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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瑶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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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挥过,一长串血珠子连接成线,在雪地里拉出了一道引人注目的弧线。
东流捂着伤口退出战圈一尺远,又迫不得已和迎上来的蒙军痛战了两炷香。功夫,等终于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得闲回头望了一眼战圈中心的两人。这一眼看去,孟璟正单脚立在马上,未控缰绳,整个身子斜支出去,右手剑光划过,利剑如明镜,带起寒光万千,径直向身前送去,剑影汇聚成一线,径直钻入珲台吉腹部,与此同时,大刀挥下,孟璟脚下的战马被生生劈成两半,倒地时尚且长嘶,猛地将孟璟甩下雪地。
大刀紧随其后再次挥至,孟璟此番避之不及,生生以背受了这一刀,战甲登时寸寸碎裂。
单刀劈甲。
孟璟瞥了一眼场中战况,随即转过身去,总算凝神细细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眼。
珲台吉左手捂着腹部,长剑造成的伤口不大,但却极深,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涌出,珲台吉就这么看着他,将左手拿至眼前,挑衅地舔了舔掌心带着腥味儿的血,咧嘴笑开:“小子,你可不及我们这些粗人皮糙肉厚,我说今日要取你性命,便不会让你活着退回塞内去。”
孟璟左脚点地,再点了一点仍未完全咽气的战马,借力起身,径直欺身而上,长剑猛地再度聚光刺出,然而这一次,剑影被瞬间劈下的大刀击溃得瞬间涣散,珲台吉以牙还牙,伤在了他左臂同样的地方。
孟璟没管伤势,正要再度反击,忽听铁蹄震破长空,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动作顿时一滞。
珲台吉笑起来:“小子,姓孟的重新上台,哪怕是个残废,我又哪敢掉以轻心,你不会真以为我们的主力真的就十来万人马吧?胆敢偷袭,居庸关现在可已经告急了,若丢居庸关,都不用我收拾你,你们皇帝自然一把铡刀宰了你。”
眼见鞑靼援军即将赶至,战况急转直下,鞑靼精锐杀红了眼,而孟璟这边临时募集的一班人马已经显了颓势,珲台吉见状,朗笑出声:“你敢来,就该有把命留在此地的觉悟。你武艺的确不错,不输你老子,如果不是瘸了一条腿,可能还胜过几分,能和我战上这般久,甚至还占了点上风,但行兵打仗可不是单打独斗,你今日带过来的兵,绝无生门。”
孟璟觑他一眼,环视了一眼周遭战况,举剑施令:“撤。”
第74章
闻得这一声撤退指示; 周遭战马转向带起的铁蹄声四震; 东流疾驰过来; 意图将自个儿的坐骑让给孟璟; 孟璟冷冷盯他一眼:“先走。”
东流迟疑了一瞬; 没有动作。
珲台吉朗笑起来:“不用谦让; 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一个都跑不了!”
孟璟反手用剑柄在战马身上一击; 战马受惊; 迅疾碾过数具尸体; 将东流带离了战圈中心; 他这才重新执剑看向珲台吉,目光中只剩凛冽。
“见过弃车保帅的,没见过弃帅保车的,快七年不见; 你小子还是这么狂。”珲台吉嗤笑了声。
孟璟懒得同他寒暄,欺身而上; 长剑再度迎上; 剑势凶狠,珲台吉不得不正面同他迎上; 两相交战三十个回合; 鞑靼援军已至; 孟璟却并不慌张,仍旧同他战作一团,等招式过百; 珲台吉腹部再多了一道伤,孟璟才得闲往外围战圈再看了一眼,见死士已率众突围,士兵皆从西面防守薄弱地带突破了出去,这才猛地剑势一扬,生生将珲台吉扫落下马,自个儿也不再恋战,飞身上马往西边追了过去。
“想跑!”珲台吉再添新伤,怒气冲涌上头,几乎要将自个儿的头发一并点燃,立即拉弓瞄准孟璟,箭羽破空而出,孟璟反手以剑格挡,箭羽斜飞而出,径直插入一旁的鞑靼士兵身体,但长剑却被这一击的力道生生震开一道大口子。
孟璟看了一眼这缺口,又转头看了眼替他挡了这一箭的鞑靼士兵,这一箭原本射在肩头上,并不致命,但此人却已全无声息,想是箭上淬毒。
他转头冲珲台吉嘲讽地笑笑,声音不大,却顺着满场战乱清晰地传入珲台吉耳中:“生门我开。”
毕竟是轻骑,孟璟边率军南撤边让点兵,纵有鞑靼里外合围,也只折了不到五十人,闻得这消息,他总算是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
这一队人马迅疾撤退时卷起冲天残雪,将刚露出一线的天光都全数遮挡了去,珲台吉几乎要将牙咬碎,挤出一句命令:“追!要让这小子退回了长城塞内,全部提头来见!”
