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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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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骁勾勾唇角,眼睛落在她放在腿上的手,十指纤纤,手背莹白,几乎可见经脉。他缓缓道,“以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娇弱,要静心哄着,就怕你磕了碰了,哭了闹了,当成月季花一样养着。现在有身子了,比以前好似还要娇贵几分,像瓷娃娃,要供起来的。”
  琬宜听着想笑,往旁边蹭一点,虚虚环着他手臂,笑嗔,“哪有那么夸张。”她回头,唇努一努,向谢安的方向,“你看,他就半点不知道心疼我,就一个劲在那躺着,我累了困了,他连句话都不肯施舍给我。”
  沈骁垂眸看她,眉眼温柔,轻声逗她,“那咱不要他了。”
  琬宜一顿,捶他一下,别扭低头搅搅手指,“要的。”
  沈骁又笑起来,拍一拍她手背,温声哄,“咱先忍一忍,等他醒了,再好好气他,平白让我们湘湘受那么多委屈,可不能惯着。到时候,要他去天上摘星星去,要是摘不下来,哥哥帮你揍他。”
  琬宜捂着唇乐,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笑话他,“哥哥,你怎么变这么油嘴滑舌了?别总和谢暨学这个,他没正行。”
  沈骁却正色摇头,道,“要学的,以后还要给咱家小孩子讲故事。”
  琬宜看着他,笑着仰头问,“舅舅把故事讲了,那还要爹爹做什么。”
  沈骁掐掐她鼻尖,眼里满是温情,“你不也是个孩子?他得照顾你。”
  一时无话。过许久,琬宜才觉得眼睛有些湿,她吸一吸鼻子,头埋进他怀里,喃喃唤他哥哥。
  吃过晚饭后没多久,沈骁便就离开了。他还得回大营,西北王还伤着,现在军中可用之人不多,这一战惨烈,折了大半将领,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临走时,他到炕边,俯身握了握谢安的手,又低声说了句话。
  琬宜纳闷看着他,疑惑问,“哥哥,你们说了什么?”
  沈骁不答,只抬手触碰一下她发髻,“等他醒了,自己告诉你。”
  说罢,他便就摆一摆手,推门走了。
  那句话,谢安听清了。
  他说的是,“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要不湘湘生孩子的时候得多疼。你要是错过了,等真醒了,怕不是要悔的再去死一次?”


第68章 醒来
  谢安醒过来是在第二天早上; 天刚蒙蒙亮,屋子里灰突突的; 他睁眼; 好半天才分辨清楚这是他的家。
  被子松软; 有熟悉味道; 他手里被塞了个温热软绵的东西; 下意识捏捏; 那边传来声轻哼。
  琬宜迷糊着翻个身; 手不松开; 依旧攥着他指尖; 她说; “谢安你别闹……困呢。”
  他还没太明白现在是哪儿; 发生了什么,但听她这么说; 便也就安静下来,让她好睡。
  胸前隐隐泛疼,躺的太久了; 浑身发酸; 谢安又待一会,实在受不了; 撑着墙壁坐起来。简单动作,以前不费劲就做得到; 这次却显得分外艰难; 等终于背靠上墙; 已浑身是汗。
  谢安轻呼出一口气,一条手臂支撑身体,下巴微扬,眼神扫过仍旧睡着的琬宜。
  她稍微比以往要瘦了些,本养出来的圆润下巴又变的尖尖,被子掩在下巴稍上一点,呼吸均匀,睡的很实。侧着身,恬淡安静样子,和梦里出现的一样好看。
  谢安看她一会,笑着轻骂,“这能睡,傻媳妇儿……”
  没人回应,谢安也不吵她,只无所事事偏头看窗外风景。
  已经有些亮光了,院子里杨氏还没起,鸡鸭被圈在鸡舍里,许是饿了,虽隔着木门,还是能听见叽咕的叫声。
  隐约间,不远处街上传来声吆喝,“卖豆腐咯——”
  生机勃勃的早晨就要开始,谢安心中却忽的一阵怅然,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似历劫归来的感动。
