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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睡是病治不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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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些忐忑。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是一对戒指。
一个月前我差人订做的,两只都是男戒,铂金的,不过尺寸不同。没有镶钻,款式很简洁,很大气,没有那么多繁杂的花式。
戒指内侧分别刻着我们两个的名字,我的那一只刻着他的名字,而他的则刻着我的。以及今天的日期,11。18。
一开始我还在纠结,到底是刻汉字还是刻拼音首字母,我的名字还好说,“俞衡”这两个字笔画实在太多,就算男戒比较宽,恐怕刻起来也不是很好看。
但是刻首字母又实在太奇怪,而且我现在才发现,我的“hyz”和他的“yh”前两个字母居然正好是反过来的,只不过我多了一个“z”。
这样一来如果只刻Y&H就搞不清楚到底是我还是他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让店家先给我刻个汉字试试,如果效果不好,大不了抹掉重刻,或者干脆再做一只。
结果店家刻完了给我发照片,我发现刻得还不错,不知道用的什么字体,反正看着很飘逸,“俞衡”两个字也没有显得很挤很满。
我满意了,便趁着俞衡上班,让店家把戒指给我送到了家里。
送来以后我又偷偷摸摸地藏了半个月,这才等到今天。

俞衡看着两枚戒指,许久也未作声。
该不会是……不喜欢吧?可这种简洁大气的戒指应该没几个男人会拒绝啊。
还是说……他不想接受?那我可就太尴尬了,我连今天的日子都刻好了。
我心脏怦怦乱跳,简直比我第一次跟女生约会还要紧张。
完了完了完了,他要是不接受,我可怎么下台啊?
我紧张得手都抖了,举了半天胳膊也酸了,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好像整个人都不会动了似的。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叫他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一下,随后别过脸去。
我分明看到他眼尾红了。
“砚之,你这是……”
他声音有些哽咽着,话没有说完。
他还是没有从我手上拿走戒指,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颤抖着问他:“你、你到底……要、是……不要啊?”
他回转头来看我,我看到他底里有泪将流未流,但唇边确是笑着的。
“傻瓜。”他说。
他放下我的双腿,从戒指盒里拿走了那枚小的,单膝跪地,执起我的左手,亲吻我的手指。
他看着我的双眼,问我:

“你愿意……一辈子陪着我,永远也不分开吗?”
我一愣。
我还以为他会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之类的话。
“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你愿不愿意,永远永远地陪着我,一辈子也不分开?”
“我……”
我鼻间酸涩,被眼中潮湿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几乎快要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我愿意。”

他将戒指缓缓戴在我无名指上,再一次亲吻我的手指。
我也拉过他的手,取出剩下的一枚,戴上他的左手无名指。
大小刚刚好。
他看着那枚戒指,问我道:“你什么时候量的我的尺寸?”
“趁你、趁你睡觉的时候。”
他又笑。
他突然把我带上床,将我压在身下。
“今天我很开心。”他说。
“谢谢你,砚之。”

他缓缓覆上我的唇。
我闭上双眼。

Chapter 45
第二天去医院透析,护士就看见了我跟俞衡手上的戒指。
说实话我还是有一些自豪,我也不必躲着什么,我从不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而觉得低人一等。在我看来,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要你遇到了那个对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贫穷或富有,健康或残疾,你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爱得死心塌地。
我跟俞衡大概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走着,天气越来越冷,眼看着便入了冬。
入冬以后我就愈发懒了,觉也愈发多。被窝里太暖和,起都不想起来。
再出门去透析就成了对我的考验,纵使身上裹着羊绒大衣,再围上厚厚的围巾,也还是时不时感到浑身发冷。
我这身体真的是不如以前了。
如果再赶上什么刮风下雪的天气,那才真是要命,轮椅都没法用,只能让俞衡抱着我。
他自己不肯去买新衣服,那我就给他买,我非要让他跟我穿情侣装不可。

