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的自我修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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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礼垂着头，恭恭敬敬，却明知故问：“父皇说的是何事？”
　　俞文帝有些恼火，但也压制着没有立即爆发出来，吸了口气，继续沉声问道：“近来那首歌谣，朕想你也应该听过了。”
　　萧礼手指微动了一下，拇指压在食指上，回答：“是，儿臣听过了。”
　　俞文帝眸中骤然更加阴沉，但语气却依旧和善着问道：“那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纯属无稽之谈。”萧礼立刻道，“父皇清正廉明，何时被谁人迷惑过？怎可能日日不早朝。”
　　这回答倒是让俞文帝神色缓和几分，但仍继续朝他问道：“可这里面也有你跟云深之间的传言，可是真？”
　　萧礼嘴角有些阴冷，但面上仍是恭敬道：“云深之前是儿臣的门下客，的确跟儿臣关系不菲，但所传之事，并没有。”
　　俞文帝冷呵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又道：“可现在宫外到处都在盛传着云深是只妖惑，留着会祸国殃民，大臣们也纷纷上书要朕除掉他……”
　　顿了顿，“虽是无稽之谈，可为了安抚民心，”俞文帝盯着萧礼，“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萧礼瞳孔猛缩，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狠捏住，也瞬间明白了俞文帝让他进宫的真正目的。稍微沉默了会，强压制着自己情绪，平静说道：“江山为重，当然是民心更主要。”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朕该听从大臣们的话，除掉云深？”俞文帝继续步步紧逼着问道。
　　萧礼手指捏入掌心，嘴唇微抖说：“是。”
　　“好。”俞文帝像是终于解了一件心头事，神色也彻底缓和下来，“朕知道了，老四，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儿臣告退。”
　　出了未央宫，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飘起了雪，在旁边的石狮上落了一层，萧礼伸手扶在上面，手指抓入冰冷雪中。
　　在外边的等着他的侍卫立即过来道：“殿下，您怎么了？”
　　萧礼咬着牙直又起身道：“本殿没事。”
　　坐进马车里，他又突然想起当时送霍汌进宫时的情景，也是在未央宫外，他承诺说，“本王会一直在你身后。”而霍汌当时笑看向他说，“会一直记得殿下的这句话。”
　　可现在，原本承诺要守护的人，今夜却亲口告诉帝王，应该将霍汌除掉。
　　真是嘲讽之极！
　　马车颠簸，也比不过他心中烦乱。
　　萧礼虽然知道俞文帝今晚的话大多是出于对他的试探，并不一定是会真的想除掉霍汌，可他心中却还是痛苦不已，并且当下做了决定，一定要将霍汌尽快从宫中接出来。
　　*
　　霍汌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眼皮一直在狂跳。
　　系统也在这时又出声道：“萧礼攻略进度　5。”


第16章　
　　萧礼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沉不住气。
　　明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现在贸然做了，那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就很有可能会是万劫不复。
　　但他现在也没心思想太多了，他是绝对无法再容忍让霍汌处在危险的境地，并且这个境地还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萧礼闭眼手指狠按在桌上，又猛地起身叫人进来。
　　*
　　霍汌这段时间没出翠云轩，但是从俞文帝这几天的忽然态度冷淡，他其实也能隐隐猜到一些。
　　果然，晚上已经很晚，又有人暗中送来了消息，是萧礼的笔迹写的：我会尽快想办法接你出宫。
　　“……”霍汌愣了愣，看完便顺手将纸丢进了火里。
　　他这段时间躺了这么久，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事情？
　　“毛毛。”霍汌对系统问道，“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系统没法预知未来，但是它可以收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最近因为霍汌一直病在床上，导致它也跟着犯了困，大多时候跟着霍汌一起昏昏沉沉睡着，所以也就没有精力去收集这段时间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询问，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偷懒，系统稍微有点脸发红，立即抖擞起羽毛，说：“阿汌，我现在就收集信息。”
　　霍汌“嗯”了声，在书案前坐下等待着。
