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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瑶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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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璟没说话,只是再度垂首看了眼腕上的碍眼痕迹,淡淡道:“监军大人,我要募兵。”
第68章 雪夜温酒
薛敬仪凭空被呛住; 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下来; 先是打量了孟璟一眼; 又收回目光; 随即不死心地再看他一眼; 反复了几次; 总算确定这人不是在说梦话,顿觉此等没脑子的莽夫怎么不干脆死在京师算了; 一回来便要给他找麻烦; 还是动不动就要死人的麻烦。
他久不应声; 孟璟也并不说话; 只是沉默着继续看那道两指粗的痕迹,甚至还颇有闲心地缓缓摩挲了腕上痕迹最重的一道。
许久,薛敬仪问:“都指挥使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孟璟朝他淡淡一笑。
薛敬仪哽住; 开始尝试同他讲道理:“都司卫所兵制都沿用上百年了,两京十三省都是此制; 世袭军户抽编入伍; 世代不息,没道理宣府另辟蹊径一枝独秀。皇上可本就对你不放心; 孟大人; 你再唱一出募兵的戏; 你让皇上怎么看你。朝中平素都由都司官员带兵,战时兵部派遣总兵官调兵打仗,战毕将领还朝; 官兵则归还都司卫所,为的就是防止卫所军队成为武将私兵,这么多年了偏在你这里破了戒,万全都司印信和镇朔将军印一并交给了你,是因为万全都司如今已经兵马不足了吧,就算你本事通天将其练成自个儿的精兵,往南也打不到紫荆关,威胁不到京师吧?”
“你懂的倒是多。”
见死活说不动这不仅不怕死还致力于主动找死的混账玩意儿,薛敬仪继续尝试晓之以情:“你得想清楚,当初若是换了任何一位藩王上位,你孟家早都被满门抄斩了,可没命能活到今天。若非如此,你这次也不敢冒险进京赌命吧。今上虽对你本人不太客气……”
孟璟目光冷冷扫过来,薛敬仪知自个儿不小心将人糗事说破,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但须臾过后,还是忍不住接道:“但也是你自个儿太狂妄,你做的每一桩每一件事,无论是私下会见大将还是私下清算都督府烂账,换了谁来看,都会觉得你有造反之嫌,就算没有令尊的旧事在,也该杀无赦,绝无转圜余地。”
孟璟哽了一下,不大友善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去尘兄告知的,从你启程入京到今日,已经快一月了,寻常书信都能传好几次了,都指挥使大人。”薛敬仪摊手示意无辜。
孟璟抿唇,再次得出了一个结论,姓楚的一家子都有病,这般连皇帝都未摆到明面上说的事,楚见濡敢同自个儿那个惯常不正经的儿子说便罢了,这不正经的居然还敢和一个外人说。
薛敬仪接道:“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理,就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是先帝尚在,都未必会留你一命。允你戴罪立功,皇上可够宽仁了,虽然也要了人进京为质,但说实话,也不为过。再说别的,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想挫挫你的傲气和狂妄,行事不太客气,或者说过了点,也再正常不过,不必放在心上。”
“宽仁?”孟璟咂摸了这词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那薛大人是怎么跑到宣府来担苦差的?”
“那也不影响我认为皇上本性宽厚。”
孟璟极轻地笑了声,没接话。
“都指挥使大人,孟世子,孟将军,皇上都这般了,也够意思了,就别自个儿往铡刀上凑了行么?私自募兵可和屯私兵没什么两样了,这可是真灭族没商量的大罪。再说你募来的兵打算如何操练,你别告诉我你还要打一个孟家军的旗号,那你还是先一刀宰了我吧,不然这事捅破了,我可得陪你灭九族。”
孟璟凝神打量了他一眼,忽觉此人今日话也变多,但之前被人从早到晚不停歇地挤兑甚至是痛骂了十几日,他居然没有生气的冲动,只是很平静地道:“监军大人,万全都司总共还剩多少人你心里没数么?不到十万不说,最精锐的那一批还全部覆灭在了五年前,说句难听的,这一批本就是五年前因不够格而被剩下的,这才勉强保住了命。矮子里面拔高个也拔不出几个来,拿这些人去和鞑靼骑兵打,是咱们死在清远门外快,还是募兵被伏诛快?”