偶尔我也会接到几个问候的电话,不过不是问我,而是问俞衡。
打来电话的人是他妹夫,就是那辆黑色路虎的车主,他跟我说他叫向彬,他女儿叫向楠。
难怪了,原来那次俞微联合俞衡来骗我,说她叫向微,是借了她老公的姓。
向彬这人还算好相处,也没过多计较我绑架他女儿的事。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俞衡打电话,他说他老婆不让。
他说俞微本来也就是说的气话,说两年内不想再跟俞衡联络,其实等她气消了,俞衡打个电话跟她道个歉什么的,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谁成想俞衡真的再也没跟她联络过,也没再回过家。
我有点奇怪,俞衡并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我一直以为是俞微不肯原谅他,他才一直不去联系家里的,现在怎么又说,过错在俞衡这边?
我实在搞不懂女人的想法,我现在连我初恋女友为什么跟我分手我都没搞清楚。
向彬又说,因为俞衡不跟俞微联络,俞微彻底生气了,连问候的电话都不许他给俞衡打。他没有办法,又不能真的漠不关心,只好打听到了我的电话,来向我询问俞衡的情况。
我心说你老婆要是知道你给我打电话,那才是真生气吧?
我只好把俞衡的现状一五一十告诉他,不过回避了那次他因为疲劳过度,低血压引起休克的事。
我估摸着俞衡肯定是不让我说。
向彬最后说只要没事就好,别的他就不多过问了,让我安心养病。
我心里多少有些难受,毕竟俞衡跟家里的关系变成这样,还是我害的。我也很想让他回家去,跟他的家人一起生活,可我又确实离不开他。
真是让人烦恼的事情。

就这样一直到了一月底,某天俞衡出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跟程轩他们聊微信。
因为吴盛经常要开车,在群里出没的不多,我跟程轩俩人聊也怪没劲的。索性我们又建了一个群,除了我、吴盛、程轩,还拉了小白和他老公。
小白在我们都退出丰哥那个小团体以后,大概觉得无聊,便也退出了。而且他老公也不是混那个圈的,让他自己跟丰哥混,他肯定是不乐意。
好像自从我出事,大家都纷纷地步入正轨了?
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然而小白这人有个毛病,没事就好跟他老公在群里秀恩爱,我气不过,把俞衡也拉了进来。
俞衡基本上不在群里说话,但我知道这厮绝对在窥屏。

我跟他们聊些有的没的,吐槽程轩又新换发型的挫照,把自己搭上个二郎腿,敲自己左腿膝盖玩。
俞衡是让我按足三里的,但我按着也没什么知觉,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不想去管了,手挪到膝盖上乱敲。
我总有种感觉,我这腿迟早哪天得被我敲好,就像电器哪里短路,摔打摔打磕一磕没准就又连上了。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今天这么一敲,还真就给敲出反应来了。
就在膝跳反射那一块,平常我也老敲,可哪次都没敲出动静。今天不一样,今天我一敲下去,只觉得哪根神经剧烈地一抽,伴着难以形容的麻意,两三秒钟之后,小腿猛地向上抬起。
我自己都愣了,难不成还真让我给敲好了?我还不死心,又在膝盖下面韧带的地方敲了一下,这一回反应更激烈,几乎我敲下的同时小腿就弹了起来。
紧接着我的腿剧烈地疼痛起来,伴随着一阵阵痉挛,我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只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痉挛过了一两分钟才逐渐消退,但疼痛仍然不减,我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只好捞过手机给俞衡打电话。
“俞衡!救命……我腿好痛!”
他一听我说腿疼,语气都紧张了几分,忙问我道:“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把自己敲出膝跳反射来了,然后就开始疼,疼了好几分钟了!”
“你先给自己按摩一下看能不能缓解,我马上回家。”
我哪有力气给自己按摩,整个人都倒在沙发上起不来。抽疼的感觉一直从大腿延伸到脚底,好像被针扎,又好像被电流打,总之难受得紧。

