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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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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大声的; 带些欣喜若狂,“谢安!”
  他猛地顿住; 内心深处告诉他这是谁的声音; 可却不想回头。
  再然后; 那人噔噔噔地跑下来; 离得仅剩几步却又不敢靠近。谢芙手指紧攥着扶梯,精致妆容掩不住紧张情绪,她深吸一口气; 又喊,“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谢安眯起眼; 又往前走一步,终于缓缓回身。他面容冷冽; 眉眼间含着不蹭掩饰的厌恶,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闻言,谢芙身形摇晃几下; 堪堪站稳。谢安却不再停留; 挥开面前挡路小二; 直直出门而去。没一会,传来鞭子抽打声音,外面繁华街道上不再有他的影子。
  原本喧哗店内骤然安静,谢芙半张着嘴,剩下的话留在舌尖来不及说。曳地长裙,嫣红腰带勒的纤腰不盈一握,单看长相,明媚动人,与谢安七分相似。
  过许久,小二轻轻唤她一声,“谢姑娘,店还住吗?”
  谢芙终于醒神,歪头狠狠瞪他一眼,“你聋着,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住了?”
  小二愣住,随即被她一把推得撞上栏杆,眼睁睁看着她提着裙摆疾步而上。他挥挥手,大喊,“谢姑娘,二楼左侧第一间,别错了!”
  ……下面,终于又有了杯盏碰撞之声,气氛缓和,只是谈论话题变成了谢芙。
  “喏,当年临安最漂亮的姑娘,五年过去仍旧好看的让人眼发花。只不过,啧,当年啊,霸王硬上弓抢了她妹妹的男人,跑了。谢蓉本来就体弱,急火攻心,没几天就去了。”
  有人了解些内情,抿口酒,咂咂嘴,“但是陈斯也看不上她啊,听说去年中了探花郎,现在在雍凉当官,又娶了几房美妾,水润润扬州瘦马,可不比谢芙还要强。这不……听说上个月和离了,只不过谢芙依旧手段厉害,捞了大把银子。”
  “你说她去哪里不好,还要回临安?”
  另一人笑答,“能是怎么回事儿,就想回家了呗。要不一个单身女人,失了婚,还能哪里去。”
  “她够可以的啊,为了熊掌舍了鱼,现在熊掌丢了又回去捞鱼。只是看谢三爷那脾气,能让?当初因为这件事,可是搅得鸡犬不宁……”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没人再接话儿,顿一下,又有新的家长里短可聊。
  小二端着盘子快步穿梭于桌凳之间,高声吆喝,菜冒着腾腾热气,加多了辣椒,鲜香扑鼻。
  小年夜,灯火通明,有人烦忧有人欢喜。
  ……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谢安已经从那时的愤怒中平静下来。他站外面冷静一会,才踏进院子。
  阿黄在门口等着他,嘴里叼半条鱼,正用爪子按着啃鱼脑袋。
  两边侧房灯都关着,只有杨氏的屋子还有亮。走近窗边,能听见屋里人说话的声音,谢暨趴在炕沿边上玩九连环,琬宜和杨氏坐炕桌边上吃枣嗑瓜子。
  上面摆着小盘酥皮点心,另有一壶热茶。茉莉花的,兑了蜂蜜。
  奇异的,掀开门帘,暖融热气混着说不清的恬淡香气扑在脸上,一瞬间就心情大好。
  琬宜听见动静,直起腰,笑着唤一句,“回来啦。”
  谢安“嗯”一声,随后笑,“饺子回来了。韭菜鸡蛋和虾仁儿,还热着。”
  谢暨打挺儿爬起来,手胡乱往谢安胸前去摸,被提着脖领子甩到褥子堆。他委屈摸摸后腰,“哥,娘说了,大过年的,你不能这么凶。”
  谢安挑眉,拽着他耳朵又给扯回来,“去洗手去。”
  谢暨不乐意,“姐姐和娘怎么不洗。”