薛敬仪怔了一瞬,听他继续道:“只募北地精兵,人数少,拉一支精兵好生操练,日后好打前锋或突袭,我叫人办,不必监军操心了。募役修塞的事就交给你了,钱粮先找都司佥书拨,拨不出来就去找布政司要,告诉那个不上道的布政使,胆敢推诿或背后捣鬼,我一剑送他上西天给内阁那帮糟老头表忠心去。”
“……孟世子要不还是先一剑结果了我吧?”薛敬仪彻底绝望。
“也行。”孟璟本已走到门口了,此番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后勤跟不上,就是让十万兵开城门出去白白送死,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先斩你们两个官给将士们陪葬。我头上悬着的死罪可不止一桩,反正要去送死的话,也不怕此前再多一条。我可不怕多斩一个布政使,也不怕多杀一个都察院外遣官。”
孟璟狠狠盯他一眼:“长城塞半个月修不起来,我就在长城塞脚下拿你为十万将士壮行,去办事!”
薛敬仪被这行走的人形火。药无辜波及,差点被就地炸个粉身碎骨,平生头一回乖乖服软,在天寒地冻里出城,任劳任怨地当苦力去了。
他这一走,孟璟也忙活起了募兵和练兵之事,募精兵规模不大,但练兵麻烦,一练便是一个多月。中间偶有几次鞑靼小骚乱,他也懒得亲自出马,一脚踹得周懋青亲自领兵上阵,周懋青怕他那方镇朔将军印怕到了骨子里,当年他就靠这方印取了不知道多少临阵退缩的大小官员的命,眼下半点不敢怠慢,屁颠屁颠地夹着尾巴跑去赶人,倒也将这些规模不大的鞑靼散兵轻轻松松地赶回到长城塞以北二十里去了。
这一来二去,便已近年关,北地边塞早已下起了雪。
大雪覆日,天黑得早,这日酉时,东流早早过来接他回府,同他说起正事:“主子,能不能把我塞回去啊?反正您在募兵,也不全走卫所那一套,我跟您身边行么?”
孟璟斜觑他一眼:“怎么?等着到时候再跑一次呢?”
“哪能呢,当年是年轻……再说了,当年我娘的事您也不是不知道。临阵脱逃总归说起来难听,这事儿我也惦记好几年了,但军籍已经被销掉了,我也没办法,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让我回去将功折罪吧?再逃我把自个儿脑袋摘下来给您祭旗。”
孟璟看了他许久,总归也没答话,直到等回府下马车时,才轻飘飘甩了一句:“明日过来。”
“诶好嘞。”
东流刚应下这一声,便见孟璟已经提脚往栖月阁走了,总归从京师回来后,阅微堂就变成了猫爷独大,孟璟基本没怎么再回去过,平素忙起来就宿在衙门里头,得闲回来便径直往楚怀婵那里钻。
他冷眼瞧着雪地里留下的那排脚印,“嘁”了声,不就是有女人暖被窝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孟璟到时,楚怀婵正忙上忙下备菜,她这人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型,平素少碰油烟,今日如此勤快令他有些生奇,他边净手边问:“今日和祖母赌钱赢了?”
