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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竹几径笑沧海-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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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目分云月


绝处逢生血火间

深夜,应该是蓝色的苍穹青黛的地,如今却纷纷变了色。

火,漫天,映得云霞一片血红;地,似乎有酱黑的液体流淌,动人心魄。

细看,竟是一片庄园成了火海,楼阁塌陷青葱不再,地上流淌的,不知是人血还是什么燃料。火舌肆虐,一个劲地上窜,却是诡异地静,一个人影也无,连呼救声也没有。

且说此处庄园,青山掩映,绿树丛中,方圆百里并无其他人家。虽是木质结构的亭台楼阁,最外围却是大理石砌的围墙,火势倒也不至于蔓延整个山头。

啊,原来并非完全无人,只见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从庄里跑出来,手里还举着火把。

他面上蒙着黑纱,看身形应该是个不大年轻的男子,他望着那片火海,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如此歇斯底里,以至于整个身躯都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他笑着笑着,终于吼了起来:“烧吧,烧吧,把这罪恶都统统烧掉……还这里一片净土……”他机械地重复这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小。

本该是出无人欣赏的独角戏,偏偏黑暗中却有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哎,这又是何必?”纳兰青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不忍心再看,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优雅转身,咿咿呀呀起来,“人生如戏……”这四字乃是用黄梅腔唱出来的。

要说纳兰那身段,当真是柔媚销魂,可却无人欣赏,无它,只因某人身形一片烟雾般朦胧,凡胎肉眼根本瞧不见。

没错,这纳兰,就是传说中的“鬼”。

“谁?”那黑衣男子忽然停下了疯狂的笑,警觉地打量四周。

这下轮到纳兰一愣:“丫感觉到我?”思忖片刻忽然喜上眉梢,飘荡到黑衣男子面前,张开五指把自己的手掌在那人眼前晃动:“帅哥哥,看这里看这里!”

那男子只是四下探望:“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那语声,听来就是色厉内荏。

纳兰笼在烟雾中的眉宇浮上一层阴郁,末了发泄出口:“你爷爷的,香蕉你个巴拉,如今年年流行穿越,可你爷爷的我这一穿就是十年,别说同辈穿人,就是牛头马面也没见过一只,你这破老天什么意思!”竟是越说越激动,“你个白痴老天,你爷爷的我确实喜欢看书看小说看戏听说书听故事,可是如今这般一看十年还没个可以闲唠嗑的,你是想闷死我呀你个……”

话没说完,只见寒夜一道霹雳,电光火石地劈中某只茶壶状的鬼……

某鬼石化。十年来一直不需要睡眠的某鬼但觉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前最后的念头是——你爷爷的穿的如此平安顺当,晚来十年的穿的感觉啊,当真是晴空霹雳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再醒来,纳兰挥手,见到了自己小小的拳头,然后是一节传说中圆滚滚胖嘟嘟白嫩嫩的“藕臂”。某只闪念间明白自己成了婴儿。

“哇……”哭声直震云霄。某只腹诽:做了十年孤魂野鬼,终于赶上了这传说中的婴儿穿哪。当真是那个……喜极而泣……

一转头,发现身边躺了另一只,黑衣的,眉头紧锁的,面色苍白的,蒙着黑纱的,某。

大惊:这只不是昨儿个受惊癫狂火烧庄园的那厮么?咋昏倒在这里了?

蹬蹬肥肥的小短腿,艰难地扭啊扭啊扭,终于看到对面那烧成一片废墟地某庄园。

纳兰心里呐喊:丫的都烧成那样了,我这遗孤是哪里冒出来的?她一点不怀疑自己是那“罪恶”庄园的遗孤,因为这十年来她四处乱晃看戏,就这院子主人也姓纳兰,而且勾心斗角分外有趣,她转了数次,对这白白胖胖的小娃儿很感兴趣,连这具身体胳膊上的小痣都一清二楚……更别说那脖子上的玉……