大军倾巢而出,珲台吉猛地将战甲一撕,军医凑上来替他查看伤势,瞬间倒吸了口凉气,孟璟这两剑都刺得极深,若非珲台吉还算武艺高强迅疾躲过,若被人趁机反手一搅,整个腹部都会被径直捣碎。
珲台吉见他久不动作,不耐烦地将人拨开,自个儿随意上了点伤药止血,简单包扎之后,重新披甲,又率了两队人马追了上去。
塞外风寒,阒无人迹,孟璟手底下这帮人没遇到什么阻碍,跑得倒挺快,虽然一直没能完全退出他们视线,但也一直保持着他们无法完全突破的速度。珲台吉率军快要追至蓬定时,副将总算忍不住,试探问:“会不会有诈?这小子从前就喜欢玩兵不厌诈以少胜多这一套,按理,不可能只率一千轻骑便敢突破我军防线,况且,远远见着,好像也没见带太多粮草。”
“肯定有诈。”珲台吉轻蔑地笑笑,“蓬定以北就是峡谷,周懋青定然率主力在此处设伏。孟家这小子胆子不小,敢在我身上捅几个窟窿,那我可得在他清远门上炸出几个窟窿眼来才算报了仇。追!”
副将闻得这中气十足的一声,不敢再多嘴,听令行事。
果然,临近蓬定时,途径峡谷,待见着孟璟一行人畅通无阻穿过峡谷后,珲台吉让一小队人马率马队径直杀过,马队铁蹄阵阵动静滔天,两边高崖上果然立显伏击兵马,等动静来源驰近,伏兵看清不过是马队这种幌子,惊觉中计想要撤退之时,珲台吉和副将已从两侧率军杀至,大战一场。
周懋青倒也不是个吃素的,见设伏不成反被人将计就计,瞬间怒不可遏,不多时便杀红了眼,况高崖之上鞑靼骑兵也不好发挥威力,立时铁了心要杀个痛快,和鞑靼精锐奋战了两个时辰,眼见手下士兵显了颓势即将不敌,为免军心溃散,这才率军迅速撤退。但珲台吉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立刻率精锐追上,将周懋青所率大军打得四散,更有不要命者,杀昏了头,居然往北往他们的大本营退去了。
粮草被烧,前线大军全数南下,纵然他们北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珲台吉并不打算趁胜追击,反而想趁宣府城内空虚,径直率军攻入。但副将看着这一地残局,迟疑了会儿,才率军过去同他会合,点完兵后,纳闷儿道:“这明明是我们将计就计打了他们个猝不及防,但我们居然折了近万人,这伤亡实在有点大,不太合理啊。”
珲台吉冷笑了声:“万全如今总共也不到十万人,我若是那小子,起码安排一万守清远门,一万长城塞,一万则集中护居庸关,各地卫所也不能全无戒备,周懋青率兵不可能超过六万人。咱们手头可有十五万,足足翻了番还有余,被人杀成这样,简直丢人!眼下万全连主力都被杀乱了一半,怕什么,继续追!”
