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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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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下令所有投降的海船之上,必须一一悬挂起黄旗,江中往来,以示区别。不过几柱香的时间,镇江守军,竟遥见江上旗帜皆变,如蝗蚁一般,铺天盖地,俱挂起黄旗。守军指挥童俊,见大势已去,遂率众举城以降。
建文四年,六月初八。燕军,再驻龙潭。
龙潭既得,钟山,已然在望。
建文四年,六月十一。天子,命谷王朱穗、安王朱楹分守都门,纳方孝孺之言,再遣曹国公李景隆、尚书茹瑺、都督王佐,往督龙潭,仍以割地讲和为辞,用觇其虚实,且以待援兵至。
李景隆等人始入燕营,即俯伏于地,不敢仰视。李九江,素以玉貌名冠京师,此刻,汗流侠背,襟袍尽湿,浑然没了昔日策马阵前的威风。
朱棣,端坐大帐之上,接过李九江等人所奉的天子亲笔,不过略略扫一眼,一笑置之。含笑道:“有劳公等至此,着实雅意良厚啊。”
帐下诸人闻言,自是再三叩头,身如筛糠,不能发一语。
朱棣放声大笑,掷了手中的物什,自帐上缓步而下,笑道:“公等今为说客耶?本王,与九江乃故交,何如此衅隙?”一面说,一面亲手扶起所跪之人,高声命道:“来人,备上好的酒菜来,本王,要好好与九江叙叙旧!”
乃宴劳遣归。
建文四年,六月十二。帝,派人秘密前往各地催促援兵。每人,都随身携带以蜡丸密封的天子谕令。
但,彼时,整座京城,俱已被燕军重重围住,这些人,大多被燕军抓获,根本寸步难出。
而此时,王叔英正苦苦募兵于广德,姚善起兵于苏州,练子宁募兵于杭州,黄观募兵于上游。天子,为取消燕王起兵口实,再次将被他指为奸臣的齐泰、黄子澄二人罢黜。齐泰,趁机到广德从王叔英。黄子澄,则逃往苏州从姚善。
亡羊补牢,为时太晚。
王叔英,在广德募兵竟无人响应。黄子澄,想航海至外洋征兵,也无果而终。即使这些人能募到兵,实际也来不及赶赴京师了。何况,孤掌毕竟难鸣,这些残兵,不断在各地被燕军追截。
天子苦盼援兵不至,只好再命魏国公徐辉祖等人,分道出御。命谷王朱橞、曹国公李景隆等,率仅余的精兵把守金川门。
以城中兵力而言,尚可抵挡一些时日。然,守城诸将并不齐心,不少人,皆已明里暗里,一一归降了燕王。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
燕王,下令攻城,燕军兵至金川门下。
金川门,为京师北门,面对大江,最为冲要。王妃徐氏之弟左都督徐增寿,向与燕王私结,心怀二志。眼见燕军已逼至金川门外,便欲举兵响应。不料,被守军发现。
天子大怒,下令将徐增寿带至宫中右顺门庑下,大声诘责,再亲手将其腰斩,尸体被抛出横于路旁。
但,一切已然不及。
金川门上的谷王朱橞、曹国公李景隆,遥见城下燕王朱棣的麾盖,便下令守军开门迎降。
殊不知,这二人自受命往赴燕军大营议和那一日,便已然被燕王收服,私结燕军。可叹天子识人无术,竟然枉顾身家性命至此!
