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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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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之下,燕兵,竟无人再敢发炮,诸将望着队列之前的主帅,俱默然无语。

此铁铉尔,实乃诡计多变之人,竟然想出如此歹毒之计。

道衍,于列中,看着十步之遥处的燕王。天色,已经将晚,深秋的暮色,映在他的眉目之间,晚风,撩起铠甲内的战袍与鬓间的碎发。那一张坚毅的面容之下,到底有多深的隐忍与自持,才能坚持至今?

燕王,以“清君侧”起兵,虽口称“靖难”,但,只有他与他知道,所谓靖难,实为夺位。貌似气壮,心实有亏。如果此刻,他命手下向高皇帝的神牌炮轰,则,必然在天下人面前背宗弃祖,更使他一直以来对朱允炆“违背祖训”的口诛笔伐露了马脚,从而,再失民心。即使,高祖皇帝在天之灵不加之罪,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众口。而,若于此刻罢兵,则济南坚城,失之一旦。

再等了片刻,只听,燕王终于哑声道:“传令各营,今日天晚,暂且休兵。”

朱能等人会意,看一眼身侧的传令兵,诸人,飞也似地去了。

接下来的一连多日,只要燕军炮轰城池,铁铉,就命人高悬出神牌。非但如此,更召来精兵壮士,每每出其不意偷袭燕军,往往防不胜防,虽小战,却每战必克。

诸将愤甚,却,计无所出。

是夜,燕军主帐内。

整座大帐,燕王跟前,只留下谋臣道衍一人。

夜烛之下,他双手合什,躬身,和颜禀道:“燕王,师老矣,请暂还北平,以图后举。”靖难,已经两年有余。这一役,燕军出北平,已盈四月。将士疲惫,斗志消磨,再打下去徒然无益,不如休整以后再战。

眼前之人,端坐于案前,面上,并无冷意,沉吟半晌,终点头道:“斯道所言,言之有理,本王也有此意。”

话音才落,帐外将士又再高声通传。

他应声道:“宣。”

此时,夜已深,如无急报,必不会前来。

他接过来人送上的书柬,才看了数行,即缓缓立起,眉目间,隐隐动容。

道衍略有不安,才要开言,就听朱棣沉声向来人道:“备快马。命朱能张玉等人即刻来见我!”

言罢,将手上的书柬直接交与他。

道衍小心展开,纸上,竟是林士奇的笔迹。

“世子急病,累日不愈……”

他心下一惊,再看向眼前人,早已大步步下大帐,走至帐外,抬头望着天色。

父子连心,林士奇并不是不知分寸之人,能如此来书,想必世子之疾,已是甚为凶险。

真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世子,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于此刻病入沉疴。燕王的子嗣,原本就不多,此番世子染疾,他必是要连夜返回北平。

此刻退兵,也好。

他折起书信,默然走过去,陪在他身后。深秋的苍穹之上,繁星满天,月圆,人未圆。

建文二年,八月十五。燕王,率小部精骑先行回师,命朱能张玉等诸将,率大军随后而行。

持续了三个月的济南之围,终于随着燕军的撤退而暂解。

济南,之于北平,千里不止。一路疾驰,终于在八月十九,回府。

铁骑驰入棂星门之时,已近戌时。

绕过大明殿,直接驱马至延春阁前,始停。

刘成,因着日渐年老体衰,并未跟着此次出征,此刻,正领着一殿的宫人立于玉阶之下,跪迎主子。

燕王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边护卫,也不管身后的林士奇,自己,则大步而入。

等来至后殿,进到寝室,远远就看见王妃徐氏和王鹤一等人,正齐齐围在床榻之前。看见他进来,众人忙欠身跪倒。

他简单免了他们的礼,沉声向王鹤一道:“怎样?”

