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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行必有我夫-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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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浣溪回过神来,问道:“虎符,确认落在对方手中了吗?”

吴寿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

天子病重,不能圣驾移步,调兵虎符又失落宫中,难道就任由皇后与其外戚在京中坐大变强,这一干人等就困守在此,坐以待毙?

卫临风说到做到,已经撒手不管了,沈奕安能帮上忙的,只是寻到鸣凤山庄的钱庄势力,将生活物资和药材用品避人耳目,源源不断送进行宫来。

而自己,真的能像吴寿说的,帮助他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我会试着和当年陛下的绿林弟兄联系,看能不能聚集人手,充当护驾前锋营……”

先找到颜三,再一起想办法……

过不多时,天子吩咐叫醒的时间到了,吴寿看了看她,有些犹豫。

“没事,一起进去吧,我会控制你们谈话时间的。”

明知道自己的举止已经逾越,这紧要关头,一切以他身体为重,却也顾不得这些繁琐规矩律令。

吴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欣慰而笑:“陛下……有君大夫在,一定会好起来的。”

众人进得门去,目光落在床榻上。

榻上之人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气息时急时缓,轻重不一。

窗帘开了一条缝,深秋的阳光从缝隙中射了进来,照在他散开的长发上,闪耀着幽幽的光芒。

他今年才不过二十八岁啊,竟有了丝丝白发,夹杂在干枯发黄的黑发里,十分醒目。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他的白发,却是为何而起?

“君大夫?”

吴寿轻微一声,唤回她游离的神智来,过去为宇文明略稍微检视,然后退到一旁,朝他缓缓点头。

“陛下还好,常侍过去唤醒他吧。”

吴寿得令,轻手轻脚过去,连着唤了好几声,才把宇文明略叫醒。

宇文明略缓慢睁眼,眼珠左右转动几下,集中对上屋中几人,神情仍旧有丝木然。

“陛下!”

穆易抢到榻前,在详细汇报皇城内外的情况之后,便道:“陛下,宫禁卫士已被风厉等人控制,皇后不顾纲常上朝听政,臣斗胆请陛下下旨,剿灭乱党!”

宇文明略面容憔悴,眼神却是逐渐清明,看得出,他在强行聚拢精神,思索问题。

“无妨……玉玺虎符……朕放得很好……”

君浣溪闻言,立时反应过来,面带微笑,见另外两人还在怔愣,生怕天子过多说话,消耗体力,赶紧解释道:“陛下的意思是,没有玉玺,便立不了新帝;没有虎符,仅是宫禁卫士,暂时也难成气候,两位不必忧心。”

据黄芩记录,早在三年前,天子就改革了地方军制,撤掉了执金吾这个皇家仪仗队长官的官职,消弱卫尉职权,其职责由京师屯兵改为宫禁值守,至于原本驻守京师的南北两军,却不知被改编去了何处,彻底消失。

这些讯息,都是一代帝王加强中央集权,防止地方军官拥兵自立的一系列措施,本与自己并无关系,只是因为牵扯到他,才多看了几眼,记在心里。

如今想起来,天子心思缜密,确有远见卓识,能早早防患于未然,替他自己现时的困境,消除了不少障碍祸患。

而今,皇后势力虽然看似掌控了朝中政权,但实际上并没有占到太多好处,宫禁七军卫士不过数千人,大业难成。

不过,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行宫内外没有一兵一卒,就凭着这几十号人,自保都是不足,又怎能和皇后势力相抗衡?

政变,就意味着要流血,要死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次政权变更,江山易主,都是无数血泪白骨堆砌的结果,社会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

这些,都绝不是天子的他想要看到的!

他,只能选择减少伤亡,速战速决……

宇文明略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只轻声道:“速去安阳……幽州……调兵……”

安阳……幽州……

君浣溪听得一头雾水,穆易却是欢呼起来:“是了,安阳营!幽州营!”

吴寿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曾经听陛下提过一次,这是他亲自部署的嫡系精锐兵力,就在京城外围,旨在保卫京师安全。”

君浣溪侧头低问:“这两支军队,可靠吗?”

吴寿点头:“忠心可鉴。”

君浣溪放下心来,就见穆易眼睛一亮,复又黯然:“还须进宫去取虎符……”

前几日在长青宫兴师动众,大干一场,如今这宫内宫外不知加强了多少兵力,要想再度进宫,谈何容易?!