  脑子里还有些晕,他想不明白心中那些复杂情感,也不勉强自己去探索。
  他舔一舔唇,手指往上,想揉一揉干涩眼睛,却蓦的触到眼角的那道疤痕。表面粗糙,凹凸不平,斜着往上差点割裂眉峰。谢安拧眉,眼前画面依次闪过,终于有些回忆起那日的事。
  血洗过的战场,喊声震天,惨烈犹如人间炼狱。有三支箭朝他面门飞来,来不及躲闪,射偏一支,又一支擦过他眼角,还有一支……
  谢安低头,瞧见胸前药布。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白布不染血迹,只有黄色药油,看着脏兮兮。他手指碰一碰那里,粘稠湿润,再到鼻端闻一闻,被恶劣气味熏得扭开头。
  他咳两声,还有心思在那骂,“这什么恶心东西……”
  剧烈动作扯到腹上伤口,谢安吸一口气,眼前却又跳出几段画面……
  琬宜这段日子一直浅眠,夜里稍有动静就会惊醒,唯独今天,好像睡尽了这些天里缺的觉。若不是谢安掀了她身上被子,又去弄她亵衣,琬宜许是会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醒。
  肚皮那里凉飕飕,不止风吹过的凉意,还有种被人窥视的错觉,让人后背一凛。她扭动两下,甩不开那道黏稠目光,终于猛地睁开眼,对上谢安侧脸。
  他正专注摸着她肚子,敲敲看看,像是挑西瓜。指尖粗粝,滑过娇嫩肌肤,琬宜从脚底蔓延上来一阵酥麻,她呼吸滞住,愣怔瞧着他,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
  谢安还不知道她已经醒来,仍旧自顾自摸着,过好一会才舍得把衣裳给她整理好。
  亵衣粉白,宽宽大大,映衬肌肤如玉。他没忍住,双手照着她腰肢掐一下,比划着回忆以前,最后拧眉得出结论,“没见着多粗啊。”
  琬宜眼角有些湿,她急促吸两下鼻子,手指勾住他裤腰,软绵绵哼一句,“谢安……”
  难得孩子气被抓住,男人身体一僵,不过只一瞬便就恢复自如。
  他手下去抓住她腕子,稍微用点劲儿给提起来,让她面对着他坐着。谢安本来想抱她,但看着胸前伤口,只得打消念头,退而求其次,凑过去亲亲她眼皮儿,问句,“想不想我?”
  琬宜跪坐,头发凌乱披散着,领口松垮,看着没半点以前干净利索样子,傻呆呆的,像只笨鸭子。谢安啧一声,指尖点一下她脑门,“傻了?问你呢,想不想你男人。”
  他脸色还苍白着,但神情间又是原来那个懒散样子了,眼皮儿半撩着,言语间颇有些自得和恨铁不成钢,“沈琬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家男人又活过来了,就没点表示?”
  清晨第一缕阳光拂在他脸上,在眼皮儿处金灿灿一道光线。他上身□□,盘腿坐着,瞳仁漆黑,一瞬不瞬看着她,隐含着笑意。
  活生生的,恣意昂扬的,好像过往那些日子的凶险不复存在。
  只道道伤痕召显着,他曾经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废了好大力气才又回到人间。
  琬宜呜咽一声,终于相信眼前不是虚幻,她捂着唇,往前膝行两步,手勾住他脖子,额抵着额之后,才终于哭出声,“你都要吓死我了……”
  谢安叹口气,手掌覆着她后脑,一下下抚着她的发,“放心吧,才舍不得让你做寡妇,就算真死了,借尸还魂也得回来不是……”
  话没说完,被琬宜恨恨掐一下颈后,她用的指甲,一瞬间火辣辣的疼。谢安一滞,手掌不轻不重拍一下她臀,笑骂,“下手这么狠?战场上没死,回家也被你给折腾死了,我冤不冤。”
  琬宜哼哼着,“让你乱说话,活该。”
  她还含着泪,带着浓重鼻音,谢安手捧着她脸,拇指到眼下抹去水珠,心里一阵酸麻。手下触感真实,她会哭会笑,不像梦中缥缈,手指一碰触,便就化成烟飘走了。
  谢安叹气,唇上移,吻一下她眼皮儿。
  琬宜震颤一下,没说话。
  谢安还有些虚弱,折腾这好一番,早没了力气,拽着她手要躺下,“再陪我睡一会儿。”
  琬宜点头,先扶着他臂不让动,转身利索铺好被褥,又慢慢扶着他躺下,小心避开伤口,最后盖好被子。她没再睡,只抱着膝坐着,双手握着他的,下巴抵在膝上,安静看他。
  谢安看着她纤嫩手指,摩挲两下,忽然开口,“我做了个梦。”
  琬宜歪头,“什么?”