户科给中事龚泰,奉皇命于城垛之上守城,闻听上峰有令开门迎降,拒不从命,从城上投下自杀而死。
门卒龚翊,自知大势已去,心知以己之力,难以逆转,恸哭卸甲而去。
辰时刚至,城即破。
燕军,欢呼鼓噪,自金川门内,一涌而入。
金川门后,守军本用枪支死死顶住城门,垛满的枪支,密无缝隙。此刻门虽破开,而枪支未移,先冲进来的燕兵被后面的大队挤上前去,扎死无数。其余大部,如潮涌一般,冲入城中。
彼时,各处的官军早已逃得七零八落,只有魏国公徐辉祖等人,仍率残兵继续与燕军展开巷战,旋即便败。
朝中诸臣见大势已去,纷纷弃官而逃,一夕之间,从城上缘绳索而逃者,四十余人。
应天城内,一片狼藉。
燕王下严令,约束众将士,破城之日,一律不许侵掠,违者,杀无赦。并四处榜贴,昭示全城,安抚军民。
大江北岸,几间茅舍前,一骑单骑,由远及近,疾驰至院门处下马,俯身向一早恭候于门前的马三保等人禀着什么。
话音甫落,马三保的一张长面上,即已布满喜色,抱住来人的肩背,狠命连拍了数下。再,掉转身,飞奔入院,隔着门扉,向内颤声报着:“末将,启禀王妃——”声未尽,男儿,已然哽咽不能成言。四载的血雨腥风,多少次往生赴死,数度寒暑,而今的荣极,都自死中求。自古男儿,何惧一死?!只求能为明主而舍生,虽死犹荣,纵死而无憾!多少将士甘心为之埋骨,多少英雄甘愿为之血染,才成就了天下间一个无如燕王!此时此境,孰能不动容?!
她默然立于堂内,望着数步之外的人影,毋庸再多言,马三保一脸的悲喜交集之色,以及院墙之外四千护卫军的欢呼雀跃之声,已经道明了一切。
“城破了!城破了!”
“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燕军大胜,燕军大胜!”
“胜了!胜了!”
“燕王万岁!燕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一声一声,声可震天,此起彼伏,振聋发聩。
他,终是功成了!
云萝也噙着眼泪,在旁笑着:“王妃应该高兴才是,连云萝都高兴……”才劝了两句,就连一向老成持重如斯的云萝宫人,也禁不住哭出声。才出悲声,却又破涕为笑,一面笑,一面用衣袖拭着泪痕。
她拎起裙裾,也不管云萝等人,径自走出木门,现身于檐下,向石阶之下所跪之人道:“劳烦将军带我去见燕王,即刻,便动身!”
马三保含笑高声应道:“末将,遵命!”
男儿的凤目中,竟有着闪烁的泪光,复用力抹一下脸,刚想转身,看见她略微变色,又回身笑道:“王爷临行前就交代末将,无论王妃何时要见他,让末将即刻领命照办!”话音刚落,人,已大步而出,步履之劲,一如跃步。
她呆立于原地,衣襟下,一股暖流横冲直撞,硬生生要冲出人的喉间。原来,他并未将她箍在这方寸之地,原来,他一早料到她会忍不下心内的苦楚,原来,他一早就应下了她。
直至此刻,才有颗颗珠泪,自女儿的眼眶中,不争气地盈落。越落越多,越落越急,竟连近旁的云萝等人,都恍惚不辨。
他,终是她的伯牙,高山之于流水,流水之于落花,他再也不会辜负女儿的一片柔肠。
原来,他一早就许了她。
她竟再也不能等,也容不得她再等,城,已破,再迟滞须臾,或许,便真是永隔。
宽大的马车,叫四匹高头大马拉着,前后,由数千铁骑拥护,一路疾行,向着最近的渡口飞驰而去。
恨不能插上双翅,飞江越河,眨眼便至。
第四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辰时,应天城破。
四十万燕军,自金川门而入,继而,将皇城、宫城重重合围,京师所有要道,甚至街巷,俱有燕军重兵把守。
落日熔金,一轮烈日,逐渐西斜,一如大明天子的煌煌帝业。旭日,再东升之时,岂知江山,已然随着日轮之新而易主。
女儿,自月台之上,缓缓转回身,看向殿内。大殿之内,跪了一地的宫人,一个个,都身如筛糠,泣不成声。
她,轻拂下自个的眼角,彼处,竟没有一丝湿意。
“皇上呢?”
琼珠宫人早吓得变了色,颤声回道:“回娘娘,皇上……皇上……”
她猛地回转身,怒目而视,喝道:“皇上怎么了?”
琼珠即刻哭出声:“奴婢去回话时,皇上只让各宫娘娘过去,奴婢没……没瞧见皇上。”
原来是如此。她一笑,再轻道:“我让你打发人去前面问的事,都问了吗?”