不过四岁大的孩童,小脸上,潮红一片,静静卧于锦被之内,连鬓角都是粘湿的。昔时,圆滚滚的手足,瘦成伶仃状。

他看了片刻,自榻上起身,向外室走去。

他也累了,一路疾驰,连换了数匹坐骑,可谓,星夜兼程。遂,就在外室的座椅上落座。

老太医连续多日熬夜,此刻,愈发显得形销骨立,连嘴唇上,都起了数个血泡。蹑足离了床榻,行至他跟前,欠身施礼道:“禀王爷,小世子刚刚睡着,高热,这几日,也已经退了些许。”

徐氏,仍陪在内室卧榻之前,扶了云茉的手臂才勉强立起。一双眼眸,熬得通红,连面颊都凹陷了下去,隔了帷幔看着他,却不近前。

王太医擦一把额头的汗意,低声再道:“禀王爷,世子,已经连续高热了半月,上吐下泻不止,依属下看,恐是痿躄之症(即现代的小儿麻痹症)。”

朱棣不语,只挑眉看着他。

王鹤一并不心虚,他的医术,虽算不上天下无双,却也是少有人及。遂,嘶声再接道:“王爷和王妃,请恕属下……无能。”

朱棣良久始应道:“此疾,会如何?”

“得此疾者,即便高热退尽,肢体,却自此痿弱不用,或手臂,或腿足。故,又称筋痿、骨痿之症。”

朱棣看一眼内室饮泣的徐氏,再问道:“可有药治?”

王太医不再答,只低头躬身而立。

他再等了片刻,才道:“你先去吧。”

“是,属下告退。”

一旁,连宫人云茉等人,都忍不住跟着哭将起来,又不敢高声,只能低低啜泣。殿内,眼看着哭成一片。

要在往日,燕王早就发作,可是,他只立起身,一面和颜道:“你也早些安置吧,这些,交给他们即可。” 此语,明显是向着王妃徐氏所说,话音既落,一面向殿外室缓步而去。

这些话,听着虽淡,却是许久许久都不曾再自他口中向她道出过。若不是世子病了,想必他仍不会踏足延春阁。

他的为人,心机极深,一旦存下芥蒂,极难化解。纵表面无形,内里,很少有人,能探得其心底真意。

徐氏以为他要走,遂,再也抑不住自个的心意,疾步而出内室,跟在他身后,一路跟至朱门前。

却见他徐徐回过身来,满面,俱是不掩的倦色。身上的甲胄,虽已解去,但一袭战袍显是尚未来得及换过。

她犹疑片刻,终,咬牙忍泪道:“妾身,并不累,倒是王爷一路风尘,早些……回去安置吧。”

他离开北平已有四月不止,此刻,除了榻上的世子,想必还另有想见之人。念及此处,女儿的珠泪,却是再也止不住,自腮畔滚落。

他毫不为所动,冷声斥道:“哭什么?但凡他有一口气在,他都会是本王的世子。”

徐氏始料不及,不禁心内大喜,颤声道:“王爷……此话当真?”

他低头看着她,淡然反问她道:“本王,何时讲过虚言?”

她怔怔而忘言,轻轻,摇一摇头。

“怎么,王妃不信?”

“王爷,你有多久没有和妾身说过一句话了?”

“王爷自个,竟不记得了?”

他不置可否,只冷道:“本王累了,王妃,也早些歇息。”

徐氏眼看他要走,心内大恸,脱口而出道:“王爷怕不是累,是急着要去见一个人吧?!”

他登时沉了脸,眸光,好比利刃,令人根本无法与之目接。

徐氏抬起眼睫,一张昔日清丽的容颜,此刻,只余憔悴。哽声道:“妾身,知道王爷当日为何要处置我。但,但凡有下一次,妾身还会如此做。仪华,并不悔!”

“王爷,虽取了李景隆六十万大军,却没能拿下济南城,合围三月,终解于一旦!王爷可曾想过,天下之大,朱允炆可以调动天下军马,而王爷的三十万燕军,能敌过南军的几个六十万?王爷,可以取了一次,再取第二次,可第三次,第四次呢?如此下去,可有穷时?!”

