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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行必有我夫-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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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当初从云川一路护送他们去昌黎的两名士兵之一,赵谦?!
赵谦笑了笑,点头道:“难得君大夫还记得我。”
君浣溪上下打量,惊诧道:“你怎会在这里,原来的侍卫统领可不是你!”
赵谦答道:“蒙陛下近年来恩典提携,我一直在安阳营任校尉,前几日才调进宫来的。”
君浣溪点了点头,又寒暄几句,这才慢慢踱回房去。
既然是故人,也不好再闹腾发脾气,外出之事,只好不了了之。
这个赵谦,性子沉稳,处事干练,应该算是天子着手培养的后备人才了,关键是,在安阳营待得好好的,调到宫来做什么?
无奈又回了值房,手不能写,只好慢慢翻看写好的医书。
一页一页看着,心里已经是焦躁地要发狂。
什么意思?
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到黄芩挎着药箱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躁动不安的景象。
“先生,我回来了。”
“哦。”
君浣溪没好气应了一声,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着实羡慕:“怎么弄成这样?陛下今日情形如何?”
黄芩将药箱随意一放,在她对面跪坐下来,端起案几上的水杯就喝:“陛下心里着急,非要我给他加快疗程,我做了半日的推拿,腰酸背痛,手都成鸡爪了,简直累瘫!”
君浣溪奇道:“他在着急什么?”
黄芩道:“我听陛下口中念叨,巳时想在崇明殿召见群臣。”
君浣溪心不在焉点头:“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再过日子,便可以临朝了……”
从深秋到暮春,历时近半年,终于将他治得大好,健康在即。
一念及此,突然身体僵直,心伤无限。
是啊,他都已经好了,也是自己该离开宛都,返回弘西的时候了。
她,还欠沈奕安一个婚礼……
说话算数,不能再拖了。
“芩儿,拿纸笔来,我念你写。”
“是。”
黄芩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抬眸望她:“先生,你要写什么?”
君浣溪垂眼,缓缓道:“辞官退仕,归隐山林。”
黄芩瞪圆了眼睛,声音发颤:“先生!”
翌日清晨,带着请辞奏疏,直接去找吴寿。
立在殿外许久,才见吴寿从里间出来,肃然道:“陛下有旨,宣君浣溪觐见!”
君浣溪朝他点一下头,擦肩之际,却听得耳边一声低语。
“陛下很是动怒……你小心些!”
君浣溪不动声色,只咬紧牙关,直直走了进去。
到得丹陛之下,看清那道挺直端坐的身影,依礼叩拜,使出浑身力气,才克制住欲要伸手相触的冲动。
“你……要请辞?”
案几上奏疏摊开,宇文明略的声音缓慢响起,冷得像是寒冬时节飞雪飘零。
“是,陛下。”
来此之前,脑中已经想好措辞,如同背书一般,俯首道出:“臣素来心高气傲,性情古怪,行事乖张,难容于人,这些年云游在外,自由散漫惯了,实在受不得宫廷朝堂的律法管制,为避免生出事端,故向陛下呈奏请辞,望陛下念在两回救驾之功,许臣还乡归隐。”
话声刚落,就听见啪的一生,宇文明略拍案而起,将手中奏疏当头掷下。
“你说谎!你还想欺瞒我到几时?!”
君浣溪吓了一跳,赶紧唤道:“陛下息怒,臣对陛下,绝不敢有所隐瞒……”
宇文明略长身而立,冷哼出声,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愤怒,一步一步从丹陛上走下来。
一直走到她面前,方才停住,胸口起伏,满面铁青。
“君浣溪,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欺瞒过朕?”
君浣溪心头一突,强自镇定道:“臣没有,臣对陛下一片忠心……”
“一片……忠心……”
宇文明略仰起头,怒极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尖锐而苍凉:“你对朕,是忠心吗?是吗?哈哈哈,好一个……忠心的臣子!”
那忠心一词,被他咬得极重,直听得她心慌意乱,怔然抬眼。
头顶上,那双不知凝望过千万次的狭长黑眸,幽深沉静得像是一潭碧水,其中承载了太多她所不知的思绪与情感,突然光芒大盛,朝她直直投射过来。
“你对朕做过的事情,以为朕当真不知道吗?朕还不曾对你怎样,你就想畏罪潜逃?!”