君浣溪面色不变,看向宇文明略,等他的下一句话。

既然天子能够说出调兵二字,显然是胸有成竹,这是他一向的处事习惯,穆易不识,她却熟知。

果然,宇文明略喘一口气,慢慢地道:“这两营……不需要虎符……拿朕的手谕去……”

听得此言,穆易与吴寿对望一眼,眉开眼笑,大大松了口气。

而君浣溪的心,这个时候才真正揪紧了。

他的身体太弱了,今日才刚苏醒,久病犹虚,肌肉萎缩,根本抬不起手来,稍有劳累,都有可能再次呕血,加重病情!

可是,这手谕,不写不行……

吴寿反应极快,天子话声刚落,他已经前去准备手书物事,没过一会,就奉到宇文明略面前。

君浣溪咬牙过去,帮他把手抬起一点,把笔杆塞进他手里,看着他手指僵硬,勉强抓住笔杆,慢慢在帛布上写字,一笔一划,写得无比认真,且十分痛苦。

虽是秋高气爽,汗水,却是顺着他鬓发一滴一流下来,如此简单的动作,竟令得他气喘如牛,几次都差点闭过气去。

君浣溪全神贯注,只待他稍有不适,就第一时间救治。

苦熬了小半个时辰,宇文明略才将两份手谕写完,手指一松,笔杆随之落地,人也是昏了过去。

“陛下……”

几人同时惊呼,君浣溪没有半分迟疑,按住心神,取了银针扎向他脑后的穴位。

穆易捧着那来之不易的手谕,看着其上凌乱不堪的字迹,与吴寿面面相觑,不住苦笑。

这天子手谕,莫说风骨神韵,这字体就连自己都认不大出,安阳幽州两营的将领,会遵旨领命吗?

“给我,我来想办法……”

君浣溪收了银针,替他盖好被褥,转头过来,朝他们摊开手掌。

穆易愣着没动,吴寿却是喜不自禁,抢过手谕递到她手上:“我就知道,君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君浣溪接过来,又道:“你们先出去,必须顾及天子颜面……”

吴寿会意,连连点头拉了穆易,急急出得门去。

君浣溪叹一口气,听脚步声去得远了,这才跪坐在案几前,取了新的帛布,将天子手谕原封不动,一字不漏誊抄下来,当然,故意松懈了力道,字里行间,颇有大病初愈的无力感。

检查之后,等到墨迹干透,又在榻前静坐了一会,方才开门出去,迎向两人。

“我用银针刺穴,帮助陛下打起精神,恢复体力,重新写了手谕,你们看看,这一回又如何?”

穆易再次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面上大喜,急急前去部署。

吴寿看她一眼,退后两步,深深一揖:“多谢君大夫!”

君浣溪朝他摆了摆手,心虚道:“此事……不要让陛下知道……”

当年自己学写他的字迹,也只是一时兴起,从没想到会派上天大的用场。

只是,这模仿天子字迹,伪造调兵手谕,虽然是为大局着想,但毕竟是反经行权,难保将来不横生事端。

一念及此,心里恐惧无限。

自己原本一心救人,如今却越管越多,越走越远了……

卷四 咫尺天涯 第二十章 思之若狂

转眼已是初冬时间。

月夜清冷,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君浣溪立在门外,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轻轻推门进去。

吴寿正在榻前侍候,一见她进来,大大松了口气。

“君大夫,来得正好,你劝劝陛下吧……”

榻上,宇文明略面容青白,嘴唇微张,正斜斜靠在软垫上,胸口不断起伏。

“你……走开……朕明早……一定要坐着……坐着……”

君浣溪见得他努力支撑的模样,对于这事情的原委,也是心中了然。

白天,怀揣天子手谕的穆易传回喜报,安阳幽州两营卫帅各自率领五千铁骑,总共一万余人,浩浩荡荡,朝行宫开进,预计明日一早即可到达,迎接圣驾;而几乎同时,在京辅地区四处做的记号也是得到回应,据前来传信的人说,颜三等人带着千余名江湖好汉,也是马不停蹄,助阵而来。

宫乱之后,局势动荡,面对这誓死效忠的一干将士兄弟,天子却是虚弱不堪,连坐着见人的体力都没有,这对于原本强势坚韧的他而言,该是多么大的讽刺!

