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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君心[银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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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落的泪水。
若是可以,柴昭希望这一夜永远没有尽头。
破晓时分,云雀叽叽喳喳唤醒了才小憩片刻的柴昭。刚一睁眼,颈边就触到一丝冰冷。只见一把手长的袖刀紧贴着自己的脖子,再微微抬眼,岳蘅正倔强的瞪着自己,一手攥紧裹身的黑衣,一手握着袖刀微微颤动着。
“岳小姐…”
“住嘴!”岳蘅又使了些力气,柴昭知道岳蘅有些身手,唇边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话,“说,你瞧见了什么?”
柴昭眼含笑意注视着燃起怒意的岳蘅,“岳小姐才叫我住嘴,我该不该说下去?”
“你!”岳蘅面颊顿红,“我问你,你就说,不问,就不许张口。”
“岳小姐是问我瞧见了什么?”柴昭装作眯眼想了想,“夜色云荒,昨夜我连火都没生起来,能瞧见什么?”
岳蘅的刀刃又凑近了些,“我的伤是你包扎的?那你就是瞧见了!”
柴昭尝试着推开她的袖刀,“这刀刃锋利的很,你可别一个手抖弄死了我,怎么说,我也算是救了你,恩将仇报可就不好了吧。”
岳蘅忽的愣住,怔怔收起袖刀道:“那你就是都看见了…”
柴昭顺势端直身子,抽出岳蘅手里的袖刀,低头探向她呆呆的眼神,“瞧见了什么?”
岳蘅一巴掌拍向他的脸,柴昭敏捷的侧身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轻按着她柔软的手心,“岳小姐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是人!”岳蘅眼眶一红。
柴昭哧哧笑着松开手,翻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岳小姐,你自己瞧瞧你少了什么没有?要是没有,就别这样瞪着我。”
岳蘅垂眼看着身上披着的黑衣,再看眼前的男子一身薄衫熬了整宿,忽的说不出话来。
“阿蘅!阿蘅!”呼喊声由远及近,细细听去,像是大哥岳桓与父亲的声音。
“爹和大哥找我来了。”岳蘅惊喜道,才走出去几步,想到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又退到了柴昭英拔的身子后头。
“阿蘅!?”岳桓长吁出一口气,“找了你整整一夜,还以为你被狼吃了呢。”岳桓蹙眉看着薄衫裹身的柴昭,伸手去拉妹妹。
岳蘅面露纠结之色,低声道:“大哥,快把你罩衫给我。”
“啥?”岳桓扯了扯耳朵,瞅了瞅这二人,迟疑着脱下罩衫,“阿蘅,这…”
岳蘅一把扯下柴昭的黑衣塞进他手里,披上岳桓的罩衫昂起了头,注视着那双灰眸片刻道:“你若是敢与人说及半句,我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
见她愤愤的转身离开,柴昭嘴角扬起道:“岳小姐,那我瞧见的,又怎么着?”
岳蘅顿住步子,撇脸又狠狠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剐了你的眼珠,一个不留!”
柴昭大笑出了声,岳桓疑惑的又转身多看了看他,戳了戳岳蘅道:“这人怎么着你了?与大哥说。”
“说,说你个头啊!”岳蘅臊红了脸推了把岳桓。
“阿蘅…”岳晟深邃的眼神扫视着衣衫不整发髻蓬散的女儿。
“爹,别说了。”岳蘅没有看父亲一眼,翻上马背狠抽马鞭驰骋开去,“驾!”
直到岳家的人消失在眼前,柴昭才挥开手上的黑衣,慢悠悠的披上,似笑非笑的摇着头。
“柴大哥这个好人做的可不体面。”不远处,柴婧抱着肩轻声笑道,“我可是看了一阵了,岳家几个,连句谢谢都没说。岳小姐瞪你的模样满含仇光,像是要吃了你呢,柴大哥快与我说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又是在这深谷僻静处,人家一个花样韶华娇嫩欲滴的可人儿…”
“郡主。”柴昭扎紧衿带,“我从未怕被人指点什么,郡主笑我几句也无妨,岳小姐,可禁不住旁人这样说。”
“啧啧啧。”柴婧晃着指头走近他,杏眼上下打量着他直立的身子,逗趣道,“我这位柴大哥什么时候开始帮着外人说话了,让婧儿好好看看,你还是那个柴昭么?深谷一夜,性子都变了不成?”
