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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君心[银推]-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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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修黑色的眸子骤然亮起,惊喜道:“少夫人真是聪明,这也能被你算计到?我这脑子怎么就是没个头绪?”
——“是那声哨音…”岳蘅喃喃自语道,“引我当夜就过来…也许是冥冥中的示意吧…眼下该赌的…就是大哥,能看到…”
“看到什么?”云修黑眸看向岳蘅手里紧紧执着的箭匣,“殷崇旭的竹箭!?”
岳蘅咬牙点头道:“我非要赌上这把,云修接着。”话语还没落下,岳蘅已经抽出一支青竹箭,把手里满是竹箭的匣子抛到云修手里,扯下白龙马背上的金鎏弓,退后几步端视着几十丈外凤鸾殿高耸入云霄的金色屋檐。
——“大哥…你一定要看见!”
岳蘅屏息拉开金鎏弓,竹箭轻巧,远不如金羽箭的射程,岳蘅振臂拉开满弓,掂算着弓弦的力度,忽的指尖一松,竹箭清响一声直直朝凤鸾殿射去。
云修不敢喊出声,心里已经大叫了几声“好”,手心一个击掌粗粗的喘着气。
——“大哥!”岳蘅默念一声背过了身子,夜色遮住了她有些苍白出汗的脸孔,岳蘅无力的倚着身后的宫墙,顺势滑坐在地,手指抠着地上的杂草掩饰着内心的挣扎慌乱。
云修知道岳蘅也是有些怕的,她强撑的坚韧并不能断了她身为女子的柔软心肠,站立的云修看着岳蘅额头渗出的汗珠,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凤鸾殿
踏入梁宫后的每一夜,殷崇旭都会在凤鸾殿坐上许久,他想尽早习惯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他生怕登基的那日,所有人都看见他骨子里深藏的惶恐,他无路可退。
子时已过,殷崇旭最后看了眼大殿正中的龙椅,朝殿外走去。夜风吹散了密云,上弦月闪出清冷的光泽,幽幽洒在殷崇旭多日不曾舒展的脸上。
天空轻响箭鸣,轻悠的让人难以发觉,也只有在空空荡荡的大殿外,独自一人的殷崇旭可以闻见。
殷崇旭还来不及看清箭锋划过的弧度,一支利箭已经落在了凤鸾殿外的石阶上,颠下几节石阶顿在了他的脚下…
殷崇旭惊愕的死死盯住脚下的那支竹箭,盯看了许久才俯身拾起,才看见箭柄上那个熟悉的“蘅”字,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一阵天旋地转…
——“蘅…蘅…”殷崇旭攥得竹箭发出颤栗的声响,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不可能的,不可能啊!蘅…阿蘅,怎么可能是你,怎么会是你!!”

第146章 情热情冷

殷崇旭惊愕的死死盯住脚下的那支竹箭,盯看了许久才俯身拾起,才看见箭柄上那个熟悉的“蘅”字,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一阵天旋地转…
——“蘅…蘅…”殷崇旭攥得竹箭发出颤栗的声响,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不可能的,不可能啊!蘅…阿蘅,怎么可能是你,怎么会是你!!”
宫墙外
云修的手背就要被自己啃烂,见岳蘅抱着膝盖无声的在墙边倚坐许久无语,试探着道:“少夫人,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怕是殷崇旭并不在凤鸾殿…竹箭要是被旁人拾走,咱们可就有的危险了…要不…先离开此处,再想想别的法子?”
“再等等。( 全文字 无广告)”岳蘅咬着指尖道,“再等等…”
岳蘅抬起头,刚刚还明亮皎洁的弦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入淡淡的暗云里,不见踪迹。岳蘅心里忽然有些忐忑,难测吉凶。
云修见劝不动岳蘅离开,略一使劲翻上宫墙边的杨树上,环视着寂静无人的四周,衣袖滑出一把短剑执在了手里。
轻微急促的步子渐渐逼近,云修想翻下杨树,再看只有一个人影朝这里疾步而来,半张着嘴喃喃道:“苍天在上…殷崇旭竟然真的…孤身来见少夫人…”
岳蘅听见单薄的脚步声,缓缓纠结的抬起头,黑幕下,人影逐渐清晰,岳蘅眼前忽然闪过数载前的那一幕——
英拔的殷崇旭眉眼含笑:“岳蘅?岳姑娘?!”