十多分钟以后俞衡才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还带着一身寒气。他连忙把我从沙发上扶起来,让我坐正,把腿自然下垂。
他不断地给我按摩,让肌肉放松。持续了好一会儿,我才感到疼痛慢慢缓解。他抬头看我:“不疼了?”
“好多了。”我说。
他脱掉外衣,继续在我腿上按摩、揉搓,按压穴位。近二十分钟以后,疼痛才彻底平息消失。
我松了口气。
他看我半晌,随后去换衣服换鞋,又洗了手,才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不回医院了?”我问。
“本来也快下班了,我请了假,不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眼表,五点十分。
“我不是把自己敲坏了吧?”我又问。
“哪那么容易敲坏。”他蹲在我身前,问我,“腿感觉胀吗?”
“胀。”
“热吗?”
“被你搓得热。”
他又开始用力按我的膝盖:“有感觉吗?”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答“没”,毕竟我膝盖和小腿的知觉一直都没能恢复。然而话到嘴边我又给忍住了,因为我明显能够感到他在按我。
“有……有。”
他的手又继续向下,大概停在足三里的那个位置:“这里呢?”
“嗯……有、有一点点。”
再向下:“这里?”
“麻……你用点力。”
他手上加力,我看到我皮肤都被他按得有些发白。但是除了麻还是没有别的感觉,我摇摇头。
腿上没知觉的部分,大概只剩下足三里往下,差不多一个手掌那么长。
他托着我的脚,又握起拳敲我膝盖下的韧带,小腿快速且剧烈跳动了一下,但因为不是跷二郎腿的姿势,没能弹得起来。他问我道:“能感觉到我敲你?”
我点头。
“那你试试看,能勾起脚趾吗?”
勾起脚趾?这有点为难我了吧?
我皱起眉,他依然坚持道:“试试看。”
我只好努力去寻找控制左脚的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告诉我我可以做到,但事实却是我努力了半天,依然没办法操控我的腿脚。
我有点失望,结果俞衡却不肯放弃,而突然开始挠我的脚心。
“啊……啊啊!别、别挠我啊!”
脚底的知觉已经恢复得和正常人差不多敏感,被他一挠顿时痒得难耐,我本能地想要躲闪,奈何双腿动弹不得,只能无谓地挪动屁股。我被他挠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声叫喊求饶。
我疯狂地想要躲避,也许是我罢工已久的身体总算是被大脑的渴求催促得不耐烦,我明显感到我的脚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俞衡停止了挠我,我被我自己突如其来的反应搞得愣住了,再去尝试控制脚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小脚趾似乎可以稍微地动弹一点。
虽然幅度不大,而且不十分灵活,但毕竟是能动了。
这是我受伤到现在,近八个月以来,第一次能够自主地控制自己下肢的某个部位。
我几乎欣喜若狂地看向俞衡,他也笑着看我,起身在我唇边吻了一吻,说:
“恭喜你,何砚之,你就快要好了。”


Chapter 46
从那天开始,我的康复训练就又直线上升了一个档次。
起初真的非常艰难,我除了脚趾几乎哪里也动弹不了,但是俞衡一定要让我动,脚趾能动,那就先训练脚趾,回弯、夹紧、松开,反反复复。他先帮我被动地练习,让我记住那种感觉,再让我自己去努力地寻找。
脚趾差不多了,再加上脚腕。脚腕比脚趾更难,要牵动的肌肉更多,我只能微小幅度地移动,完全达不到他的要求。
我右腿恢复得更慢一些,膝跳反射就比左腿恢复得晚了一个礼拜,再能够活动开脚趾已经半个月过去了。眼看着年关将近,去医院针灸的病人不多了,俞衡索性向他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专门在家训练我。
因为右腿恢复得慢,为了追上左腿的进度,就不得不加大强度。我几乎是每天得了空就要练习,得了空就要练习,饶是这样,过年之前还是没能再进一步。

三十这天,俞衡必须要回家了,他要是再不回家,他父亲肯定要怀疑他。他给我做好了晚饭,便急匆匆地走了,把那枚戒指也暂时留给了我。
走之前他吻着我的额头,对我说:
“自己在家呆一晚,明早我就回来。”
我“嗯”一声,小声道:“其实你多回家呆几天也……”
“明早我就回来。”他打断了我。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将视线投回手里的戒指上。
他的戒指我戴着有点大,怕给弄掉,便收回了戒指盒里。我看着空荡荡的两百平的别墅,听着外面已经开始响起的鞭炮,别提有多寂寞。
除夕的晚上,竟然没有人陪伴。
我叹了口气,只好想着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想来想去,还是继续我的康复训练算了。
我正弯腰要去扳动自己的脚腕,突然听见门铃响了。
我几乎以为俞衡又回来了,但转念一想,俞衡自己有钥匙,回来也不会按门铃。