思虑间,那男子呻吟了声渐渐醒转,哪知一睁眼就对上了某纳兰转过来的小脸。

纳兰眨了眨眼,男子本还朦胧的双眼立马睁得老大,刷地跳了起来。

纳兰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就手舞足蹈嘻嘻笑了起来。

那男子如惊弓之鸟,左右观望:“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真是老掉牙的台词,纳兰撇嘴。

男子哆嗦着,望着纳兰的眼神惊疑不定:“怎么可能?我明明……我明明……”他颤抖着伸出手,俯下身,纤长的手指往纳兰脖子处靠近。

纳兰望着他颤抖的手指,越笑越欢畅:穿越大神有这么白痴么?刚附身就被掐死,天上的神仙地下的妖魔有这么无聊的么?如果那神秘的某仙某魔跟她一样喜欢看戏,必不会在好戏还没上演的时候就让幕落下。

不出所料,那男子眼中闪过紧张、迷惑、狠戾、恐惧种种情绪后,渐渐转为温柔的母性——呃,错了,是父性——光辉。看了十年“好戏”,纳兰对自己所处的年代还是比较熟悉,乃是名为“湛鹭”的架空背景女尊世界。

当然,这架空是她以前世看的穿越小说的类别分的。

男子的手没有掐上她的脖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这也是天意……宝宝乖,爹爹疼你……你毕竟是她的骨血……她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宝宝乖,爹爹不会让你受苦……”

纳兰青在某只怀里不住翻白眼,腹诽:这只真是着了魔,明明是因爱生恨恨之入骨,可这会儿又移情作用居然用这口气和那个“她”的骨血如此说话……男儿心,海底针啊……这个世界,莫说萧峰那样的大英雄,连傻郭靖也不怎么可能有啊……在心里咬着手绢哀怨,某只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就随大流四处折草去吧,咱可以效仿楚留香风流倜傥“蓝”颜知己遍天下,要不行就做个侍妾无数的王怜花欧阳克也成啊……

真作假时假亦真

“客官来些什么?”小二沏了壶茶,貌似殷勤地问,眼里却有一抹不屑。是了,眼前这男子虽然一副良家夫男的打扮,眉眼间却有不该有的妩媚……而且,荒山野岭的一个男人带着个婴儿走在外头,面纱都不带,哪像正经人家的男子……若是样貌再俊个几分,也许她还……

男子阅人也不少,小二姐的那点心思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只是把眼里的厌恶藏得很深:“麻烦来两个馒头一壶白开。”顿了顿,见臂间的婴儿睡得正酣,一张脸红扑扑粉嫩嫩的甚是可爱,面色不禁柔和了许多,“还是再麻烦来碗羊奶吧。”

“好嘞……”小二姐将毛巾搭在肩上去张罗了,一转身,却是不高不低嘀咕一句,“真是麻烦……瞧那模样也不知道付不付得起奶钱。”

男子面色数变似乎就要发作,却感觉袖子被扯了扯。低头一看,那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呢。

如此,男子的面容不自觉柔和起来,也就不与那小二姐计较,待羊奶上来,便专心致志地喂起纳兰来。

那腥膻气让纳兰皱起眉来,不愿意喝看起来浑浊不明的液体——这什么羊奶……

男子并无不耐,动作越发轻柔,慢慢哄起这小小的闹脾气的婴儿来。

纳兰死时已经成年,成为孤魂野鬼也有十个年头,如此算来真实年龄比男子还要大些,见他如此,倒不好意思起来,乖乖喝奶。

男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嫌他模样不够看的小二姐也向他多瞄了几眼。

这男人,还真是父爱泛滥啊……见状纳兰哭笑不得。奈何身量太小,也不好发表惊人之论,只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扮好婴儿角色。

这男子走走停停,晚间寻个破庙落脚,甚或直接在野外露宿,偶尔买几个馒头就着白开吃下,走了两日,才见到比较像样的城镇。

至于纳兰……那男子好歹没把她饿着冻着,还帮她换了几次尿布(咳,略过……),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也没办法有什么意见……