  他半睁着眼,看着房顶,慢慢道,“我梦见,咱们有孩子了。”
  琬宜嗤一声,翻身下地,“我去找娘,再去请个大夫。”她穿上鞋,又说一句,“给你看看脑子。”
  谢安眯眼,手往上拽住她手腕,“以为我现在收拾不了你?皮子紧了?”
  琬宜不说话,拍他手背给甩下去,穿好衣裳后又晃回来,站在他眼前。谢安咬着下唇,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我这不过来了。”琬宜弯唇,脸在他眼前晃一下,手指曲起,又弹一下他脑门,“你将我如何?”
  谢安吸一口气,狠眉狠眼地威胁,“沈琬宜,你最好收敛点,别以为你男人现在病着就好欺负了。再过两天,还是能做的你死去活来。”
  琬宜笑出声,手覆上他脸,搓圆捏扁,动作放肆。
  谢安气的牙痒痒,刚想坐起来收拾她一顿,就听见琬宜说话,“这个爹,你还想不想当了?”


第69章 甜蜜
  谢安到底年轻力壮; 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心情又舒坦,伤好的很快。又静养七天; 便就可以自己靠着被跺子坐许久了; 气色也好不少。
  家里人都迁就着他; 往屋里炕上摆个小桌,围绕着吃饭。战后粮食紧张,没了以往那些繁复花样; 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虽只是馒头锅贴配点清淡豆腐汤; 也吃的有滋有味。
  晚上的时候; 沈骁难得来一次; 为了欢迎他; 谢暨还特意撸胳膊挽袖子去河里扎了几条鱼。可弄的多了,吃不完又怕死鱼不新鲜,杨氏便就想着做成咸鱼吊房檐底下。
  琬宜无事; 自然跟着去帮忙; 两人趁着这个功夫讲几句贴心话; 动作也没太快; 说说笑笑弄了小半个时辰。她们倒是高兴了; 只剩谢安自己被晾在屋里; 哪儿也去不得; 媳妇也不理; 燥的满心都是火。
  为此; 谢暨又平白受了自家亲哥好大脸子,苦着脸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沈骁本就没受多大伤,只是通宵达旦操持军务,看着精神没以往那样足。饭桌上,男人们聊天,免不得又谈论到那场鏖战,说到双方各多少伤亡,旷世决战,能赢,简直奇迹。
  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琬宜总觉着心里有些憋堵,谢安倒是神色如常,他臂上上几近全好,还能使着筷子剥鱼肉。
  初秋河鱼鲜嫩肥美,今个做的是条两斤多重的大花鲢 ,杨氏取了酸菜出来,又杀了只鸡熬汤炖煮,鸡汁渗入鱼肉肌理,又混合些酸味儿,实在下饭。
  鲢鱼被杨氏片成雪白肉片儿,本就没几根刺,谢安边和沈骁说着话儿,边仔细检查一番,又涮了汤汁夹到琬宜碗里。
  她不插话,安安静静吃饭,有孕了饭量大不少,吃净了一碗,还有肚子去厨房盛一小碗鸡汤喝。谢安留一只眼睛盯着她,越看越欢喜,唇边一直留着笑。
  沈骁说,“昆山守兵残存只四万,不包括重伤的士兵,因着这一战,百姓生活都乱了套,家家户户都有几个折损的壮丁,要恢复到以往平静日子,少说也要三年。”
  谢安垂头,筷子搅一搅米饭,没言语。
  沈骁拧眉又道,“仗刚打响的那一天,咱们便就派人去朝廷请求支援粮草,但传令兵今日一早才回来,瘦的不成人形。问他是为什么,你猜怎着?朝廷竟说以为他是假冒的奸细,给扣进了大牢里,直到捷报传来,才又道歉说是误会,给放回来了。钱粮确也带回来一点,不够三万士兵吃一天的。将军大印明明白白在那戳着,怎么可能认错?不过搪塞借口而已,实在过分。”
  沈骁话少,难得长篇大论说这些,眉眼间依旧清淡,却掩不住横生怒意。他长叹一口气,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琬宜小口抿着汤的样子,没开口。
  谢安懂他的意思。以后日子,必定还会凶险,不亚于此战。前有匈奴虎视眈眈,后有朝廷紧逼不放,西北王又重伤在床,昆山将士所剩无几,自保都难。
  无论哪一方发难,对昆山来说,都是难过的关隘。
  而这些,他们都不想说给琬宜,让她忧心。
  没再吃几口,谢安又开口,“王爷如何?”