眼前许久不见的殷崇旭像大山一样压视在岳蘅的眼前,岳蘅泛起星眸,可天实在太黑,她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一声“大哥”如鲠在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修见这二人相顾无言,赶忙跳下杨树,拉着白龙和玉逍遥往远处走去,又回头看了几眼岳蘅和殷崇旭。
殷崇旭见云修走远,俯身盯看着岳蘅的脸,良久温声道:“风餐露宿…你瘦了些。”
岳蘅从怀里掏出白玉簪,递到了殷崇旭的眼前,殷崇旭迟疑的接过,触着白玉的冰冷道:“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就是为了把这支簪子给我?”
“穆蓉说…”岳蘅艰难的启开了唇齿,“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殷崇旭顿觉大石落地,“柴昭不会动他们母子,是不是?”
——“柴昭??”岳蘅错愕道,“你已经决定遂了奸人的意思?真打算自己登基为帝!”
“阿蘅。”殷崇旭双手沉甸甸的按住岳蘅的肩膀,对峙着她闪烁的眼睛道,“你一路过来,大哥就要登基的事已经街知巷闻…你还不明白?”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岳蘅冷冷推开殷崇旭的手。
殷崇旭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深吸了口气道:“六月初八…就是我登基之日。”
“你现在带着虎符和我回徽城,一切都还来得及。”岳蘅直起身子道,“穆蓉和城儿绝不会有事!你,也还是大周的定国候,这是我答应你的。”
“我爹和崇诀呢?”殷崇旭英俊的脸沉寂道,“也不会有事?你能答应我?”见岳蘅没有应自己,殷崇旭又走近一步道,“还有殷家堡那么多人,你也能一一保住!”
“乱臣贼子,不可饶恕。”岳蘅昂起倔强的脸,“大哥被奸人所惑,尚可戴罪立功…殷崇诀和殷坤…罪无可恕!”
“那就是要他们死了?”殷崇旭垂下头,“还是和李重元李驸马一样——生不如死?”
“想想你的妻儿。”岳蘅奋力道,“穆蓉在府里日日夜泪洗面,城儿哭啼不止…定国候府每一个人都过在惊恐中,没有人欠你什么,你从未好好待过你妻子,为什么不给她一份安生!她和城儿都在等着你回去…大哥!”
“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大哥…”殷崇旭挤出欣慰的笑意,“可惜,这个大哥,只会让你失望吧…”
岳蘅不敢相信的摇头退后着步子,殷崇旭长睫掩目道:“大哥唯有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绝不踏过淮河攻大周柴家,柴殷两家以淮河为界,划绥城而治,保百姓安乐…”
岳蘅死死咬住的下唇渗出殷红的血滴,捡起墙角的竹箭木匣,一把扯出里头的青竹箭,使劲气力折做两截,手心一松竹片碎落了满地…岳蘅不愿意再看殷崇旭一眼,转身离去。
“阿蘅!!”殷崇旭高声喊道。
——“公主说的不错…”岳蘅轻声自语道,“谁人敌得过江山所惑…山河大过情,大过义,大过自己的妻儿…他日你我兵刃相见,谁也不必心软,我的箭,不会放过你。”
——“阿蘅!”殷崇旭又喊了声,见岳蘅没有止步的意思,几步追了上去,“岳蘅!!”
殷崇诀箭步上前紧紧扯住岳蘅的手腕,“阿蘅!”
