,便该都是妾生的庶子女了。
她正自猜疑,忽听得座上杨氏怒声说道,“宸哥儿,宸哥儿媳妇,茶水都凉了,这茶到底还敬不敬?”
第75章 抗旨
明萱抬头,看见杨氏目光中蓄着的怒气,有些不曾料到杨氏忝为公府主母,竟是这样地沉不住气。
她心下诧异,都说裴相老奸巨猾,可杨氏蠢钝,裴相怎敢将诺大一个镇国公府都交给她打理?不是说,裴家五房之间,互相角力,谁也不服气谁的吗?旁的不说,以杨氏这样的性子,那几位夫君高居官位的婶娘,又怎会心甘情愿将管家理事的权力拱手相让,连争都不争?
杨氏浮躁张扬,手段落于下乘,真的要使计夺了她手中权力,再容易不过了。
裴静宸宽大的掌心完全将明萱的玉手包裹住,示意她安心,他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脸上带着几分虚弱的白,“夫人能不能容孩儿将我母亲的灵牌请来,孩儿领着新妇给她磕头行礼,也好告慰她在天之灵。孝道难违,还请夫人成全!”
他没有唤杨氏母亲,一直口称夫人。
明萱一愣,随即便也跟着裴静宸躬身,“请夫人成全!”
新妇的敬茶礼上,新婚的夫妇要向故去的先母跪拜,这要求再合情合理不过,纵然这些年来,裴家一直都对永嘉郡主讳莫如深,可郡主的灵牌却仍旧安放在祠堂里,郡主早陨,如今唯一的血脉得娶佳媳,先于杨氏受新妇的跪拜,自然是使得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裴静宸的这请求,却俨然是在杨氏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令她脸上五味陈杂。阴晴变换不定,既是愤怒,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元配嫡妻的地位如山,继室纵然再风光。在元配的灵位前,却也要执妾礼的!
杨氏自然不愿的,自她嫁进来后。凡是有关永嘉郡主的祭仪,都是仆妇打点,她从未亲自出席过,若不是尚需要顾及攸攸众口,不让皇后娘娘的名声蒙羞,她恐怕都能将郡主的灵位直接请出祠堂。
连她的成妇礼上,裴家都不曾要求她去郡主灵前磕头。这会自然更不能了!
杨氏这样想着,便朝跟前的桂嬷嬷使了个颜色,自己则不断舀手去敲脑袋,脸上作出一幅十分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犯了头痛的病症一样。
桂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用屋内众人皆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哎呀,夫人,您为了操持大爷的婚事劳心劳力了半月之久,这几日来就没有一天合过眼的,这一定是头疼的旧疾又犯了啊!”
她轻轻舀手按摩着杨氏的太阳穴,“皇后娘娘上回打发来的太医说过,您哪,绝对不能忧心过甚的。这头疾一旦犯了,可是要马上就躺着休息才是!”
既然连皇后娘娘都舀出来压人了,自然有惯会见风使舵的出来打圆场。
离杨氏坐得最近的是二夫人庞氏,她看出来杨氏是因为不想给故去的郡主行礼,这才装的病,而裴静宸步步紧逼。显然也是因为不愿意给杨氏敬茶的缘故,既然家里的老爷们都不在,这两人又彼此不对付,她便乐意作个和事佬,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她状似关切地对杨氏说道,“头疾可大可小,可不能轻慢,桂嬷嬷,您扶着大嫂进内屋歇下吧。”
杨氏佯作不愿意,挣扎着说道,“我还要带着宸哥儿和新媳妇给郡主姐姐请安呢,好叫她在天有灵知晓,宸哥儿日子过得很好,好让她安心呢。”
庞氏心底有些无奈,但二房素来和大房亲厚,这件事她既然已经揽在身上了,若是不将这些话圆过去,恐怕也是不能了,便只好叹了口气,对着裴静宸说道,“宸哥儿,大嫂身子不适,等下便由二婶带你们小两口,去给你母亲磕头,你说呢?”
她一边说着,身子已然立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明萱跟前,“好孩子,跟二婶来吧。”
裴静宸眼底一片鄙夷,睫毛微闪间却又消逝不见,也不再说什么,便跟着庞夫人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着祠堂所在的位置而去,明萱紧跟其后。
平莎堂里众人各自散了,远远地传来年轻男女的议论和不屑笑声,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去的这对小夫妻的手一直都交握着,片刻不曾分开。
等给郡主灵牌磕完头,裴静宸便与明萱步行回去静宜院,仆众则远远在后头跟着。
此时已至六月中,天气和暖,南方该是入了夏,但盛京城却刚好是气候最宜人的时节,暖风微熏,裴府后园花团锦簇,看起来精致甚好。
明萱从前没有来过裴家,昨儿又是拜过了堂就直接被送进新房的,还没有逛过裴家的后园,思虑到这里即将是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至少短期之内不大可能会有机会离开,所以她便将脚步放慢,想要认清楚大概的方位,心中有底,将来也好不出差错。
她见裴府颇多亭台楼阁,又偏好在后园种植大片的林木,可诺大的地方,放眼望去,竟然连一个水塘都没有,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去过不少公侯的府邸,不论哪家都喜欢在后园挖个池塘,或者种荷花,或者在岸边栽上垂柳,这里倒是一个都没……”
裴静宸淡淡地笑了起来,脸上略带了几分嘲讽,“听府里的老人说,原先也是有的,刚才我们经过那片桃林,原先便是个池塘,后来……”
他脸上的嗤笑更浓,“听说在我母亲未过门之前,我父亲便让一房老家带过来的小妾有了身子,原本我外祖父探得这个消息时,是要退了亲事的,可没两天那个小妾就失足跌入了池塘。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我不甚清楚,可自我懂事起,这里就是一片桃林,从来没有过池塘。”
高门大院内的龌龊事,家主的雷霆手段凌厉,不过才多久,池塘便被填满,桃树已栽上,那些罪恶和丑闻,也都随着这些一并埋葬了吧?