  沈骁抬眼看他,缓慢摇头,“到底不再年轻,忧思过重,好的很慢。但现在也能坐起来了,我早上去看过,气色好些,能吃小碗粥饭了。”
  顿一下,他又有些笑意,“王爷还与我提起过你,有些高兴样子,说他没看错人。”
  琬宜终于抬头,眼睛亮一下,和杨氏谢暨对望一眼,俱是觉着与有荣焉。看他们模样,谢安觉着好笑,伸手捏一下琬宜耳垂,笑骂,“瞧你,乐的跟只小狐狸似的。”
  琬宜咬唇啃一下碗沿儿,小声反驳,“那你便就是老狐狸。”
  谢安冲她挤挤眼,附耳过去挑逗,“那你肚里的是什么?咱俩的狐狸崽儿?”
  他声音低低,暧昧不清,明知没旁的人听见,琬宜还是觉得羞臊。
  她脚尖在地上蹭几下,压不下泛热的脸颊,噌的一下站起来拿着碗筷往外走,不忘狠狠睨谢安一眼,“懒得理你。”
  杨氏跟着笑几声,也不多待,陪着她去厨房洗刷碗筷。
  听着关门声音,沈骁淡笑着摇头,“湘湘真是越来越爱娇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再是百般娇惯,也不见她这样孩子气。”
  谢安回头,从窗影里隐约瞧她背影,指节在桌面上轻敲几下,眼睛眯起,“这样多好……”
  ……
  晚饭后没过多久,沈骁便就又走了,杨氏不让琬宜沾水,她在厨房里转悠一圈找不到事做,便就回屋子陪谢安。
  阿黄比以往更懒了,眼皮儿都不爱睁,蜷成一团在炉子边上烤火,形影单只样子,有些可怜。也不知它家那只小白猫跟了谁跑到哪里去了,回想起来,琬宜只觉好像许久没见过它。
  看看身边谢安,她莫名觉得阿黄有些可怜,走过去挠挠它下巴,收获一道湿润的舔舐。手背上晶亮一条,凑鼻端闻闻,还带些腥气,琬宜笑着戳它脑门一下,“这么嫌人烦呢你……”
  没玩闹几下,后面就传来谢安不耐烦声音,“多大人了都,还天天腻着只破猫,丢不丢人?”
  琬宜回头,谢安正扬着下巴看她,眉心拢起,一只胳膊搭在后面被跺上,“去,把架子上那本书给我拿过来。”
  “……”琬宜站起身,掸掸裙摆上尘土,没说话。
  谢安啧一声,“耍性子?”他眉毛一竖,故意装出副凶样子,“别以为有了孩子就敢跟自己男人猖狂,敢上房揭瓦,照样收拾你,听见了吗?”
  琬宜没说话,慢吞吞挪着步子到架上取了他指的那本书,又到炕沿,抿着唇看他。
  谢安快要绷不住笑,强撑着凶恶表情,挑着眉道,“瞧什么呢?赶紧给爷呈上来啊。”
  琬宜恨得牙痒痒,逆着烛光神情不明,好半天才轻轻说一句,“你都那样了,还敢和我横呢?”