岳蘅右手的袖口滑出袖刀,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朝殷崇旭刺去,殷崇旭骤然松手,一片衣袖被袖刀划破,无力的飘落在地。
——“再靠近我半步,我就杀了你。”岳蘅手执袖刀狠狠道。
沉默的殷崇旭忽的犹如一头兽,按住岳蘅的身子紧紧贴在了宫墙上,平日温和的眼神溢出火苗来,深重的喘息声包覆着自己渴求太久的女人,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殷崇旭抠下岳蘅的袖刀扔在了地上,双唇顶着岳蘅的额头,想碰却不敢碰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到了这一刻还是这样。
——“如果今夜让你离开…”殷崇旭涌起大片的无力感,“怕是今生都不会再看见你…大哥要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岳蘅胳膊肘重重击向殷崇旭的心口,再欲发力已经被这个英武的男人死死拽住。殷崇旭入魔一般的想带走她,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挣扎间,岳蘅的领口坠下一块物件,岳蘅心里一紧,纠缠的弯腰想拾起自己的东西,殷崇旭一手扣住岳蘅的手腕,眼睛瞥向了落在自己脚边的坠物。
——那块暗金色的锁片似曾相识,与岳蘅赠予自己和穆蓉的新婚礼物几近一样,殷崇旭怔怔的松开手,木讷的俯身捡起金锁,小心的擦去上头沾上的泥土。
“安乐…安康…”殷崇旭闭目默默念着,“安乐…安康…”
——“我的东西,还给我!”岳蘅伸手就要去夺殷崇旭的手腕。
殷崇旭从怀里摸出自己藏起的那块,两块金锁并排摊放在手心,都是一样的重若千钧。
岳蘅见殷崇旭不再纠缠自己,哽咽着道:“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殷崇旭没有发声,亦没有动作,凝固的身体定格成悲伤的姿势,岳蘅收起柴昭给自己的那块金锁,捡起地上自己的袖刀,迎着隐约闪现日色的远处缓慢走去。
“我对你和穆蓉的期许,从来都没有变过…”岳蘅微弱的声音愈来愈远,“就算你们殷家犯下滔天大错,我也一样希望你和穆蓉一生安乐,早知道大家有今日的局面…真希望所有人从来没有踏出过殷家堡…”
殷崇旭没有再追上前,攥着自己仅留的东西,额头伏在了斑驳的宫墙上…
——“大哥!大哥别丢下我啊!”
——“我怎么会丢下你,你不该离开殷家堡的,是大哥没用,留不下你…”
东方破晓,殷崇旭抬头看去,已经不见岳蘅瘦削的背影,殷崇旭知道,这一次的见面,已经注定了最后的结局。殷崇旭迈开沉重的步履,唏嘘着自己无法决定的前半生,他不愿悔恨,只想…也甘愿再试。
牵着马的云修见岳蘅出现,赶忙急着迎上去,“少夫人,如何?殷崇旭被说动没有?”
——“走。”岳蘅面无表情的牵过白龙。
“走?去哪里?”云修诧异道,“殷崇旭不答应?”
——“我不再认识这个人…”岳蘅翻身上马,“去淮河边,等柴昭大军汇合!”

第147章 破釜沉舟

牵着马的云修见岳蘅出现,赶忙急着迎上去,“少夫人,如何?殷崇旭被说动没有?”
——“走。”岳蘅面无表情的牵过白龙。
“走?去哪里?”云修诧异道,“殷崇旭不答应?”
——“我不再认识这个人…”岳蘅翻身上马,“去淮河边,等柴昭大军汇合!”
梁宫,凤鸾殿
殷崇旭如一具行尸走肉在深宫里毫无目的的踱行着,踱到凤鸾殿前日头已经高高升起,金色的匾额反射出耀眼的光泽,殷崇旭双手捂住睁不开的眼睛,蹒跚的登上大殿的石阶,遥望殿中央的屹立龙椅,心肠百转。
——“皇上起的真是早。”殿外的殷崇决高声招呼着,“国有如此勤勉的帝王,必将千秋万代。”见大哥也不搭理自己,殷崇诀又上前了几步,离着殷崇旭半丈之远,单膝跪下道:“六月初八登基大典之事臣已经筹备妥当,个中礼仪臣也不甚了解,多是交由梁国旧臣操办,爹看了也是觉得满意,相信也会如了皇上您的意思。”
“爹觉得好,那便就这样吧。”殷崇旭面无表情道,“六月初八…今日初几了?”
“今日…”殷崇决应道,“今日是六月初四,也不过三天了…”
“三日…”殷崇旭思索着喃喃道,“三日…”
殷崇旭收起面色的失神,看向殿下得志光景的殷崇诀,良久无言。殷崇诀被他这样看着有些莫名的心慌,鞠了一躬道:“皇上若没有别的事,臣,先退下了。”
“慢着。”殷崇旭喊住他。
殷崇诀一个激灵停下脚步,侧身瞥瞧着龙椅前的兄长,“皇上还有事?”