且说这日,纳兰在男子怀抱中抬头一望,只见高高的城墙上仨个大字——“倾岢城”。这当下,某可真是谢天谢地。一谢终于可以见人群而不用在荒郊野外担惊受怕了;二谢,这娃儿的视力不错……三谢,这世界的文字她终于看懂了,十年鬼不是白做的啊……

庆幸,该男子居然有自己的府邸。咳,又说错了——该是茅屋才对。就在这倾岢城的一隅,不起眼的角落,片瓦遮头,两三邻舍。好歹,桌椅齐全,可以挡风遮雨。

如此,纳兰就这么安家落户,成了那男子的女儿。

渐渐的,纳兰从偶尔走访的邻居那的只言片语拼凑了些信息——

例如,男子名苏寒梁,是个丧妻的鳏夫。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里,身份自然尴尬,而且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纳兰的身世讳莫如深,甚而默认她是自己的私生女……这样,闲言碎语更汹涌了,他却浑不在意,任人唾弃辱骂,对纳兰还是疼宠有加,视若己出。

这样的行为自然不能为苏寒梁引来褒奖,相反,对于他这种不守夫道的举动人们相当鄙夷,他的处境也越发艰难。

他始终面带微笑,抵挡流言蜚语,为自己的生存努力着,不曾苦了纳兰。

纳兰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他越发捉摸不透。

若是没有一开始的那场蓄意纵火,她会将他看成是一个宠辱不惊、坐看云卷云舒的世外高人……可是现在……

心有些莫名的疼痛。是因为受伤太深,对那些言语的伤害麻木不觉了么?微笑着,其实心已经死了吧……

纳兰心情难受,为那在点点滴滴相处中逐渐积累起情感的男人心疼。她从来就是乐观豁达的人,对下一刻的生命充满好奇,时刻等待惊喜。可是苏寒梁不同。苏寒梁,正如外人叫他“寒凉”,连纳兰也看得出他藏在微笑面具下的……心如死灰……

如是,一晃数年。

当纳兰青成长到“按常理”有了足以表达自己意见的智能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苏寒梁给自己起的化名表示不满。

这事还要说起纳兰家。原来那纳兰姓氏少见,在湛鹭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因为祖上于国有功,根基深厚,女皇也奈何不得,偏偏世代女子一代比一代不肖一代比一代跋扈,鱼肉乡里横行无忌仗势欺人,让百姓苦不堪言。

那场大火,纳兰主家无一人生还,而其他旁系,也以各种原因被罢官流放,不一而足。

自此,纳兰一家一蹶不振,百姓道是大快人心,就连女皇,大概也因为终于拔除了这样的毒瘤而心下暗爽。也就因为这样,纳兰一姓成为了大家的忌讳。

在这种情况下,苏寒梁自然不会让她再以纳兰为姓,而是随自己姓苏,取了个化名——寒竹。

苏寒竹。纳兰对这名的意境颇不以为然,于是,待得八岁,苏寒梁费劲心思让她上的了学堂,她放学回家就状若天真地提起了这个问题:“爹,先生说我这个名字不大好呢。”

插句,这里的先生即指学堂的夫子,性别为女。

苏寒梁斟茶的手一抖,几乎洒出茶水:“怎么?”面色自是不大好看。【小说下载网﹕。。】

纳兰看在眼里,低下眉眼:“先生说‘寒’之一字的心境大大取不得,于是改了一字。”

闻言,苏寒梁长长舒了口气,微笑地注视她:“那先生怎么说?”