君浣溪心头大震,几乎咬着自己的舌头,半晌才道:“臣不知所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宇文明略冷笑几声,从袖中取出一团物事,重重抛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君浣溪手指颤抖,拾起打开,正是自己当日照搬撰写的向安阳幽州两营调兵的手谕,另外还有一份与诸侯国修好的诏书,却是天子养病期间,由宇文明翔代政颁布。
“君浣溪,你好大的胆子!你代写圣谕,矫旨调兵,还找人假冒朕临朝代政……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君浣溪捧着那手谕诏书,自知事无幸了,反而冷静下来,坦言道:“不错,都是臣做的,臣一心只在陛下病体,实在顾不上其他……”
宇文明略面上怒意未消,哼道:“你还真敢承认?!”
君浣溪点头,续道:“此事是臣一人主观行事,威逼广仁王就范,其余人等皆不知情,请陛下明察!”
殿中一片沉寂,只听得彼此鼓动的心跳声,君浣溪伏在地上,静候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方才听得头顶上话声淡淡传来。
“救驾有功,欺瞒有过,就算功过相抵,却难消朕心头之恨……”
宇文明略冷冷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从今日起,罢去太医署大夫一职,贬为奴籍,终身不得离宫半步。”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五 第二章 爱人何在
从太医署大夫,到长青宫宫奴,除了换上一身内侍衣衫,其余却是依旧不变。
住,仍然是那帝寝不远处的临时值房;吃,仍然是宫中专人由御膳房送来;行,仍然是只在长青宫范围,不能踏出宫门一步。
“吴常侍,陛下让我过来报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吴寿看着面前身着青色深衣之人,晦暗寻常的服饰却是掩盖不住那一身纤雅风姿,不由叹道:“就在值房待着吧,只等陛下过一阵心情好些,我和黄芩,还有穆易他们,都会为你在陛下面前求情的。”
君浣溪轻笑道:“常侍莫要如此,我现在是一介宫奴,哪有待在物理不做事,吃闲饭的道理?还是安排些事情给我做吧?要不,我去掸掸灰,扫扫地什么的?”
宫奴,似乎就是做这些事情吧?
吴寿急急摆手道:“君大夫,你这不是折杀某家么?!都怪我,当时愣在殿外,硬是没反应过来,否则若是及时把陛下引至别处,也不至于事情败露,让你受累……”
他说的,却是天子获知真相的前因后果。
黄芩已经提到天子想在巳时召见群臣,自己当时心思恍惚,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没放在心上,引起重视,完全忘了这一日,正好是宇文明翔代政殿议的日期。
于是,这真假天子,一个在殿外,一个在殿外,遥遥相向,直面对视,要不是宇文明略顾全大局,在殿门大开之前抽身离开殿内那一干臣子还不吓得昏死过去!
天子返回帝寝之后,据说静坐了有大半个时辰,即是传令将自己病中所有下诏的文书全部调出查阅,这一查,自然是查出不少问题来——
宇文明翔代政之前,自己是叮嘱了又叮嘱,强调了又强调,只是代政,意思就是代替天子传达旨意,事实上,天子十分勤勉,即使在病中,也是逐一听完奏疏,口述意见,按照自己的想法,宇文明翔这个李鬼,不必管内容如何,是对是错,只要按照天子事先批注的意见,转达给众位臣子即可。
虽然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一旦到了殿堂之上,与群臣商议之后,奏疏上的请示,内容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小小的修正或改动,被颁布下去。
这些东西,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是天子,随便召个臣子旁敲侧击几句,便是明了一切。
至于那调兵手谕,天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
真是流年不顺,受伤不说,竟然还撞在了枪口上,怎一个霉字了得!
帝寝,没有天子传召,是不能如往日一般自行前往了,自己活动的范围,也就是那临时值房,以及几间偏殿。
手伤渐渐痊愈,掌上腕间只留下几道淡粉色的疤痕,除了偶尔外出散散步,活动下筋骨,更多的时间,则是躲在值房里撰写那未尽的林楚医书。
本想在这尴尬混乱的处境中寻求一份清净心态,却想不到,有些人和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躲过去的。
这一日,天色有些阴沉,在值房里待了会,又出来殿前活动手脚。
“君大夫,你又坐在这里了。”
赵谦带着一队侍卫巡逻而至,见她在偏殿门前一角坐着,过来关切道:“今日风有些大,你衣衫单薄,怎不回值房待着呢?”