琼珠一面抹泪,一面哽咽道:“奴婢问了。”
“如何?”
“守门的太监都说不曾看见,也不敢看。”
她叹息一声,这么说,她即便死,也不可能知晓他到底来了没有?可,即便他亲至,又能如何?她出不去,也不可能再面对他。
男儿心,冷如铁。
天禧寺的红梅,早零落了许多载,叫人踏过,踩过,碾成了雪下的污淖。
她拎着自个的衣裾,缓步入室,一面行,一面低声命道:“去,取我的焦尾琴来。”
“娘娘——”
“关了宫门。”
“娘娘——”
她仿似听不见,裙裾似水,拂过金砖漫地,径自窸窣着,朝幽暗阴晦的画梁深处行去。
身后,是朱门被宫人们阖闭的声响,如此悠长,如此低回,平日里,竟从不曾觉出过。一如——生之永夜,死之过隙。
这身罗裙,红得如此耀目,仿似女儿当日的嫁衣。
他迎她的凤辇,她至今犹记得左手的窗下,指尖摩挲过去,有一个细小的凸起。辇内,她帔着凤冠,轻轻一路摸过去,指腹,蓦地传出一丝细细的钝痛。
穿过外五龙桥,过承天门、端门,两旁即是太庙与社稷坛,再一路往前,越过内五龙桥,面前即是奉天门,其内,便是天子的宫城内禁。
凤辇,抬进了乾清宫正殿,她始才摸出个大概。方才扎手的那一处凸起,竟是织锦而绣的龙目。
绮丽高耸的红墙,飞檐连天的宫阙,已近在人眼前。
一辆高大的马车,徐徐停在奉天门外,其后,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燕军将士,布满了整座皇城内。
燕王,一身单袍,自车内迈出。男儿高大的身形,比之以往,消瘦了若许,却,更显精壮。不过一件家常的素袍,一双眼眸内,虽布了些许疲倦的红丝,却,亮得宛如子夜苍穹之上的星子,熠熠其华。眸内的精光,凌厉犀利至极,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之目接。
虽是暑天,因着连日劳累,风疾竟然发了,故,弃了坐骑,以车代步。
始出,即有将士来报,高声道:“禀燕王,各处宫门皆紧闭不出,末将等,已暂且将懿文太子妃安置在左顺门内!”
所谓懿文太子妃常氏,即当今天子之母,皇太后是也。因其生性简朴柔静,新帝登基后,竟一直不肯搬入宫城内居住。故,天子特在宫城之外,皇城以内,另辟了安静的别宫,供其礼佛。
此番,燕王下令将其接来,本意是要其安抚天子及宫内诸人的惊恐,道明燕王此番破城的不得已之意,不过只为了“清君侧”,效仿“周公辅成王” 而已,并无他图。
可是,无论常氏和这些将士如何劝说,宫门,拒不开启。
隔着宫墙,甚至已经可以听见其内宫娥太监们仓皇的哭音。且,愈演愈烈,宫内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恸哭悲号之音,愈发震天。
这些燕军将士“逼不得已”,不得不将燕王自龙江营内的病榻上“请起”,请燕王亲自前来安服天子及宫内众人之心。
但此刻,这些燕将在他面前,并未以“太后”称号尊称常氏,而是直接称呼其先前的尊位,言下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他,似不曾察觉,也未生怒,低低轻咳一声,只沉着脸,向面前来禀的张信等人道:“传令下去,燕军将士,凡未经本王许可,一律不得擅自闯宫。违者,杀无赦。”声音,虽有些嘶哑,也不甚高,但,已足以使周遭诸人辨得清清楚楚。
“是!”