她口出如此诤言,满心以为他定会再次震怒,可是,他只是一笑置之,大步就向殿外行去。

徐氏在他身后高声惨道:“王爷如此偏颇她,但,秦氏虽好过妾身百倍千倍,他日,王爷未必能留得住她!”

他蓦地驻足,眸光炯炯,落于她面上,厉声道:“尔,说什么?”

徐氏横下一条心,昂起头,与其迎视,咬牙应着:“妾身说的,王爷会信么?”

他的眼眸,登时深了下去,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分明已经起了疑心。

她冷笑道:“王爷心里,一直为秦氏将我放出而介怀,更为妾身为王爷守城而芥蒂,但,王爷可知,秦氏为何要将这份功劳让于妾身?”

她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张俊颜,不欲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再接道:“这句话,妾身当日曾亲口问过秦氏,王爷可知,她是如何回答我的?”

他眼眸内一缩,眯了起来,其内的寒光,几可杀人于当场。不知,是为她,还是为她口中的她。

她壮着胆子,走至他近前,含泪低语道:“她亲口向我道,只因,她终有一日要弃你而去,所以,才要为王爷留下一个知心之人。”

“连她,都懂得我为王爷的知心人,可叹王爷自个,却只蒙在鼓里,从不肯相信妾身的苦心!”

朱棣淡淡一笑,笑答:“她如此说?”

她心内忐忑,看不懂他为何如此平静,心头的那一股心气,也顿时倾颓殆尽,怅然低道:“王爷,若仍不肯信,大可将秦氏这就叫来,与妾身对质便可。”

他低头望着她,她也回视着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内,看不出丝毫端倪,宛如太液池的深水,即便有暗涌,亦非她所能探究。

他侧过身,旋即,纵声大笑。笑声,直震得廊庑,也跟着回响不已。但,那一副笑容,却足以令人破胆。

第六卷 绸缪 第二章 此意徘徊(1)

他扬声道:“来人——”

声既落,远处随侍的刘成等人,赶紧急步近前。只听他冷声命道:“传谕下去,世子身染恶疾,自即日起,延春阁内之人一律不得擅出!”

徐氏猝不及防他会如此发落,不由得万念俱灰,含泪叫道:“王爷,竟如此狠心么?”

他早沉下脸来,冷笑道:“徐氏,你莫非忘了,本王系何人?!”言罢,大步而出,向着殿外,扬长而去。

隆福宫,西偏殿内。

云萝宫人急急自殿外而入,看一眼殿内诸人,轻声嘱咐道:“都先下去吧。”

“是。”

不过须臾,殿内,就只剩下她与她两人。

面前之人,仅着了一声单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轻道:“如何?”

云萝欠身应着:“回姑娘,奴婢的人刚得来的消息,方才,燕王在延春阁大发雷霆,此刻,已叫人禁了王妃的足。”

她心下一惊,登时失了色:“为……何?”

“奴婢听说,王妃似和王爷提了一句‘他日,王爷未必能留得住她’,其余,那些宫人也说不清。”

她需扶着身后的条案,才能勉强站定,这么说来,他定是已然知晓她当日和徐氏所说的话。

怪不得他如此震怒。

而今,他封了延春阁,接下来,便会轮到她。以他的性子,能否留下她的命,都未尝可知。

她只低低道:“燕王呢?”

云萝一脸忧色:“回姑娘,王爷已经回了大明殿,此时,怕已经歇下了。”

她顿了顿,再劝道:“姑娘,也早些安置吧。”可,叫了许久,却不见眼前人动一下。

她早已经服侍她洗漱完毕,小小的身量,因着累月的调理,比之先前,倒略略娇美丰盈了些许。一张小脸上,惨无血色,立在溶溶的月色之下,扶着轩窗,良久不动。

云萝早就熟悉了她的心性,也不管她,自个去到内室,铺陈好床榻。临去之前,又为她将夜烛修剪过一遍,只留下几支照亮,其余,都尽数灭了。

再,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徐徐合上门扉,屏息退去。才出寝室的门,又回身,仔细交待门外值守的小宫人,须好生听着内室的动静。

