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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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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一副清丽的娇颜,虽并非绝色,却早刻入了他的骨血,宛如一枝小小的海棠,在他怀内,凝露绽放。
可是她却如此腌臜不堪,一误再误。
他挥落了她的手臂,大步退后一步,咬牙扬声道:“来人——将秦氏拖下去杖毙!”话音甫落,一个仓皇的身影奔入,一把扑倒于他跟前,却是他的徐王妃。
她惨声哀求着:“王爷息怒!”声声凄楚,确是发自真心。
罗敷看了不忍,遂,别过小脸,不再看。
那七尺男儿,是她与他生不逢时,终是,有缘无份。
朱棣俯身看着徐氏,冷声道:“你,怎么来了?”眼光再转向廊下的云萝等人,后者,早已吓得不敢轻起。
徐氏哽声求道:“王爷,妾身虽不知罗敷犯了什么死罪,看在她一个女儿家份上,王爷即便要杀她,也赏她一个全尸吧。”她追随他日久,自是知道他的脾性,既动了杀念,怕已无回旋之地。
她不说还好,她话音刚落,朱棣的眼中,即掠过一丝狂乱的狠戾。这个女人,偷了他的魂魄,却犯下此等十恶不赦的作践之行,还要他赏她一副全尸?!
他换了一副笑意,淡淡看着她笑道:“秦罗敷,尔可记得本王跟你说过什么?今日,本王,就要将你千刀万剐再分尸。”
【文】一言既出,殿内,一时间,万籁俱寂。才静下,耳畔,竟远远传来更鼓之音,一声一声,如击人心。
【人】她看着他,又等了片刻,眼眸似水,俱是泪意。唇瓣一角,鲜血大口大口的汩汩而下,和着泪痕,一齐盈落。
【书】云萝第一个察觉不对,尖声叫着,自廊下冲至殿内,一把攫住罗敷的下颚,不让她再发力,一面手中使劲,一面回头哭喊道:“王爷,姑娘咬了自个的舌!姑娘,姑娘……”
【屋】他的眼眸几欲喷出火来,死死盯住脚下的人影,仿似他一眨眼,她就会化为虚无。血水,止不住的落,可见她刚才用力之深。
他看着看着,终是抵不过胸腔内的痛楚,矮下男儿的昂藏铁躯,从云萝手中接过那副犹自在不断抽搐的小小身子,也不管满殿的人,紧紧纳入怀中。
咬着牙,无力地低道:“传王鹤一。”王鹤一,是王府内的随侍太医,也是他自京城带来。
早有那宫人飞也似地去传令,王妃云萝等人会意,一面流泪,一面哭着退至殿外。偌大的宫室内,只剩下一对有情人。他紧紧地收拢双臂,意图止住她的抽搐,更似要将之揉入自个的身内。
第三卷 阋墙 第五章 事无两样人心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鹤一已经满身风雪地带着随侍医女赶到了西偏殿。刚解了外衣,就被宫人们领至内殿赴诊。
病象实在凶险,他一面走一面已得了示下,无需拘泥避讳,许他直接上前为病患听脉再查看伤情。
这在他大半生的行医所遇中,实属少见,更遑论是在皇家深禁之中。
他自是不敢轻慢,才诊了片刻,冷汗已自老太医的额上渗出。
自药箱内取出药瓶交予几个医女,嘱咐她们先为病患敷上,低头再交代了几句,疾步行至十步之外的主子跟前。
翻身跪倒,沉声道:“王爷——”
朱棣的脸上,此刻,已经了无痕迹,应道:“怎样?”