忍住心底深重的怜惜,慢慢过去,行礼叩拜:“陛下,请听臣一言。”

宇文明略喘了口气,眼皮阖上,似是疲惫之极:“你说。”

“陛下,您是人,不是神,再是坚强的人,也总有脆弱的时候,有时候,承认自己弱,并不是件难堪的事。过分逞强,只对您的身体恢复百害而无一利。望陛下……三思。”

说罢,即是伏地不起。

半晌,头顶上才传出一声轻叹:“朕想的……不是逞强……而是……军心……”

“陛下!”

旁边吴寿直直跪下,连连叩头,呜咽道:“穆卫尉和两名将军都是陛下亲自提拔,忠心之臣,陛下就放心养病,不必直掌兵权了,保重龙体要紧啊……”

屋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几人呼吸与心跳之声。

榻上之人沉默躺着,一言不发。

君浣溪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又念及自己身份,不知当说什么,只得闭口不言。

也不知跪了多久,地板冰凉,膝盖都阵阵发麻,才听得一声轻唤。

“你们……起来吧……”

宇文明略抬了抬眼,望向屋顶,眼神幽光游离:“这是朕……私情使然……犯下的错误……必须自己……承担……”

吴寿历经两次宫变,身体已经大受损害,此时久跪初起,竟是险些撑不起来,眼见他一个趰趄就要扑倒,君浣溪赶紧去扶,自己也跟着慢慢起来。

从这个角度,目光顺势看去,正好看见天子瘦削见骨的侧脸,眼帘深凹,鼻梁高挺,下巴尖薄,面上没有一点血色,那神情,却似迷茫,又似无奈,更似绝望。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我病入膏肓……她都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好狠的心……好狠……”

最后一声,却是说不下去,微微闭眼,一滴晶莹从眼角流下来,慢慢滑入那花白的鬓发之中,消失不见。

君浣溪怔愣当场,看得又惊又痛,心中苦涩难耐。

字字句句,真情流露,没有自称为朕,而是最简单平常的一个我字。

他对泠月的感情,竟是深刻到了这样的地步,放任她掌权,放任她摄政,甚至放任她下毒暗害自己,在身心重创之际,却仍无怨无悔,只祈求她的垂怜一顾……

泠月,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忍心伤害一个对她如此深情不渝的男人?!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早朕一定要……坐着……要坐着……”

宇文明略重新睁眼,眼底的亮光逐渐凝聚,汇成一束,从那里面,她看到了一名帝王的坚持与……尊严。

“朕……必须坐着……接见他们……”

“是,臣自当……竭尽全力。”

别过脸去,眼睛里又酸又涩,只强自忍住,哽声道:“陛下这一夜,会受很多苦痛,以换来明晨一时的坦然自若……”

“无妨……朕能忍得……”

——放手做吧,我受得住。

纵然时光流逝,过往不再,他却依然还是那个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男人,那个坚强不屈无所畏惧的男人,那个她内心深处又爱又重又敬又怜的男人。

再是心疼,再是不忍,她也必须成全,成全他的心思,成全他的意愿。

整整一夜,都在施针用药,既急又猛,刚烈无比,一根银针扎遍他周身所有要穴,将本该一点一点解除的毒素,尽数逼到他的腿部,以换取上半身的自由活动。

这其中的滋味,却是比死还要难受百倍,而且没有任何减轻痛楚的可能。

要知道,当初自己只是逞强用了一点汤药,就是直接吐血昏阙,而他,如此衰弱的体质,药力却是凶猛数十倍!

“陛下……不能忍就叫出来……”

“没……没事……”

他明明痛得冷汗直冒,却咬牙忍住一声不吭,慢慢运动着逐渐有了知觉的双手,一点一点抬起,再抬起,如同电影慢镜头一般,缓缓向上,摸到自己颈项处,颤抖着手指,轻柔摩挲着,无声喟叹。

“陛下,可是觉得瘙痒?”

不应该啊,吴寿每晚临睡前都有为他擦浴清洗,那刚从皇宫救出来时满身虱虫的恶自肮脏,早已不复存在,这下针薄药,也只会觉得痛,不会感到痒啊!

君浣溪有丝不解,朝向吴寿,后者却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是打什么哑谜?

随着针灸与汤药双管齐下,效力加重,宇文明略低叫一声,双眼翻白,仰面就倒。

君浣溪来不及细想,再次针刺脑后要穴,将之救醒。

“陛下,坚持,很快就好了,我们都相信你,你更要相信你自己……”

……

黑暗过去,黎明来临,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天,亮了没?”