满窗的月色,满室的烛光,映着一个小小的剪影。

自夜深,一直等至夜尽。

她的一生,似都是这般等待着另一个人。先前是他,而今,是他。所等的,俱是永夜无边的绝望。而为她所等的人,心内,也竟都和她一般痛,甚至,只有更深更甚。

这一次,她又伤了他。

前一次的伤疤,尚未痊愈,眼下,又新添了一道。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而已,等他前来,来发落她。

天色,已经渐渐亮起,她蜷在椅间,慢慢睁开眼睫。

窗外,已经隐隐听到鸟雀的吱啁之音。随之,是一阵不小的响动。

她缓缓起身,看向身后踽踽而入的云萝等人,并不开口,只等她先禀报。

果不其然,云萝的容长脸上,极少地现出了一丝惊慌之意,急道:“姑娘,林士奇领着许多人来了。”

她跟着她行至外室,只见,林士奇等人已自外室,不请自入。领着十数个王府的护卫,齐刷刷立在殿门处,肃然看着殿内众人。

先前,他最忌她在其他男子面前现身,拨给她的宫人,不是老幼不齐的宦人,就是清一色的宫女。

此番,他连这一桩忌讳,都不顾了。

林士奇朝她躬身施了一礼,沉声道:“秦主子,属下,奉王爷口谕,送主子出宫!”话音才落,回头朝身后诸人道:“还愣着干吗?将西偏殿落锁!”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变了色。

那些服侍的小宫人,即刻吓得瑟瑟发抖,连云萝,都惊得面如纸色。

依他的秉性,即便弃之如履,也根本不可能再将她放出宫去。而所谓送她出宫,再将她寄居的殿室落锁,不过是赐死而已。

她看向云萝。她早失了镇定,一脸凄惶,望着她,噙泪。

她淡淡一笑,轻道:“林管家稍等,且容罗敷梳洗片刻。”语虽淡,却并不动容,语既出,也不等他应,自个已径自走向内室。

云萝登时泪如雨落,一面拂着面上的泪痕,一面随她而入。

她也不讲话,只如往常一般,沐浴梳洗,细细挽了低髻,却不许她为她插一支钗环。只有一袭原本春日才穿的轻薄罗裙,非要在这深秋的晨起穿上。浅浅的绿色,宛如春日里,太液池畔的烟柳。足下,是同色的丝履,半掩在裙裾之下。脚步虽轻,却并不张皇,一步一步,轻轻自妆镜前起身,走向外室。

走至门廊下,她拎起裙裾,跨高高的门槛而过。也不带任何细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去,根本是送死,岂会有行李之赘。

林士奇及其所带的人,俱,默然望着她步出。看见一个赴死之人如此稀松平静,他们这些人,倒有些怔忪。

西偏殿的朱门,洞开。

再走百步,面前,即是凌波桥。她在这里等过他,从春来,等到春去。

她蹑足登上凌波榭,向身后诸人轻道:“劳烦林管家派人去通传一声,就说——罗敷临去之前,想见王爷一面。”

要出王府,须得自此处绕过大明殿,越过端礼门,再经棂星门,始能出王城。

不用她回头,林士奇已低声在身后应道:“王爷临行前,交待过属下,他不会再来见秦主子。姑娘,请勿为难属下!”

她只望着满池湖水,哑声,低低道:“见不到王爷,罗敷不会去。”语气,仍是清淡无比。

林士奇躬身,再默立了片刻,随即,向身后的一名护卫点头示意。那人会意,即刻飞也似地去了,直奔大明殿而去。

晨雾,尚未散尽,潋滟的波光,一波一波,往远处荡去。

第六卷 绸缪 第二章 此意徘徊(2)