张信刚走,谋臣道衍又自队列前步出,欠身禀道:“微臣,参见燕王!‘大明燕王令旨’,微臣方才已经拟好,请燕王过目。”
他沉声道:“念。”
道衍不敢怠慢,徐徐展开手中卷轴,高声念着。
“大明燕王令旨:谕在京军民人等知道。予昔者困守藩封,以左班奸臣窃弄威福,骨肉被其残害,起兵诛之,盖以扶持祖宗社稷,保安亲藩也。于六月十三日抚定京城,奸臣之有罪者予不敢赦,无罪者予不敢杀,惟顺乎天而已。或有无知小人乘时图报私仇,擅自绑缚劫掠财物,祸及无辜,非予本意。今后凡首恶有名者听人擒拿。余无名者不许擅自绑缚,惟恐有伤治道,谕尔众咸使闻知。”
他略略点头,命道:“将此令,昭告全城,再派人去宫城各门高声诵念,务必让天子诸人安心抚慰。”
道衍会意,俯身,应道:“是,微臣这就去办。”一面说,一面将手中卷轴交予身旁的将士。
朱棣,默然不语,遥望着面前的紫禁大内,面上,波澜不惊,却深不可窥。
不过须臾,但见远处,一骑单骑,越过宫城外宏伟的广场,纵马扬鞭,疾驰至跟前,翻身下地,向他跪倒:“禀燕王——”
他负手而立,看一眼来人,冷道:“讲。”
来人,正是大将朱能,全副铠甲,满面喜色,郑重道:“禀燕王,‘奸臣榜’之首太常寺卿黄子澄,兵部尚书齐泰,礼部尚书陈迪,文学博士方孝孺四人,俱已抓获!其余二十五人,已有十五人就擒!”
他眯起眼眸,并未即刻让之起,似若有所思,眸内,阴晴不定。
首批位列“奸臣榜”的,共计二十九人。除以上四人外,尚有御史大夫练子宁,右侍中黄观,大理少卿胡闰,寺丞邹瑾,户部尚书王钝,户部侍郎郭任、卢迥,刑部尚书侯泰、暴昭,工部尚书郑赐,工部侍郎黄福,吏部尚书张紞,吏部侍郎毛泰亨,给事中陈继之,御史董镛、曾凤韶、王度、高翔、魏冕、谢升,前御史尹昌隆,宋人府经历宋徵、卓敬,修撰王叔英,户部主事巨敬。
他,特设置了赏格:凡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绑缚奸臣,为首者升官三级,为从者升二级;绑缚官吏,为首者升二级,为从者升一级。“奸臣榜”一贴出,举报者络绎不绝。而他的燕军,更是满街满巷,掘地三尺,搜捕奸恶,可谓天罗地网,密而不疏。
朱能,不敢自起,只抱拳躬身,单膝跪于他数步之外。
那一厢,道衍和尚,倒复跪了下来,口中高声呼道:“燕王,微臣,尚有一事要禀!”
他回过头来,眸光,自这二人面上淡淡扫过,轻道:“说。”
道衍却不先说,而是叩拜不止,口中迭声呼道:“奸臣,窃弄威福,使我高祖骨肉被其残害,实乃罪不容赦。但,微臣,只求燕王,饶了这‘奸臣榜’内的一人!”
他的脸色似愈发冷了下去,朱能并身后诸将士,都不觉心内暗自打了个寒战。只见他一笑道:“何人?”
道衍并不惧,俯身再叩,高声应道:“微臣,只恳求燕王饶了方正学方孝孺一人!”
“他虽屡次献计谋害燕王,但此人,经纶满腹,才华横溢,更系昔日大学士宋濂的门生。若杀了他,怕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就此断绝!求燕王怜其才具,饶其不死,让其为我大明朝的万代基业,效毕生所学!”
自古,能解君忧者,方为能臣。
朱棣,心内洞悉,低头看着足下之人,亲自将其扶起,换了和颜道:“天下虽大,能令斯道如此看重一人,实乃不易。”
道衍一面擦汗,一面就势立起,敛眉肃然应道:“微臣心内,确实仰慕其人的才学,故才斗胆冒死相求,恳请燕王暂且宽免了方氏之罪!”