　　因为漏了太多，所以收集起来就需要一段时间，大约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系统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有些疲惫地弯下羽毛说：“阿汌，最近外面都在说你是妖，他们要皇上除掉你，而且……”
　　系统最后一瞬的信息收集，恰好落在萧礼跟俞文帝的对话上。
　　“而且什么？”霍汌平静问。
　　系统迟疑了下，继续说道：“而且四皇子也告诉皇上应该除掉你。”
　　“……”霍汌微愣，但是又想到萧礼今晚冒险让人送来的消息。萧礼如果真的想除掉他，就不会再让人送这个过来。
　　所以这点，霍汌并不是不相信系统，只是觉得肯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俞文帝虽然对他很好，但也毕竟还是一个疑心很重的帝王，所以霍汌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去故意试探萧礼，这样一来，萧礼说出这样的话就很合情合理了。
　　又稍微沉思了一下，霍汌对系统道：“辛苦你了毛毛。”
　　系统早已经快趴下来，整个身体都变得软趴趴，虚弱说：“不辛苦……”
　　霍汌又看了一下外面，是真的已经很晚了，他这具身体也已经再经不起熬夜，得立即睡了。
　　霍汌起了身，很快上床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整天相安无事，只是俞文帝晚上的时候过来了一趟。
　　他来的时候霍汌正坐在桌边亲自研磨着一种草药，俞文帝步子很轻，也因为霍汌这个院子里没其他人，所以没人通报。
　　俞文帝从霍汌的身后走过来，脚步落下，闻到了从霍汌手中散发出来的药草味，不好闻，但也不难闻，只是闻着莫名地让人觉得舒心。
　　俞文帝在他背后沉静看着，一直没有出声。
　　霍汌也似乎一直都没有发觉到俞文帝的到来，在终于将草药研磨好，准备起身装进瓶子里的时候，一转头，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躬身道：“皇上。”
　　俞文帝依旧目光落在霍汌身上，眼睛里有些阴沉，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回去了，最后只问道：“你最近身体好点了？”
　　霍汌恭敬说：“劳皇上挂心，已经好多了。”
　　俞文帝又在他身上看了看，道：“那就好，朕也只是无聊进来走走，你休息吧。”
　　说完便又转了身，龙袍掀开，大步走了
　　“是。皇上慢走。”霍汌在他走后，又将头抬起来，眸子里也有些阴沉闪过。
　　第三天，白天依旧是风平浪静，晚上俞文帝也没再来，但是到了半夜，原本平静的院子里，却又有了些轻微的响动。
　　对方明显应该身手很不错，几乎毫无察觉地就躲过了未央宫外面的守卫，潜入了进来，从霍汌殿内的天窗上翻了下来。
　　“云御医。”听到是一个女声。
　　霍汌立即睁开了眼，起身看向来人，竟然就是之前常给他送萧礼消息的那个宫女。
　　宫女叫瑾然，此时身上穿着一套夜行衣，她立即将夜行衣脱掉，露出里面穿着的宫女服，又拿出带来的一套太监服给霍汌，认真道：“云御医，四皇子已经让人在宫外安排好了马车，你快换上这套衣服，我送你出去。”
　　霍汌微怔，眸轻缩，但是不用宫女再多做解释他也已经明白了意思，萧礼这是想送他出宫，然后离开皇城。
　　虽然萧礼的出发点是想要保他周全，可是他哪里能离开？他这具身体的生命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一旦离开，之前的一切任务可能就都白做了。
　　霍汌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多，脑中立即对系统道：“毛毛，你帮我收集今晚六皇子那边的情况。”
　　系统有些疑惑，现在明明是四皇子的人要送阿汌出宫，要它收集六皇子那边的情况干什么？但虽然疑惑，系统还是立即去做了。
　　霍汌又看向了眼前的宫女，问道：“那殿下呢？”
　　宫女知道，他是想问今晚还能不能再最后见四皇子一面，看来果然是跟四皇子之间有着牵连不断的感情，迟疑了下，回答道：“四皇子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他今晚不能出现，但是以后，四皇子一定会去找你的。”
　　霍汌轻声哼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终于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衣服转了身。
　　宫女识趣，立刻也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霍汌很快地换了衣服，头发也梳成了太监的头型，然后戴上了太监帽。
　　在随着宫女出去的一刻，系统收集完了萧玄那边的情况，说道：“阿汌，六皇子今晚也现在还没有睡，他手里拿着一块金牌，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霍汌眸子猛地一沉，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
　　因为是冬夜里，很冷，所以太监衣服的外面，也还有一层深色的斗篷，霍汌将斗篷的帽子抓上来，盖在了自己头上。
　　宫女熟悉路，很快带着霍汌混入了一群晚上值差的太监里，一起走了走，到了下一个地点，又悄声分离了出来。
　　一直顺利到了要出宫的宫门，宫女倒不怕，她身上有准许出宫的牌子，即使现在大晚上的，也会有宫女或者太监突然需要出宫去替主子做事，所以晚上出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霍汌，他那张脸如果被看到，估计很快就会被怀疑身份。
　　宫女正在思索着，却见霍汌突然径直走了过去。