她想要等他来,只有再见他一面,或许还有转圜。这一点,他和她,都心知。所以,这一次,他避而不见,选择假以他人之手来结果她。

风,拂过她的衣襟与鬓发,她痴痴回过小脸,眸光,在那一刻,晶莹如水中的月影。

那一副高大挺拔的身躯,背手,徐步,自凌波桥的尽头,缓步登桥。

云靴,踏着足下白玉石阶,一袭家常的蓝色袍衫,衣袂同她一样教风吹起,些微露出其下素白的里衣,宛如初遇之时。

他,终是来了。

她吸一口气,竭力让自个镇静。此刻,她的命悬一线,她须得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只要差之毫厘,她就将万劫不复。

他能来,抑或表示他心内对处置她一事,尚有余地;抑或他曾经给予她的一颗心,此刻,已冷硬似铁,甚至可以亲眼见着她血溅当场,却毫不动容。

她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到他,她如此思念他。他的怀抱,他怀内的淡淡麝之香,那一副温暖坚毅的臂膀,还有他给她的抵死缠绵。

他,就在距离她十步之处驻足,隔了水榭,玉立于桥中央。一双眼眸内,看不出丝毫深意,唯有漠然。

她仰起小脸,视线,久久落在那一副朝思暮想的俊颜之上,慢慢,绽出一朵娇美的笑靥。眼睫之上,尚带着闪烁的泪意。

他是她的。

心内,竟松下一口气,向他轻道:“敷儿,不要出府。”

他侧过脸去,淡淡一笑,道:“我的燕王府,是尔想来即来,想去即去的?”面上,虽带着笑,但那一股凌厉的气息,氤氲在周身,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她再望了片刻,那副怀抱,已然成为一堵铜墙铁壁,她再也望不到他的心内,只听眼前人淡淡再道:“来人。”

身后,林士奇等人赶紧接应。

“带她出府。”此刻,他命人在棂星门前布下了数十人的剑阵,再让林士奇锁了她的西偏殿,但等她一过此门,就拔刃相向,自此,来个了断。

声音,其实并不冷戾,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在袖内攥紧小手。

他身后五步之处,是齐齐排列的贴身侍卫,一个个刀剑出鞘,杀机陡现。

可是,她并不惧这些。

她收回视线,落于浩淼的太液池上,微微蹙眉,似在沉吟。那些侍卫等了须臾,不敢再耽搁,随即上前几大步,想要将之押走。

他,就立在她与那些手脚健壮的男子之间,眼看着他们一步步向她逼近,却没有一丝反应。负手看着面前的湖水,波澜不惊,眉间,竟分明显出松快之意。

杀她,让这些男人碰触她的肌肤,于他,竟是一桩松快之事么?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咬紧唇瓣。

她不信。

她若信,她就不是秦罗敷。

他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她。

其中一只粗壮的铁臂,眼看就要擒住她的袍袖,她遽然向后连退数步,当着他与所有人等的面,将一双素手伸向自个的衣襟。再,蓦地扯开,解了原本就单薄的罗裙,只余一件半透的里衣。

女儿的肌肤,细细裸露在深秋的薄寒中,他的一双眼眸登时眯起,射出两道如刃的精光。原本想去拉她的护卫,愣是硬生生收住力道,竟不敢再上前半步。其后,是目瞪口呆,避之不及的目击者们,足有数十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此刻出声。

在看到他眼中闪出寒光的那一瞬,她知道,她终是赌赢了。

遂,再退后半步,一面直直望着他的眼眸内,一面摇头向他低道:“罗敷,不要走。”话音甫落,人,已宛如一朵落花,纵身跃入扶栏之下的深水中。

发丝,如散开的水草,飘浮于水流中,素白的裙裾,更仿似绽开在云波之上。不过转瞬间,即已没入幽深的水底,再也觅不见半点踪影。

他,终是上前了一步,低头,望着水面。

她是蓄意的。

先脱去衣裙,如此,他那些侍卫便不敢跃入池水去救她,救她的人,只剩下他一人而已。如果,他不救,那么,她必死无疑,而他若真不救,她也宁愿死。

更,蓄意当着他的面求死,但凡他心内有一丝软弱,这份软弱,则必会被放大至许多倍,远甚过她独自死于棂星门内,从而成为她可以利用的借力。

指节,教他握得吱吱作响,狠狠扫一眼身后诸人,眸光,硬是将那些侍卫逼得退后了十数步不止。

池水,竟这样快得吞没了她的身子,不留给人一丝侥幸。

她紧紧闭住气息,希冀着能再坚持得久一些。胸口处,因着窒息,浮出阵阵尖利的痛楚,宛如他给她的心之殇。

她执拗地等着,手心紧握成拳,死死不肯放松。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暗,眼前,更像是无垠的黑夜。