我皱起眉,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正在这时,外面又响起拍门声,并听见有人在喊:
“开门啊!我冯深!”
冯深?
他怎么来了?
我给他开了门,他立刻挤进来,哆哆嗦嗦地在我家玄关抖,一边抖一边说:
“干嘛呢你?!半天不开门,想冻死我啊?!”
我给他找了双拖鞋,诧异地看着他:“你来干嘛?你不在医院值班?”
“你就盼着我天天值班是不是?今晚没我的班,我还不准回家了?”
“那你回家就回家,来我家干嘛?”
他缓了半天终于不抖了,“我家门钥匙落医院了,天这么冷懒得回去取,让我在你家呆一宿行不行啊?”
“……你家里就没别人了?”
“没了啊,就我自己。”他倒不见外,自己往客厅去了,左右张望,“怎么就你自己?俞衡呢?”
我垂下视线:“俞衡回家了。”
他显然非常意外:“他回家不带上你?我去,我还以为你俩早就见家长了呢,戒指都戴上了,闹了半天是见光死。”
我顿时不满地皱起眉,转着轮椅跟在他身后:“来我家住你还那么多话,小心我赶你走。”
“哎呦,就您这小身板,我还真想知道你坐着轮椅怎么把我赶走。”
我气得牙根痒痒,只恨不得把他那张欠抽的嘴撕烂。
我怎么能遇上这么个大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又蹲在我身前,问我道:“最近恢复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我完全不想搭理他。
“就那样是哪样?”他抓住我的轮椅不让我走。
我被他惹得不耐烦,他又道:“其实我就想来你家蹭顿饺子,谁成想俞衡不在,看样子是吃不上了。你吃了晚饭没有?”
“吃完了。你想吃饺子冰箱里有速冻的。”
“行啊,那我自己去煮了啊。”
……妈的。
我抽了抽嘴角,我特么就随口一说,中国人不就好让一让吗,他居然当真了。
那是俞衡给我留的夜宵。
我一阵心疼,只好不去看他,把自己挪上沙发,继续锻炼脚腕,同时双手揽在自己膝窝,用力把腿屈起再放平。
看俞衡平常给我弄得挺轻松的,为什么自己做居然这么累。

大腿的肌肉调动不起来,就没办法做站立或者行走训练,俞衡已经帮我锻炼了十来天主动抬腿,还是没有任何成效。
这恢复速度实在慢得令人发指。

冯深那边吃完了饺子,又跑回客厅来看我,我正专注于我的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跟我说话,并走到我跟前。
“哟,你能动了?”他说。
我抬头瞅他一眼:“一点点。”
“那好事啊,你干嘛绷着脸,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啊?”
我没搭理他,他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了,翘起二郎腿:“这种事情嘛,不能操之过急。我听老马说,他们老早以前也接过一个截瘫的病人,一开始被诊断为完全性损伤,结果人家硬是靠着毅力,自己不停地锻炼锻炼,最后居然站起来了。你知道他用了多久?”
“多久?”
他双手食指交叠比了个“十”。
“十年。人家用了十年才站起来,你这刚八个月,你急什么啊?”
我嗤他一声:“我跟他能一样?我有几个十年可走?走完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吗?你是想让我十年以后站起来了,直接走进火葬场?”
他不说话了。
“你今晚真的不回家了?”我引开话题。
“不回了,跟你这还能互相做个伴,回我那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没意思。”
“那你何必买那么大的别墅。”
他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都放的是春晚,“唉,你不知道,我那未婚妻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个别墅,再养两三个孩子,看着他们楼上楼下地跑啊、闹啊,她就觉着特开心。”他耸耸肩,“不过现在孩子是养不成了,别墅倒是买得来,可惜也没她这个人了。”
我靠在沙发背上:“冯深,你说……要是等我死了,俞衡还会在这别墅里住着吗?”
“你死了他还在这住着干嘛?吊唁啊?早把这别墅卖了逍遥去啊,旅行去啊,世界那么大上哪去不行,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你这一枝花。”
我皱了皱眉:“冯深你就不能说点安慰人的话?”
“抱歉,我们肾内可不治这个。”
“那你又何必单恋你未婚妻那一枝花?”我决定以牙还牙。
“……你、你管我啊,我就喜欢那一枝花,别的我都不喜欢,管得着吗你。”
我冷笑,不再揭他老底。

同是天涯沦落人,干嘛在这自取其辱呢。

我继续锻炼我的,他在那边看他的电视,我们互不干预。
今天除夕,我没打算按正常点睡觉。
不过中途有些累了,我便小憩片刻,再醒来已经十一点多,我看到俞衡给我发了几条微信,我忙回他我刚才睡着了。
他给我录了段语音,没人说话,是噼啪的鞭炮响。
正好这时候冯深问我:“出去看烟花吗?”
“有?”
“应该有,大过年的还愁没人放烟花啊。”
于是我答应了他,换好衣服,让他推着我出了门。