  谢安觉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味,心头一颤,赶紧换了表情,想哄几句,刚没开口,就被对面姑娘一本书拍到脸上。
  书页皱了,扑啦啦掉在他腿上,谢安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琬宜摔门出去,砰一声震天响。
  谢安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把东西摔他脸上,那人却又金贵着,骂不得说不得,只得忍着。他揉揉鼻梁,不觉得恼火,反倒想笑,“以前哪里想过,老子也能有这么贱骨头的一天……”
  今天难得暖和天气,杨氏没那么早睡,带着谢暨一起在厨房里火烤栗子吃。琬宜跟着去凑热闹,家长里短聊几句天,时间很快过去。
  期间说起赛满,都有些想念,似是自战争开始,便就没再见过她。只零碎收过她几封简短信件,说是在照顾阿塔,没时间过来,又问起谢安好不好,还说自己有份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最后剩了四个栗子,杨氏放手里掂一掂,看向琬宜,“给谢安带回去?”
  想起刚才他那副样子,琬宜哼一声,“不给他。”
  杨氏笑,自己和谢暨一人一个,剩下俩给她,“那咱们吃。”
  琬宜抿着唇剥一个,左思右想,到底还是不忍心太晾着屋里那个嫌人精,偷摸摸藏手心里,想着待会心情好了,就给他吃。
  过一会,夜又深一些,杨氏拍拍手站起来,轰着两人各回各屋。道了别,琬宜拿帕子擦一擦嘴,又跑架子里包一小包茶叶,这才回去。
  本来心情大好,但刚进门,就闻着了一股子怪味。
  谢安正翘着腿看书,见她蹙眉站在门口,懒散地舔舔手指翻一页,不紧不慢道,“别瞧了,是你家那蠢猫尾巴叫火给燎了,快去看看吧,再迟,怕就秃了。”
  闻言,琬宜心里咯噔一下,忙放下茶叶跑过去看,果真都冒了烟。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又气阿黄又气谢安,忍不下去,冲着大猫的肥硕屁股拍两下,又转头去骂炕上那不管事的男人。握着手里栗子,琬宜瞪着眼睛,嘭一声摔地上,正好砸着阿黄脑门。
  它被揍怕了,吭都不敢吭一声,撅着屁股趴地上。
  谢安毛儿倒是挺顺,安静听着,连句话都不反驳,等她累了停下来,便就拍拍身边的炕,“孩儿他娘,过来歇歇,他爹知道错了。”
  琬宜被他弄得没脾气,又气哼哼扫他一眼,便也就不再计较那事,转身去泡茶。
  谢安病着,大夫不让吃太多油腻,怕他看着馋,杨氏和琬宜也就随着他,日日小葱拌豆腐的清淡。今日猛地吃些鸡鱼之类,虽漂了大半油水出去,还是觉得腻。
  煮些绿茶,再放几朵菊花,好歹能去些火。
  阿黄神色倦怠,本就蔫哒哒的,被琬宜打了一顿又砸一下,更难受了,一步一挪到炕边,前腿扒上炕沿,却好半天也爬不上去。
  最后还是谢安伸了条腿出去,它搭上了,才堪堪被甩上来。沉甸甸的,足有十几斤重,谢安额上都渗出些汗,按着它脊背给弄趴下,手去捏捏它肚子,“吃什么了,长这么肥?”
  琬宜端着茶杯塞他手里,谢安顺从喝一口,见她还是那副冷淡样子,有点心慌,含着下唇看她。琬宜不冷不热问,“看什么?”
  谢安想一想刚才话本里油嘴书生是怎么哄姑娘的,也跟着学一句,“看我家小娘子模样俊俏好看,心生欢喜,便忍不住多瞧两眼。”
  琬宜不禁逗,唇弯起一点,又敛起,低声骂,“油嘴滑舌。”
  谢安摸摸鼻子,实在想不出什么甜言蜜语能哄她高兴,干脆往前探一下身子,拽着她手腕扯到怀里,低头就想亲下去。
  琬宜惊呼一声,手撑在他炕上,险险避开他胸前的伤,她吸气,狠狠扭一把他臂上的肉,“你还要不要命了?”
  他不答,只按住她后脑,含住下唇,研磨好一会才舍得放开,低声哄着,“你不就是我的命?”
  琬宜脸一热,又轻轻掐他一下,扭头嘀咕,“谁可信你。”
  “真的。”谢安再亲她两下,凑她耳边,“爷的命根子——”
  ……正黏腻着,被开门声惊住。谢暨瞪大眼,不可置信往后退一步,护着身后赛满。
  瞧见是他,谢安眼眯起,下一瞬就将旁边杯子飞出去,正好砸他肚子上。
  谢暨捂着肚子往后退一步,赛满愣住,对上谢安冰冷眼神,赶紧举起手中东西,“别打别打,送礼的!”