君浣溪拉开窗户上的布帘,朝那榻上静坐之人回头一笑。

“回陛下,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

穆易带着安阳幽州两营的未帅将领数人前来迎驾,黄苓领着颜三一行紧跟其后,他们看到的天子,神采奕奕,如常人一般挺直坐在堂前席上,与众人见礼招呼之后,便是分析局势,运筹帷幄,侃侃而谈,除了身形瘦削,面色苍白一些,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病状。

“两营铁骑纵队先夺洛县,再取腾原,呈围合之势,直逼宛都,兵临皇城……”

“颜三哥武功高强,这回带诸位兄弟烦请盯紧风厉,防他狗急跳墙,一路逃回月诏,留下后患……”

“对于各州郡前往京城探听消息的刺史,一律以安抚为主,劝回原地……”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商议平乱事宜,各项安排到位,沉着冷静,镇定自若,君王气度丝毫不减,一览无遗。

末了,忽又补充一句:“皇后……若是留在宫中,则椒房殿增派宫人卫士,尽心保护守卫;若是已经离京,则任由她去留,不可动武相逼,切记!

“陛下!”

穆易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万万不可,这妖后……”

宇文明略平静看他,摆手道:“穆卫尉,朕自有主张……”

穆易身经牢狱之灾,严刑拷打,自然对皇后势力恨得咬牙切齿,见他执意如此,只得颓然退下。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齐齐跪拜应允。

待得众人行礼退下,领命而去,房门缓缓关上,那张清瘦的脸上,唇角轻轻扯动,上扬,面色欣慰。

“君……你做得很好……朕要嘉奖……”

君浣溪疾步上前,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他,那原本厚重强健的身躯,此时竟是轻若羽毛,彷佛他双手合拢,轻轻一抱,也能将他托起。

“陛下……”

一时的畅快,换来的,则是无休止的苦痛,自众人走后,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君浣溪偕同黄苓使尽全身解数,轮流为他推宫过血,针灸按摩,药物调理,好歹才将他的身体勉强恢复到之前的状况。

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当真值得吗?

答案是肯定的,两营铁骑得见君颜,士气大振,前方不断传来捷报,皇宫被围,四面推压,风厉出逃,追剿乱党……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慢慢重归秩序,导入正轨。

月半有余,尽管身体状况恢复极慢,宇文明略面上却是终于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甚至这一日,还跟吴寿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常侍,你说朕这治病过程,与乌龟爬行有何区别?弄了大半个月,还是握不住笔杆……”

吴寿想了想,居然很认真地答了句:“回陛下,老奴觉得,连乌龟都不如。”

君浣溪停下按摩的动作,瞪了吴寿一眼,略为不服道:“陛下,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如今口齿清楚,思路清晰,还能变着法子骂人,实则一大进步,臣不敢居功,但也不认有过。”

宇文明略抬眸看她一眼,脸色温和,隐含笑意:“不过,朕还是怀念那日早晨,能够坐着跟人说话,多好……”

“陛下,凡事欲速则不达,还是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为好,一切……来日方长。”

宇文明略点头,对吴寿道:“常侍,这样敢说敢言的臣子,你能给朕请回来,真是办了件大好事——”

吴寿含笑回道:“启禀陛下,君大夫在此次骥东漓南防治春瘟洞中,也是一等一的大功臣……”

君浣溪低叫:“吴常侍!”

这个吴寿,怎么如此话多,越来越聒噪?!

在天子面前为自己表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宇文明略微微眯眼,笑容淡淡:“很好,让朕想想,回京之后该怎么奖赏你,加官进爵,赏赐彩帛,还是……”

君浣溪吓得轻喃:“陛下,臣这些年自由散漫惯了,其实并不想做官的……”

上回他一句官复原职,当时不觉什么,下来却是暗自愁苦了好几日,想找沈奕安解释下,偏偏那人总是回避,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太医署大夫已经是极限,若是再封赏个饭么官,将来等他身体好了之后,可怎么脱身?!

脱身……

一想到这两个字,舌底微微泛起苦意,自己,终究是要走的,回到鸣凤山庄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不想做官,那你想要什么?”