  “你把水打回来,不就都能洗了。”谢安在他脑袋上胡撸一把,又将油纸包放桌面上,拉着谢暨往门外走,嫌弃骂一句,“这么笨。”
  谢暨不服气顶嘴,“你聪明也不会背三字经啊。”
  “……”门外二人推搡着离开,琬宜趴在桌面上,深深嗅一口纸包里的香气。杨氏把她身后刚洗过的头发理顺,又从发上拔一根簪子,绾一个歪斜松散的髻,散下一半披在背后。
  琬宜等杨氏弄完,扭扭腰,往后躺进她怀里,抱着她胳膊笑着聊天。
  阿黄这几天吃太多,身子沉的跳不上来,先跃上旁边小桌,才堪堪爬上炕沿儿。尾巴扫过去的时候,碰倒了谢安的酒盅,落地上碎了。
  杨氏含笑,“碎碎平安。”
  琬宜掐掐阿黄耳朵,小声和它闹,“你讨好我,我就给你求情,要不然一准挨揍……”
  烛火轻摇,晕散出暖黄光线。一室安好。
  筷子只拿三双,谢安不吃,只靠在墙上看着他们。琬宜事先给他烫过一小壶酒,想着他已经喝过了,只有两三杯的量,谢暨馋,谢安就都让给了他。
  饺子配酒,越喝越有,谢暨陶醉。
  醋味盖过茶香,阿黄早就闻到虾仁味道,躁动不安,可被谢安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剩了最后一个,谢暨要去夹,被谢安踹了下屁股,他扭头,不情不愿把虾仁挖出来,塞进阿黄嘴里。
  琬宜歪头笑,挠挠它下巴,“吃饱没,回去睡觉了。”
  谢安胳膊往外偏,躲过她的手,扬扬下巴,“再待一会,不急。”顿一顿,他又说,“很久没过过这么有味道的年了,晚点睡没事。”
  琬宜看杨氏,见她也点头,没拒绝。谢暨把九连环拿她面前,和她研究着要解开,两人面对面坐着,大部分时候窃窃私语地商量,有时也因为意见不合动嘴吵起来。
  谢安帮着琬宜,拿旁边干枣打谢暨脑门,“挺大人了,让着点儿姐姐。”
  谢暨哼哼唧唧,“你就知道使唤我……”
  谢安不语,一腿支起,懒洋洋将手腕搭在膝盖上,指尖随便打着拍子。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用另只手揉搓着琬宜落在背后的长发末梢儿,一下一下,缓慢轻柔。
  ……
  十几里之外,却有人一夜未合眼。
  翌日一早,谢芙早早起来,眼下乌黑,用了厚厚一层妆粉才掩住。她想回家,迫不及待,可想着昨日谢安毫不客气的态度,又觉得恐慌。
  陈斯不喜欢她,甚至极为厌恶,她最初嫁过去时喜悦万分,可慢慢就知道了其中痛处。五年夫妻,她除了珠钗华裳半分好处没得到。
  陈斯还未考取功名时便就不用正眼看她,后来飞黄腾达,更是视她如无物,随便一个妾室都能到她面前趾高气昂炫耀宠爱,这份屈辱让她夜不能寐。
  可谢芙心气高,面对外人,即便内心再觉窝囊也要矜持着高贵做派,留住气势。只她空有美貌,几乎目不识丁,哪里来的底蕴。落在别人眼里,只是趾高气昂,飞扬跋扈。
  陈斯愈发嫌恶她,五年一过,便想就以无所出之名休了她。好在谢芙早留有退路,掐住陈斯把柄威胁,总算全身而退,没留得弃妇骂名。
  踏出陈府那一瞬,她竟觉得天亮堂不少,而骤然轻松后,便就是无尽空虚。她想回家。
  ……她真的几近崩溃。
  谢芙不敢与谢安硬碰,雇了马车守在小九门旁边,等看着谢安到了后,才赶前往城郊。
  路途算不上多远,颠簸着,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谢芙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仍旧是五年前的样子,杨氏看起来并没多显老,鸡鹅换了一批,还多一只黄猫。近乡情怯,即便傲气如她,手心也捏了几分汗。
  可她还没开口,杨氏就先看见了她。短暂静默后,杨氏脸色转阴,把手中扫帚狠狠摔在地上,骂她,“你给我滚!”
  谢芙闭了闭眼,细细眉梢上挑,忍耐的神色。她往前走一步,唤一声,“娘。”
  杨氏冷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不是瞧不起我们家吗,说弟弟不成器,妹妹病秧子,拖了你后腿吗,怎么着,回来看笑话了?”