“天才刚亮。”殷崇旭抚着龙椅上蔓延的精致龙纹,“你来凤鸾殿…又是做什么?”
“臣…”殷崇诀心底一颤,面色仍是镇定自若,“听说皇上昨日彻夜未眠,心中挂念,想起皇上定是在这里…”
“爹前日与我提起。”殷崇旭挥开衣襟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弟弟目光锐利,“爹希望…我登基之时,在文武百宫面前封你做皇太弟…”
——“臣不敢!”殷崇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紧张道,“臣不敢!”
殷崇旭望着这个被自己十余载呵护包容的弟弟,往日嬉闹和睦的景象一一浮上眼帘,殷崇旭想记起弟弟年幼时璀璨无忧的面容,可如今满目都是他黑眸里不容小觑的精光,看的久一些,心里竟会生出些许惧怕来。
见殷崇旭不再说下去,殷崇诀怯怯的抬起头,低声谦卑道:“这绝非臣的意思…皇上千万,千万不要误会什么,臣子就是臣子,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爹不过信口说说,皇上…切莫当真!”
“爹不像是随意说说的样子。”殷崇旭幽幽道,“他对你期盼颇高,自小便对你精心教导,还说…你这个幼子,最最像他,最最得他的心意。”
殷崇诀又是一阵惊恐,赶忙埋下头不敢吭声,有那么一刻,平日里一览无遗的兄长开始让他觉得叵测难猜,莫不真是那龙椅宝座的魔力…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神激荡摇摆,若真是坐上去…又该如何!?
“为人子,自当孝顺,何为孝顺,便是孝敬,顺从。”殷崇旭继续道,“可待我真的登基称帝,有些事,可顺,可不顺,因为我眼中不再是只有一个殷家,而是…天下。”
殷崇诀心里咯噔一下,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我不打算遂了爹的意思立你为皇太弟。”殷崇旭沉稳的声音毫无波澜,“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穆蓉和城儿,我正值盛年,急于立储做什么?崇诀,你说呢?”
——“皇上…说的极是。”殷崇诀不动声色道。
“那便由你自己去与爹说吧。”殷崇旭垂下长睫,“你知道该如何说的。”
——“臣…明白。”
梁都,长街上。
岳蘅一路失神,握着的马缰几次滑落手心也是全然不觉,白龙喘着气朝她凑近头,岳蘅也是像没有看见一般。
云修见她心事重重也是不敢吱声,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数着自己的步子。
——“馄饨嘞,热乎乎香喷喷的汤馄饨嘞!”
巷口的叫卖声馋了云修的嘴,云修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探头看了眼,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叫唤着。
发呆的岳蘅忽然停下步子,看向叫卖的摊贩道:“走,我也饿了,馋了一夜也是委屈咱俩了,吃碗热馄饨去。”
“好嘞!”云修拍手喊道,“吃饱有了力气,咱们保准不出两日就能到淮河边。”
岳蘅苦涩一笑,栓起白龙和云修走到了馄饨摊边,不过片刻,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馄饨已经上了桌,云修迫不及待的吹了几口气,大口大口吞咽着不住的点着头,“南方的吃食就是精细许多呢,少夫人当年在沧州,该也是吃过不少美味吧。”
岳蘅搅拌着汤底的海菜,喝了口汤水道:“沧州不算是南方,吃食和周国也差不多,倒是在绥城…”岳蘅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云修哪里听得出什么,摇头晃脑吃的愈加欢实。
“吃完就早些上路吧。”岳蘅看了眼云修就要见底的汤碗道。
“哦!”云修扒干净最后一口胡乱应道。
——“驾!闪开,闪开!”梁都北门冲出几匹快马,马背上的军士挥开路人大声喊着,“闪开!莫要挡路!急报!急报!!”
白龙和玉逍遥被这几匹快马惊到,不满的蹬着马蹄嘶鸣起来。云修起身安抚着自己的玉逍遥,眯眼看着疾驰而过的军士道:“大清早慌慌张张的往宫里去,准没好事!”