副将不敢多说,立刻率军沿蓬定往南,至第二日傍晚时分,大军总算到了长城塞脚下五里处,珲台吉派探子去关塞附近探情报,得知周懋青所率主力在峡谷处被他们冲散,如今还在北地整肃一帮残兵败将,一时半会儿应该还追不回来,孟璟则已经入了塞,立时决定等天一黑,趁着周懋青还没回营塞内兵力空虚,立即突围。
雪势大,天黑得早,酉正一过,珲台吉立即率军集中火力突围。
孟璟立在砖墙之下,冷眼看着这帮来势汹汹的鞑靼大军,沉声道:“大军尚未回营,鞑靼前线精锐此次尽数出动,光靠万全两卫抵鞑靼十余万精锐,自然是以卵击石。但清远门守卫也只有一万人,门后便是各位的父老乡亲。诸位,这是死战。”
“胆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他说完,微微抬手,早已就位的一排大炮瞬间齐齐开炮,将刚至山谷处的鞑靼前锋炸了个粉身碎骨,然而填弹速度太慢,雪势又大,鞑靼兵力倒下一片便立即再扑上来一片,大炮并不能完全阻拦训练有素行动如此迅捷的大军。不多时便有鞑靼精锐到了砖墙脚下,意图攀墙进入,弩机齐发,万千淬毒弩。箭射出,顿时又是一片哀嚎。
他方才率回来的精兵这会子占据了火力最猛的这段关塞,将绝大部分骑兵抵挡在了关塞之外,沿线布防的万全左右卫见着这阵势,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但好景不长,珲台吉见孟璟亲自坐镇,关塞难破,一边派了一半兵马拖住他,一边则径直率另一半兵马往东,抄远路从居庸关以西突破,趁居庸关战事告急无力驰援全力攻塞,万全左右卫行军刚至,便被珲台吉亲率精锐冲乱阵形,打了个落花流水。
珲台吉登时率军破塞而入,径直向宣府城门而去。
三年间,这已是他第十次率军杀至清远门下,心中耐性早被消磨殆尽。今日被孟璟重伤,则更是让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势要突破清远门屠城三日方肯罢休。
怀安卫见乌泱泱一大群骑兵杀至,紧急迎战,然而此次鞑靼来的全是前线精锐,人数上又占了压倒性优势,绝不是以前随便打打便罢。
大年初三夜,清远楼敲响大钟,清远门告急,全城戒严。
珲台吉杀红了眼,径直率众云梯破城,战事持续两个时辰以后,人数劣势尽显的怀安卫便占了下风,眼见着珲台吉即将突破城门而无计可施,忽闻铁蹄阵阵,大军从其余三面包抄而来,左右两翼正是此前前线战报说被珲台吉打得落花流水队形全散的周懋青,而北边一马当先从长城塞方向疾驰而来的,正是孟璟,顿觉上天庇佑。
三翼会合,孟璟只说了一句话:“无论战况如何,绝不弃城外将士。我亦身在城外,诸位放心。”
同五年前各地北上的援军完全相反的选择,纷乱的马蹄声与兵器相交声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他话音落下,迅疾取箭搭弓,径直对准已在城门处候着只等前锋开门便挥师入城的珲台吉。
这一箭力道比前日夜里孟璟给他送的见面礼还要大上许多,珲台吉猛地往旁一偏,仍是再度被伤着了左臂,这力道近乎将他整个人外前一带,差点将他整个人定在城门之上。他生生忍了好一阵子,这才重新落回坐骑之上。
原本已至末路的怀安卫见援军赶至,士气重燃,弩机迅疾排排架设,顿时将已经快要突破城楼防线的鞑靼精锐再次杀了个落花流水,援军三翼包抄,将珲台吉所率的一半人马围在中间,没有旁门左道,竟然单纯就是死战的路数,非要将人生生耗死在清远门下。
眼见着打了三四个时辰下来,己方军队长途行军过来,又连连作战,此番见战况胶着,军心不稳,颇有落了下风的阵势。珲台吉心下一急,策马穿过层层叠叠的战圈,径直杀到孟璟跟前,冷声质问:“我留了六万兵马拖住你,你手下不过就一万人左右,就算你本事通天能挡得住,但怎么可能这么快?”