君浣溪笑了笑道:“找统领,我如今只是个宫奴,你还叫什么君大夫,该改称呼了。”
赵谦怔了下,笑道:“都叫习惯了,哪里改得过来!再说,我们在陛下面前也是这样称呼的,陛下也没说什么……”
君浣溪吃了一惊,打断他道:“陛下,最近有提到过我?!他怎么说?”
赵谦自知失言,眼神闪耀几下,搪塞道:“没说什么,随口说说而已……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君浣溪见他转身欲走,赶紧扯住他的衣袖:“赵统领,你把话说清楚!”
赵谦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口气不由软了下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其实对君大夫很是在意的,每日都要我专门汇报你一整天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君浣溪闻言一愣,手指慢慢松开,赵谦顺势推开几步,抱拳道:“君大夫,方才所言,请勿向陛下道也。”
“我不会的……”
君浣溪喃喃一声,望着那领队离去的背影,发起呆来。
对自己大发雷霆,罢官贬奴,限制行动自由,还派人暗中监视——
天子,到底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他当时大病初愈,正是在气头上,不管发多大的脾气,做出多么偏颇的举动,都可以理解,但是之后静下心来,应该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实际并无半点私心,一切都是从大局出发,旨在为他的身体健康着想。
私心……
哦,不,不对,她其实也是有私心,如若他不是当今天子,她是坚决不会插手朝政,心甘情愿去趟这趟浑水,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处境。
自己的私心,全都在他身上……
“哟,这不是君大夫吗?哈哈,怎么穿着个宫人衣衫坐在这里?”
“宁姐姐,你莫不是忘了,他已经被陛下贬为宫奴了,当奴才的人,自然要穿奴才的衣服!”
随着一阵轻笑,一群宫娥用着两名锦衣华服的女子走了过来,那身着朱红襦裙,笑得妩媚动人的是宁婕妤,另一名身着碧绿襦裙,微微含笑的,则是越婕妤。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青宫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一大群人是从正殿的方向过来的,莫非是刚刚天子召见,面圣完毕?
君浣溪站起身来,淡淡点了下头,也不欲与之纠缠,退至廊前,垂眼拢袖而立。
这两人却是不肯放过她,直直迎了上去。
“真是没规矩的奴才!见了我和妹妹,竟然不叩拜行礼?云嬷嬷,给我掌嘴,好好教训他一番!”
“是!”
一名年长宫娥得令,大步走过来,一巴掌就朝那雪玉柔润的脸颊扇了过去。
君浣溪不防她说打就打,微微怔了一下,立时侧头避开。
即便如此,还是迟了一拍,虽然避过了那一巴掌,却是被长长的指甲在颊边划了一道,应该是破皮了,有丝辣辣的痛。
那宫女一掌没有击中目标,生怕主子不快,下一巴掌随之即来。
君浣溪见得动作,胸口怒气横生,眸色加深,目光一凛,与她的黏在一起。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宫女捂着自己的脸颊,呲牙咧嘴,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长青宫的宫奴,与建章宫并无干系,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我。”
君浣溪冷然瞥了众人一眼,转身走向值房。
脸被划破了,虽然不甚严重,但是天晓得那个云嬷嬷指甲里有些什么东西……
“大胆奴才,竟然敢以下犯上,冲撞主子!来人——”
“宁姐姐,等下——”
宁婕妤正要动怒,越婕妤却是伸手挡住她,盯着那神情痴怔的宫女,轻声道:“看来这个奴才有些门道,云嬷嬷竟然打不到他……”
“听说他曾经周游各郡,还只身去往那蛮荒之地,治疗瘟疫……他会不会有什么妖术啊?”
“极有可能……”
越婕妤说着,冷笑道:“走,我们跟去看看,今日定要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妖人原形毕露,以报那日欺压羞辱之仇!”
宁婕妤踏出一步,有丝犹豫:“若是陛下知道了,会不会……”
越婕妤美眸一闪,轻笑道:“怕什么,他现在只是个宫奴,就是不小心弄死了,依我们的身份,陛下也不会怎样的……”
君浣溪回到值房,刚坐下来准备清创消毒,就听得背后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大群人立在门口。
“此是为陛下诊治配药的值房,你们可知擅闯之罪?!”
“擅闯?呵呵——”
越婕妤指着宁婕妤那满头珠翠,厉声道:“宁姐姐方才在殿前不慎掉了一支珠花,那是陛下亲赐之物,我问你,是不是你见财起意,偷偷拣走了?
君浣溪冷笑道:“我一名男子,拣个珠花做什么,越婕妤,麻烦换个可信度高些的理由好不?”