有谁能够想到,我出事后第一个新年,不是跟俞衡过的,不是自己过的,居然是跟我的主治医生一起过的。
我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突然想……想有个家了。
不是两个人的那种小家,而是能够团团圆圆,围满一桌子的,完整的大家。
我老了吗。
不然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念想呢。
只可惜……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吧。

Chapter 47
冬天都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一眨眼已是阳春三月。
又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我的腿已经差不多可以活动了,但是距离“自如”还差得远,勉强可以做一些小幅度的屈膝或者摆动。脚腕还是恢复得不太好,虽然开始训练得比较早,但至今也不是很灵活。
再去透析的时候也偶尔碰见过几次付迁,他父亲跟我父亲年纪差不多,以前确实见过,不过俞衡没能认出来。
也就天气最冷的那一两个月碰见过付迁,后来天气暖和了,就又变成他母亲来接送,或者他父亲自己来,看样子他工作也确实挺忙的。
因为除了我这种,别人基本都不让家属陪护,他父亲一个人呆着也怪无聊,能够碰上的时候我就陪他聊聊天,聊困了就睡。其实好多人都不敢睡觉,怕睡着了乱动,压到透析针或者牵到管子。我反正有俞衡看着,就放心大胆地睡。
不让我睡我也撑不住啊。

这天上午在家,我让叮叮咣咣的声音给吵醒了。
我一看表才九点来钟,俞衡一周就这么一次懒觉他居然还不闲着,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爬起床来,发现卧室门关着,可外面叮咣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可见动静到底有多大。
客厅里没人,动静貌似是从书房里传来的,我转着轮椅过去,果然看到俞衡在那鼓捣,地上排了一地的工具,榔头、钳子、螺丝刀、扳手、电钻、锯子,吓得我几乎以为他要把我房子给拆了。
我看着满地狼藉,直接就看愣了:
“俞衡,你、你干嘛把我地砖敲了?”
他抬头看我:“吵醒你了?”
这么大动静,我能不醒吗。
“不给你地砖敲了怎么固定,这东西要吃着你的力气,必须得固定好了。”
他到底在干嘛?
他给我地砖敲掉四块,两块一组,两组中间大概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地上还扔着两根“匚”形的不锈钢管,长度正好是那两组瓷砖间隔的长度。
“饿了就去吃饭,都给你准备好了,凉了就自己热一下。”
我说好。

他一直折腾到快十二点,电钻和锯钢管的声音搞得我头皮都麻了,好在我这住的是别墅,要是住楼房,估计邻居已经把我大门敲爆了。
书房那边安静下来以后,我忍不住又去看了一趟,他已经把那两根钢管架好了,接地的一端直接敲进了水泥里,还用角钢、螺钉一类的玩意给上死了,现在他正用胶做最后的加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双杠吗?但是又比双杠低,大概我站起来也就到我胯骨的位置吧。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他跟我说要给我装俩杠让我练习站立和走路。
这么快……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他上好了胶,先给我做饭吃饭,吃完饭又接着鼓捣。这回动静没那么大,我睡我的觉,他也不影响我。
这人精力实在忒充沛。
晚上等胶干了,他又在敲开地砖的地方抹了一层水泥,还把那四块取下来的瓷砖,通通一分为二,一边开半个洞,让钢管露出来,又把砖给我贴了回去。
……我真是服了他了。
不过还别说,他这么一弄,从外表看也不觉得很丑,挺平整的。
我家书房大,书柜里书也不少,就是平常没人看,我偶尔会去翻两本小说。被他加上这么个东西,也没觉得很挤,而且以后这闲置的书房,怕也得利用起来了。

第二天他带我去试那双杠,上之前他自己先试了一通,确定没问题了,才给我戴上矫形器,扶我上去。
他直接给我戴了一个从大腿固定到脚底的,因为我锁不住膝盖,让我自己站立肯定立马跪倒。
双杠的高度差不多在我胯骨往上一点点,宽度是我的轮椅刚刚可以卡进来。弯折立杆的地方是圆角,不会划伤人。地上铺了防滑垫,双杠上也裹上防滑套,避免我手心出汗打滑。
……这么贴心的男友怎么就让我给摊上了呢。
他扶我上去,贴在我身后,让我用双手把住双杠,等我站稳了,便道:“我松手了?”
我下意识就要说“别”,这么久了我还从没尝试过离开俞衡独自站立,结果他根本不等我答,已经撤开身,站到杠外去看我。
我顿时吓得攥紧双手,生怕一不留神把自己摔了。
俞衡倒好像不担心似的,完全不打算继续扶我。
矫形器帮我承担着一部分重量,膝盖和脚踝被锁得死死的,想弯都弯不了,我只要控制好我的髋关节不要动,挺直我的腰就行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腰部训练,这点腰力我还是有的。
他倚在双杆边看了我一会儿,便坐到单人沙发上去喝咖啡了,并对我说:
“先站十分钟。”
妈的。
我为什么突然有种,小时候上课迟到被老师罚站墙角的感觉?