“想知道?”孟璟冷笑了声,“等你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也不晚。”
他话音落下,顿时欺近,长剑直刺而来,半点不拖泥带水。
珲台吉本就带伤行军两日夜,紧接着又鏖战了半日,现下。体力比之之前明显不足,再避剑气的身形也不如之前在武定河谷时那般灵活,交手不过五十回合,他便彻底落了下风。
他凝神细看了一眼场中局势,总算明白过来:“小子,你果然是来寻仇的。我本来好心说等你们好生过个年,再来送你们下黄泉,哪知你们这群残兵败将却突然有这么大的血性主动出击,原是为你爹报仇来着。”
“一路长驱直入北境,假装节节败退,却非每次交手都要让我军损失不轻,无论谁是主将都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我和你爹交手多次,你必然知道我的性子,受不得这般羞辱,定会追击南下。等退至清远门下,置之死地而后生,设最后一局伏击。这可和五年前的路数一模一样,不过你比你爹强些,你爹当年的左右翼可都被半路伏击死伤惨重无法驰援。”
珲台吉冷笑了声:“若非如此,赫赫有名的孟太师也不至于倒在自个儿家门外,一生名誉功绩毁于一旦。”
“说起来,也还是我大意轻敌,总觉得一个残废带上一帮残兵败将,怎么也翻不出花来,这才当真追到了清远门外。”他说完这话,立刻下令回撤。
但他再提西平侯,孟璟哪里肯让他走,目中杀气顿显,长剑翻卷,剑气汇聚,径直将他扫落下马,自个儿也紧跟着飞身下马,单脚点地借力,珲台吉尚未及起身,剑气已至身前,他只好拖着已被重伤的身子狼狈往后一缩,这一剑便从心房位置刺入了左腹。
鲜血喷涌,血珠子溅上孟璟侧脸,这张因久卧病榻而比常人略白的脸上登时绽开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这一剑刺得深,径直贯穿了珲台吉整个身子,将他钉在了地上。他笑起来,一笑便带动伤势,顿时呕出一口血来,连牙齿都被全数染红,张口说话时着实有几分可怖的意味:“小子,你果然比你爹强。”
孟璟探手取剑,长剑翻卷,近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全数搅个粉碎,他却仍旧笑着:“你万全当年便没剩多少人,还全是残兵败将,我便是今日将前线精锐尽数折在此地,来日大军全数杀至,你仍无还手之力。”
“是么?”孟璟仍未将剑取出,这柄剑身仍旧贯在他体内,露在外边的半截上,此前被他暗箭击出的那块豁口正闪着寒光。
孟璟垂眸看他一眼,问:“降么?”
“想得倒挺美!”
长剑再度翻卷,他声音登时弱下去,转变为一阵哀嚎,等忍住这场剧烈的阵痛过后,他看了一眼因主将遇袭而愈发不成章法的己方将士,再度咳出一口血,冷笑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到底怎么出的事?”
孟璟执剑的手一顿。
他边咳血,边着笑说:“放剩余的人走。成王败寇,我自个儿轻敌,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话好说,这颗脑袋留给你,足够你交差了。”
孟璟没出声,只是冷眼看着他。
他便再笑了一声:“我当年率大军南下时,曾遇见了一位奉命出塞打探敌情的将领。”
孟璟未执剑的左手微微蜷握成拳。
打探敌情本是前线探子的事,用不着将领亲自出马,但后军都督府辖区长年战况胶着,为确保敌情信息可靠,确有轮流派将领亲自出塞探敌情的传统,但此等事情需要掩人耳目,通常情况下都会伪装,若非打了照面或者本就认识,珲台吉应当不可能轻易识出其身份。
“你们后军都督府的人,当年在清远门下可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曾缙周懋青之流,但当年也被拦截在半路没能赶到,虽然没死,却什么也不知情。”
珲台吉死死盯着他,眼神如鹰隼凌厉,冷笑出声:“当年的事,除了我,可再没人知道了。”
他一字一顿地问:“放人么?”