楚怀婵抓起桌上一个橘子朝他砸过来,他扬手抓过,自个儿剥起来,尝了瓣还挺甜,冲她显摆了下:“运气不错,再挑个更甜的。”
“想得倒挺美。”楚怀婵动怒,随手抓了一把扔过去,见人还真没费什么力就全接住了,顿时气结,忿忿地转身出去了。
孟璟自个儿落了座,乖乖给她剥起了橘子,这人爱吃橘子,但死活不肯吃橘络,惹得扶舟这个假把式大夫时常喋喋不休地教训她橘络有多好多好,但还是我行我素坚决不改,他便难得在这事上练出了点好耐性,自个儿寻了个果盘,乖乖将她方才抛扔过来的橘子全数剥好,再分好瓣摆好等她临幸。
楚怀婵进来看到,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也懒得和他计较方才的事了,赏了他一块水晶糕。
孟璟边尝边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今日雪这般大,这人却这般殷勤,实在是奇怪,他迟疑着看向她,便看见了她手里提着的酒壶,一口糕点差点呛住,赶紧拦下:“不准喝。”
“温过的,就一杯,保证不醉。”
他不为所动,楚怀婵凑上去勾了勾他小指,再次重复了一遍:“就一杯。”
孟璟被她手指勾得发痒,板着脸训道:“再发酒疯,扔你进东池醒酒。”
话虽然不好听,但总归是同意了,楚怀婵乖顺地点头应下,他这才没二话了,她为他斟酒,看着一点点变满的酒盏,颊边的笑意越发掩不住:“孟璟,你这段日子心情变好很多啊。”
“有吗?”
他只觉得他每天都快被那帮怎么都带不上道的弱兵给气死了,若是肺不好,合该气得吐血了。
“有的啊,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除了嘲讽旁人,都不见你带点笑的,敷衍都少见。后来嘛,慢慢肯多笑点了,但也感觉总是心事重重的。”她双手捧杯将杯子递给他,“但这次回来之后,时常见你心情都还不错,就算不笑的时候,也不让人觉得太过威严,笑起来么,则……更好看了。”
她语气轻快,尾音轻轻上扬,最后一句本也带了几分逗他的意思,听起来更有几分故意撩。拨之意。
孟璟笑起来,接过这杯酒,便要往嘴里送,楚怀婵忙拦住他:“你等我会儿,别动啊,表情也别动。”
“……”
她飞速地跑去取了面铜镜回来往他面前一放,孟璟就这么看着里头那张已经快要笑僵的脸,听见她问:“是不是好看很多了?”
她双手托腮,就这么笑着看他,眼睛弯成月牙,“你从前笑,眼睛都是不笑的,现在会了。”
孟璟闻言,轻轻笑了下。
她忙举杯和他碰杯:“给你过的第一个生辰,别的都不提了,就祝我们孟将军百战百胜吧。”
孟璟微怔,腊月初十啊,连他自个儿都忘了今日了。当年出事便在他生辰前几日,自然谁也没心情再提此事,之后的几年里也是如此,连冠礼都是敷衍过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到如今,已经整整五年了。
“叮”的一声响,楚怀婵见他愣神,自个儿轻轻碰了上去,轻轻道一声“都会好的”,便仰头一饮而尽。
她没太守礼数,未以衣袂掩住,他便能看见,她连喝这杯酒时也是笑着的,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他微微看愣了神,等她放杯的一刹,才举杯饮尽了。
寿面也是她亲手煮的,他平时有得挑的条件下是惯常不肯将就的,但今夜难得没发作他那挑剔病,老老实实地每个菜都尝了些。楚怀婵看得欢喜,饭毕漱完口后,又使起了小性子,非要再吃两颗橘子,时近深冬,又是大雪天气,孟璟蹙眉,如何也不肯再同意了,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来往暖阁里去,顺带还勾走了一壶酒。
他抱着她立在檐下看了会儿雪,雪打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惊起簌簌声响,地上更是早就积上了厚厚一层。
楚怀婵絮絮说着南都少有这样的雪,她来京师后的这几年运气也不大好,没怎么见过这样大的雪,玩心顿起,说要去玩雪。
孟璟平时在外边板着一张脸,一副臭脾气惯常吓得人鸡飞狗跳半点不敢含糊,一回来却迁就她得很,就差没时时刻刻将她捧上天,但今夜却如何也不肯满足她这点小心愿,径直抱着人往里屋走,边走边道:“大雪天气有得是,但今日既然是我生辰,合该我做主。”
“那也行吧。”楚怀婵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不大情愿地屈服了。
他将她径直放在了那张罗汉床上,往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屈膝使自个儿与她视线齐平,便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他整个人平素都是高傲狂妄目中无人惯了的,偶有的收敛时刻也实在是少得可怜,今夜这眼神则更露骨,半点不知含蓄为何意。