但,话音未落,只听身后燕军阵营中一片失声,待应声看去,却见眼前宫墙内,浓烟乍起,火光冲天。
天子,非但拒而不出,竟然阖宫自焚以抗。
燕王,再回身,看向自己身后诸将,厉色命道:“打开宫门,救驾。”
一言既落,身后诸人,始如大梦初醒一般,皆齐声领命,率部飞奔而去。
不过片刻,宫门,便被士卒强行撞开。但,火势,已然遏制不住,在这夏日的薄暮,直逼天际,火光,甚至将半壁天空染红。
哭声,叫声,木石崩裂之声,雕梁轰塌之声,燕军如重鼓般行军踏地之声,声声震耳,响彻天地间。
还有隐隐一阕琴音,悠扬激越,破梁而出,正是那一阙《越人歌》。才响了半阙,即湮灭于铺天盖地的烈火中,不复再辨。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
通红的火焰,比那初升的霞光还要耀目绚烂,映在人的眉目间,仿佛三月的桃花初放。男儿,长身玉立于阵前,晚风撩起人的鬓发与襟袍一角,俊颜,冷目,目似长电,看人间风云叱咤,只若等闲。
再等了半个时辰,便陆续有将士前来禀报。
整座乾清宫与坤宁宫,俱,毁于大火,诸人,搜遍了宫中各处,皆不见天子。帝后及众嫔妃,未见其出,应已焚身于火中。众人搜了半日【。52dzs。】,只从一堆断壁残垣中,觅出一具尸骸,面目体貌已焦不可辨,似与帝相类。
道衍何其精明,即刻痛哭失声,扑地,放悲声号道:“陛下薨了,陛下薨了——”
宫墙内外,跪倒了一地的宫娥太监,蓬头垢面,低头而泣。
良久,男儿始轻轻挥一下袍袖,示意这些人平身。哑声,长叹道:“小子无知,乃至此乎?吾来为扶翼尔为善,尔竟不谅,而遽至此乎?”
话音甫落,身后的道衍等人,似愈发哭得悲恸难抑。
他俯身看着足下的诸人,烟火似呛入了人的心肺中,低头,连咳了数声,等到再抬头之时,面上,已只余惋惜懊悔之意。
不疾不徐地再回转身,遥望着面前那接入天际的琉璃重檐庑殿顶,高大挺拔的身躯,傲然玉立在那一轮落日的余晖中。
面色,已恢复如常,不过淡淡一笑,霸气天纵成,更,俊美如斯。仿若神祗,只能供人仰视臣服。
再,敛了眉目间的笑意,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马车,期期然掉转身,徐步,走向马车,俯下身,大步而入。
身后的那些将士,这才幡然醒悟,随即齐齐跪倒。在其后,黑压压,跪满了整座广场与宫城、皇城。
此刻,又有谁人敢不跪?
天子“已薨”,天下再大,独剩眼前之人,为至尊。
铠甲触地之重音,将士顿首之沉声,绵延回荡开去,自内城,及外城,响天动地,久久不尽。
那一瞬,天地万物,都为之匍匐稽首。男儿足下所踏的,虽仍是寸土,却,俨然已是大明朝万里疆土。
车内,虽宽敞,却因着四面闭合,故,昏暗异常。一副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坐榻之上,一动不动。
他矮身坐下,长臂,捞起伊人的纤腰,将其置于自己的膝上。
暑热的天气,可怀内之人,却冷得仿似三九天的冰棱一般,不仅冷,就连整副身子骨,都是僵硬扭曲的。
一双小手,更是攥得密不透风。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强行掰开她的指尖,攥紧的手心内,竟然全是绵密的汗水,冰冷濡湿一片。为了不让她再蜷起,男儿的长指只能**她的指间,与其十指交握。
紧紧握着,力道之劲,几欲将其捏碎。却,听不见她呼痛。
一双手掌,一大一小。
一只粗糙,一只娇嫩。
男儿掌心内的伤痕与薄茧,覆在女儿的手心之上,密密契合,紧紧缠绕。彼此交握的手指间,俱是黏腻的汗意,却,都是冷的。
他的,她的。
他再等了片刻,长臂再一用力,将之提起,攫住她的小脸,摁于男儿宽阔结实的心口处。
衣衫,早已经叫汗水湿了大半,衣襟下的汗意,贴在人的脸上,隔着衣物汩汩传出的,竟也是冷意。