“走了。”柴昭牵过柴婧带来的马匹,“又冷又饿,连命都差点搭上,陪你柴大哥喝上几杯去。”
马背上,岳蘅紧咬嘴唇不愿回头,岳桓竭力与她并肩骑行着,高声道:“这会子就你我兄妹,你告诉哥哥,是不是那人欺负你了!”
“大哥,你再问句试试!”
岳桓回望身后,见父亲一众与他们离得甚远,恼道:“怪大哥没有早些找到你,下回,再有下回,我绝不会饶了他!”
内室里,见着医女端出来的沾满血迹的衣衫,岳桓搓着拳头满脸懊恼,径直推开门走进屋,侍女正替岳蘅换上干净的衣裳,擦拭着她额上渗出的汗珠。
“大夫说你伤的不轻,流了很多血。”岳桓心疼的看着妹妹因痛楚微颤的脸,“那些伤,是他替你…?”
岳蘅示意侍女出去,见屋里只剩大哥,岳蘅倚着床沿道:“都叫你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的么?”
岳桓一拳打在床角,狠狠道:“他,他有没有…有没有…”
“他只是替我包扎伤口,还能做什么?”岳蘅羞恼的撇脸不去看岳桓,“他,是柴家的人?”
“嗯。”岳桓低低应了声,“柴郡主也与我们找了一夜,该是柴家的哪个人物吧?管他做什么,阿蘅没事就好。那个害白龙受惊的人,我一定要找出来!”
“大哥。”岳蘅冷冷唤住他,“别找了。”
“为什么?”岳桓攥着拳头急道,“那人用刀片划伤白龙的后蹄,这才让它暴怒伤了你,你差点连命都丢了,我要不揪出此人,就不配做你的大哥!”
“这人,我知道是谁…”岳蘅垂下眼,“算了。”
“谁,是谁?”岳桓瞪大眼睛。
岳蘅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咯吱一声屋门轻轻推开,父亲岳晟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爹。”岳桓站起身恭敬的迎了上去,“您来了。”
“阿蘅的伤要紧么?”岳晟关切道。
“都是皮外伤。”岳蘅低声道,“不碍事。”
“那就好。”岳晟按住女儿的手,“皇上对你坠马的事也很是担忧,刚刚还又问起父亲,知道已经找到你,心里也是大石落地。”
“女儿让爹和皇上挂心了。”岳蘅揉着身下的被褥挤出话来。
“若是明日身子好些。”岳晟继续道,“与父亲再进宫一趟…”
“还进宫?”岳桓急道,“皇上寿辰都过了,咱们还不赶紧回沧州?这里一股子怪异,那个楚王纪冥也是闹心的很,孩儿可不想再进宫了。”
“爹与你说话了么?”岳晟阴下脸道。
岳桓不敢再说,垂着头撇了撇嘴。
“爹。”岳蘅鼓足勇气道,“阿蘅骑术不精,坠马丢了大晋国的脸,皇上还要见我做什么?阿蘅早已经是没有脸面去见皇上了。”
“你是要爹去回了皇上么?”岳晟站起身,像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叹了声道,“去过这次,咱们便回沧州。”
乾坤殿
再踏进乾坤殿,岳蘅耷拉着脑袋跟在父亲与大哥身后,见殿上已经候着不少人,更是微微缩起身子,恨不能让自己再不起眼些。
忽的觉得身子一阵发凉,抬眼一眼,那双如影随形的灰眸正含义不明的注视着自己。
岳蘅触针般哆嗦了下,觉着未愈的伤口刺骨的疼,还未来得及站定,耳边已经传来让她惊恐的声音。
“岳小姐伤的不轻,不好好歇着,怎么又出来了?”
一旁的柴婧眉眼含笑,莹润如水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岳蘅,岳蘅被她看得有些心慌,快步闪躲进父兄后头。
楚王纪冥听见动响,转身对岳家人颔首一笑,“岳小姐昨日受惊坠马,看样子确无大碍,将门虎女,果真不一般。”
“多谢楚王关心。”岳晟抱拳道,“小女得以安好,也是多亏了柴郡王的人出手相救。”说着转身朝柴家一众看去,冲着柴昭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位英雄救了小女阿蘅。”
柴昭眸子澄静,俯身抱拳道:“靖国公客气了。”
岳蘅郁郁的斜了柴昭一眼,轻轻啐了一口不去看他。
端坐着的武帝轻抚着龙椅的脉络,“柴家的人挺身而出救了岳家的小姐?哪位英雄?上前一步给朕看看。”
柴昭沉定的迈开步子,恭敬道:“英雄不敢当,在下,柴昭。”
“柴…?”武帝微张着嘴,“你也姓柴?柴郡王,朕只听说你有一女,这位是?”