  谢芙下额紧绷,红唇鲜艳欲滴,她默了半晌,摇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我们好得很,没笑话给你看。”杨氏眯眼看她,“你若是再不走,等谢安回来,我让他打断你的腿。”
  谢芙嘴动一下,绕开这个话题,问,“谢暨呢?”
  “你管不着!”杨氏难得发火,抓起旁边喂鸡的食盆朝谢芙扔过去,“你给我滚!”
  里面菜叶碎渣泼了她一身,干净衣裙染上脏污,鸡鹅一拥而上,围在她脚边。谢芙手指在身侧紧攥,终于转身往外走。雪未化全,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胭脂把脸颊润的气色正好,谢芙却能感受到周身遍布的寒意。她坐在马车里,目光盯着前方,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
  车夫驾着车往前走,前面狭窄路段,过来两个人。他赶着马往右移,留下两人可过的小路,琬宜拿着串糖葫芦跟在谢暨后面,含半颗在嘴里,听他说话。
  谢暨说,“刚才我和我哥讲,想吃达旦家的烤羊腿,他不给我买。”
  琬宜“唔”一声,舌尖舔一下糖块,没搭茬。
  谢暨转头笑,“我又跟他讲,是琬宜姐姐想吃,他立刻就同意了。”
  琬宜笑,“那感情好,我还没吃过。”
  谢暨假装嫌弃,“你们京城怎么什么都没有,书上写的这样好那样好,原来都是骗人的。”
  琬宜一噎,吓唬他,“你再乱说话要你哥揍你……”
  擦肩而过时,风吹起布帘,谢芙听见旁边说话声,眼睛扫过去,浑身一僵。
  头上步摇坠子颤抖,她喊,“停车!”


第32章 和乐
  车夫闻言下意识紧拽一下缰绳,马堪堪停下; 车辙深深。地下雪沫子被风吹起; 膝盖以下雾茫一片。
  谢暨咬着嘴里木棍子停住脚,琬宜也好奇; 往后面瞧。
  马车上下来个女人; 个子高挑; 面容姣好精致,甚至有些妖媚。她只往前走了一步; 手扶着车窗站着,没多余表情; 细长柳叶眉下一双漆黑凤眼; 看不懂里面复杂情绪。
  谢暨神色却蓦的转冷; 舌尖顶出去,棍子落在雪地里; 斜斜插着。他扯住琬宜袖子,一言不发往家走。琬宜小跑跟上,不明所以间; 又回头看一眼。
  谢芙疯了一样冲过来; 提着裙摆,头上步摇歪斜。
  琬宜心中一凛; 带着谢暨往旁边侧一步,展臂挡他身前。
  谢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喘息停下; 明显看的出震怒。她抬手; 尖利指甲对着琬宜脸颊; 上面蔻丹鲜红如血,厉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弟弟在一起?”
  琬宜躲开她手指,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她蹙眉,偏头看向谢暨。
  他板着脸,眼中委屈和怒火清晰可见,迎着光,似乎有泪。琬宜心疼,她瞧这架势就知面前女人并非善茬,不欲纠缠,扯着谢暨离开。
  谢芙更怒,伸手扶住她肩膀,咬牙切齿,“我问你是谁?”
  琬宜还没动作,谢暨就已经伸手将她挥开,反而站到琬宜身前。他又长高一些,与谢芙相近,年纪尚小,气势不输。他眯眼,“关你屁事。”
  谢芙极力克制,不去理会,转脸再看向琬宜,“我在问你。你凭什么和我弟弟在一起?”
  琬宜从前听杨氏提起过星点,也大致明白了眼前是何人。她对谢芙并无好感,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沉静看她,“与你无关。”
  谢芙几近声嘶力竭,“可那是我弟弟!”