“回王爷,怕是……”
朱棣望着他,面虽淡,但一双眼眸内,遍布红丝,眸光,深不可测。王鹤一只看了一眼,便不敢抬头再看。
殿内,谁也不肯讲话,仿若死水一般,静得令人窒息。
朱棣站起身,踱至榻前,再矮下身,坐于她身前。手指轻轻握住她的,与之五指交握,并不回头,这才哑声向着身后躬身而立的王鹤一等人道:“尔等,尽人事吧。”
“是。”
王妃早已带着宫人返回延春阁,此刻,殿内,除了云萝等原先侍奉于西偏殿的宫人,就是他随身带来的刘成等人,并无其他外人。
医女已经为她上好了药,只一张小脸紧紧皱着,满是痛楚难忍之意。
罗敷痴儿,痴儿罗敷。
他,虽非铁石心肠,也自知心肠非平常男儿可及一二。却自相遇时始,步步为营,步步沦陷,直至今日,再无转圜。
无如燕王,即便她不说,他也自知天下间无如燕王。
他不觉加重了手指的力道,紧紧握着,手心内,俱是黏腻的冷汗,却不是她的。
他低头道:“去,将林士奇拘了。”非但是林士奇,她跟前的云萝宫人也同样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此刻,尚不到拘禁她的时候。
“是。”刘成闻言,赶紧欠身应了,转身前去复命。
林士奇,既是他的王府总管,也是他的左右耳目,除却他,连王妃徐氏的话,也可以择听。跟随他十数载,所以,他才会深信不疑。
他很少信人,一旦信,便不会轻疑之。人都说燕王朱棣的识人眼力,天下间,无出其右者,此一句,虽有谬赞,却并非空谈。何况这二人,都是他亲自挑选调教。那阙《高山》,虽是他回府之后让林士奇找人临摹而就,但尚有一阕流水在先。此事,若不是眼前这个痴儿所为,这二人便是同党。
殿外的风雪,愈发紧了,一团一团,抱成团的雪絮,纷纷而坠。
一个小宫人低着头,上前数步,将手中所奉的汤药交给一旁的云萝宫人。虽有回廊,她的肩侧,袖上,仍沾了数片雪花不化。
王鹤一上前半步,低道:“王爷,让臣再听诊吧。再者,药已熬好,病患,该服药了。”
朱棣起身让了,在松手的那一霎,那一份尖锐的痛楚,自指尖处,直逼人胸腔。
他必须离开此处,再不走,他必将现形于人前,他的自持力,在这一刻,已经忍至极致。他后退数步,掉转身,大步走向殿外,只将一句虚浮至无力的字句丢给榻前数人。
“王鹤一,给本王救活她。”
从之前的那一句“尔等,尽人事”,至眼前的“给本王救活她”,王鹤一低头敛眉兀自忙碌着,手中的银针,却是颤了数颤,险些偏离了穴道。
他鞍前马后服侍了这么多年,可谓王府老人之一,燕王,素来少形于色,至少自他出入燕王府始近十载,从未见过燕王如此。
语,虽如常镇定,但,落在他这个医者眼里,他此时,整个人宛如被人抽尽了气力,面色槁如死灰,双眼中,俱是焚心之人的血丝。
几可叫人认不出。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殿外的雪,也渐渐止住。
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榻上之人,容颜肿胀,低低呻吟着,眼角处,迤逦而下的热泪,止都止不住。云萝一边擦拭,一边饮泣,到最后,实在抑制不住,伏在榻前痛哭不成声。
但,林士奇虽被关了禁闭,却始终不认,他不认,朱棣也不逼他,每日仍好吃好喝叫人送去密室。
一连多日,眼看着已是腊月二十九,忽闻有人通报大庆寿寺内道衍和尚求见。
朱棣,一袭家常袍衫,端坐于御榻之上,正在听府内几个官吏回话,向通传的宫人道:“请。”
大明殿内,有元人遗下的“七宝云龙御榻”(即御座),榻前,陈设有七宝灯漏,系前朝匠人郭守敬所建。
灯漏,高一丈六尺,以水流推动机件自动运转。机件中有云珠和珠梁,梁的两端装有龙头,用以调整水流的缓急。整座灯漏,以金为架,共分四层,外饰珍珠,内为机械,用十二个木偶人,捧十二生肖。每到时辰初刻,两门自开,偶人走出,站在板上,面向御榻,捧辰属生肖报时。
此刻,申时刚过,道衍一身褚色长袈,踏着灯漏所报的钟鼓之声,缓步登入大殿。身形瘦削,面带病容,却形如病虎之势,一双三角目中,精光灼灼。
始进入,即低头叩拜,口中高呼道:“臣,叩见燕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虽为僧,却无意佛事,在他跟前,向来以臣自居并自称。
朱棣换了笑意,含笑道:“斯道请起。”
自高皇后重病始,帝,自各地遍选高僧侍于诸王,原意为先皇后诵经荐福,并让众僧人立于诸皇子跟前,随诸王心意选拔。
但未等他挑,道衍已先行自荐并一路追随他至北平,住持大庆寿寺。
大庆寿寺与王城毗邻,自是他属意如此,便于其出入王府议事。其人,虽狂傲嗜杀,却甘愿效命于己,是他的谋士兼心腹之一,地位之重,实远甚于府内诸位旧人。
道衍闻言,却不起,俯身再拜道:“臣,大不敬,万望燕王恕罪。”
朱棣的眼中笑意不变,淡淡道:“斯道所言何意?”