柴逸看着侄子英挺的侧脸,沉默片刻抚须道:“柴昭,乃我大哥独子。”
“哦?”武帝半直起身子,凹陷的眼睛像是要细细看了看这个年轻的男子,“柴宣的儿子?当年柴宣遭人陷害含冤而死,听说妻儿也追随而去…怎么?”
柴逸像是轻叹了声,继续道:“当年,我虽侥幸未受牵连,可也不能不顾柴家的血脉,便竭力护下这个侄儿,隐秘寄养数年。所幸三年后,兄长冤狱得以昭雪,柴昭也才得以重见天日。”
“原来如此。”武帝若有所思,“这般看来,论及世袭爵位,眼前的柴昭也该是个郡王才对…”
“郡王?”纪冥笑了声,“罪臣之子,就算得以昭雪,不追究当年藏匿之罪已经是皇恩浩荡,还能奢求什么爵位?柴郡王,你说呢?”
柴婧见纪冥眼中满是对柴家的不屑,正欲争辩几句已被柴逸拉住。柴逸宽厚道:“楚王殿下说的不错,我与阿昭已经是对皇上仁慈感恩戴德,老夫哪还会有什么奢求。”
纪冥瞥见柴婧对自己的不悦之色,故意道:“听说柴家的封地已经到了那苍山下,再要往北,可就要往山上去了,真是委屈了花样年华的柴郡主…”
“本郡主从没觉得委屈。”柴婧推开父亲的手,眼中闪出锐利的锋芒,“大周国十二位王爷,有十一位都是南宫皇族,唯一的异性王只有我们柴家,柴家为大周开疆辟土建功立业,自问担得起这一个郡王,封地在哪里,脚下都是大周王土,又有何不同?”
岳蘅迈开半步,探出身子看着柴婧,眼中放光露出钦佩。
纪冥一时无言以对,摩挲着腰间的坠子泛起阴郁。武帝打着圆场道:“昨日才说到晋梁两国联姻之事,楚王见过岳蘅的箭术…”
岳蘅慌乱的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哀求的咛了声,“爹…”
纪冥转过身看向闪躲的岳蘅,随即面无表情道:“岳小姐箭术惊人是不错,骑术却是…听说,岳小姐获救之时,遍体划伤,若非那个柴昭护下救治…深谷惊魂一夜,柴昭该是花了不少精力吧?”
此言一出,武帝脸色骤变,岳晟眉头深锁低下了头。
“若是置岳小姐不顾,柴昭就是见死不救的绝情之人。”纪冥微微一笑道,“他既然能掷下岳小姐的清誉护住佳人,就该一帮到底做个深情之人才对。”
岳蘅顿时觉得周身冰冷,从脊梁骨里渗出寒意来,抢道:“楚王殿下,深谷一夜,又并非我俩所愿,我与他初识,男女授受不亲怎可逾越半步,皇上殿前,你也敢毁我岳蘅的清誉!?”

第4章 缘定三生

岳蘅觉得周身冰冷,从脊梁骨里渗出寒意来,抢道:“楚王殿下,深谷一夜,又并非我俩所愿,我与他初识,男女授受不亲怎可逾越半步,皇上殿前,你也敢毁我岳蘅的清誉!”
听到岳蘅口中那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怎可逾越半步”,柴昭垂下眼低低的笑了声,抱住自己的臂膀仿佛还能感受着那个娇嫩少女柔弱无骨的身子。
“啧啧啧啧。”纪冥看着岳蘅摇了摇头,看向龙椅上的武帝道,“皇上,小王自然信柴郡王的这个好侄儿英雄护花,也信岳小姐冰清玉洁清誉犹在,只是…梁国太子妃怎可落下世人这样的话柄,小王昨日的话,皇上和靖国公就当没有说过吧。晋梁联姻之事,只得缓缓再议。”
武帝的脸色忽的有些难看,岳蘅心中虽然有些恼火,可见联姻作罢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岳晟正欲上前说些什么,纪冥顿了顿又道:“岳小姐侯门之后,年方十五就与陌生男子相守整夜,且不论因由,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也会辱了靖国公府乃至晋国的名誉。依小王之见…”纪冥嘴角轻扬露出含义不明的笑意,瞥了眼柴昭道,“小王问一句,柴家少爷今年多大,可有成家或是婚配?”