她渐渐失了气力,心内,仅余的暖意,也随之散尽,一点一点,被冰冷刺骨的池水冻住。

朱棣,你果真不要敷儿了么?

她想要吸一口气,呛入的却是一口冰水,牙关,几要被她咬碎,拼命忍着,不让自个失去最后那一点神智。

他终是不要她了,她慢慢松了自个,轻轻,阖上眼睫。

眼前,却分明现出幻影。

宫灯旖旎,灯影朦胧,朱漆的大门被两旁的护卫轻轻在内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而出,正是罗敷的春闺梦里人。

女儿的鲛泪,合着刺痛,汩汩涌出。

一双强硬无比的铁臂,狠命攫住她的身子,溺水之人,紧紧地攀住他,仿佛她是他的菟丝花,他是她的女萝草,再被他用力带出水面。

岸上的一应人众,眼睁睁看着燕王跃下,一声惊呼还尚未落地,已看见他抱着怀内人,衣衫湿透,纵身跳上水榭。

一张小脸,苍白若许。衣裙吸附在她的肌肤之上,虽不盈一握,却难掩娇美与玲珑。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即刻以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刚触及,心内就随之一阵剧痛。俯下身,捏住她的下颔,薄唇覆住她的,强自镇定地为其度气。

才度入几口气息,就在彼此唇舌再一次相接的刹那间,一点小小的丁香,竟细细去卷他的灵舌。他登时惊住,被她再吻了有片刻,才猛地离了她的口唇,隔了数寸,望向怀内原本毫无脉息的人儿。

她居然又骗了他!

他俯身看着怀内人,惊世的俊颜之上,阴郁之色虽不减,却,平添了几丝不置信。一双眼眸,虽凌厉如初,却亮如他身后苍穹之上,那一颗启明之星。

襟袍一角,仍在不断往下滴着水线,将男儿的精壮身形尽显。满脸的水珠,发丝,教水浸湿,黏在人的面庞之上。而,眼睫之上的湿意,看着,竟如此像男儿眼底溢出的隐痛。

她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在他怀内,软声道:“敷儿,错了。”才说了一句,忍不住咳出一口清水,手指,仍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不放。

第三章 枝上绵蛮

他松了她,立起身,冷面看着扶栏之上半卧的小小鲛人。

一面,解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外袍,掷在她衣不蔽体的身躯之上,一面向后退一步,皱紧眉道:“尔的意思是,尔,并没有要私逃出府?”语意很淡,但语调比之方才,却蓄意提高了如许。

私逃出府?她支起身子,却,不解他语意略转的深意,唯有点头应承。

他一笑,眸内,又深了数层。掉转身,向身后数十步之外暂避的众人命道:“来人——”

“是。”林士奇和那些侍卫,包括他带来的刘成等人,赶紧上前几大步。又不敢太靠前,低头躬身立着,俯首听命。

他沉声道:“王妃徐氏,有失妇德,因嫉诟陷,滋事妄为。去,给本王封了延春阁,所有人等一律只许进不许出,违者,杀无赦!”

其语何其重,其意何其戾。

一言既出,眼前人,已是面如纸色,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身后,是齐齐的领命之声,眨眼间,林士奇已领着诸人,飞奔而走,前往延春阁复命去了。

他扫一眼她,厉声再向身后云萝宫人道:“好生服侍着!”