心思恍惚,听得头顶上他轻声一问,不曾深想,即是脱口而出:“自由……”

宇文明略面色一沉,嗔道:“怎么,嫌朕是个废人,手不能动,脚不能走,就那么不想留在朕的身边?!”

君浣溪愕然抬头,瞥见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自觉没说错什么话,却不知道他那渐渐升腾的怒意却是因何而来。

“哼哼,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

宇文明略声音中气不足,却带着不可遏止的怒火,脸颊也是涨得青中带红:“朕的臣子,兄弟,爱人……都不想留在朕身边,都躲得远远的!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

“陛下息怒!”

吴寿上前一步,挡在君浣溪身前,赔笑道:“君大夫只是句玩笑话,陛下不要当真……”

宇文明略浓眉一轩,冷哼道:“玩笑话?”

“是,是,玩笑话,玩笑话……”吴寿说着,一拉她的衣袖,不住轻扯,暗递眼色:“君大夫,你说一句吧,方才只是玩笑话,是不是?”

君浣溪立在当场,明知他的意思,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如此喜怒无常,哪里还是当年那名沉稳冷静,宽容仁厚的男子?

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天大的实话,不须更改。

宇文明略冷冷看着她,满面铁青,喘了口气,终于硬声挤出一句:“你们,都退下!”

“是,陛下。”

与吴寿一前一后,退出房门,互望一眼,却都是立在檐下不动。

“君大夫,不是我说你,当前皇后之位即将空出,你明明可以回到陛下身边,为何不趁此机会……”

“住口!”

君浣溪半是羞恼,半是愤然,朝他低吼道:“常侍,你能不能一心照顾陛下,多多行善,少管闲事?”

吴寿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几年,陛下其实心里很苦,我很少见过他笑……”

君浣溪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突然听得屋中传来细微声响,不禁竖起手指,朝他做个嘘声的手势。

走近窗台,俯首倾听,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歌声响起,低沉,柔和。

盛怒之后,他竟然在唱歌!

“自我离乡,数年不归。

山风呼号,秋雨纷飞。

汝叹于室,盼我早回。

每闻鹳鸣,我心伤悲……”

他唱了一遍一遍,歌声在耳边回荡,悲凉无限,寂寞如斯。

“我从南回,又自西征。

年复一年,马蹄声声。

旧裳犹在,汝影成空。

思之不见,江水流东……”

他每唱一句,她的心就跟着颤抖一回,随那曲调歌词,不知不觉,泪已满腮。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思念谁……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四 咫尺天涯 第二十一章 故人归来

那夜揠苗助长,一朝坐见臣子,造成的间接后果,便是天子身体恢复日益缓慢,数日过去,几无进展。

眼见京城捷报频繁传来,返朝在即,而天子却是静卧榻上,不能动弹,作为他的主治大夫,自然是急得茶饭不思,愈发忧愁,头发都扯断了好些根。

难道天子回宫之后,还要继续由旁人代政?或者干脆将龙榻搬到朝堂之上,她一边按摩复健,他一边临朝议事?

没有办法,只能抱着黄苓记下的病况记录,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不断修改治疗进程。

日思夜想,睡眠质量骤然下降,顶着个青晕眼圈进进出出,一不留神,脑袋碰的一声就撞在了门框上。

榻上的人听得声响,微微侧头,看她一眼,眼里却是清淡如水,不为所动。

这个男人,以前没发觉他这样记仇呢!

君浣溪暗自苦笑,揉着被撞倒的位置,慢慢走了进去,叩拜行礼。

“臣,叩见陛下。”

宇文明略并不说话,只低低哼了一声,之后便是闭上双眼,一味沉默。

他是君,她是臣,天子不发话,她就连站起来的权利都没有。

自从那日唤她退下之后,他便从来没有跟她讲过一句话,号脉诊断,喂药送食,按摩推拿……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地进行。

这算是什么,冷战?

真是好笑,一国之君与座下朝臣,居然在闹冷战?!

可是他到底在气什么,下毒害他的人,是冷月一伙,又不是自己……

乱七八糟想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正瞪着地板发愣,忽然听得头顶上一声低喝。

“朕已经叫你起身了,你还打算跪多久?”

呃,他什么时候叫自己起来了?自己怎么没听到?

难道,是那一句含含糊糊的哼哼?

还真是,言简意赅啊!