柴昭眼中不见喜怒,张嘴道:“下月就满二十,尚未立业,无成家,也无婚配。”
“这就好办了。”纪冥起身走到殿中,“柴少爷算是系出名门,模样也是英武不凡,又对岳小姐有救命之恩,这二人再合适不过…”
“皇上!”岳晟单膝跪地道,“小女年幼,尚不急着婚配,还请皇上…”
“靖国公。”纪冥蹙了蹙眉,“昨日提到晋梁联姻,你都未曾多言什么,怎么提到柴家倒是急着回绝了?莫不是,你也瞧不上柴家苍山下那块地方?”
“岳晟绝非此意!”岳晟急道,“周国柴家满门英豪,岳某早已经钦佩多年。小女才满十五,本就不着急婚嫁,她母亲最疼她,也想多留阿蘅几年在身边,还望皇上…三思!”
柴婧缓缓踱到一边,托着腮帮瞅着殿上这几人,岳家俩兄妹早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堂兄柴昭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可即便如此,与他朝夕共处多年的柴婧还是能一眼看出他深藏不露的喜悦。
武帝额上如刀刻的皱纹拧作一团——与自己毗邻的燕国已被梁国楚王纪冥率军所灭,大晋国力不如梁国,本还想借两国联姻交好,保大晋数十载平安,宗室里出类拨萃的也只有靖国公府的大小姐岳蘅,若是真能被带回去嫁给梁国的太子岂不是再好不过,偏偏岳家不争气,宝贝女儿遭人落下这样的话柄,真真是做不了贵重的太子妃了。
不止如此,只怕——武帝心底重叹了声,怕是他国亲贵,也无一人愿意与这位失了清誉的岳小姐结亲…这般看来,周国柴家虽是没落贵族,怎么也算是守着一方王土…
武帝沉思良久,咳了声道:“柴郡王,你觉得岳家这个女儿如何?”
柴逸昨日见岳蘅身手了得已经是暗暗赞赏,见武帝似有真要将岳蘅许配给柴昭的意思,深邃的眼睛望向了笃定自若的柴昭,“阿昭,岳小姐…你可钟意?”
“柴昭听楚王殿下所言,也无不道理。”柴昭缓缓道,“在下救人心切,确实想的不够周全,若岳小姐的清誉真因在下而玷污,在下心中也深感难安…岳小姐哪里都是好的,怎么会有不钟意的道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岳蘅的拳头捏的作响,恨不得一步上前割了柴昭的舌头。
武帝饱含深意将目光转向岳晟,“朕瞧着柴宣之子也算得体,虽无爵位在身,怎么说也是柴郡王的亲侄子,柴郡王也不会亏待了兄长的遗脉。柴家名动天下,你家岳蘅能嫁入柴家也是天定良缘,朕看这二人也很是合适…”
“皇上。”岳蘅走上前扑通跪倒在地,昂头看着武帝不见怯意,“阿衡不想这么早嫁人,入京之前,也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好端端的就指给…指给他了!”岳蘅眸子瞥了眼身旁的柴昭,一时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你不满意柴郡王的这位侄子?”武帝暗黑的眼在岳蘅脸上幽幽晃着,昨日还对她甚是慈爱的面孔,今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才认识不到一日…”岳蘅隐约带着哭腔,“阿衡…求皇上!”
“朕没让你即刻就成婚。”武帝面露阴色,“岳蘅才刚刚及笄,不如,就待到碧玉之年再做婚嫁,不过一载,柴郡王觉得如何?”