第75章
孟璟并不出声; 只是隔着远远看了一眼清远楼十字脊歇山顶上堆积的银雪; 再看了眼长城塞外的苍山。
珲台吉腹部的三道伤口加在一起几乎致命; 连番说话已经让他损失了太多体力; 见孟璟仍不回话; 他淡淡笑了声:“罢了。你方才便没想过要留我一命逼我投降; 这剑是直接奔着心房位置来的。”
他运了口气,忍住全身都要寸寸碎裂的痛感; 猛地探手去夺孟璟手中的剑; 剑身太长; 这个姿势并不能握到剑柄; 他便赤手握住了剑身,孟璟猛地回过神来,长剑拔。出,鲜血再度喷涌; 锋利的剑刃将珲台吉掌心削掉一整块皮肉,孟璟随即一脚将人踢飞; 身后的万全卫见状立即将人擒下。
主将被擒; 副将仍不肯降,但失了主心骨; 军心顿时涣散; 一场从入夜时分战至天明的鏖战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除万全和宣府卫为常驻军队训练有素外; 其余卫所伤亡不算轻,也禁不住这般困战,外头天寒地冻; 孟璟冲怀安卫指挥使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城门放将士进城休整。战事未平,城门外就是即便显了颓势实力也依旧不可小觑的敌军,这道命令太过危险,卫指挥使犹豫了下,仍是下令将已经后撤三里的百姓再度清场后退五里后,在天明时分打开了城门。
各卫所鱼贯而入,自然也有敌军意图趁乱突围,孟璟一人立在城门口,将寒剑生生杀成了血剑。
这场鏖战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鞑靼补给被断,孟璟又绝不肯让其北撤退回塞外,必要将其在清远门外围困至死。天寒地冻,总算有扛不住的先一步跪降,有一便有二,这头一开,战事不多时便局面已定,宣府三卫利落收拾残局,万全两卫则进城休整。
周懋青过来请下一步指示,孟璟思忖了会儿,道:“怀安卫休整,换保安右卫守清远门。若丢居庸关,哪怕今日大获全胜,也功不抵过,你立刻率龙门卫、开平卫和蔚州卫驰援居庸关。敢去吗?”
“自然敢。”周懋青踌躇了下,仍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但长城塞呢?”
孟璟嗤笑了声:“哪里来的长城塞?”
“这什么意思?”周懋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璟却已经先一步进城去了,他只好看向方才和孟璟一块儿守塞的万全左卫指挥使。
官大一级压死人,后者不敢隐瞒,老实回禀道:“鞑靼兵力太多,一万对六万,虽然关塞易守难攻,但势力悬殊,也不太守得住。”
“所以呢?”
“将军率兵弃塞下山,我等都以为是守不住要逃了,还想着开战前,将军自个儿还说临阵退缩者杀无赦,结果自个儿先一步当了逃兵,实在让人汗颜……”
见他叹气,周懋青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他还是个黄毛小子的时候,都做不出来临阵脱逃这种事。”
“可不是嘛,我等后来大开眼界。原是将军一早让人在山脚架了一排大炮,待我万全卫撤下关塞之后,鞑靼以为全胜,乘胜追击迅疾突围而上,侵占了长城塞,等这帮兔崽子正喜笑颜开的时候,将军下令炮轰楼橹弹药库,几十门神机炮齐发,将整段长城塞一并炸了,这会子去扒,下头估计全是敌军尸体呢,说不定还能看到几张没炸烂的笑脸。”
周懋青目瞪口呆。
万全左卫指挥使则目露敬佩之色:“都说青出于蓝,今日一见小孟将军方知所言不虚。不说这反应速度之快与布局之缜密,光是长城塞劳民伤财修建这么多年才竣工,便没有哪个将领敢随意下令炸掉的,更何况还是直接炸了宣府北段全线。若后续还有鞑靼大军南下,咱们北边可真就没有半点屏障可阻了,还得连累周围几大都司都要全力戒备,这魄力实在是令人喟叹。”
“……是啊,可就没有半点屏障可阻了。”周懋青颇为绝望地叹了口气,草草包扎了下伤口便准备点兵支援居庸关去了。
孟璟则一人进了城门,战乱之中,城楼之后也并不安全,流矢乱箭齐飞,刀箭无眼,说不好便有性命之忧。但他刚绕出瓮城,便看见了满地纷乱流矢之中,静静站着一个人。
楚怀婵着厚重斗篷立在雪地里,不是她平素常穿的素色,而是一身锦葵红,红白相称,自成一道风景。她将自个儿完全缩进宽大的帷帽之中,手里捧着只红铜手炉,整个人已站成了一尊塑像,见他进来,才总算有了动作,冲他轻轻笑了笑。