  琬宜怎么也没想到,赛满说的礼物,是半块血玉。


第70章 密林
  只有半块; 边沿参差,像是被摔碎的,由于常年摩挲,原本锋利碎角被磨的平滑。虽残损,但看水头与成色,是块极好的玉。
  琬宜拿着它冲灯光看许久,注意到半环形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字形奇怪,不像是汉文。
  赛满抱着膝坐一边;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掐阿黄的耳朵,跟琬宜说话,“姐姐;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就是保平安用的,我从小戴到大,觉着还蛮灵。”
  “从小戴的?”琬宜看着她,蹙眉把东西塞回她手心; “这样贴身东西; 怎么好随便送人; 我们用不着的,你自己留着。”
  “我也没多大用; 还是姐夫更需要些。”赛满咬着唇; 又往她那边推一推; 重复道; “保平安的。我小时候生病高烧,差点死了,阿塔请遍了城里的大夫都没用,最后还是来了个游方和尚,对着玉做了通法事,我才好起来。那和尚说,这个玉开过光,真的特别灵。”
  琬宜笑起来,“还做法?越说越神叨了。”
  赛满鼓一鼓嘴,嘟囔这,“没骗人,我隐约还记得,那和尚穿的像是个喇嘛,还说这块玉若是没碎的话,都能做传世宝了。”
  听她这样说,琬宜更觉不能留下。但赛满真心实意,推拒几番,实在架不住她的磨蹭,只得收下。看她同意,赛满笑起来,带几分雀跃狡黠。
  琬宜看着露在外面的半截红绳一会,又开口问道,“这么好的玉,怎么就碎了呢?”
  “就,摔地上了呗。”赛满搅两下袖子,“小时候有一天奶娘带我出去逛街,打东边来了个耍猴的,我被吓着了,甩开奶娘往回跑,不小心撞着个人,玉就掉地上碎了。我当时吓得不行,就呆坐在地上,直到奶娘扶我起来才缓过神。玉碎成两半,一半应该被那人捡走了,剩一半被我坐屁股底下,这才留到现在。”
  现在说起,她还觉着愤愤,“怎么能这么占人小便宜呢,对个小孩子都这么做,实在太讨厌了。”
  琬宜被她逗笑,手伸过去撩一撩她额上翘起头发,柔声问,“这么说,这玉是你被阿塔收养时,从大草原上带来的?”
  赛满点头,“阿塔说,当时就挂在我脖子上,是个环形,环里头用匈奴语刻了一排小字。”
  说到这,她也笑起来,带些自得样子,手指在空中一点一点,“翻译成汉话,就是——草原明珠,幸福长久。”
  一直在旁边安静着的谢暨终于出了声,他噗嗤一下,学她的样子细声细气重复了一遍,“还草原明珠……”他正色问,“狗尾巴草原?”
  “……”赛满气的脸颊通红,呼哧呼哧喘几口气,没忍住蹦到地上去,要去拽谢暨衣角。谢暨早反应过来,一个猛子蹿出门外,转瞬没了影子。赛满蹬上鞋,不依不饶也跟出去。
  在屋里,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打闹声,少年低低哀求,连连认错,“明珠,明珠,你别掐我耳朵啊你……”
  琬宜笑,“谢暨平时神气活现的,怎么现在这么笨,连赛满都打不过。”
  旁边传来男人淡淡声音,“应该的,毕竟我也打不过你。”
  哪里是打得过与打不过,只是忍着惯着,不舍得还手罢了。
  琬宜领会他的意思,虽短短言语,但还是觉着甜蜜。她兀自抿唇乐着,转头时,才发现谢安竟一直盯着她看。黑眸沉沉,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也不知看了多久。
  琬宜扭捏一下,听外头嬉笑声,羞涩气少了不少,头一歪,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谢安弯唇,唇啄一下她额头,俯视仰视之间,两人视线交错一瞬,明明什么其余的都没做,却还是让人觉得氛围暧昧黏腻。
  ……又过小半个月,谢安已经好了大半,能下地行走了。
  谢暨自己鼓捣鼓捣弄了根拐棍出来,模样不新奇,与街角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夜晚遛弯时拄的木棍子相差无几。
  琬宜挺喜欢,拿过去给谢安试,他眼神复杂看着那拐杖半天,又看看谢暨殷勤表情,到底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只是等谢暨走远,他便就露出嫌弃神情,摆摆手要琬宜赶紧把那玩意随便塞哪个柜子里。
  琬宜不明白,兴致盎然摸摸这看看那,棍上刷了漆,表面光滑腻手,她问,“收起来干什么,那不就白做了?”