柴逸恭敬道:“此等良缘,再等上一载又何妨?本王与阿昭也可以在郡王府准备妥当,明年选个好日子,风风光光的迎娶岳小姐过门。”
岳桓看的心焦,死命冲父亲使着眼色,岳晟几番欲言又止,垂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柴昭走近岳蘅,从怀中摸出一块金锁片,托起她柔软的手心,将金锁片塞进她手里,低头探视着她润湿的星眸,低声道:“我柴昭身无长物,这锁片自出生起就一直戴在身边,今日送给你,当做是我予你的信物。一年转瞬即逝,苍山澈寒,但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岳小姐…”
岳蘅看向手心,金锁片玲珑精巧,曼妙的刻着“安康”二字,也许是贴身戴了许多年,黄金的光泽已经不如初时熠熠,但暗郁的深辉分毫不减,握在手中似有千钧之重。
柴昭满是粗茧的大手包裹住岳蘅的柔软,又轻轻的按了按,轮廓分明的脸上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来。
当着武帝和众人的面,岳蘅不敢造次,托着金锁片看向父亲,哀声道:“爹…”
岳晟冲她点了点头,“先收下吧。”
岳蘅踌躇着将金锁片放进怀里,转过身子不敢再看柴昭。
“好!”纪冥欢喜道,“小王千里迢迢来趟辽州,竟还能促成这样的喜事!”说着拍了拍柴昭的肩,意味深长道,“靖国公府的贵女,你可得记着小王这个人情呐。他日你俩大婚,一杯喜酒可绝不能少了小王的。”
“那是自然。”柴昭谦卑道。
殿前散去,岳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开的步子,那个柴昭就在自己身旁半丈之处,她也不再愿意多看他一眼,只想快快逃走才好。
“岳小姐。”柴婧清脆唤道,“能否进一步说话。”
岳蘅对柴婧并无恶感,顿住步子回头看了看她,轻咬嘴唇点了点头。二人走到僻静处,沉默了会儿,柴婧拉起了岳蘅的手,眼中满是恳切,“岳小姐,柴家奉周国皇命此趟来辽州贺寿,怎么也不会想到能结下与靖国公府的亲事,也许你与我堂兄真是命定的缘分吧。”
“缘分?”岳蘅纠结的蹙住眉头,“皇命已下,郡主让我怎么做,御赐的婚事,我若是违抗,就会给家中带来祸事,郡主口中的缘分,怕也是孽缘吧。”
“岳小姐怎么能这么说?”柴婧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静静注视着岳蘅的柴昭,“我这位堂兄,也算是与我一起长大,他的性子品格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若是做了你的丈夫…你今生都不会后悔。眼下柴家是算不上显赫,苍山荒凉也是人所共知的事,但就算有一时的委屈,我堂兄也不会让你憋忍一世。当下他是庶民不假,可他文韬武略不输大周任何一个男子,岳小姐…”
“郡主别说了。”岳蘅背过身望向天际,“我岳蘅像是贪恋显贵的人吗?看柴郡主你年长我一些,敢问一句,郡主可有婚配?”
柴婧脸上难掩女儿家待嫁的娇羞,抿嘴一笑道:“已经定下了亲事,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郡主是柴郡王的独生女,夫婿自然也是不一般的人物了?”岳蘅眨了眨眼。
柴婧顿悟笑道:“岳小姐当真是冰雪聪明的可人。我未来的夫婿哪里是什么人物,柴家不得皇上青睐,那些亲贵宗室哪里瞧得上我这个郡主。我未来夫婿…不过是郡王府一个家将。”
寥寥数语,二人渐渐聊开,岳蘅眉眼舒展道:“柴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你愿意嫁的男子,一定绝非普通人,只不过郡主也不图那些个荣华虚名,图的,只是一颗真心吧!”
柴婧无可奈何的摇着头道:“你这位岳小姐,年纪不大,脑子却是机灵的很,你拐弯抹角说到我头上,是想扇我的嘴是不是?就算图的是一颗真心,我堂兄柴昭也掏得出来,我早就看出,他一眼就瞧中了你。你的白龙受惊,他的步子可比你大哥还快。”
见柴婧提到坠马的事,岳蘅面颊一热,羞恼道:“郡主不要提那件事了…”
柴婧扯了扯岳蘅的衣袖,凑近她低声道:“我与你同为女子,当然知道你恼他什么,我堂兄粗人一个,你只当他是救你心切失了礼数就好,要他真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岳小姐的事,只怕你早已经割了他的喉咙也说不定,是不是?我替你好好训训他,可好?”