自己跟这些长了七八个心眼的后宫妃嫔,真是多说一句都不愿意,狭路相逢,避之不及,偏偏人家要找上门来,制造事端……
宁婕妤朝室内扫一眼,平声道:“来人,给我搜。”
“慢着!”
君浣溪上前一步,挡住众人面前,肃然道:“两位婕妤,我只是一介宫奴,与两位并无利害冲突,这些栽赃嫁祸自降身份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你们弄错对象了,还请三思而后行。”
越婕妤冷哼道:“君浣溪,你这是做贼心虚,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你这屋里有鬼!”
说着,朝向宁婕妤道:“宁姐姐,别跟他废话,下令搜查吧!”
宁婕妤点头,长袖一挥,背后一干宫娥尽数冲进来,对着屋中案几箱柜一阵乱翻。
君浣溪见来人气势汹汹,心知无法阻挡,也懒得理会,索性退开两步,抱胸站在门口看好戏。
搜吧,搜吧,大不了中途随便从头上摘个头簪什么的,就说是从这屋中找到,届时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呵呵,倒是有些期待看到天子闻讯之后的表情,又会怎样处置自己?
不想否认,自从被罢官免职,贬为宫奴,自己表面无他,胸中却一口怨气犹存,颇有些破罐破摔的心态了。
“咦,这是什么?!”
一名宫娥呆呆杵在当前,案几上,书册摊开,露出两颗圆润耀目的明珠来,只照得屋里亮堂一片。
是他当年送的那对夜明珠!
今日天色阴沉,屋中光线不足,自己写字眼睛颇为吃力,特意取出作照明之用。
方才出门之时,也没怎么在意,随手盖在书页下面。
自己回屋心思愤懑,又遇到众人贸然闯进,竟是将这茬事情给忘了!
君浣溪见众人都是口中惊呼围拢过去,面上不动声色,只淡然道:“此是昔日旧友所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越婕妤一个眼神过去,离得最近的那名宫娥便是将一对明珠捧了起来,双手奉上。
“这是鼎鼎有名南海夜明珠,世间难求,我父皇冠上那颗,都不及此珠光芒夺目,更何况,这还是大小形状完全相同的一对!你一个奴才,怎么会有这般价值连城的宝物——”
越婕妤手指抚着那对明珠,恨声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陛下病重之机,浑水摸鱼,盗窃国宝?!”
君浣溪姿势不改,语气未变:“我已经说了,是别人送我的,你非要说那是国宝,我也没办法。”
宁婕妤过来,皱眉道:“越妹妹,跟这奴才多说什么,我们先将他拿下,再将明珠献于陛下,一切请陛下定夺!”
君浣溪心里微凛,顿生戒意,低喝道:“人可以离开,这明珠不能带走!”
越越婕冷哼出声,笑道:“君浣溪,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宫中盗窃之罪,又事关陛下,足以让你人头落地!走,我们这就去见陛下——”
话声刚落,就有两名身材高大的年长宫娥过来,推搡着,来抓她的手臂。
君浣溪未料这越婕执意为难,心中着实动怒,双臂一挣,竞挣脱开来,只是用力过猛,砰的一声扑倒在地,膝盖生痛。
“住手!”
一声怒喝如同夏日惊雷,在头顶上倏然炸开。
君浣溪恍惚抬眸,但见门外侍卫林立,门口之人玄服玉冠,挺拔恢宏,那张稍显清瘦的俊脸,却是横眉怒目,寒气森森。
“谁准你们到这里来的?是谁?”
众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叩见陛下……”
“陛下,妾身有事禀告——”
越婕妤大着胆子,将一对明珠献了上去:“启禀陛下,这个奴才盗取皇室国宝,却假说是人赠与,被妾身识破,人赃并获,还请陛下明察,予以治罪……”
“赠与……”宇文明略接过明珠,面色稍缓,转向君浣溪,沉声道:“你且说说,这是谁人送你的?”
君浣溪垂头敛目,恍惚道:“是我昔日情侣相赠……”
“情侣?!”
宇文明略轻哼一声,声音温和下来,轻柔如风。
“那人,如今何在?”
卷五 江山如画 第三章 喜怒哀怨
“他……”
君浣溪微微蹙眉,却不知怎么回答,难不成答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话,怎么会不知道?!”