  谢安吸一口气,指指点点,“你还真让我拄着这东西到处乱晃去?”
  琬宜抬眼看他,神色无奈,“你瞧你,还这么爱面子,谁会笑话你呀?舒服就得了呗。”
  谢安不说话,一手搭在椅背上,腿支起一条,就那么凉凉看着她。
  琬宜拍拍裙子站起来,冲他哼一声,把拐杖塞在墙角木柜后面,只露出一个头。身后传来谢安满意声音,“这不就对了,要不然等孩子生出来长大了,看着这玩意,再想起他老子曾经多怂的拄着个拐棍到处走,那我得多没面子。”
  琬宜理解不了他脑子里整日都想着什么,斜睨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外头天气不错,杨氏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砸核桃仁。琬宜四个月了,有些显怀,穿不上以前那样束腰的裙子。好在是家里,没外人,也用不着多注意,杨氏给她新做了一条,宽宽大大的,粉白布料上点缀藏蓝小花,看着清汤寡水,但素雅中别有一番韵味。
  她从屋里出来,便就坐在杨氏身边和她一起晒太阳。核桃钳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不过好在是碎皮核桃,杨氏有方法。两手合在一起一捏便就碎开,实在弄不动的,就用锅铲往下压。
  鸡鸭都放出来了,满院子蹒跚乱晃,有的贪吃,便就仰着脑袋蹲她们面前等着,见有核桃的碎渣掉下来,就急忙晃着脑袋乱啄。
  一不小心看走眼,啄到谁腿上脚上了,脾气爆的就跳起来,甩开翅膀要打架。地面是土夯实而成的,禁不起这番折腾,弄得尘土飞扬,杨氏捂着鼻子把锅铲扔出去,鸡鸭四散。
  过没多一会,谢安也从屋里头出来,他走路还慢,但很稳,腰背挺直。
  琬宜听见动静回头,急慌慌站起来去扶,谢安拧眉拽着她胳膊,低声嘱咐,“小心点。”
  他穿的不多,肩头披一件外衣,袖子没穿进去,还敞着怀,风一吹就能飞走的样子。
  琬宜看不过,垫着脚给他弄好,谢安也配合,让伸胳膊就伸胳膊,等弄好了,歪头瞥一眼杨氏,见她不注意,狠狠一口亲在琬宜脸颊上。
  琬宜脸红着,抹一把脸上水渍,仰脸瞪他。谢安弯唇,一手扣着她后脑,“陪我走两圈。”
  院子不大,两圈一会走完,却没人停下。难得清风朗日,轻松惬意时候,谢安手往下滑,勾住她腰,往怀里轻轻一带。琬宜怕他胸前还疼,急忙用手撑住他腰,谢安察觉她意思,眼睛依旧看着前方,低低开口,“放心吧,你男人铁打的,现在就算把你扛起来也能行,信不信?”
  琬宜反问,“你舍得扛我起来?”
  谢安脚步微顿,俯身看她,轻轻揉一下她腰身,“舍不得,你现在可金贵着,比我贵多了。”
  琬宜咬唇笑,仍旧不依不饶,“孩子生了,我就不贵了?”
  “哪儿啊。”谢安喜欢看她爱娇样子,眉眼柔和下来,食指碰一碰她下唇,“我们家琬琬,给座江山都不换。”
  琬宜嘁一声,手臂摇摇,却搂他胳膊更紧,唇浅浅弯一抹笑,不忘讽他,“书看多了果真不一般,瞧你现在这张嘴,哪是以前能比得上的。”
  谢安顺着她,恭维着说,“哪儿啊,都是谢夫人教的好……”
  杨氏坐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双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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