岳蘅闭目深思,忽的睁开眼道:“看来公主没有劝得住柴昭,他还是即刻来追咱们了,刚刚的急报…一定是前方的军情…柴昭,该是已经兵临雍城,渡过淮河了…”
“那咱们该怎么做?”云修见刚刚还平静祥和的梁都长街骤然蒙起阵阵慌乱的气息,搓着手心有些蠢蠢欲动,“不如,你我不必急着出城,好不容易进来…也得…”
岳蘅指节轻弹着桌面,轻声道:“那就…留上几日,静观其变…都说殷崇旭会在六月初八登基为帝…六月初八…就等到那一日吧!”
快马驰骋过的长街又恢复了早市的热闹,梁都百姓像是也不明白什么,继续着自己的日子,天空厚云积涌,深不可窥。
梁宫,凤鸾殿。
——“柴昭竟会来的这样快!?”朝中诸臣窃窃私语道。
——“兵贵神速,之前柴昭刚一登基就派人继续攻梁,柴昭精通兵法谋略,自然做什么都先人一步…”
——“看来又要好好见一见血了吧…”
……
见殷家父子进了凤鸾殿,嘀咕的众人都齐齐闭上嘴,俯身恭迎。
殷坤和殷崇诀驻足在大殿群臣之首,殷崇旭昂首沉着的走向大殿中央的龙椅,转身坐下,傲视殿下诸人。
不等殷崇旭发话,殷崇诀炯炯黑目已经扫向殿上众臣各色的面孔,自若道:“诸位大人无须担忧,柴昭率军到了雍城淮河边是不假,可那又如何?”殷崇诀不屑一笑,“我与皇上早已经做好了安排,雍城有上万精兵镇守,柴昭再英勇善战,就算举国之力,也不过三四万人,拿什么去和我殷家十余万大军对抗?只怕这一趟是有去无回吧。”
“殷将军此话说的是不错…”有人怯怯道,“只是…雍城守军大多是柴昭旧部…若是见他们昔日的主上亲自领兵…万一倒戈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你们无须担心!”殷崇诀镇定道,“且不说雍城守将是我殷家堡最得力的英雄,我殷崇诀也会尽快亲自往雍城去挡住柴昭。诸位大人不要忘了——已近七月,潮汛就要到了…淮河七月必会涨水…若是到了七月他们还攻不下雍城,数万大军便会去见河神吧…”殷崇诀露出得意之色,看向沉默不语的殷崇旭,低头恭敬道,“皇上,待您登基大典后,臣愿亲赴雍城,抵挡周国人马!”
殷崇旭已经几日未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愈显瘦削分明,微微凹陷的眼睛却是格外有神,端视着自信满满的弟弟道:“既然雍城守将是你所选,你自然是有把握的,又何须再亲自去,你就安心留在梁都吧。”
——“皇上!”殷崇诀愣住身子,“话虽如此…臣还是想亲自会一会柴昭。”
“柴昭不过一些残军尔尔,也用得着皇上的亲弟弟出马?”殷崇旭不容置疑道,“只怕真派你去雍城,旁人只当殷家发自心底的惧怕柴昭…反倒是损了殷家的脸面,长了人家的声势。”
——“皇上…”殷崇诀寻着父亲的声援,殷坤却没有做声。
“距潮汛也不过十余日。”殷崇旭垂下眼帘,“雍城只需支撑十余日就可以不战而胜…我都不觉得担忧,崇诀又忧心什么?”
殷崇诀哑然失声,攥紧手心忿忿退到一边。
“崇诀该上心的是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我对你寄予厚望。”殷崇旭淡淡笑道,“其余的事自有他人去筹谋,你无须费心。”
大殿众人掂量着这兄弟二人含义不明的对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意会,雍城战事究竟会怎样,更是没人敢猜,因为没有人知道,除了殷家兄弟,还有什么人可以挡得住柴昭。
梁宫深处
——“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殷崇诀愤怒的扯下身旁大树的枝叶,狠狠甩地怒道,“爹,今日凤鸾殿您也在场,大哥淡淡几句话,大敌当前就撇清与我的关系,无须由我插手…柴昭人马虽少,但他有多大能耐爹是知道的,此患不在雍城除去,大哥的皇位就坐不踏实!大哥今日的态度只让我怀疑…”殷崇诀眼神闪烁凑近殷坤耳边,压低声音叵测道,“怀疑他并不在意自己身下的龙椅,他…在等着柴昭兵临梁都城下,好拱手向他让出殷家所得的一切。”
殷坤老辣的审视着字字珠玑的幼子,抚须道:“你大哥三日后就要称帝,若真是如你所言,他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当日他在大家面前黄袍加身已经无路可退,他既然答应了所有人,就不会,也不敢再舍弃。爹倒是觉得,崇旭今日在殿上与你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爹!”殷崇诀急道,“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劝说大哥让我去挡住柴昭!”