宇文明略低笑一声,脸上棱锐的线条更加缓和:“你告诉朕,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朕……想见一见。”
“我们……分开了,男婚女嫁,各不相……”
君浣溪低喃着,肩上骤然一痛,却被他双手扣紧,心头一跳,即是抬头望去。
四目相接,宇文明略看清那底下之人苍白脸颊上一丝血痕,眼光一凛,其中冰雪寒芒顿成渲天怒焰:“是谁……伤了你?!”
君浣溪抚一下面颊,随意道:“自己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下。”
“树枝?!”
君浣溪尚未答话,就见他狭目微眯,厉色顿显,直直射向那一群宫娥后妃:“是谁动的手,给朕站出来!”
众人似是从未见过天子动怒,惊魂未定,齐齐伏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都不知道是吗——”
宇文明略冷笑:“你们可想清楚了,知情不报的下场……”
那越婕妤看出些许端倪,目光一转,赶紧站好阵营,极力撇清关系,俯首道:“回陛下,是宁姐姐宫里的云嬷嬷,我都说在事情没弄清之前,不要动手,谁知……”
只听得哇的一声大哭,那云嬷嬷膝行过来,左右开弓,自己搧了自己十来个耳光,然后以头抢地,重重磕下:“陛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
宁婕妤狠狠瞪了越婕妤一眼,开口求情:“陛下,是妾身管教不严,请陛下看在妾身面上,交由妾身带回宫去处置。”
“陛下,呜呜……”
君浣溪跪坐在地,只冷冷看着一群人在那里痛哭哀号,气球告饶,心底,则是升腾起阵阵悲哀。
这就是他的后宫,各方势力,各种背景,明争暗斗,维持平衡,这里面,又有几分是真心?
若自己也是跻身其中,依照这样的心性,真是……生不如死。
“都回建章宫去,各自反省,三日之内不许出得宫门!”
“是,陛下!”
听得圣驾沉声一喝,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纷纷磕头散去,一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赵统领,你们也退下吧。”
宇文明略稍一挥臂,门前一干侍卫也是消失殆尽。
君浣溪未得赦令,也不敢自行起身,正值发呆,忽见面前衣角摆动,男子宽厚的手掌伸到面前。
“地上凉,快起来吧。”
不会吧,他竟是亲自躬身相扶?
这待遇,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谢陛下,我没事,自己起来就好。”
话是如此,膝盖上的痛楚却还没有消散,动了动,居然没能站起来。
不至于吧,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不中用了?
君浣溪捶打着腿部,暗自诅咒,下一瞬,阴影笼罩,温热来袭,一双手臂环绕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一旁的软席。
“陛……陛下?”
他的怀抱,坚韧温暖如昔,刹那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微熏欲醉之际,忽然嗅到那帝王冕服上淡淡的檀香味,神智登时一清,急急伸手去推他:“陛下,我没事,放我下来罢。”
此时此刻,却还有什么资格,贪恋他的怀抱?!
宇文明略不为所动,手臂收紧,再走几步,将她轻轻放在软席上。
君浣溪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他过去门边,从水盆里取了布帕拧干,一步步走了回来。
面上微有湿濡感觉,却是他用布帕轻柔擦去自己面颊上的血痕,那眼神专注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陛下,你……”
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张了张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是君,她是奴啊,怎么能这样?
“消毒药水和药膏在哪里?”
浓眉微挑,那一双黑眸,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气势,就这样望过来,她便是毫无招架之力,抬手一指,如实相告:“在那边柜子上。”
宇文明略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起身取了药水药膏过来,净手之后,开瓶去盖,指尖挑出些许,趁她尚未回神,轻缓涂抹在那受伤的面颊上。
面颊微凉,药香淡淡,君浣溪吓得猛然侧头,避开了去,讪讪笑道:“陛下,着消毒搽药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做,比较有把握……”
“别动。”
宇文明略冷静一声,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沾了药膏的指腹过来,在她的伤处缓缓涂抹。
如同柔软的羽毛轻轻抚过,一下,又一下。
久违的温柔哦,恍然间,微微阖眼……
“陛下!先生!你们……在做什么?”
少年难以置信的低唤,彻底唤回她的理智,定睛一看,自己却是软软歪倒在他怀中,他的大手,正按在自己的头发上,轻柔抚摸。
这是什么状况?
君浣溪心中悲呼一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男人,只几个小小的动作,就弄得自己手足无措,进退失衡,不知如何面对。
不行,这皇宫,真的不能再呆了,必须想法出去……
“黄岑,你来得正好,给你的老师看看,这脸上,还有膝盖,伤口都要紧不?”