她余光瞥到他虎口上的那处厚茧,忽地忆起某些事来,他很喜欢掐她的腰,说是这纤腰他一把便能握得住,初时觉得新奇,后来则单纯喜欢上了这感觉。但她肌肤细嫩,他手上的厚茧又蜇人,偏这人从京师回来以后,在这种事上半点不知克制,像是要将之前半年欠下的一并补上似的,惯常弄得她第二日腰上满是淤青。
她这般想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痛了,看向他的眼神里便不自觉地带了雾气。
孟璟忽地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在屋内走了一圈,四下探看,不知在找些什么。
楚怀婵刚以为她顺利逃过一劫,便听到了“嘶拉”一声响,她看过去,是她今日才叫时夏换的床幔。近日下雪,她午间小憩时总会被那股刺眼的雪光晃到,特地叫换成厚重遮光的,她挑了半日才选出来这么一套纹样质地都再喜欢不过的,就这么被这莽夫给撕掉了纹样最雅致的一截,她怒气上涌,立刻就要跳起来找他算账。
哪知她才刚动了下上半身,孟璟已站到了跟前,径直伸手将她推了回去,随即将他撕下来的那截床幔覆在她眼上,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这本就是特地挑来遮雪光的,这莽夫还故意叠了两层,楚怀婵瞬间被迫失明,一点漏网的光线都感觉不到,整个人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她顿时有些不大平静,孟璟却还不知适可而止,弯腰将她双手手腕交叠,将人往后一推,将手一并压在了她腰后,她身子顿时不安分起来,孟璟却压根儿不需要怎么动作,光拿手指灌几分力道戳一下她便没辙,等她闹腾够了知反抗无力消停了,他才缓缓道:“你一拿这眼神看我,就让我觉得我不是人似的,不大下得去手。”
楚怀婵一句“你还知道你不是人啊”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他接道:“可我今晚偏生不大想做人。”
她脑子轰地炸开,顿觉今晚难逃敌手,孟璟自个儿斟了杯酒回来,见她刚被收拾老实了,这会儿他不在跟前,也不敢冒险将压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心下顺畅,声音柔了几分:“仰头,张嘴。”
酒香入鼻,她本觉得他没安好心,本能抗拒,但毕竟不敢惹他,只得乖乖照做。孟璟举杯,酒液倾倒而下,她下意识地咽了进去,顿觉唇齿留香。
她尚在品味这份回甘,他已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雪夜温酒,香味醇厚。
一杯酒,两人同醉。
她就这么微微仰头,承受着这个吻。
这一晚,孟璟自始至终没让她感受过光明,只是在事毕以后,隔着布条,极轻柔地,在她眼角位置落下了一个吻。
那里,一枝玉兰迎春而绽。
第69章 月儿
还有十日便至年关时; 天难得放晴; 孟璟出城去巡视长城塞边防; 途中见军户深耕备开年栽种; 兴起下马多问了一句; 得知仍是准备种什么狗屁棉花; 顿时怒意上头,周懋青原本陪着; 眼下见这阵势; 顿觉就算积雪未消; 也要被此人的怒火灼伤; 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找个由头开溜。
孟璟却已一记眼刀扫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道:“去把人给我押过来,你亲自去; 我就在这儿等。”
周懋青见他当真动怒,也不敢再想什么开溜不开溜的事了; 半点不敢含糊; 赶紧乖乖办事去了,只是在离开孟璟视线之后; 赶紧吩咐人去把薛敬仪找过来; 说不然今日布政使多半要血溅黄土地了。毕竟孟璟这脾气是真的臭; 也讨厌这等阳奉阴违的小人,眼见着城中粮草本就不充足,这等拿人命开玩笑的行径; 在他那里死个一百次都不为多。但孟璟惯常是有见地的,他们一众官员都不大敢在他面前多嘴,不知为何孟璟却独独肯听这位突然横插进来的监军几句,眼下事态紧急,他也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了。
周懋青把人押过来的时候,孟璟就这么看着官道外的田地,见人过来,半点不客气地将人一脚直接踹了进去。
布政使差点被这一脚踹得磕断下巴,原本一介大员被这般野蛮对待已觉尊严扫地,眼下更被孟璟这行径激怒,怒气冲涌,挣扎着爬起来整理好仪态之后,便同孟璟正面迎上:“都指挥使,还请你客气点,虽说圣令说都司衙门统领民政,但你我二人毕竟同品同阶,你怕是没资格这么对同级朝廷命官。”
“没资格?”孟璟嗤笑了声,“藩台大人,我记得第一日就告诉过你,宣府乃战区,边防第一,这地儿可不是你从前调任的太平富庶地区。让你饿着肚子去卖命,你去吗?”