呵,就是这样。在这个世界女子看来太过棱角分明的脸,偏偏对着她的时候放柔每一寸线条……这样的他,只让她想好好保护……想至此,纳兰却是抬头,扮出孩童该有的稚嫩:“‘闲’字。先生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看天外云卷云舒。这‘闲’字,才是该有的心态。”呵,这是她希望他能做到的呢……而不是,面上假装云淡风轻。

苏寒梁有些出神,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有意味,末了,只是叫她喝茶,浅浅一笑:“这样啊,那你就改叫苏闲竹好了。我去户籍部请大人更改一下……”

“不用,”纳兰伸手拦住他,见他诧异地望着自己,接了句,“我自己去,女儿也该有担当起来。”开玩笑,她又不是不知道外人——尤其是那些稍有品阶的“贵人”是怎么看他的,哪能让他送上门去让人奚落。

对此,苏寒梁倒并无太多想法,而是有些欣慰:“是了,女子十四成年,八岁入学堂也是半大不小了,该磨练磨练。”这个世界,女子大多早慧。而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却并没有发现——纳兰的维护之意。

纳兰回以意味深长的笑:“阿爹说得甚是。”

苏闲竹啊……不错的名字……纳兰青很是满意。

她不怕苏寒梁像先生求证……因为,鳏夫入不得学堂……真是,让人难以喜欢的世界呢。

青青几径竹,闲倚笑沧海。自此,她是纳兰青,亦是苏闲竹。

书山为径共从容

纳兰重生为人时,已经是穿越的十年之后。

这十年,不但让她理解了湛鹭的风土人情语言文字,也让她去除了不少浮躁心。热情依旧,却只对特定的人真心相待;梦想很多,却不会以穿越人自居处处标新立异以示不同。

可以说,重生的数年,她都是相当安分守己的,就连和苏寒梁提改名一事,也是在“正常人”范围之内的小动静。

可是此刻,她皱眉,甚想一鸣惊人之后平步青云,可以意气分发趾高气昂……

让她产生如此崇高理想的罪魁祸首就是现在在她面前的——倾岢城的师爷,刘涵。

“你说你想改名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师爷笑得好整以暇,右手摇着把半新不旧色泛暗黄的羽扇,左手状若无意的一下一下叩着桌面。

倾岢名为“城”,事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县。

湛鹭十年前开始新政,县级以下,无六部之分,大小事宜,县令全权负责,师爷从旁辅助。

事实上,县令无法事事亲历亲为,大部分“不重要”的事,师爷说了算。于是,师爷成了涉案人争相讨好的对象,手揽大权。

此刻,师爷的左手停止了叩桌的动作,大拇指和食指中指迅速地搓了几下。

纳兰的脸色本来就快铁青了,看到这个要钱的动作更是咬牙切齿:“我爹是苏、寒、梁。”这三个字代表的穷困潦倒,{奇}在倾岢城,{书}是个人都知晓,{网}这师爷,是想蚊子腿上劈精肉么?

“哦,那个鳏夫啊……”师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语气中倒没常人提起苏寒梁时的鄙夷不耐,可是下句话让人啼笑皆非,“有钱万世好商量;没钱的话……鄙人,就是想把他当大爷,他也坐不了太妃椅啊……”

奇这句话叫纳兰脸色缓和起来,若有所思,望着师爷的眼里也没了刚才那么明显的厌恶:“你倒是奇特……对着我这么个孩子开口钱闭口钱的也不怕影响不好……”

书师爷怡然自得:“我这是教你人情世故,若都按你们那先生教的……将来一个个都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湛鹭怕是也不久长了。瞧瞧,我这也是为你好……为圣上好……”言毕一本正经地向东方行了个拱手礼。

真是个妙人。纳兰来了兴致,凑近那几乎高到她脖子的桌前:“哦,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教我什么人情世故?”