“此事不急。”殷坤闪烁道,“眼下最最重要的还是崇旭登基之事,还有便是…立不立你做皇太弟也在他一念之间,爹倒是要劝你几句,在此关头,你不如多顺着你大哥的意思,切勿与他争执不休…爹的意思,你该明白。”
殷崇诀还想说些什么,耳畔划过“皇太弟”三个字…“大哥…似乎无意立我为皇太弟…”
殷坤从袖口抽出一卷金黄色的圣旨,递到幼子手边道:“你自己看吧。”
殷崇诀迟疑的缓缓摊开,借着小径悬挂的忽闪灯笼看去——“…朕弟崇诀,文武双全,功德比天,立做皇太弟,为国之储君…爹…这…”
“崇旭是不情愿。”殷坤道,“换做是谁,都是不愿意吧。可这圣旨上的每一字是爹亲手撰写,他不愿意也得愿意。父为尊,就算崇旭做了皇帝,也绝不敢逆了自己亲爹的意思。这个皇太弟,是爹替你筹谋,爹刚刚对你所言,你要听得进去,在此关头,不要再逆了你大哥的意思。你顾虑深远,腹有良谋,被人忌惮也是情理之中。崇旭再憨直,也是一样肉长的心肠…爹也不信柴昭潮汛前就可以攻破雍城,你暂且等上这几日,等登基大典一过,待你做了真正的皇太弟…”
殷崇诀凝视着圣旨上让人难以挪开视线的“皇太弟”,垂眼将圣旨完好的卷起放回殷坤摊开的手心,低声道:“那就…先由着爹您的意思吧…”
殷坤大力按住殷崇诀的肩膀,点头赞道:“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吾儿崇诀,天命如此,爹,深感欣慰!”
雍城外,淮河边。
周国的大军浩浩荡荡渡过淮河,初夏的疾风骤起,堤岸上早已盛开的蔓陀花被吹落了一地的花瓣,混杂进泥泞的沙土里,化若来年的春泥。柴昭拔出腰间的长剑,寒光惊现斩断了手边的蔓陀枝干,碎屑坠进奔腾的淮河消失不见。
柴昭看向水势日益迅猛的淮河,他当然知道,最多半月就到了淮河的潮汛,半月之内若是还拿不下雍城,周国这一战就已经输了。雍城巍峨雄伟,布守严密难破,但柴昭知道,他必须,也只能破城,身后是破釜沉舟的滔滔河水,雍城的那头…柴昭摸向坐骑腹下藏起的貂绒箭囊,爱惜的掏出里头珍藏数载的那支金羽箭——辽州城外,他从岳蘅身上取下的定情信物,柴昭知道,他们重逢过一次,一定会有第二次。死生契阔,再也不会分开。
柴昭攥紧金羽箭,高声令道:“传朕的口谕,所有人留下十日所需,其余物件,都抛下淮河,不得多留!”

第148章 手足

柴昭摸向坐骑腹下藏起的貂绒箭囊,爱惜的掏出里头珍藏数载的那支金羽箭——辽州城外,他从岳蘅身上取下的定情信物,柴昭知道,他们重逢过一次,一定会有第二次。( 全文字 无广告)死生契阔,再也不会分开。
柴昭攥紧金羽箭,高声令道:“传朕的口谕,所有人留下十日所需,其余物件,都抛下淮河,不得多留!”
——“皇上…”身后有将领惊恐的喊出了声。
柴昭灰眸闪现不悦,再次果决道:“你是听不清朕刚刚所言么!留下十日所需,其余物件,统统抛下淮河!”
——“末将…遵旨!”
绵延数里的周国军士纷纷卸下多余的兵器口粮,顺从的抛下汹涌的淮河里,巨浪滚滚东逝,彰显着周国将士无路可退必将拼死一战雍城的决心。
雍城守将遥望周国大军此举,溢出大片的惊惧,本还以为就要到来的潮汛会拖死远征的柴家军,如此看来,别无选择的求生欲才最最让人难以对付,柴家军里一个个都将变成赤目的猛兽,直朝坚固难摧的雍城而来。
梁国,梁都,皇宫御书房,六月初七,临近子夜。
——“皇上!”殷崇诀冲着烛火还亮着的御书房高喊道,“皇上!”