“将士就不需要御寒吗?都指挥使,本官看你就是愚不可及,棉比丝保暖,不然朝廷何必费尽心思推广,更不惜以降低赋税为代价。况咱们在北境边地,作战时间大多在冰雪季节,御寒更为重中之重。军户屯田种粮,剩余百姓的田地种棉有什么不对?”
“棉没了可以想别的法子,也可以买。”孟璟冷笑了声,“粮没了,你未必买得到。但凡买不到,那立刻就要死人。你的命可是将士们保的,你这辈子没上过前线一天,你敢不敢去看看长城塞是什么条件,你若去看过还说得出这番话,我只能说……蠢不自知。”
布政使还要反驳,孟璟接道:“再说了,藩台大人,我可忍你很久了。长城塞让募役,钱粮一分不给,好,从都司拨就是了。但去年长城塞共损毁了七段,这一通折腾下来,卫所里可没剩什么粮了,速战速决还好说,若遇恶战,所有人都得陪你这个蠢货一起死。”
布政使本就被他一脚踹进了道外的田地,比他低上许多,一时觉得气势压不过他,顺着田垄爬上来,站到了他面前,径直道:“推行国策,为官之本,都指挥使,可别欺人太甚。”
“为官之本?若不是兵丁守城,你连个人都做不成,还为官?做人可别忘本。”孟璟猛地拔了剑,眉目之间只剩凛冽,“我今日就是欺你怎么着?”
寒光一闪,周懋青脑门儿顿时冒汗,远远见着薛敬仪总算是乌龟慢爬到了,赶紧请祖宗似的把人给请了过来。薛敬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间呼出大片大片白色的雾气,但也没来得及平缓一下,就赶紧劝:“我说孟大人,你省省行不行?这事我来解决,你继续去巡视?”
孟璟迟疑了下,收剑回鞘,吩咐道:“把人押了,布政司印信交过来,上头追责我一人担。”
周懋青见他这么听话地收剑,顿觉见鬼,满脸崇拜地看向薛敬仪,这位监军似乎什么都还没说,偏能治得住孟璟那狗脾气,简直奇哉怪哉,忙隔着远远冲他行了个礼道谢。
都司的人听令押人,布政使暴跳如雷:“孟璟,你别仗势欺人!”
“把嘴堵了。”
孟璟将剑一扔,重新上马往长城塞去,没忘顺带吩咐薛敬仪,“上疏,让内阁和吏部赶紧商量好,速拨人过来接任。要追责,等打完仗,我自个儿进京请罪,任他们发落便是。”
他说完倒是打马去了,马蹄惊起尘烟万千,留下薛敬仪一人在原地……呛灰。
这事孟璟本没太放在心上,无非就是临时给薛敬仪这个任劳任怨的苦役再派了个差,让他自个儿看着布政司那点钱粮怎么拨,只连累薛敬仪每日累成老黄牛,近乎通宵达旦。
哪知短短五日以后,孟璟平生头一回后悔当初为何要做下如此决定……楚见濡那惯常不正经的儿子来了。
彼时已近酉正时分,他还窝在校场逮人练兵,见楚去尘风风火火地过来,眉头顿锁,迟疑着收剑回鞘,叫人继续练,这才走近审视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出门雇车,改道镇国公府,你妹子正好在家闲得发慌,可以让她招待你顿晚饭,饭饱酒足后便赶紧滚回京师去。”
“没事,她找得到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不用管她。”
“???”