师爷莫测高深地摇扇:“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若是无权无势又无钱,自然事事不能尽如人意。”

“说得好。”人人平等这句,在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是痴人说梦。纳兰低头,想让苏寒梁不受伤害……她是否需要更多的资本……虽然她本身对贫寒的生活也没有太大排斥。

三餐糠当米,四季一身衣;几不闻肉香,天寒无热炕。刚开始的两年,苏家的日子还行,此后却是越来越凄惨,她适应力很强,想做的事很多,也不以为苦。

可是,苏寒梁呢?虽然他从不抱怨……曾经的他,也有过锦衣玉食吧?想把这样的他宠上天,如是,而已。

她纳兰死过一次,很多曾经汲汲营取过的东西现在都不再放在心上,如今的她,仅仅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相处了数年,外人眼里一文不名的“他”,罢了。

师爷俯下身来,羽扇半遮面:“人说我刘涵惯常雁过拔毛,今日我就分文不取给小妹妹个忠告——若想得逍遥,富贵不可少。什么视钱财如粪土,不为五斗米折腰,都是吃饱了没事做的有钱人家的学子折腾出来的。”

纳兰笑:“所言甚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连杜甫也有此感叹,哈。“可这户籍之事……”她没忘来意。

师爷但笑不语,左手维持要钱的姿态。

纳兰眯眼:“明年开恩科,我必高中,今日当许你千钟粟。”铿锵有力,自信满满。

师爷盯着她,但见她毫无怯意,半晌,颔首:“罢,我且信你,为你破例,允你赊账,只此一次。”

“下不为例。”纳兰乖觉地接口,俩人相视而笑。

循例,跟了夫子有三个月时间是入门,识字。

半月后,纳兰搜罗了一大堆废弃的旧书,退学,闭门苦读。

苏寒梁于此事甚是不赞同,纳兰面色坦然:“学费昂贵,不是咱家负担得起,识了字完全可以自学进修。”若不是怕与常人相差太多,那三个月她也不想去。同学的排挤她不放在心上,而且,他人见她闲适自在不卑不亢,时间久了也不再为难她。她看不惯的,是夫子的道貌岸然。

“可若无人举荐,恩科也是不得参加。”见纳兰我行我素,苏寒梁难得地有了恼意。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他不希望她一辈子穷困潦倒生活无所依。

纳兰挑眉:“师爷刘涵好歹也是个秀才,湛鹭律法有云,凡功名在身者皆有举荐资格。爹,你看,她可做得了孩儿的举荐人?”

苏寒梁诧异:“刘涵?她是有这个资格,可是,她怎会愿意举荐你?”在倾岢城,刘涵的视财如命也是一大特色,无人不晓,若没好处她是不会做任何事的。

“除非她想那千钟粟打水漂,否则,这忙,她还是非帮不可。”

虽不甚明了,苏寒梁见她成竹在胸,也不再反对。

虽是闭门苦读,纳兰显然不愿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劈柴,她抢过苏寒梁手里的斧子:“我来。”

洗衣,她天未亮卷了衣物去河边,不给苏寒梁机会。

做饭,她寻思着怎样烧火比较方便,末了还是自己动手。

柴米油盐衣被碳,她拨弄着小算盘开始计较起来,偶尔做些律例不禁的倒卖,日子竟是一天天充盈。

纳兰理由充足:“我可不想做除了读书啥也不会的书呆子,这些活儿我做来还心有余力,既不耽误学习,还能保证心思活络,身强体健,何乐不为?此其一。再来,百善孝为先,作为堂堂女儿家,怎可让老父操劳,鬓生华发?此其二。若爹爹还是反对,不如女儿写个百理求情书,怎样?”似笑非笑,竟是非常强势。 

苏寒梁做声不得。

白驹过隙,很快到了赶考时间。

刘涵未让她失望,苏家也摆脱了贫困步上了温饱道路。

金秋,天寒,路上行人匆匆,多是争求功名的学子,其中不乏八九岁的稚龄女童,只是,大多有家人或是书童陪伴。

纳兰却是拒绝了苏寒梁陪同上路的提议:“父亲不若在家等孩儿的好消息,此是乡试,考试地点并不遥远,孩儿自去便可。”

秋试,也称乡试,中了即是秀才,此后才有资格参加来年春天的省试,争那头三甲。小说下载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湛鹭女子早慧,八九岁的秀才一抓一大把,她并不用担心乡试太过惹眼。