他随便从书柜里抽了一本书,便坐那看了起来,我这可怜兮兮地被他罚站,干不了别的,只好去数书柜里有多少本书。
“站直。”他忽然道。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在偷瞄我,只好挺直腰板。
说实话真的很累,非常累,虽然有器械帮我固定住双腿,但腿上的肌肉全都紧绷着,没过几分钟我就感到酸痛不已。而且我太久没有站立过,身体完全习惯不了这种姿势下的承重。
“俞衡……”我开始求饶。
“才四分钟,坚持。”
天啊……
我只好胳膊上加力,试图以此来减轻下‘身的负担,但还得悠着让左手不能太用力,注意力一转移,腰上就免不了松了劲。
“站直!”他又喝我。
啊……真的要撑不住了!
我几乎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倒下,但因为被矫形器固定着,偏偏又倒不下。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双腿的每一处肌肉都在绷着劲,每一条韧带都被拉扯,酸得都快能挤出醋来。
我以前从来没觉得站立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站到7分钟的时候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两条腿都在剧烈地抖,俞衡终于肯放我下来,让我坐在轮椅上,但还是没有给我拆掉矫形器,轻拍我的腿帮我放松肌肉。
他又瞅了瞅我的左手,问我道:“感觉有影响吗?”
我摇头。
“尽量别太使劲了,重心放右手上。要不我给你想个法子,只让你右手用力?”
“没那么夸张吧?只是支撑一下。”
“嗯……那你自己注意,如果疼了立马停下。”
他站起身,再次把我从轮椅上架起来,放上双杠:“继续。”
靠,还来啊。
“才站了七分钟你就坚持不住,那你以后怎么练习走路?你首先得能站稳了,才能迈出步子。站都站不稳,以后想用爬的?”
……能别这么损我吗?
莫不是跟冯深混多了,继承了他的毒舌功?
我翻了个白眼,可惜俞衡在我身后,看不到。
“自己去尝试锁住膝盖,不要只依靠器具给你的力量。”
“……好。”

Chapter 48
那天起我就开始练习站立,从一开始的七分钟,到十七分钟,到二十七分钟。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到底经受了多少小时的站立训练,从双杠上下来,还要继续锻炼膝关节、踝关节,增加屈伸的幅度,以增强对关节的控制能力。
等能够屈伸的幅度差不多了,他又开始让我躺平,按住我的脚腕,让我抵抗他的力量进行屈膝。他的力量有多大,我的腿力量有多大,这中间差的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是大汗淋漓,又赶上夏天,开空调都不管用。晚上几乎是一沾着枕头就能睡死过去,连起夜都省了。
后来慢慢地可以控制住膝盖,俞衡就把矫形器给我下了,或者只穿脚踝部分的,让我自己练习站立。
刚一开始经常膝盖打软,随时觉得自己要摔倒,也确实摔过几次,不过地上铺着垫子,倒也摔不疼。但他坚决不肯来扶我,一旦我摔倒了,就必须自己站起来,直接站实在起不来,我就只能先爬到轮椅上,再通过轮椅站起身。
摔了几次我就知道站起来有多吃力,索性以后尽量不要去摔倒,拼命地控制自己的膝盖,大腿肌肉紧紧绷住,再酸再疼也绝不松懈。
随着腿部肌肉力量的增强,我也慢慢能抵抗住他的力量进行屈膝。有一次实在拼得狠了,直接把整条腿都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还为了报复他这段时间对我近乎严苛的训练,泄愤地踢了他一脚。
……结果被他抓住脚腕挠了半天脚心,只挠得我连连求饶。

膝盖能够锁住,膝踝关节也能自如屈伸,再练习走路就容易得多了。但俞衡对我的步态也要求得十分严格,不准我歪歪斜斜,或者内八字。他又给我戴上矫形器,把膝、踝关节的屈伸都锁定在一定的幅度内,整条腿都必须在同一个纵面里移动。
等我适应了这种行走的姿势,他才给我卸掉器具,让我自己扶着双杠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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