孟璟顿时不悦地看向他,生出了几分将他一脚踹进雪地里的冲动。
楚去尘向他见礼:“都指挥使大人,新任代理布政使报到。”
孟璟差点咬到舌头,满脸怀疑地看向他,冷笑了声:“你爹派你来扣我粮草军饷的?”
“哪能呢?”楚去尘摆手,看了一眼校场上已经颇具几分精兵样的亲兵,满不在意地道,“皇上钦点的。”
孟璟这次差点没忍住就要将他一剑斩了,默默运气平复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意,却听他道:“皇上说,就你这脾气,得派个你不敢杀的人过来,不然镇朔将军印在你手里,天高皇帝远,他也没法刀下留人,一年可能要折好几个布政使。”
“……滚,薛敬仪知道和你交接。”
楚去尘还真就不管这个暴脾气的顶头上司了,麻溜左门右拐去了镇国公府,将楚怀婵一并诳走带去了庆安巷蹭饭。
甫一下马车,他便赶紧塞了大包小包到楚怀婵怀里,又自个儿抱了一大堆,还抱不完,只好扯着嗓子喊:“薛济时,快出来搬米,知道你家开不了锅了。”
楚怀婵懵住,疑惑地低头看向自个儿手里的一抱东西,见是胭脂水粉钗环并露微中的极品,顿觉无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她这个混账兄长什么,只好先一步往里走。薛敬仪出来迎他们,见她还客客气气称一声“孟夫人”,一见楚去尘,便一把接住他怀里的东西,尔后将他人往外赶,等赶出去了还觉不够,赶紧吩咐仆妇关门。
楚去尘这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在门外跳脚,薛敬仪也不管他,见楚怀婵回头看去,道:“不用管他,一会儿便翻墙进来了。”
楚怀婵“哦”了声,也不大想理她这个丢人现眼的兄长了。
他俩进门时,令仪见有客来,正在添炭,楚怀婵忙将怀里大包小包一并交给她说是她哥送的。令仪此前没见过她,细细辨了好一会子,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迟疑了下,道:“又送这么多啊?”
楚怀婵:“……”
行吧,她总算知道她这个不靠谱的亲哥为何对一个薛敬仪这般上心,又为何永远都这么穷困潦倒了。
令仪迟疑了下,脸上飞起红云,将东西塞回她怀里,道:“无功不受禄,太多了,我受不起的。”
“受得起受得起。”楚去尘趴在院墙上,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一枝娇妍红梅,“令仪妹妹,好久不见啊。”
这流氓行径惹得薛敬仪气血涌上心头,随手抓过一盒他送来的不知什么玩意儿便砸了过去,楚去尘忙伸手去接,边接边嚷嚷:“这可是我特地在酒楼带的叫花鸡,你再暴殄天物试试!”
他嚷嚷完这一句,总算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这盒宝贝,然而好景不常在,下一刻他便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吧唧”一声落在雪地里,哀嚎了一阵子,见没人搭理他,只好自个儿灰扑扑地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染的碎雪,又环视了一周,看上了这方凉亭,赶紧往里一跑:“就在这儿吧,赏雪喝酒,正合适。”
楚怀婵见他这般不客气,着实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不敢置信地问:“我哥他一直这样吗?”