  谢暨强忍眼中酸涩,肩膀颤抖,琬宜轻轻抚下他的背,直视谢芙双眼,“不是了,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了。”
  谢芙几乎怒不可遏,“我不是,那你算是什么东西。”
  琬宜没理,只碰碰谢暨的臂,轻声问,“咱们走吧,今天鸭蛋腌熟了,回去煮上,中午正好尝尝鲜。”
  谢暨平静下来,不再看谢芙,他点下头,指指她手中糖葫芦,“快吃,要不化了。”
  琬宜小口咬一下,轻笑,“刚才看街上还有卖年糕的,咱们明天再去一趟?多买点小吃,提不回来就让谢安送。”她顿一下,又接,“好容易盼到年节,可不能稀里糊涂过了,什么都尝尝。”
  谢暨护在她身后,宽阔肩膀挡住琬宜背影,嫌弃取笑,“解释也没用。我哥说了,你琬宜姐姐看上去知书达理文文静静的,其实比阿黄还要贪吃。”
  琬宜佯怒,横他一眼,快步走远。谢暨嘿笑一声,跟上去,“姐姐你可别告状,我哥肯定揍我……”
  谢芙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两排脚印,心跳如擂鼓,眼中酸胀发痛。
  离家五年,谢芙都快忘记和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陈府不是她的家,眼前这个生养她的地方又回不去。
  年节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每个人都喜庆欢愉,更显得她孤单落寞。
  前面两个人似乎已经忘了她这个插曲造成的不愉快,琬宜吃好了糖葫芦,谢暨拿着木棍教她怎么扔飞镖。隐隐约约,能听见他们笑。
  谢芙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远方无云,晴空万里,只有她头顶小块浮云飘动,脚下一片阴影。
  她能察觉的到,心底的那根弦儿,绷的紧紧,随时会断。
  ……
  杨氏早就把蛋煮上了,谢暨进门后听说了,急慌慌去捞。琬宜在后面追,“你急什么,还没午饭,怎么吃?”
  杨氏不忍心扫兴,指点一下,“早上锅里剩点干饭,用水煮下,提前吃了也没什么事。”
  谢暨扬扬下巴,“你看吧。”琬宜抿唇,扇他后脑一巴掌,转身去弄。
  阿黄颠颠进来凑热闹,谢暨正捞蛋,被烫的呲牙咧嘴,瞧见它,还有心情分心逗弄,“这可没你的份儿。你不是和大白鹅挺好的吗,天天浓情蜜意的,忍心吃它的蛋?”
  琬宜被逗笑,抓粒玉米扔他,“别总瞎说。”
  阿黄似懂非懂,扭着屁股出去了。
  蛋腌的时间够长,咸滋味儿浓,筷子戳破上面蛋清,流出晶亮黄油。琬宜吃的心满意足,特定时候,简单咸蛋稀饭,比山珍海味还要爽口的多。
  谢暨笑嘻嘻,把自己蛋黄挖一半给她,“多吃多吃,晚上记得跟我哥美言几句。我前几天看上个弹弓好久,他不给我买。”
  琬宜含一口饭,笑的眼睛弯起。她把筷子放下,摸腰上荷包,爽快,“你哥不给买,姐姐给。”她颠颠里头铜板,四五十文,干脆全扔给谢暨,“压岁钱。明年好好读书。”
  谢暨受宠若惊接过,捧着发了半天呆。琬宜只以为他是有了零花儿觉得兴奋,半晌才觉得不对劲,偏头过去,看见他眼底微红。
  琬宜愣住,扯他袖子,“谢暨?”
  谢暨不好意思抿下唇,“我就是有点……激动。”他又提起筷子,“吃饭吃饭。”
  琬宜觉得他并没说实话,却也不忍心问,便也就没再提起。
  没剩几口,一会就吃完,可却没了刚才那会儿的滋味。
  琬宜瞟一眼谢暨侧脸,总觉得心中发酸。
  ……忙忙碌碌到了傍晚,地上白雪都映上夕阳色彩,落日熔金。
  琬宜到杨氏屋子里取暖做针线,谢暨也过来,装模作样读一会书。
  杨氏出去捡蛋,谢暨瞧着琬宜脸色,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石头,光滑圆润,乳黄色,精巧好看。他扔她笸箩里,厚脸皮也难得有些羞涩,“送你的。”
  琬宜好奇捏在指尖端详,谢暨补充,“我十年前仙子湖拾的,宝贝的很,我哥都不给看。”
  琬宜弯唇,把石子握在手心,“那你怎么舍得给我了。”
  谢暨捏着耳朵,“你对我好呗。除了我娘和我哥,你对我最好了。”
  他扭扭捏捏的,“我二姐原来对我也好,但是她不爱说话,总是发呆,没事就掉眼泪。谢芙……我不想提她。”
  琬宜抿抿唇,轻声说,“那咱们就不提她。”
  谢暨陷入自己情绪无法自拔,下额收紧,“我一直都记得,她和陈斯走的那天,我到街口去求她。那么多人,她打了我一巴掌,走的头也不回……我这辈子都恨她。”
  “不想这个了。”琬宜叹气,拍拍他的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谢暨低头搅弄自己袖子,屋里渐暗,琬宜下去点灯,朦胧中听他说了一句,“怪不得我哥那么喜欢你……”
  屋外有马蹄声,谢安回家。琬宜往外看,没听清谢暨的话,问,“说什么?”