孟璟微微颔首,随后转身上了城楼,等吩咐好轮休和处理战俘的事情后,这才重新下来,冲她走过来。
连日鹅毛大雪,积雪甚厚,雪面上更是层层叠叠地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流矢,每一步踩上去都嘎吱嘎吱作响,孟璟走到她跟前停下,见着她脚下的一滩残血,知是方才趁乱入城的敌军所留下的,愠怒地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守军,战事开打,四道城门全数紧闭戒严,方圆五里内百姓不得靠近,清远门则通常更是需要正面迎战,这帮人胆敢把她放过来,怕是不想活了。
楚怀婵似是知道他动了怒,勾住他手指摇了摇:“是我要过来的,他们不敢拦我,你别怪他们。”
“兵荒马乱的,过来危险。”
楚怀婵踮脚,将食指放在他唇上,见他噤声,才轻声道:“听到钟声,知清远门告急,便想过来看看。你不在,我虽帮不上忙,但总归该替你看着的。”
她笑起来,锦葵之红映上脸颊,在雪地里也漾出几分暖意:“我其实也没有怕,你不会让宣府涉险的,必然会尽快赶回来。四天四夜,兵贵神速,恭喜将军旗开得胜。”
“我来,”她指了指一身锦葵红,“本也是来迎将军大胜归来的。”
孟璟摸了摸她脑袋,想说句什么,但好像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轻轻笑了笑。
楚怀婵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将手炉塞进他手里,道:“暖暖。”
方才战场厮杀并不觉冷,甚至还发了会儿汗,这会子停下来后,热气缓缓褪去,倒还真生出了几分寒意,但她身子不及他,离不得这玩意儿,他欲要推拒,楚怀婵却不由分说地重新将手炉塞回了他手中。
孟璟这次没再推却,乖乖捂好暖手,她这才满意了,取出锦帕接了会子雪,又将手帕放在手炉附近沾了会儿暖意,孟璟低头看她这动作,颇为不解,却见她拿了手帕触上他的脸,细心地替他一点点擦去方才沾染上的鲜血。
雪水触感温热,甘松味随之蹿入鼻尖,掩掉了近在咫尺的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他迟疑了下,手缓缓抚上她脸颊,有些不忍地道:“我还得北上一趟,这次可能去得比较久。”
楚怀婵抬头看他一眼,面带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道:“今年开春得早,正月下旬便能陆续开始春耕了,粮食的事,就交给我哥和薛大人吧,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忙你的事。”
一提薛敬仪,孟璟老毛病再次发作,没好气地道:“薛敬仪那碍事玩意儿,想得倒挺美,哪有这么轻松的事给他,自有有别的苦差叫他做。”
他说着便转头吩咐人去把薛敬仪提过来,楚怀婵无奈地摇头:“你这德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不改了,我乐意。”
楚怀婵无言,只好道:“那总归交给我哥,他虽然不正经,大事上也不敢含糊的,我帮你盯着,就更不需要担心这边了,忙你的事即可。”
“好。”他举起她左手,缓缓将她腕上的籽玉镯转了一圈,尔后轻轻吻了下镯面,“先回去,安生等我回来。”
楚怀婵垂眸看了眼他方才吻过的镯子,唇瓣不经意间触及手腕时留下的温热尚未消散,她微微失了会儿神,才点头应下。
孟璟派人将她送走,这才回了都司衙门,薛敬仪早已被带了过来候着,他这几日被人守着家门盯着半点不得自由,这下见到正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孟将军你真是威风啊,别以为打了场胜仗我就不参你了,我既然来了宣府,笔杆子就是专为你一人备的,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下来我给你罗列了多少条罪名,其一,私自募兵抄家灭族,其二……”
“闭嘴。”孟璟冷冷甩出两个字。
薛敬仪一哽:“你还要继续耍威风?”