弑亲,霸业。宏图,谋逆。
她心内岂会不懂得,只痛得缩起身子,刚想往后退,却被他更紧地按住。男儿的心跳之音,声声,仿似重鼓,虽有力,却凌乱。
一声一声,仿似,是落在她的衣襟内。
她再也忍不下那份痛,身子一软,在这一刻,终卸了周身的硬甲与气力。几乎与此同时,他已觉出了她的变化,随之,松了些许对她的钳制,以免伤了她。
罗裙下,是男儿腰腹间遽然勃发的渴求。宽大的马车外,传出整齐急促的骑阵之声,车内的狭窄天地间,他扯开她的罗裙,将那份灼热的渴望,重重穿透她的身子。始入,男儿的喉间,即溢出一声闷声,铁臂将其紧紧箍在身前,大掌托住她的臀瓣,却不许她动弹分毫。
铁血之人,未必真无人性,他要将自己心内这份挣扎与虚浮,植于她身内。
不知是汗意,还是情之绝望使然,这一次,她竟然丝毫未觉出被他撕裂后的痛楚。
彼此相接处,所传出的甘美,几欲令人疯魔。
于他亦是,于她亦是。
他深谙她的性子,用力捂住她的口鼻,在她耳畔嘶声命道:“不许叫。”
她瘫软在他身前,拼命汲取着他每一次的给予与哺入。
他在给她,更在掠夺。
实在抑不住,她只能咬着自个的手指,愈咬愈重,随着身下每一次蚀骨的颤栗与荡漾,都化为齿间不知觉的蛮力与呜咽。
破城在前,逼宫在后,天子,开门已是死,闭门也是死。
他自城破那一刻起,就已然得到了天下。
可他依然能有这份坚不可摧的心力和心思,敛尽锋芒,在天下人跟前,如此冷静寻常地做了一场戏。
城刚破,他与宁王,就不约而同的病了。
可他的痴儿,虽痴,却并不真的痴罔。
他所做的戏,自是做给天下人看,做给子孙后世看,做给太庙中的天地神灵与祖宗看,也同时做给她看。
她虽囚身于密合的马车之内,却看得再分明不过,听得再清晰不过。
何时进退,何时取舍,何时攻城,何时攻心。步步为营,步步赢,天下间,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更遑论是他的罗敷痴儿。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建文帝阖宫自焚。
燕王,见宫中烟起,急遣中使往救,至已死矣。所余尸骸,皆化为焦炭,面目不辨。
惟有三名孩童,年纪相仿,相坐于宫门之前饮泣。搜宫之军,遂将其带走,拘于别院之内,至死不得复出。
再遣周王归第,分命诸将守京城及皇城,而自己,则率大部驻营于龙江。下令安抚臣民,严肃军纪。有士卒在集市之上取人鞋袜未付银两,立即被处斩。
龙江,北临长江,在京师外廓之内,内城之外。自其驻军于此,赶到龙江军门向他归降的朝臣,几乎踏平了营门。
兵部尚书茹瑺,居首。
茹瑺,早与太常寺卿黄子澄不和。天子在时,刑部尚书暴昭与黄子澄相一致,极力排挤茹瑺,指其赃罪,致使茹瑺被罢黜为河南布政使。后来黄子澄罢官,茹瑺才又被召回任兵部尚书。
茹瑺,既开了头,紧接来降的文臣络绎而至。有吏部右侍郎蹇义、户部右侍郎夏原吉,右侍郎古朴,大理少卿薛岩,翰林学士董伦,侍讲王景,修撰胡广,编修吴溥、杨荣、杨溥,侍书黄淮、芮善,侍诏解缙,给事中金幼孜,兵部侍中方宾,文选郎中陈洽,刑部员外郎宋礼,国子助教王达、邹缉,吴府审理副杨士奇,桐城知县胡俨等。而被列入奸臣榜的郑赐、王钝、黄福、尹昌隆也前来归附,自称被奸臣所累,请求宥罪。茹瑺、李景隆又为毛泰亨等人请求宽免。凡归降者,燕王,都先后授官或仍任旧职。
对于那些拒不归降的,燕王又命人开列了第二批“奸臣榜”。位列其中的有:徐辉祖、葛成、周是修、铁铉、姚善等,共五十余人。
他,并没有带她去龙江军营,而是将其暂时安置在燕王旧府之内。
纵然,王府禁卫森严,再,为了防止众人向她走漏消息,他更严令任何人在府内妄谈国事,可谓费尽了心思。
但,世事偏是这样,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世人,没有不怕他的,却少有不怜惜她的。