  谢暨清清嗓子,“我说,我哥脾气差,不讲理,暴躁易怒难相处……”
  琬宜笑,“你说的对。”
  谢暨咧嘴,过半晌,自己又喃喃一句,“可是你说什么,他都听……”
  ……
  翌日早,又飘起小雪。天气越来越冷,杨氏实在怕她冻着,把自己以前穿的花袄子找出来,不由分说披她肩上。
  红底小碎花,喜庆祥和,圆圆滚滚。谢暨进门口看见她,笑的弯腰,说她自己一个人就撑起了过年的气氛,被谢安听见,提着耳朵一脚踹出门外。
  昨晚杀了一只鸡,杨氏用干蘑炖汤喝,熬得时间长,骨头都要酥了。谢安今天勤快,一人给盛了一碗汤,轮到琬宜的时候,深深看她好几眼。
  琬宜不自在,整了整下摆,低声问他,“你瞧什么?”
  “瞧你。”谢安勾唇,夹块鸡肉,去皮给她,“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也能又土又俗成这样?”
  琬宜瞪眼睛,底下踢他一脚,而后埋头喝汤不理人。
  谢安毫不在意,继续笑,“不过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低头,和她平视,挑眉,“我说的对不对?”
  琬宜咬着筷头骂他,“吃饭得了,话痨怪。”
  “胆子越来越肥,敢骂我?”谢安手伸下去,隔着装模作样掐她腰一把,隔着厚厚棉服,根本碰不到身体,琬宜还是颤一下,回过神再踹他一脚。
  谢安默默忍受,只再看她一眼,把不小心落在她前襟的饭粒弹落在地,又去拿颗鹅蛋。
  刚出锅,还烫,他指上有厚茧,倒也不觉得。熟练敲碎蛋壳,剥落后用干净勺子把蛋清儿划开一道儿,把她的碗挪过来,挤出蛋黄落在上面。
  想一想,把另一半蛋清也给她,自己只剩一点儿。
  琬宜故意不去看他,自己慢慢咬着吃。咸香细腻,似乎比昨日味道更好。
  过年时候人总是犯懒,杨氏一早出门,谢安反倒磨磨蹭蹭,直到快中午才舍得动身。谢暨书院放假,眼巴巴等着跟他一起去城里,模样好笑。琬宜催促他,“再不去集市就散了。”
  “哪儿那么早……”谢安往前走几步,回头看她一眼,又想起什么,拉着她进屋子,“等会,我有东西给你。”
  琬宜应一声,坐在炕沿儿,看谢安在柜子里找来找去。
  他东西少,但动作大,折腾半天弄得乱七八糟,琬宜晃荡双腿看他,百无聊赖。再过好一会,终于见他从最底下翻出一条围巾,银灰色,毛皮闪亮。
  她惊呼,“这什么?”
  “去年付邱闫赔给我的,欠我五十两,自己穷的叮当响,把压箱底的狐毛围巾拿给我抵债。”谢安抖一抖,胡乱围她脖子上,满意点头,“才想起来还有这东西,给你正好。”
  围巾柔软,蹭在脸颊上发痒,琬宜摸一摸,眼睛亮晶晶,“真给我?”
  “要不给谁?”谢安掐一下她鼻尖,“我娘不要,我就只有你能送的出去了。”
  琬宜爱不释手,笑盈盈冲他道谢,被谢安拍着后背赶出去,“赶紧回屋把那身花棉袄脱了,丑死了,看的我眼睛疼。”
  琬宜也不生气,乐滋滋回屋子。
  谢暨坐在蒲团上,眼馋,“哥,你都不给我。”
  谢安掐他后颈,“你谁啊?”