“谢陛下。”

君浣溪也不为难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径直走去榻前。

“请容臣为陛下号脉诊断。”

不等他做出反应,已经伸手过去,从被褥里拉出他的手腕,手指搭了上去。

那只手腕,纤瘦见骨,苍白无力,很难想象出当初色泽古铜,粗壮有劲的风采来。

君浣溪按下心头的痛楚,凝神细诊,半响,才轻轻放回原位,替他盖好被褥。

“恕臣无能,陛下所中之毒,一直未能知晓病因,没法对症下药,只能保守治疗,是以进展会相当缓慢……”

宇文明略眨了眨眼,喉结颤动几下,又是一声低哼。

还在生她的气?

惜字如金,也不是这种惜法啊!

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反正这木头一般沉闷的性格,她又不是第一天见识。

君浣溪揣测着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又道:“不过,臣保证,臣一定竭尽全力医治,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还陛下一个健康如初的身体。”

宇文明略依旧不理不睬,这次连哼哼都免了,望着头顶发呆。

君浣溪懒得理他,挽起衣袖,从他头顶穴位开始,自上而下推拿起来,一边动作,一边自顾自说话:“臣推拿的时候,陛下可以试着积聚下丹田之力,看看有没有发热的感觉,陛下昔日内力深厚,若能借此引导冲破,则可事半功倍,加快疗效……”

说着说着,不经意朝下一瞥,居然见得他面色微变,眉头皱作一团。

“陛下?”

君浣溪停下来,带着丝丝惊喜,小心问道:“是有感觉了,是不是?”

宇文明略轻轻摇头,一眨不眨看着她,神色有些怪异。

君浣溪随着他的目光,低头审视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不由低问:“是不是臣力道太重?”

宇文明略摇摇头,吸了口气,眼底有一丝惊芒闪动,继而又是沉默不语。

这一会,连哼哼都直接免去了,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君浣溪双手悬在半空,尴尬笑笑:“那臣还是按照之前的力度来吧……”

“嗯。”

终于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词来,君浣溪怔了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得他突然问道:“你身上,是染了什么香?”

染香?

“臣身上从来不抹粉熏香的——”

不仅不曾染香,而且最近忙着给他调理身体,好几天没洗澡了,估计身上都有味了!

君浣溪面上一红,举起衣袖凑到鼻尖轻嗅,边嗅边蹙眉道:“要不请陛下稍候,臣去换件衣服再过来……”

这人当了皇帝,可真是难伺候!

心中打定主意,等下就和黄苓职责对调,自己去准备药膳食疗,由他来为天子推拿按摩,就算是自己暗地指导,也总比亲自上阵来得自在……

“你回来,不用换,这样很好,朕闻着舒坦……”

背后一声,止住了她转身而出的脚步。

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回到榻前,想着悄悄去瞧他的面色眼神,却见他唤过之后,眼皮即是阖上,带着一丝恍惚,几分深思,幽幽入睡。

给他全身推拿过后,正好吴寿进来,于是将守护之责交了出去,自己出门去看黄苓煎药,顺便讨论下治疗方案。

帝寝所在院外,朝西过一片假山,两条长廊,设有为天子煎药的御食房。

君浣溪慢慢走着,快到假山跟前,忽见前方人影一闪,青光在前,白影随后,一下子消失不见。

是卫临风,还有沈奕安!

这两人,最近几日神神秘秘,古古怪怪,不知在做些什么。

君浣溪心中一动,轻轻跟了上去,转到假山背后,屏住呼吸。

果然,没过一会,那边传来两人低低的对话声。

“奕安,我有我的苦衷,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我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临风,我想不明白,阿略现在这样惨,整需要你的帮助,你为何执意不管?你在跟谁赌气,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跟谁赌气,我只是……”

“是因为浣溪,是不是?你在嫉恨阿略,所以不肯出手帮他!”

“我都说了不是了,沈奕安,你怎么这样麻烦!”

卫临风语气十分不耐,似是转身要走,却被沈奕安一把拉住:“喂,你放手,自己把你心上人守着去,少管我!”

“心上人?她不也是你的心上人吗?”

“是,她是我的心上人,从来都没变过,可是——”

叹气声,悠悠响起:“你不知道,当我在那地道里,看着她面对他又哭又笑的样子,还有在马车上,她没有半点迟疑为他吸出呕吐污物。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人插得进去,你,我,任何人……都绝不可能。”

“我……明白……与你同感……”

园中沉寂如斯,一片静默,长时间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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