他的暴虐无道之行,透过那些街闻巷议,透过那些下人们有心无意的只言片语,源源不断绝地涌入人的噩梦之内。
据说,凡是拒不归降者,等待这些人的,都一律是惨绝人寰的刑律。
兵部尚书铁铉,割其耳鼻,剜其肉,再纳入其中,令啖之。还命人问他:“甘否?”铁铉答曰:“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至死,犹喃喃骂不绝。
户部侍郎卓敬,不屈。临刑,犹神色自若。被灭三族。
礼部尚书陈迪,不屈。燕王命人将其幼子拘来当面杀之,再割其鼻舌,强塞给陈迪吃。陈迪唾,益指斥,终于被凌迟死,宗族遣戍者,一百八十余人。
刑部尚书暴昭,不屈。燕王命人先去其齿,次断手足。暴昭,骂声犹不绝,至断颈乃死。
左佥都御史景清,因刺杀燕王不成,被抉其齿,且抉且骂,含血噀其锦袍。乃命剥其皮,草椟之。碎磔其骨肉。
右副都御史练子宁,被逮,语不逊,燕王命人断其舌,磔死。宗族弃世者,一百五十一人,又九族亲家之被抄没戍远方者,又数百人。
……
其他,不一而足。
她最后听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云萝宫人,才道出了该人的名讳,她旋即变了色,止住她道:“住口!”
这是她第一次对她厉色,语未落,女儿已委顿于地,蜷缩成一团。
她不要再听,也不忍再听。但,耳畔,竟恍惚间传出男儿疏朗清隽的高声,隔着旧宅的院墙,回响于人心内。
一句一句,如此分明。
初相识。
“高人莫要怪罪在下唐突,文澜,字应海,虽只是宫内一位籍籍无名的官修史记,却也算得略通音律。高人,若不嫌弃,在下愿与君以文会友,以音传信,做一对相逢对面不相识的伯牙与子期,不知君以为如何?”
皎皎如明月,朗朗如乾坤。
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终结知音。
“在下,应海,见过秦姑娘!”
“正是文澜!”
“应海无碍,只是墙外少了姑娘的笛音,每夜,难眠。姑娘的身子,可还无恙?”
“应海今日求见,是要告诉姑娘一则喜讯。”
“今日一见,姑娘,果然容颜不俗。凡事,只要再想开些,何求知音稀?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姑娘说可是?”
“应海早知姑娘心意,但,如果真是落花流水之喻,还望姑娘可以挥剑断情。人世间,姑娘的笛音堪称冠绝,四海何其大,多少男儿甘愿为了姑娘的笛音前赴后继!”
“燕王虽雄才,应海,并不自惭,姑娘如不弃,文澜愿效钟子期,追随伯牙一世!”
她是他的伯牙,他亦是她的子期。
而他,终是杀了他。
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小到不能再小的翰林院修撰。
猜忌多疑,睚眦必报,冷血冷情,本就是他的真实面目,而今,他更无需再隐忍。
更何况,爱之深,苛之切。他对她,一向约束极严,恨不能将她拘于方寸之井,永不见天日。但凡,和她有过过往之人,但凡,因为她而被他所忌之人,他一个也不会留下。这其间,当然包括她的子期。
女儿,原本满含希望而来,满腔的希冀,最后一线的奢望,早在那一日,随着那一场冲天的大火,化为灰烬。
她最怕的那一日,终要一一都到眼前来。
第五章 伯牙绝弦
建文四年,六月十四。诸王及文武官员们纷纷上书请求燕王即位。
燕王,力辞。
曰:“予始逼于难,不得已以兵救祸,誓除奸以安宗社,为伊周之勋。不意孺子无知,自底亡灭。今奉承洪基,当择有才德者,顾予菲薄,岂堪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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