  ……他们走后,家里就剩琬宜一个人。她躲雪,坐在炕上,抱着阿黄看话本,暖洋洋,自在悠闲。炕桌上摆着清茶和糖馓子,还有几颗黑蜜枣儿。
  可安静没多久,外面忽然吱嘎吱嘎一阵马车响动。听声音,像是停在院门口。
  琬宜拧眉,下地去瞧。她推开门,隔着细碎雪粒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谢芙。


第33章 小酒
  她身上衣裙永远鲜艳; 下巴扬起骄矜弧度。琬宜披件外衣在肩上; 平静看着她; 听见谢芙的声音,没多友善客气的,“哟; 不请我进去吗?”
  她用“请”这个字。琬宜撩着碎发到耳后,有些想笑。
  在内心深处,谢芙到底是知道的,这不是她的家。即便她不肯承认。
  阿黄蹦下来到她脚边; 琬宜低头看一眼; 拢紧衣襟出去,说一句,“请。”
  她只推开了厨房的门; 落座在小饭桌旁。待客之道,摆一壶清茶。谢芙跟进来; 目光四处打量; 显然对此不满意; 嫣红嘴角下撇。
  白鹅在院中晃荡,看见生人; 生起警戒; 探头探脑要进到厨房。谢芙听见响动回头,看它长嘴快要戳到自己腰下; 惊叫一声跳开。鹅被惊住; 翅膀张起; 谢芙见状更加惊慌失措。
  琬宜神色淡淡,抓一把苞谷扔到外面,摆摆手,“出去吧。”
  白鹅听话离开,屋子再次恢复安静。阿黄窜进来,琬宜冲它勾下唇角,转而伸手关闭屋门,挡住室外风雪。
  谢芙已经端正坐在椅子上,看她一套动作不徐不缓,眼睛眯起,“呵,真把这当自家了?”
  琬宜不理会,只弯身抱起阿黄,让它下额枕在臂弯,懒洋洋打个哈欠。
  谢芙抿唇,半晌,哼一句,“你这样的女人,我见的多了。”
  琬宜侧过头,轻笑一声。她本想问“我这什么样的女人?”,但转而又觉得与她争论这样话题实在无趣,便又合上唇。谢芙盯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琬宜手指轻轻揉捏阿黄耳朵,声音轻轻,“说什么?嗯……你这样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谢芙敏感成性,闻言宛如被踩了尾巴,“你什么意思?”
  高昂声调,明明姣好面容,偏偏说话刻薄。
  琬宜没与谁吵过架,唇枪舌剑学不来,像谢安那样几句话逼得人无所遁形更是做不到。她叹口气,后悔着自己怎么没生一张巧嘴,谢芙却步步紧逼,“我在问你,听不见?”
  琬宜蹙眉,“你来,是想做什么?”
  她态度不温不火,谢芙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感觉不到爽利,心中怒意更甚。她冷笑,“我来看看,哪来的野丫头能把我娘和两个弟弟迷得团团转。”
  琬宜“嗯”一声,问,“你瞧见了?”顿一下,又接,“那就请回吧。”
  闻言,谢芙猛地站起,伸手将茶杯挥落在地,“你别放肆!”
  她胸前一起一伏,狠狠挤出字眼,“血脉相连,我以前固然犯错,但我成心悔过,迟早有天能回来。我娘从小疼我,不会抛下我不管……”谢芙眼角发红,话不知在说给谁听,“到时候,你别逼我……”
  琬宜抬头,与她对视,打断她的话,“那谢蓉怎么办?”
  这个名字再次戳中她痛脚,谢芙疾言厉色,“谢蓉已经不在了!”
  她尾音颤抖,甚至让人错觉快要成为哭音,“她本来就多病,大夫早就说过她没几年好活。你们都说谢蓉是我气死的,凭什么?并不是!”
  她几近声嘶力竭,琬宜沉默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阿黄被谢芙吵到,耳朵抖一下,往琬宜胸前贴的更紧。琬宜拖住它快要滑下去的屁股,思索一会,开口,“我以前读过些佛学,也与大师有过些交谈……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沦落至此吗?”