道衍环顾四周,此时,整座大殿内,尚有数位同僚与随侍的宫人在。他只双手合十,却不作答。
朱棣会意,看一眼殿内诸人,温言道:“都下去吧。”
那些官吏得了令,赶紧躬身告退,刘成则领着随侍的小宫人们,一齐退至殿外廊下候命。
道衍这才叩首复道:“禀王爷,秦氏一事,实乃臣故意为之。林士奇等人,系为臣所迫,迫不得已,还望王爷饶了他二人。”
朱棣并不怒,隔了紫檀透雕的偌大条案,低头看着他道:“是吗?尔,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二人,他能调得动,可谓能量通了天。
道衍并不惧,叩头应道:“臣,虽不能调动,却可以晓之以理。”
“臣以燕王之利,诱之,再以燕王之弊,动之。”
朱棣看着他,眉目间,也不见压迫之意,只敛了笑意。
道衍这才道:“太子既薨,秦氏,乃前太子旧人,王爷纳之,传出去,非但于王爷英名有毁。再者,其,更系方孝孺之兄所出,方氏一门向为太子一党,愚忠不化。燕王身边有此人在,臣怕哪一日,王爷爱屋及乌,再将千秋功业,都置于不顾!”
朱棣自御榻上站起身,走至道衍跟前,默立许久,才喝道:“尔,好大的胆子。”
道衍俯身不起,兀自不动,只沉声道:“臣,敢问殿下,可记得臣最初追随殿下之时,所说过的那一句实言?臣,要送殿下一顶白帽子,臣,将此话时刻铭记于心,至死,不敢或忘!”
朱棣,为燕王,“王”字之上冠以白帽,自是“皇”字。
此一人,自追随他始,便不停力劝他励精图治,夺取帝位,日复一日,不厌其烦。他虽始终未应,却始终未深责之。
秦罗敷的身世,他府中,只有当初奉命办差的寥寥数人知晓,姚斯道(道衍,俗姓姚,字斯道)既为他的谋士,他并未瞒他。
只是,他没料到,他不在府中之时,他竟然能说服林士奇,再与之一齐瞒着他便宜行事。此乃重罪,想必他自己也深知,故,才来登门请罪。
但,他既拘了云萝和林士奇,自是不能轻饶。女子,如衣衫,男儿自可随意脱卸,但,欺主,乃百忌之首。
他沉了脸,扬声道:“来人!”
话音未落,登时,殿外廊下跃入数位贴身护卫,包括随侍的宫人刘成。
“将林士奇和李云萝带了来。”
“是。”
不过片刻,那二人被带至殿内,虽是蓬头垢面,却仍有几分自持,满面恭肃,齐齐拜倒于他面前。
“属下(奴婢)见过王爷。”
等看见一旁同跪的道衍,两人俱已心知肚明,云萝宫人毕竟是女儿家,兀自扭过头,落下泪来,却仍是咬紧牙关。
朱棣当着刘成的面,冷声问道:“尔等,可认罪了?”
林士奇和云萝即刻匍匐于地,长声道:“属下(奴婢)知罪。”
道衍则高声呼道:“王爷容禀!”
“讲!”