面对着伶牙俐齿句句无懈可击的柴婧,稚嫩些的岳蘅一时哑然,瞅了瞅柴昭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柴婧见她呆愣的模样,忍住笑又按了按了她的肩,“一年之后,我与堂兄会一道来沧州接你,岳小姐回去想想,定是会想通的。”
边说着,柴婧已经朝柴昭走去,杏眼冲他得意的挑了挑。柴昭唇角微微扬起,见岳蘅也看向自己,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对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灰眸,岳蘅骤的转过身,心口一阵剧烈的跳动,疾步慌乱的奔向已近宫门的岳桓。
“郡主与她说什么了,远远都看的出来,阿蘅脸都红透了。”柴昭装作随意道。
“阿蘅?”柴婧扑哧笑出了声,“才把你家传的金锁片送给了人家,都唤出阿蘅来了!柴大哥倒像是已经成了岳家的女婿了,真是…笑死人了。”
柴昭淡定道:“郡主不觉得阿蘅叫起来好听么,岳家有女,唤做阿蘅,这可是你说的。”
柴婧别着手傲娇道:“既然你这会子还不肯服软,我就偏不告诉你我和岳蘅说了什么。”
柴昭垂眉一笑,“也无须郡主告诉我,阿蘅刚刚看我那一眼,我也能猜出七八分,难不成郡主还会说我的不是么?”
“你…”柴婧气道,“就你这性子,也难怪岳小姐对你钟意不起来。”
“我这性子?”柴昭微微一愣,“她不钟意又如何?我钟意她不就够了。走了…”
柴婧忿忿的跺了跺脚,只得跟在他后头,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第5章 柴少主

“阿蘅,阿蘅!”岳桓拉住妹妹的手,“你慢些走,大哥都快赶不上你了。”
岳蘅甩开他的手,走到无人处,放声大哭了出来,岳桓看着心焦,又不知该如何劝慰,一拳打在身旁的树干上,急道:“不如,再去求一求皇上?爹不去,我去还不成吗!”
岳蘅摸出柴昭给她的那块金锁片,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柴昭,柴昭!乘人之危,卑鄙无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见岳蘅渐渐止住哭,岳桓试探着推了推她的肩,小心翼翼道:“阿蘅,不如…回去再说,爹找不着我们,又要生气了。”
岳蘅抹了抹哭红的眼角,顿了顿直起身子,走开几步又迟疑的转过身,弯腰拾起了那块扔下的金锁片,吹散锁片上的尘土,还是塞进了怀里。
“阿蘅…”岳桓不解道,“不喜欢那东西,扔了就是了。”
岳蘅没有再搭理哥哥,大步朝前走去。
离开辽州的日子是个久违的艳阳天,各方人马逐一离开,城外只剩靖国公府和柴家一众。白龙的后蹄还受着伤,呜咽的像是不愿意驰骋。
柴昭跳下自己的马背,走近岳家的马队,岳蘅想骑着白龙躲开,却被柴昭一把拉住了马缰。
柴昭轻抚着白龙的马鬃,贴近马耳念念有词,白龙止住呜咽,竟温顺的屈下前蹄。
“白龙。”岳蘅急道,“你怎么听着外人的话了,起来。”
白龙哼哼了声,脑袋朝柴昭蹭去。柴昭顺着马缰抚上岳蘅的手,他握的那样有力,容不得岳蘅挣开。
“你…”岳蘅又羞又恼,“那么多人看着,你还不放手!”
柴昭紧盯着她涨红的脸,“岳小姐,我给了你金锁片作为信物,你可有什么交予我的?”
岳蘅抬头望向天,冷冷道:“你倒是看看,我有什么能给你的?”
柴昭见岳蘅清水芙蓉一般,周身也不见珠钗坠子,一头秀发只用鹅黄色的缎带绾绾束起,确实寻不出什么可以作为信物的东西。
柴昭略微一想,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一只手伸向白龙身下,从暗藏的箭匣里抽出了支金羽箭。柴昭抚拭着箭羽,在箭锋边,小篆的“蘅”字刻得工整清晰。
一旁的岳桓瞥了眼,得意道:“是我替阿衡刻的,每一支箭都有。”
“不如。”柴昭将手中的金羽箭递到岳蘅眼前,“岳小姐的这支金羽箭,就当做是给我的信物了。”
岳蘅翻下眼睛,没好气道:“你稀罕就拿去,金羽箭我有的是,你愿意当做宝贝也没人拦着你。”
“那就是它了。”柴昭攥紧金羽箭道,“在沧州等我,我一定,会去娶你。”
见岳蘅没有再应他,柴昭垂眉轻笑转过身,扬起金羽箭高声道:“不管岳小姐此时是不是还不乐意,你已经是我柴昭未过门的妻子,我认定你。走了!”