云萝惊魂未定,手里,尚捧着叫小宫人刚取回的干净罗裙,闻听此言,踉跄着趋至近前,屈膝跪倒,扶住他面前之人。

他大步而出,下了水榭,再上凌波桥,身如玉山,面似寒霜。分明,是不给她任何机会开口辩驳。

她的无如燕王。

她至此刻始领悟,他方才为何要如此相问于她。

他既当众救了她,免了她的死罪,按他的心机,则必须要另择“待罪之人”,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徐王妃。

他心内,原本就深忌之,此番,借着这一桩“罪行”,既可名正言顺地拿了徐氏,又可一并免了她秦氏的“死罪”,再给他自己一个极好的台阶,可谓一举三得。

她方才的那一句“敷儿,错了”,说得何其娇软,他的身躯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他与她身后的诸人,自是无从得知。

而她当众以死明志,说了一遍又一遍“她不要出府”,那么多双耳朵,都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这般“自辩”。他再当众如此一问,换言之,则徐氏的“劣迹”,更无异于坐实。

但,以他的心机,更无可能会相信徐氏所言,实是虚。他和她们两个,其实心内俱谙悉,徐氏,并非谬言。

所以,他先前才要杀了她。

她的那一句句“敷儿,不要出府”,虽说能一言中的,让他在挣扎的一念之间再一次放下屠刀,暂且饶了她的小命,可依然未必,他心内已经放下了谋算和芥蒂。

先前的,眼前的,一道又一道,俱是她有意无意给他的累累伤疤。或许,这一生,她已然来不及使之痊愈。

云萝见她陡然变色,赶紧先用罗衣再裹住她,一面回身示意几个小宫人,上前和她一齐扶起她,向隆福宫踽踽而行。

待回到殿中,始觉所有气力,自四肢百骸间,宛如流沙般,汩汩散尽。面孔朝下,匍匐于榻上,也不顾身上的水渍染了锦褥,热泪,就自枕畔溢出。只是,叫她的小脸挡住,让人辨不出是池水还是心泉。

云萝,自是了然于心,只默然立于榻前,并不过来相劝。

早有宫人在侧室预备好了沐浴的热汤,按理,她应该劝,可,眼前人的形容,她实在不忍心再劝。

虽说是九死一生,但如此娇小的身子,虽不至于九死,前后,也已死过若干次。她再等了片刻,兀自叹一口气,用衣袖轻轻拭去自个面上的泪痕,俯下身,去抚她的发丝。

她自打十岁入宫,十四岁上入了燕王府,而今,已有十载,远比她要年长许多。

虽不是阅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她这样心性的。

平素里,极少见她开口,一副弱不禁风的形容,不过刚及笄的模样。即便如此,满宫满殿的宫女宦人,只要多见她几面,少有不喜爱的,倒不全都是因为燕王的缘故。

她抚着抚着,终是,忍不住低低道:“姑娘,云萝不会劝人,但,自今日起,云萝和姑娘发誓,云萝虽仍是燕王的人,也是……姑娘的。”

她的性子,虽瞧着平淡和气,但比之当日的云英,却不知要高傲多少。能说出此番话,已是肺腑之意。

榻上之人,轻轻支起身子,自枕上抬起小脸,竟,朝她露出的是一抹浅笑,细声道:“罗敷饿了。”

她好容易调养的身子,她一直在等他回来,她不要就这样放弃。

云萝给她乍然笑得惊骇,又不敢表露,只得哭笑不得地道:“奴婢这就让她们去传膳。”一面扶起她,一面笑道:“姑娘,还是先洗漱吧。”

她轻轻点头,小脸上,除了泪痕,竟再无一丝伤意。

可,接下来的一连多日,他当真不再涉足她的西偏殿半步。

每日里王鹤一领了医女前来给她请脉之时,云萝自是懂得她的心意,总会隔着帷幔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言。

不过是世子的高热终于渐退,王妃徐氏的身子虽抱恙,倒也并无大碍之类。只除了燕王的饮食,间或清减了一些,因着天凉,风疾,竟又再起。

老太医悬壶半生,许多事无需云萝宫人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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