“臣为请罪,带来了奇药,保准秦氏用了,药到病除。臣,只求王爷息了雷霆之怒,只惩戒臣一人!”言罢,将手中一只白色的瓷瓶高捧过头顶。
刘成看一眼主子的面色,上前数步,自他手中接过。
朱棣沉默良久,才道:“去,交予王鹤一。”此语,便是让刘成即刻动身,让王鹤一先试药再用药。
刘成立即心领神会,欠身称是,大步狂奔而去。
朱棣也不讲话,只端坐榻上,眉目冷峻。
道衍向林士奇示下意,后者并不理会,只横眉冷对,宛若不见。俯身叩地,重重叩下,额头落于地上,“咚咚”作响,口中,却一句讨饶之词也无。
道衍再看一眼榻上之人的面色,一张病虎之容,浮上几许急切,原先的沉着倒是去了五分。双手合什,低头敛目,道:“罪臣,虽欺主罔上,但,一片忠心,天地可表,求王爷明鉴!”
朱棣打量着眼前诸人,脸上,阴晴莫辨。
眼前,这三人,俱是他的不二臣属,虽是忤逆,却实是护主。姚斯道之所以可以让这二人从命,不过是利用了这二人爱己之心。
且不谈李云萝,姚斯道与林士奇,前者有谋,后者有勇,二者皆有“忠”字,俱是难得之才。一个前太子的旧人,一枚被他弃用的棋子,自是不及之万分之一。道衍秃人在谋事之初,不过是赌他会如此取舍。
他心中冷笑,面上,故意叹口气,再厉声斥道:“尔等听着,秦氏,本王自有定夺。尔等悖逆欺主,实乃胆大妄为之至。念在尔等昔日劳苦份上,本王今日饶你二人不死。如敢再犯,本王必将一并重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
一旁的护卫首领叶全德立刻上前数步,单膝跪地,俯身应道:“末将在。”
“将林士奇拖下去,先重责五十大板,再传王鹤一给他诊治!”
“是。”
那林士奇和云萝,万没料到自个竟然就这样被饶了死罪,一时间,怔怔跪于地上,忘了言语。特别是云萝,她那夜亲眼见证了整桩事始末,如今,听了燕王这样讲,犹自不信,一双眼眸直直地望着主子,仿似大梦未醒。
那一晚的燕王,与平素的燕王,二者之间,差之千里,迥然异之,完全判若两人。眼前这一个,才是她向来熟知的燕王朱棣。
可是她心内,却莫名地惊惧惶惑。
林士奇感激涕零至五体投地,哽声道:“属下,谢过燕王!”除却这几个字,再说不出其他,一张精瘦的黑面上,涕泪横流,泣不成声。一面哭,人已被护卫们拉下。
道衍却浮了一抹浅笑,似早了然于心,俯身,默然再深拜之。堂上之人的心胸,其为人的淡定坚忍和惊世韬略,他一早就深信不疑。他往日敢随之,前日敢便宜,今日敢登门,自是重之仰之,莫或能及。
纵横天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唯有天子一人。连过府拜望的朝鲜使臣,昔日都曾言:“王有大志,其殆不在外藩乎!”(摘自《朝鲜李朝恭定大王实录》,意:燕王可不是一般人,有大志向,他不会甘心当一辈子藩王)
他道衍生为丈夫,长于盛世,能得一千古明主,再助他一统大业,虽死,岂有憾?其实,也并非只为他燕王朱棣,同时,也为了他道衍自己。放眼天下,唯有燕王,可以于乱世中,让他道衍成就千秋万世能臣之誉。
唯燕王一人而已。
他俯身长拜不起,长声高呼道:“臣,惶恐!”
朱棣听了面无表情,喝斥道:“尔,是该惶恐。尔系出家之人,非本王家臣,但,今日之事如若再犯,本王定将你贬出北平城,永不录用!”
道衍心一惊,低声应道:“臣,已铭记!”
朱棣不置可否,眉峰聚拢,冷声道:“尔,先退下。”
道衍得了令,自是不敢再违,先前的笃定之色,已消失殆尽。人虽立起,又长身拜了数拜,躬身退出殿外。
云萝这才含泪低道:“云萝有负王爷栽培,甘愿以死谢罪!”