薛敬仪“呵呵”了两声:“别的地儿不知道,在我这儿之前还挺正经的,自从有次带令仪去瞧病被他撞见之后,便这样了。”
“……哦。”
楚去尘鞍前马后地上灯摆菜,又亲自去端了炭盆过来,特地放在令仪和楚怀婵的位置中间,忽地想起来一事,同薛敬仪道:“我忘记买酒了。”
薛敬仪白他一眼,道:“令仪前几日亲自酿了些,去拿吧。”
“那敢情好。”楚去尘忙不迭地跑去搬了火炉和新酒过来,叹道,“令仪妹子真是什么都会。”
“那当然。”
天光渐黯,灯影摇曳,大雪簌簌,红梅傲雪,新酒清香。
四人临雪而坐,饮酒作诗,等楚去尘好不容易兴致过了消停了几分,薛敬仪问起正事:“你怎么来了?”
“我本就试试,前日里为五皇子讲经筵,万岁爷突发奇想临时过来探访,我便趁机试着请了下命。结果皇上说,”楚去尘说着说着还模仿起了皇帝的动作,捋了捋胡子,老气横秋地道,“在宫里当个侍讲不比去边地当个布政使强多了?况你年轻,品衔也不够,去了也只能代理差使,并不能正式任职。”
“我说不在乎这个,万岁爷便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合该打个大胜仗。去,钱粮不准找别的省借,但如果能从你那个抠门儿爹手里拨到,也算你本事。”
抠门儿爹?
楚怀婵本就醉得发懵,别的一概没听到,就只听到了这四个字,只想着她爹不比她这个哥强多了,起码不至于一盒露微都不舍得给她,反倒成堆地往人薛家送。
薛敬仪审视了四周一眼,见俩妹子确实都醉得眼神迷离,就差没直接趴下了,这才笑道:“可你那个拗脾气的妹夫偏不领情,如今一提万岁爷,便恨得牙痒痒,估计手里头要能有二十万兵,这会子早都直接往回打到紫荆关下了。”
他说着说完还乐了:“可依我说,还得万岁爷这样有点铁腕的,拿捏得住他最在意的东西,挫掉他那点傲气,狠狠治上他几次,才能将这目中无人的狂妄小子治住。”
“怎么说话的呢?”楚怀婵本醉得迷迷糊糊,倏地听见目中无人四字,便知说的是孟璟,也不管他到底在说孟璟什么,反正说他不对就是不行,冲他就是一顿吼。
楚去尘本想赞同附和上几句的,见她这反应,赶紧和她站成同一战线,帮她吼薛敬仪:“干嘛呢你,会不会说人话啊,再惹我妹子生气,我把你扔水里去过冬。”
令仪也醉得迷迷糊糊,低低笑起来,小声说:“你们都别欺负我哥了,我又不会帮他说话。二打一,他赢不了,但输了吧,也怪可怜的。”
“……”
薛敬仪顿觉这家财是白散了。
看她俩都醉倒了,薛敬仪才压低声音叹道:“小侯爷他一开始自然不敢信万岁爷,毕竟他当年能在各藩王的虎视眈眈下活着出京,都已是很不易了,万一信错了,就是孟家满门覆灭的结局。如今被万岁爷一治,颜面扫地,被人碾得连渣都不剩,估摸着更是不信了,大抵还恨上了。”
“但是吧,如果是我坐在奉天殿,当年早就一道旨意屠了孟家了,哪用等到今日?后来疑窦难消,五年下来疑虑越积越深,又动了拔掉孟家的心思也不奇怪。”
园子里就他们几人,另外两人正神游天外,楚去尘也就没拦他口出狂言。
他接道:“不过你说,如今皇上到底信不信你这妹夫?”
楚去尘沉吟了会儿,摇头道:“估计不信。老实说,别的事就罢了,杀孙俞,暗会曾缙,清算后军都督府烂账,这三件,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斩立决的大罪,便是你我二人,定也不可能信他。行兵打仗,忠勇第一,勇是信的,忠……实在是不好说。”
薛敬仪和他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他想说的下半截,自行接了下去:“但是很明显,皇上想借他打场大的胜仗振振士气,所以这般放权给他,也允你过来助他一臂之力,但同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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