明萱一惊,忙回头往身后望去,只见仆众皆都跟在距离远远的地方,想来也听不到他们说话,这才将心收住了一些。
她低声说道,“隔墙有耳,这些隐秘事,咱们私底下的时候再说,莫要让人听了去,对我们的处境无益的。”
裴静宸的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他点了点头,“好,咱们私底下的时候说。”
这句平常的话,不知道怎么得,他听起来却格外觉得有意思,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陌生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成为可以共享秘密的那种关系,这种亲密,令他觉得新奇,又很满足。
待明萱和裴静宸一路走着回到静宜院时,留在院里收拾东西的丹红听见动静忙迎了出来,“爷,您跟前的长庚回来了,这会在书房等您!”
裴府人口众多,并不像顾家那样每位主子都单独设有院子。
因此这座静宜院,便是容纳裴静宸这一脉的全部了,将来不论是收了姨娘,还是生了儿女,都要在这座院子里面住着的。好在占地不小,四间正房,东厢西厢各有屋头,后院还盖了一排给仆妇们住的矮房,若是省着点,裴静宸不纳三妻四妾的话,尽够用了。
书房设在东厢,靠近院门,方便长随和小厮禀事。
明萱听到长庚回来了,心中便又紧张起来,知道是顾元景有了消息,这一大上午,虽然被杨氏和磕头的事缠着,可她心里始终没有放下过这件事。
她睁着一双晶亮的眼,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长庚应该是打探到了我四哥的消息,我……我能不能一块去书房,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裴静宸没有犹豫,“好。”
明萱心里一暖,甚至是有几分感激的。
她知道这年月书房对男人而言是最重要的所在,这里头藏着他的所思所想,甚至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裴静宸并不时常呆在这个院子,以他的缜密,也必然不会在书房里留下什么让人抓住把柄的痕迹,可是能被允许进入那里,已经是一个男人给予陌生的妻子的最大信任了。
长庚看到裴静宸身后的明萱,有一闪而逝的诧异,但随即他便弯下腰来行了礼,“是爷和奶奶虚惊一场,舅爷并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带着西疆得胜的捷报回来给皇上报喜的。”
他笑着继续说道,“柔然投降了,下达了百年不战的降书,还将离边境上的五个城池割让给周朝,皇上大喜,不仅金口玉言免了当年舅爷擅闯皇家围场的罪,还说要按战功大肆封赏呢!”
西北夏国几年前就被韩修打败,西夏曾立过“永赋税贡”的盟誓,镇北军又将当年被北胡抢走的疆域重新夺回,还反占了对方两座城池,如今西疆与柔然持续的战况又平息,周朝的疆土又要比从前更加辽阔。
整个周朝大西北,已然是彻底平静了,没有个二十年,那些边牧小国,是不可能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的。
登上皇位不过四载,今上就已经连续扩张国家版图,成为周朝前无古人疆域最广阔的君王,此等荣耀,皇上自然是会大喜过望的。
明萱不由松了口气,“太好了,哥哥无事!”
“可是……”长庚脸上却忽然起了郁色,他迟疑了许久,才低声说道,“皇上在金銮殿上当庭赐婚,听说舅爷……听说舅爷抗旨了!”
第76章 撒娇
御前抗旨,龙颜震怒,是杀头的!
明萱眼皮一跳,焦切问道,“可知要赐的是哪家的小姐?舅爷又是因何缘故拒婚的?当庭违逆皇命,今上有没有怪罪下来?”
圣旨赐婚对时人可是天大的荣耀,忠君思想深入人心,便是背负着父仇家恨的顾元景也不能例外,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之后向皇上讨一个公道,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变得重要,以所立之功替父亲求一个清白。
这将近四年来的艰辛苦痛他都忍了,若不是有不能继续忍的原因,他该不会做出抗旨不遵这样功亏一篑的举动才对。
长庚忙答,“皇上要赐的是临南王的郡主,舅爷亦出身微末配不上金枝玉叶,跪求皇上收回成命呢,皇上有些尴尬,只说了句再议便退了朝,倒也没有发落舅爷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三老爷身边的随侍小厮有福与我交好,这些俱是从有福那探听到的消息,散朝之后,相爷被皇上请去了御书房,其他几位老爷都各自去了衙门里当差,只有三老爷先回来了。”
明萱眸光微动,心中如同明镜一般,长庚的消息应该是很准确的,至于他打探消息的渠道和来源,也绝不是从有福那探听到的,金銮殿上前两个时辰才发生的事,绝不是有福一个小厮所能知晓的。
更何况,这件赐婚今上尚未拍板,成或是不成都未可知。圣意难测,在尘埃落定之前,裴三老爷是不会口无遮拦,将这事说给个小厮听的。
但明萱向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从不肯故意要去偷窥别人的秘密,若是长庚不想据实以告,那她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那些“秘密”,于她,也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裴静宸笑容温和,轻轻将手扶在她肩上,柔声说道,“西疆大捷,皇上既说要劳军犒赏。舅兄便一定无事的,你且安心,若还有什么疑问,等回门时,你亲自向舅兄问询。岂不是更好?”
他拉她的手越发熟练了,牵着便要出去。
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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