回到柴家的马队,柴昭爱惜的将金羽箭收进随身的包裹,柴婧笑盈盈道:“这样倔的脾气,娶回来也有的受,你自求多福吧。”
柴昭不再言语,望着岳蘅渐渐远去的背影,才刚分离就涌出不舍来。
“其实…”岳桓小心观望着妹妹的脸色,“这会子看看,那个柴昭也算凑合。模样…尚且英武,身手也有些…虽然无爵无官,可怎么说也有个做郡王的叔父,总不会亏待了他。只是周国苍山寒冷,要阿衡往那边去,只怕娘也舍不得…”
“爹。”岳蘅鼓足勇气看着沉默许久的父亲,“女儿被许给了柴家,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么?”
“阿衡,你怎么能这么和爹说话。”岳桓急道,“爹也不想…”
“白龙的后蹄,就是被爹所伤。”岳蘅咬住嘴唇,“爹不想看到我嫁去梁国,这才故意弄伤白龙想让女儿御前坠马,丢了晋国颜面皇上也无法再把我赐婚给梁国…可惜爹千算万算,也算不出女儿会和那个柴昭掉入深谷,整整一宿,女儿就与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怪不得旁人对女儿指指点点。女儿自己…都觉得丢尽了脸面。”
“怎么会是爹!”岳桓脸色苍白道,“阿衡你别乱说。”
“是或不是,大哥自己问爹啊。”
岳晟紧闭双目,“阿衡说的没错,是爹做的。”
“爹…”
“楚王纪冥狼子野心,怎么会真心实意想晋梁两国联姻。”岳晟包含愧意的看着年少无辜的爱女,“就算皇上信,我岳晟也绝不会信他。纪冥他想带走你,不过是想要借你要挟我靖国公府罢了,沧州是晋国屏障,数十年都依仗我岳家镇守。你在梁国与质子无异,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离开。可爹实在是没有想到,那柴昭…也许,你俩真是躲不过的缘分…”
“柴家虽非周国皇族亲贵,可名动天下也算是一方豪杰。”岳桓接下父亲的话道,“比起梁国纪氏,应该德行好的多,若要我替阿衡选个好归宿,柴家也好过纪氏吧,爹,您说呢。”
“阿衡还有的选么?”岳蘅瞪了眼大哥,“回到沧州,娘一定会伤心了。”
回沧州的路上,来时欢喜雀跃的兄妹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前路漫漫,不知是吉是凶。
楚王纪冥一路倒是神采奕奕,挑起的眉梢不时荡起笑意,显得此行颇有收获。身边人不解道:“王爷没有定下与晋国的亲事,反倒是便宜了周国柴家,怎么王爷反倒高兴的很?”
纪冥晃荡着手里的马缰,回望着愈来愈远的辽州城门,“岳晟自作聪明,以为害的自己女儿坠马就可以坏了联姻么!小王我既然带不走他女儿,也不会让旁人随意娶了他女儿。”
“王爷英明。”随从顿悟道,“晋国与谁联姻都与我们没有好处,而让岳小姐嫁给柴家则是上上之策,名义上嫁的也算得体,可人人都知道周国柴家经十年前谋乱之祸的牵连,一贬再贬贬无可贬,再无崛起之日。周国南宫皇族无能,又听信谗言不愿起用柴郡王,长此下去我们王爷灭了周国也是早晚的事,岳小姐嫁给一个没落子弟,与随意指给个平民有何区别!予我大梁而言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王爷此举实在是厉害。”
纪冥眼前仿佛又看见岳蘅对自己带着挑衅的眼神,眉宇里顿现阴霾,“岳家的女儿尚且如此厉害,那父子俩也是不可小觑。小王立志要替我大梁一统天下,燕国已灭,下一个就是晋国!要想踏平晋国,沧州靖国公岳家就是我们头等大患。武帝老迈不足为惧,岳晟狡诈必须除去,待小王回去,可得好好想一想…如何铲去这恼人的绊脚石…只是可惜…”纪冥轻轻笑了声,“沧州城破之时…与那柴昭说好的喜酒,也是喝不上了…”
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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