她有必中的把握,且不说她两世为人,单说她做鬼的那十年,也不是无所事事,而是四处飘荡,科举场去过,历年试卷研究过,皇宫参观过,甚至连女皇的喜好,她也研究过……如果这样还不能高中,只能说她太失败。

十年太久,可以做的事太多。

科举,寒士一朝得道的捷径,她紧握在手。

颠鸾倒凤为哪般

乡试一路平顺,准备省试的日子也和之前大同小异,无甚好说。

这寒冷的冬季终于是过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纳兰依旧想孤身上路,可,苏寒梁不允。

“女行千里父担忧,你再是懂事也不过虚龄九岁,春试不比乡试,要赴京赶考,你幼龄孩童孤身奔波千里之外,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如是,不若与你同去。”

“好。”纳兰答应得爽快。他这么一说,她倒也不放心他了。这次离家日子不短,千里之外她也无法知道倾岢会有什么变故,不若同行。苏寒梁在她眼前,总比叫她心心念念挂怀的好。

住,客栈普通房间,一间;

吃,米饭家常菜,不许某只拿硬馒头凉白开虐待自己的胃,这家常饭菜好歹咱现在吃得起;

行,靠两条腿,出发早不怕赶不及,马车太贵骑马难,反正咱周身行李就一副笔墨几本薄书,她背……

路上行人匆匆,无人特意注意苏寒梁,即便对他出嫁男子的打扮微觉诧异,也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湛鹭年年恩科取士,种种情况不一而足,若是做母亲的遇上了什么事,老父送幼女赶考也是常见的。 

可以说,纳兰明显的书生打扮给两人减少了许多麻烦。

一路无事,概因人人惦挂科举,无心他问。

湛鹭官员效率不低,审卷不过三日,因此考生若无特殊情况,一般都是停留在京城等待结果。这三天,既是等待放榜,也是大家厮混搞好关系的最好时机。与将来可能是自己上司的同学相处融洽,乃至低调地拜访京中要员,都是为不久之后的官宦之途铺路。

这三天,如何花天酒地聚众闹事,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言谈不涉及朝政,不妨碍皇权。

苏寒梁看不愿与其他人有太多纠结,终日于客栈闭门不出。

纳兰懒待周旋,却愿为将来的安宁而随波逐流,甚,她本就不是不合群的人。

于是,考场中的左右邻座以及各自交好的几人提议去风月场寻欢作乐,纳兰并没有反对,也没有借故推托。她不过九岁稚龄,怕什么。那几个女子带着她,不定也是指着看她闹出些笑话解解闷。