朱棣看着她,自是一笑,半晌,才沉声道:“李云萝,你给本王听仔细了。今日,本王非但不杀你,且,让你仍回隆福宫当值。但,自今日始,她生,尔也可生,她死,尔即随之死。”
云萝呆呆望着头顶之人,那副罕有的俊颜上,似笑非笑,不怒含威。她望了半晌,始俯首叩地,泣道:“奴婢谢过王爷,奴婢,记下了!”
朱棣不想再理会她,衣袖也未挥动一下,径直下了宝座,迈出殿外。
廊下,寒风刺骨,目之所及,一片银装素裹。他长年在外征战,骨骼间常有风疾,天寒,则愈甚。
他已经多日未去看过她,也不会轻易再去看她一眼。
他四岁丧母,与同母弟周王橚一齐养于高皇后膝下,十岁,自乳母口中始知身世。十二岁,再自宫女与宦人口中听闻,他的生母碽氏,原来并非病死,而是死于铁裙之刑。
所谓铁裙,不过是精铁打造的刑具,形似妇人罗裙状,先以烈火烤炙,再敷于妇人下^体,直至烧灼致死。此刑,何其不伦,何其残忍,这道恩旨,却是他的父皇亲口所拟。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
天下间,最凉薄不过处,莫过天家。
忍辱,不过是偷生伎俩之其一,他,自认隐忍至极,处变,不惊。
直至,他遇见眼前人。
始见她,再见之,好似鬼魅附体,缠之不去。可她,却不是鬼魅,而是一株再娇美不过的春睡海棠,在他怀内,不怨不艾,无忧无惧,像只对他一人绽放。
可是,每领略一次她的妙处,他便不由想起曾有人先他而尝过此等滋味,而这个人,更是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又仁孝软弱至无能的兄长。虽为长兄,更是君臣,而她体内,甚至……还为其孕育过血脉。
何其下作?何其污秽?!
他岂能忍。
他初始掠了她来,不但待之以礼,更动之以情,只为让她成为自己扳倒东宫的筹码之一,他命她日日喝下猛药,不过想让她尽速忆及前尘,再为他所用。可是,他死了,而她,成了一着废棋,更成了束缚他自己的镣铐。
他数度挣扎其中,欲拒还迎,却愈陷愈深,终成一场自缚,越缚越紧,反成茧。
但,他并非作茧自缚之人,所以,他今日虽救了她,长此下去,终有一日,她仍免不了一死,且必为他亲手所杀。
第三卷 阋墙 第六章 今日相逢花未发
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初三,秦氏始醒。
正月十六,燕王归御开平。
三月十二,晋王朱㭎病逝。帝,共生二十六子,封藩戍于西、北边塞的,为秦晋燕三王。秦王所封西安,晋王所封太原,燕王所封北平,人称塞王,“莫不敷险隘,控要害”。
帝,初建国,行南北两京之制,以应天为京师,开封为北京,且屡兴迁都西安之意。御史胡子祺曾上书曰:“天下形胜,其可都者(意:可作为都城的)首推西安,因其据百二河山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莫若关中。其余有河东、有汴梁,有洛阳,而北平竟不与其列。”而帝也屡称:“天下山川,惟秦地,号为险固。”由此可见,在帝眼中,在天下人眼中,秦晋燕三王中,实以秦王为首,晋王所封太原,其地迫于西安,当次之,最次为燕王。
然,自去岁秦王朱樉暴毙,帝,古稀之年,已先后丧四子:前太子朱标、鲁王、秦王、晋王。其中,前太子与晋王,尤为其倚重。
老来丧子,白发之人送黑发人,何其悲哉。
至晋王殁,帝之疾,日渐。
时,北方三王,已三去二,只余北平燕王。二十六子中,前三子皆故,燕王已为长。所率兵力,为诸王中最强,实力也为最强,其他藩王,根本无法与之相颉颃(意:抗衡)。
四月初六,帝之敕书传至开平,令其归封国北平。
初十,燕王回府。