  谢芙俯视她,一言不发,神情倨傲。琬宜声音依旧轻柔,“依我浅薄之见……一是因为你看不清别人,二是因为你看不清自己。”
  “一派胡言!”谢芙顿一下,旋即冷哼,可垂在身侧指尖却不停颤抖。
  她高昂着头,“我是看错了陈斯,走错了那步,但我至少一生为我而活。我为了我的爱情,有错吗?女人一辈子遇到一个好男人有多难,有多少人穷尽一生都追逐不到,我努力去拼,我至少得到过,有错吗?我没错!”
  琬宜安静听她说完,而后问,“依你而言,得到的和失去的,哪个多些?”
  屋外落雪寂静无声,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水痕快要干涸,在地面形成深暗的颜色。阿黄半睁开眼,看着谢芙张着嘴,眼神狠厉,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没吐出口。
  她慢慢跌落回凳子上,手扶着眼睛。先是镇定,最终崩溃大哭。
  谢芙张着翅膀来,最后却被寥寥几语拔秃了羽毛。
  不知过多久,雪停,太阳透出稀薄云层,外头又是亮堂堂的银白世界。琬宜把狼藉收拾利索,推开厨房木门。雪后空气冷冽,却清新至极,院里白雪皑皑,干净好似不惹尘埃。
  她仰脸看看天,回头,“谢安快要回来了。你想见见他吗?”
  谢芙没说话,抹把脸往外走,妆容凌乱,脚步踉跄。
  到了院门的时候,她往后看了眼,琬宜正垂头逗猫。唇角噙抹笑,素色裙衫,袖口一片淡粉缠枝莲花。
  她在阳光下,而她在阴影里。
  谢芙喉咙动动,转身狼狈逃离,尖锐指甲掐进掌心,细嫩皮肤快要破裂出血。
  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飞速滋生。
  ……
  晚上,谢安回来,琬宜踌躇一番,还是和他说了白日的事。
  谢安有些惊诧,“你还会吵架?”
  琬宜一脸正经,“我没有。”她强调,“我讲道理的。”
  谢安失笑,胡乱揉揉她头发,“嗯,你最能耐,可乖可棒。”
  琬宜佯怒瞪他一眼,又听谢安说,“下次要是她再来,你别搭理她,谢芙刁蛮泼辣,我怕她动手。娘以后应该也不会出门了,你跟着娘在一起,谢芙不敢惹你。”
  琬宜搅一搅手指,哼哼一声,“我又不怕她。”
  “是。”谢安手搭着她肩膀,凑近她耳边笑,“谢芙罗里吧嗦说一堆,你一点被激怒的样子都没有,她肯定要被气死了。软绵绵性子也有好处……能克住人。”
  琬宜被他吹拂热气惹的面红耳赤,推他肩膀一下,转身跑走。
  ……而好在,接下来几日,谢芙再没出现过。
  当然没没有人再去刻意提起她。年味儿越来越浓。
  谢暨爱热闹,磨着谢安去买了八个大灯笼。哥俩儿不嫌烦不嫌累,正房和两个偏房,加上院门,门前都挂上,夜晚点亮,红通通喜庆非常。
  谢暨不满足,又去磨着琬宜要贴对联,谢安跟着凑热闹,他那点儿文学底子,东拼西凑倒也弄出了一幅。
  财源滚滚随春到,喜气洋洋伴福来。横批,家和万事兴。
  琬宜自然没什么意见,提笔写好,又画了个大福字。谢暨倒是很嫌弃,可一边翻白眼骂又俗又臭,却也一边爬着梯子贴的工工整整。
  ……转眼到了二十八。中间又下几场雪,杨氏高兴,瑞雪兆丰年。
  晚上的时候,杨氏早睡,谢安带着谢暨和琬宜在偏房里,玩闹喝酒。
  桌上摆着下酒菜,很简单,几只鸡爪和两盘花生米,一盘咸炒,一盘甜炒。
  火炕烧的很热,琬宜只穿了一件薄袄子,窝在一边咯嘣咯嘣嚼花生。甜的更好吃,上面沾满白色糖块,不腻,只清甜。
  谢暨还在鼓捣他的九连环,本来差几步就解开的,可早上时候被阿黄叼走摇头摆尾甩了一通,变得比最初还难解了。谢暨气的破口大骂,还摔了人家饭碗,掉了岔儿。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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