一路,那几个女子锦衣华冠,高谈阔论,有意无意忽略纳兰。

纳兰自是不与她们计较,一路观光,在她们身后无所顾忌地四处乱瞄,兴致不可谓不高。夜幕时分,各色灯笼悬挂,给京都添了几分靡丽浮华,称得人影也虚无起来。

待行得花街柳巷,那几个女子堪堪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回头观察起纳兰来。

纳兰早料到她们会如此,早低下头只看自己的脚尖,声如蚊蚋:“姐姐,这是哪儿?”招牌上的大字,她确是无兴趣看。

女子们哈哈大笑,不回答,只是推搡着她。

进门,满目飘飞的各色纱幔,将偌大的空间分割,脂粉香混着酒香,入鼻竟也不是十分难闻。

纳兰随同行者掀开布幔,席地而坐,取了面前榻上的一杯淡酒慢慢啜饮,对他人拉过搂入怀的温香软玉是目不斜视。

她自饮她的,任人如何逗弄,只是低头好似害羞,充耳不闻莺声浪语。

旁人见她如此“普通”的孩童样,顿觉无趣,便也推杯换盏疼美人去了,于她不再过于在意。

纳兰浅浅的笑,待得众人醉意熏熏,各自搂了美人寻找房间醉卧罗帐去,她才施施然站起。

不急着回客栈,她往厅后花园走去。

此处花楼甚大,占地近半亩的大厅一隅,有楼梯直上,上面数十绣房,或也可谓之卧房,随时供人“休憩”。那些同行者,即是上楼去了。

厅后有门,直通有山有水的园子。

园内木秀花芳,掩映在绿意中的,是几座精巧的阁楼。

如此布局,自然是招待那些有特殊需要的“贵人”用的。

纳兰之所以知晓,是因为在做鬼年月早就“误闯”过,虽然不是同一座。

越是隐秘的角落,见不得人的事越多。

她缓缓踱步,一甩袖,有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细看,那袖竟早已是湿漉漉。盈满袖的,是酒。即便是淡酒,可是由青楼这种地方提供的,她怎敢随便饮用?

走着走着,顺风一缕痛苦的呻吟入耳。

纳兰挑眉,正待侧耳细听,一根红绸翻卷着向她袭来,缠上她的腰,将她扯入那乍然洞开的门扉。

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阁楼的门口。

“哟,小家伙,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可是做啥呢?”慵懒的声音,带着果香的酒气朝纳兰涌来。

纳兰并不惊惶,抬头打量面前的女子。

发带轻挽青丝飞扬,丹凤细眼锐意逼人,嘴角嘲弄似笑非笑,白色单衣系得松松垮垮,散落地上的是艳红底金丝描边的外袍。

拉扯着自己的,竟似是她的腰带。

望着依旧缠在自己腰上的红绸,有黯沉的液体滴下,纳兰眼睛眯了眯,侧头往旁边看去。

那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细微的呻吟从口中溢出,不着一缕,细腻白皙的肩在烛光下晃得人眼花,更叫人咋舌的,是背上一道道青红交错的伤痕,依稀有血珠沁出——那样的伤,直叫人看不出背上原本的肤色。那人,看年岁也不过十二三。

纳兰呼吸一滞,抬头,直视女子瑰丽的眼:“可否,高抬贵手?”

斜卧在锦被上的女子瞟了眼地上的男孩,又将纳兰扯近了些,在烛光下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纳兰不闪不避任她观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女子猩红的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唇,吃吃的笑了起来:“瞧你这模样倒也不错,女孩儿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放过他可以,只要你替他,怎样?”

几乎是没有思索的,纳兰摇头:“我不愿。”

女子怔了下:“我还道今日碰见个热心之人呢,想不到原来也只是……呵呵,只说不做的伪君子罢了。”

纳兰毫无愧意:“若我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家阿爹必然痛不欲生。而他,不过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为他伤我父亲的心?”

女子稍敛笑意,重新审视她:“呵,说的倒也不错。可你知我是谁,他又是谁?”

此时那男孩似乎有片刻清醒,也将二人的对话收入耳中,抬头,一双秋水眸幽怨地望着纳兰,梨花带雨,欲语还羞。

纳兰兀自抬头挺胸:“不知。”

“我是湛鹭十七皇女,逍遥王玉无邪。而他,是叛国的韩将军之子,以充官侍,终其一生不可赎身,不得自由。兴许我今日所做,是让他解脱呢,如此,你还想劝说我么?”

“他的性命自然只他自己有权选择结束,若他觉得生无可恋当自行了断,何劳殿下弄脏了双手?”

那玉无邪低笑:“说得是。”

收回红绸,任纳兰跌坐在椅子上:“若我说,必不伤你,只要你陪我一夜,我就放了他,你觉得如何?”

“可。”依旧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玉无邪红绸绕上自己的右腕,左臂一伸,揽过床头一盏美酒,一饮而尽,轻笑:“此刻怎又如何不怕没了尊严老父伤心了?”

“身体发肤不敢有所毁伤,可是这所谓的尊严……若是我这薄面可换人一条性命,倒不算亏本的买卖。”

“说得好,”玉无邪击掌,“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死要面子而罔顾他人性命的家伙。我既开口说不伤你,那你与我同衾也不过损失了薄薄一层面子,于你,当真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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