四月十一,京师大内总管王宝和的密函也随至王府。时,燕王与诸位心腹正于大明殿内议事,所有宫人护卫皆被避至廊下候命。
朱棣命道衍拆了书柬。
不过寥寥数语。
三月二十九,帝,密召驸马都尉梅殷。帝秘语之:“燕王,不可不虑。汝,老成忠信,可托幼主。” (注:梅殷系朱元璋最喜欢的女儿宁国公主的丈夫)
大明殿外,此时,已是暮春天气。北平四月,天干少雨,夜凉,昼暖。
寥寥数语,却是山雨欲来,险象四伏。
帝,杀尽功臣良将,只为以诸王取代之,借以安定朱姓天下。但,直至其暮年始知,储君弱,藩王强,所谓强枝弱干者也,偏,国无重臣可与之制衡。
而,放眼世间,诸王中,能够危及储君之位的,首推燕王。
此一事,帝知,储君知,朝臣知,天下人皆知,他朱棣当然自知。
既如此,他与那朱允炆均无退路,那就各相为谋,各自一搏吧。他淡淡一笑,收回视线,看向殿内诸人。
道衍、朱能等人一直到宫人前来添过夜烛始退。
夜已深,刘成见众人都去了,始领着小宫人们服侍着洗漱,才刚换了干净的中衣,就闻人通传隆福宫内的赵氏求见。
赵氏,双名蕊珠,在秦氏入府之前,府中,属她最为年幼。且貌美伶俐,无出其右者,向来为燕王喜爱。
朱棣含笑道:“宣。”
不过须臾,人已袅袅婷婷地扶着宫人进来。一身月白色罗裙,深蓝色丝履,始进殿,就盈盈而拜,软声道:“珠儿,见过燕王。”
朱棣笑:“免了。”
一旁的刘成会意,赶紧带着闲杂人等避至廊下,一时间,殿内,只剩下这二人。
丝履移了数步,轻抬起臻首,嫣然,望着对面之人笑。一张俏生生的容颜,因着烛影,添了几许羞赧。
朱棣手臂一带,拉她入怀,低头笑道:“怎么,珠儿找本王有事?”
蕊珠见他面色温煦,不觉添了胆量,薄嗔道:“燕王,珠儿有一事相求。”
“说。”
“西山有卧佛寺,听说送子观音最为灵验,珠儿想过几日前去进香,求王爷恩准让珠儿出府。”一面说,一双剪水秋瞳直望着眼前人,欲语含羞。
府内女眷出府,本属于王妃所辖之事,她不去求徐王妃,却来求燕王,且是趁燕王刚回府次日即来求,语中虽有怨,更多的,则是娇。
朱棣会意,俯下身,朗声大笑。长臂再一用力,将伊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向内室。
蕊珠假装羞恼,一双粉拳频频发力,声声落于他胸前。怎奈眨眼间,人已失了魂魄,在他怀内,只剩喘息。
而今府中,徐王妃和王氏同时有孕,自己未免吃味,此时此刻,向燕王提出入寺焚香求子,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卧佛寺的香火一向旺盛,送子观音更是灵验异常。
纱帐低垂,软榻之上,缱绻无限。
那刘成是何等眼力和耳力,早早在之前就觉出不同,未等主子进入内殿,就已提前吩咐众人掩了殿门。
一轮缺月如水,高挂于天际,晚风徐过,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惹人沉醉。
他低下头,吻住伊人的唇舌,耳畔,却依稀传出一阙隐隐的笛音,若隐若现,低哑迂回,宛若哀泣。他停下动作,想细听,却只听见身旁的娇喘之声,哪里有甚长短笛之音?
他眸中一沉,唇边,却浮出一抹浅笑,精壮的男儿铁躯如火一般灼热,抱紧眼前人,愈吻愈深,直至不归处。
而此时,夜,虽已深沉,徐氏同样尚未安歇,斜斜地靠于榻上,似等着什么。
不一会,云茉宫人即自外殿掀帘而入,欠身回道:“王妃,王爷已歇下了。”
“听说是隆福宫的赵氏主子,前去求王爷,说要去西山卧佛寺进香,人,既来了,王爷也就留下了。”
王妃一笑,素手轻轻抚上自个的小腹处,微笑不语。自己与王氏一同有孕,赵氏心急原也不足为奇,她一向机锋外露,此番,怕真是急了。
云茉上前轻声劝道:“王妃也早些安置吧?”