“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惊扰,殷将军回去吧。”守卫毫不客气挡住了殷崇诀欲进的步子。
——“臣有要事要面见皇上,速速让开!”殷崇诀大力想推开守卫,可守卫的金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身前,他若再进一步,锋利的刀刃就要触到自己温热的皮肉,殷崇诀不甘的退后了半步,口中继续喊道,“皇上,雍城军情急报,大雨倾盆,柴昭的人跟疯狗一样奋力夺城…守将阮锋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皇上,求皇上准臣领兵三万,今夜便往雍城去支援阮将军!”
御书房里无人应答,烛火摇曳,窗户纸映着里头殷崇旭埋首阅书的沉稳影像,像是没有听见殷崇诀的话一般。
——“皇上!”殷崇诀嘶哑着声音,“耽误不得了!雍城是臣带人拿下的,臣知道雍城的城墙确有极危险的缺口…一旦被柴昭发觉…雍城必失!皇上!”
“看来皇上不打算今夜见殷将军。”亲卫道,“殷将军还是先回去吧,待明日皇上登基大典过了,再议事也不迟。”
殷崇诀恼怒的一拳砸向窗户纸,“皇上要想坐稳凤鸾殿的龙椅,就必须派臣去挡住柴昭!一城失,便是半壁的折损,皇上,你我就是这一路过来的,其中轻重,皇上不该不知道!”
几名亲卫正要拽走殷崇诀,书房里的殷崇旭抬眼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亲卫收住动作,推开了御书房的屋门。殷崇诀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衫,冷冷的哼了声迈进门槛。
殷崇旭头也不抬,转悠着手里的狼毫笔沉默不语。殷崇诀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地道:“臣刚刚屋外所言…皇上该是听见了吧。”
“听见了。”殷崇旭笃定道,“那又如何?”
“皇上…”殷崇诀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容不改的兄长,“雍城岌岌可危…”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殷崇旭瞥了眼脸色涨红的弟弟,又垂下了眼睛,“记得你之前在朝堂上说过,不过十余日就是淮河潮汛…潮汛一来便是天助你也,我军自当不战而胜…是这么说的吧?”
——“是…可是…”殷崇诀急道。
“那便是了。”殷崇旭打断他道,“暴雨倾盆也是潮汛的先兆,雍城城高墙厚,阮将军身经百战也是难得的虎将一名…没那么容易城破的。”殷崇旭抬头看向弟弟,意味深长道,“明日就是大哥登基之日,这个好日子还是崇诀你替大哥选的,还有几个时辰就天明,崇诀怎么能在此关头领兵离开?明日的登基大典上,你可是不可或缺的大功之臣,还有天大的册封在等着崇诀接旨谢恩…”
殷崇诀心头一紧,哑然无言。
殷崇旭翻起手边卷好的圣旨,不急不缓的摊开看去,含笑低声念道:“朕弟崇诀,文武双全,功德比天,立做皇太弟,为国之储君…写的真是好,此等荣耀,崇诀怎么能不亲自领封呢。”
——“皇上…”殷崇诀后背渗出冷汗,俯首道,“一切,都是爹的意思,崇诀怎么敢…”
殷崇旭轻轻按下手里的圣旨,随意道:“你我亲兄弟,谁坐皇帝还不都是一样,你自幼便胜过大哥我许多,这个帝位传给你,予文韬武略而言也没有错,是你谦虚了。”
——“皇上…”
殷崇旭指节敲击着案桌,垂眉道:“我信雍城可以守得住,就这样吧。”
——“皇上!若臣不去,雍城是守不住的!”跪地的殷崇诀急促的朝兄长挪近了几步,“阮锋信中说…柴昭下令军中所有人只留十日所需,其余军粮杂物一律抛下淮河…周国人已经无路可退唯有拼力一搏杀入雍城…柴昭此举实在精明上乘,也是臣始料未及,如今数万唯有一条命可以拼杀的猛士围着雍城…阮锋必定是抵挡不住的!求皇上,准我领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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