宇文明略扶她坐好,慢条斯理站起身来,举步就朝门口走去:“你好生休息,朕先回去,过几日再传召你。”
君浣溪坐在席上,与黄岑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慢慢踱出门去。
心念意动,蓦然想起一事,脱口而出:“陛下!”
宇文明略回头,眉目舒展,面色和缓:“还有什么事吗?”
君浣溪咬了咬嘴唇,仰头道:“请陛下,把那对明珠还给我……”
“明珠?”
宇文明略笑了笑,似是心情极好,斜睥她一眼道:“这对珠子,朕很喜欢,要不你就转送给朕吧,朕宫中的宝物,你看中什么,随便你挑。”
君浣溪见他作势欲走,急道:“陛下,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可是自己与他的定情信物啊,原本以为它会作为这场爱情的见证,相伴自己终身的,怎能轻易送人,即便那对象是他,也是不行的……
此时一时新鲜,谁知道他看腻玩厌之后,又会随手送给哪个嫔妃采女?!
宇文明略静静看她,眸光沉稳,轻言道:“这对珠子,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君浣溪咬牙道:“是。”
“好吧,你明日午时来崇明殿,自己来取,过时不侯。”
宇文明略一句说完,便是再不回头,步履轻快,扬长而去。
“先生——”
黄岑如梦初醒,疾步过来:“你和陛下,你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浣溪抚着额头苦笑:“如果我说,我也是稀里糊涂,不清不楚,你信不信?”
事实上,自己真是被这个人弄糊涂了!
天知道方才有多混乱,自己有多无辜……
让黄岑给自己仔细检查了脸上的划伤,又卷起腿裤,用跌打药细细抹了,揉散淤肿。
做完这一切,即是躺在榻上,仔仔细细回忆了下这回宫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态度,他的眼神,他的表情……
越想越不对劲,不由一拍床板,翻身而起。
“岑儿,快给我说说,陛下在你面前可有说什么?他提到我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
冷汗簌簌落下,黏在颈后,好生难受。
他该不会,是想起些什么吧?
不会啊,自己已经将那本东夷秘笈倒背如流,可谓是滚瓜烂熟,炉火纯青,永逝,是绝对没有解除之法的!
黄岑被她的动作表情吓了一跳,微怔道:“陛下,也就是问先生最近如何吃得多不,心情好不好……”
“真是鸡婆……”
君浣溪喃喃一声,心中又喜又忧,续问道:“还有呢?”
“我和吴常侍见陛下很关心先生的,于是便在陛下面前求情,陛下说他心中明白,自有分寸——”黄岑看她一眼,笑着安慰道:“先生别担心,后来我和吴常侍一合计,觉得陛下只是想吓唬吓唬先生,并不真的在生气,要不依照天宇律法,先生早就下狱了,哪能气定神闲坐在这里?”
君浣溪稍微放下心来,又问道:“广仁王呢,陛下对他没什么吧?”
“陛下对之前殿议代政一事只字不提,这几日召见群臣,王爷也位列其中,陛下还对救驾有功之人论功行赏,卫侯爷、吴常侍、穆卫尉,鸣凤山庄,还有安阳和幽州两营将领士兵,皆有封号赏赐……”
“那就好。”
还好,看来他并没有迁怒旁人,遭罪的,便只有自己一人。
他对自己,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对了,我还听常侍说,陛下已经开始上朝了,每三日一次大朝,其间各部歇政整顿,各州郡都尉加紧练兵,储备粮草辎重,加强对边境诸侯国的防守。”
君浣溪听得连连点头,看来他真的已经身心无恙,开始着手收拾政变残局,且用一招四两拨千斤的巧妙手段,把朝堂的注意力引到边境矛盾上去了。
他是越来越好了,可是自己呢……
远的自不必说,就说这明日崇明殿之约,怎么才能将那对夜明珠讨要回来?!
死皮赖脸,巧取豪夺,目标明确,不择手段……
时间,就在这长吁短叹,碎碎念中飞速流逝。
到了次日午时,整装敛容,小心谨慎踏出房门,径直朝崇明殿而去。
一路都在猜想,这一日正是朝廷歇政,天子素来早睡早起,为何不在辰时巳时接见自己,却非要拖到午时?
在殿门外立了一会,就听得里面有人唱道:“陛下有旨,宣君浣溪进殿觐见!”
君浣溪闻声踏进,那传召的内侍却是施礼之后,怪异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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