徐氏望着远处的帷幔,低低道:“西偏殿那一位怎样?”
云茉一面为其放下纱帐,一面小声回道:“听说,那秦氏的口疾倒是慢慢好了,可是,仍极少开口。”
王妃叹一口气。自从她病下,这王城之内,再也没有听过那一支短笛,虽说后来她的身子渐渐痊愈,可是音律之声再也不曾响于西偏殿之上。
女儿心,最是婉转娇柔,这一次,怕真是冷了也许。
云茉轻轻吹熄了多余的夜烛,只留一支,隔了半透的帷幔,映着微弱的柔光,伴人浅眠。自个则蹑足退出,临行前,低头再嘱咐了值夜的小宫人几句。
但,这王府之中,要说传得最快的,莫过于人言。
不过几日,赵氏要往西山进香之事,已自宫人们口中传了出去。
是日,晨起。
云萝低头不语,指尖轻移,为眼前人细细挽着发髻。只灵儿立于菱花镜前,绘声绘色地为主子转述着最近府内的几桩新奇事。
镜中人,容颜,只略略比之前苍白了些许,听了片刻,始轻道:“何日……进香?”
听到她问,灵儿忙脆声答道:“回姑娘,奴婢听说是明日十五,天不亮就得备好车马急急动身,免得赶不上头柱香。”
“西山,远吗?”
灵儿笑道:“可挺远,总少不得有四五十里地,还要翻山路才能到。不过,奴婢听他们说,这寺内的送子观音最灵验不过,怪不得赵主子要赶着去烧头柱香呢!”
罗敷淡淡一笑,回转头,吩咐云萝道:“罗敷,想去……凌波桥。”
云萝听了,心内大喜,立即含笑应道:“好,奴婢这就扶姑娘过去。”她的身子已经渐好,却从未踏出这殿内半步,难得今日肯迈出殿外,怎不令人惊喜?
还未等她转身,罗敷又轻道:“带上……条案……和笔墨。”
难道她是想要在太液池畔写字画画不成?
云萝未及细问,向身后使一个眼色,示意灵儿等人赶紧下去准备。
罗敷只当看不见,兀自对着镜子,抚一抚自个的发丝,站起身,径直向殿外踽踽走去。
她已经大好了许多日,也早就听说了王妃有身孕,每日早饭过后,喜欢至太液池上的凌波桥散食。
眼下,时机刚刚好。
不一会功夫,云萝已让人在凌波榭上为她搭起了条案,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太液池中,水清如镜,栽植有亭亭的碧荷。时值春暮,菡萏未发,荷叶已伸出水面,半卷着,映了潋滟的波光。
晨露,尚未散尽,朝阳已隐隐显露,燕雀犹在垂杨枝头吱啁。
雾霭,却沉沉。
她用了极细的羊毫,细细下笔,不一会,便已临摹好了数张,看着像是字帖,却句句俱是蒙文,云萝宫人不可能识得。
不过等了片刻,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云茉一人扶着徐王妃慢慢走近。
听宫人讲,年节刚过月余,中山王府内,即传来老王妃病故之信。但,彼时,徐氏已诊出有孕,不宜远行,只能于府内另置了牌位供奉。
此刻,一身孝服未去,发髻之上,也仅插了一朵白色簪花,容颜比之先前,清减了不少。腰间,已经看得出隆起,眉目之间的英气也减去大半,换成了为人母的恬柔之色。
罗敷垂下眼睫,一面勾勒,一面轻声唤近前的云萝宫人。
“是。”
“我有些……冷,去拿衣服……来。”她好容易才说出这些词句。
云萝闻言,并不曾生疑,立刻飞也似地去了。待经过王妃跟前,忙屈膝施礼,王妃浅浅一笑,免了她的礼。回身再吩咐身侧的云茉宫人候于原处,自个,则拎着裙裾,走至凌波桥上的凌波榭内。
含笑招呼道:“妹妹可早,身子竟好些了么?”
罗敷抬起眼眸,只盈盈一笑,却不答,再看一眼十步之外的云茉宫人,轻轻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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