“我没空听你啰嗦。”
孟璟摊开舆图,招手召他过来,他便也真乖乖摁下怒气,凑上来听吩咐:“周懋青支援居庸关去了,战俘的事等他回来他知道安排,不用操心。剩余的,转告楚家那位傻大个一声,粮食这次我可给他节约了不少,我算是尽力了,剩下的部分该他负责了,让他自个儿琢磨个法子出来,去年冬被销掉军籍的军户,三年之内口粮照发,等开春得闲,垦荒和从豪绅手里低价买回军户屯田的事也可以重新提起来了。”
薛敬仪怔了一下,这作风其实不大像惯常雷厉风行的他,毕竟毁掉敌军粮草之后,如果设计围困,虽有被南下援军合围之险,但如果想法子成功拦截援军,当是胜得最轻易的法子。眼下这般血战,虽他来时听得战报,说是最大的三次对战都由孟璟亲自坐镇,伤亡人数已经控制在最小,但总归也有运气成分,若非珲台吉轻敌,兴许便会变成战况激烈的恶战。
可仔细想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西平侯当年败在珲台吉手里,孟璟这些年怕是早将此人的性格和战术琢磨了个透,不然也不至于敢冒险使这个打法。如今看来,选择这等法子竟然还有因为想给军户多发些粮的原因。再说伤亡,行军打仗哪有不伤亡的,若当着鞑靼援军南下,倒还真说不清楚这般血战速战速决和围困迎战援军到底哪种法子代价更大。
他想得远,近乎有些失神,孟璟却浑然不觉他的异样,继续道:“长城塞我炸掉了……”
“什么?”薛敬仪顿时恢复了神志,却又瞬间失态,“我盯了大半个月才重新修好,不等那帮蛮子动手,你自己给炸了???”
孟璟很平静地应了一个“嗯”字。
薛敬仪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被自个儿喷涌而出的怒火烧成个哑巴,好一阵子才吐出两个字“疯子”,他怒气汹汹地质问:“又炸了多少段?”
“居庸关以西百里至云中以东百里,全段。”
薛敬仪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被当场噎死,好半天没能接上话。
孟璟也懒得管他,径直道:“监军大人,我还要重新回趟武定河谷,若鞑靼大军再来,我会迅速赶回来安排备战,不用操心。但募役修塞的事便交给你了,今年开春早,抓紧时间别影响春耕,银粮找你日后的妹夫要,不够就让他自个儿想办法去。”
“又交给我???谁要替你这个疯子担苦差了,修这么长得花多长时间。”薛敬仪气哼哼地坐回去,却又猛地反应过来最后一句似乎更不对劲,脱口骂道,“谁说我同意那不正经的娶我妹子了。”
孟璟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外走,压根儿没管他效力为零的反对,只是走到门口时,淡淡说了句:“等塞修完,我会修书让右都御史想法子调你回京。”
薛敬仪猛地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都司衙门里自然少不了战俘关押地,孟璟到时,珲台吉已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他也懒得再去叫军医,径直唤了扶舟过来止血,只是冷冷补了句:“我赶着出发,若人又晕过去了,你自个儿知道后果。”
扶舟被恐吓到,默默蹲身下去,边瘪嘴边把新研的安神药塞了回去。
人被关进来的时候便已被扒掉了战甲,眼下此人只着单薄的一层中衣,冰天雪地的,扶舟掀起衣袍,见着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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