　　宫女一愣，正要叫住，那边宫门守着的侍卫已经先拔出刀冷声喝道：“什么人！深夜出宫做什么！”
　　霍汌闻声抬头，眸微漾，漾出了一道蛊惑人的神色，徐徐说道：“我要出宫见一个人。”
　　那侍卫微怔，失色地看着他眼睛，随即收了刀，说道：“好……”
　　后面其余的几个带刀侍卫也是，在看到他眼睛的一瞬，就突然失神了一样，怔怔看着他走了出去。
　　宫女惊得有些目瞪口呆看着，好在那些侍卫只是没有拦霍汌，并没有再表现出其他异常，所以也没引来远处人的注意，宫女忙回神，也立即跟着出了宫门。
　　外面，萧礼安排好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不等宫女询问刚才的事情，霍汌已经自己坐上了马车，拉上帘子，对外面的人说：“可以走了。”
　　“是。”
　　没有来得及说任何多余的话，马车就立即快速离开了。
　　没过多久，萧礼那边也收到了消息，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可霍汌在马车内坐着，却又忽然对外面的人说了一声：“停下。”
　　负责送霍汌离开的人有些觉得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想着快点离开吗，怎么还要停下？但他也还是顺从地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掀开帘子朝里面的人问道：“公子是有什么事？”
　　霍汌朝他笑了下，说：“没事，只是你可以回去了。”
　　“公子说什么？”那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霍汌已经突然起身，一把将他推了下去，以极快的速度手指抓着马缰，让马车再次跑了起来。
　　“……”系统有些疑惑不解，“阿汌？你要做什么？”
　　霍汌唇勾起笑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然后果然没多久，马车外面就忽然被一群追上来的人包围了起来，并且都是穿着宫中锦衣卫服的人。
　　霍汌也将马车停了下来，冷静坐着。
　　在那群锦衣卫前面，一身赤色衣服的人，狭眸挑起，冷笑了一声道：“云深，好久不见。”


第17章　
　　看着四周被包围，系统此时才明白了，霍汌之前为什么要将那个人从马车上推下去了。
　　是因为想放他一条生路。
　　在明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的情况下，就算霍汌真的是只妖、曾是奴隶，他现在也已经有了人的理念，不会愿意去多拉一个人给自己陪葬。
　　对于萧玄的话，霍汌也没有立即理睬，他伸手将自己的头上的斗篷帽子摘了下来，目光平静看着眼前一切。
　　萧玄轻抽了口气，朝着走过来，面上依旧保持冷漠的笑容，可他心里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揪着，每走近一步，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特别是再看着眼前这张对自己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时，那种痛苦与怒火就掺杂在了一起，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着。
　　“云深。”他咬着牙，走到了眼前的人跟前，手指想伸过去抓一下他手指，但又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身体微向前倾，在耳边问道，“怎么，今晚四哥竟然没来送你？”
　　“殿下。”霍汌似乎轻笑了一下，平静看他，眼神里没有任何的畏惧，但也没有张狂，淡然问道，“您在说什么？”
　　萧礼又在四周，以及马车里都看了看，这里竟然真的再没有别人。原来，那个病秧子就是这样对你的么？
　　萧玄觉得有些讽刺，那既然这样，到底是什么才让云深看上了那个病秧子呢？是因为他会比自己装病么？
　　还真是可笑。
　　萧玄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耳边故意道：“看来，你在他心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毫无重量。”
　　“……”霍汌眸中轻微波动了一下，明显是有些被这话给刺到，但却依旧平静道：“殿下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呵。”萧玄冷笑，看来还真是要替那个病秧子挡剑到底了么？这份痴情，还真是感人至深！
　　他转身，随即收了笑容，恢复一副冷漠神态，对身后的锦衣卫道：“云御医，深夜私自出宫，意图不轨，拿下！”
　　“是！”
　　没等那些锦衣卫们真正过来，萧礼又最后转身凑过来，目光落在霍汌身上太监衣服的领口上，暧昧说道：“没想到，你穿了太监的衣服，也还是这么诱人，这么骚……”
　　“！”霍汌猛地有些怒目看他，这句话里的故意羞辱以及挑逗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可是霍汌也时刻清楚着自己身份，即使再生气，他最终也还是只能又隐忍了下来，一双漆黑眸子沉默盯着。
　　萧玄却不再理会，他冷笑转了身，很快跃上马，对身边锦衣卫的首领说道：“带云御医回宫。”
　　“是，六殿下。”
　　因为毕竟算是皇上的人，所以锦衣卫们也不敢对霍汌不敬，为首的人走过来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躬身态度客气道：“请云御医上马车跟我们一起回去。”
　　霍汌目光似有些不甘心地在周围看了看，最后确认自己真的逃不掉、无路可走了，才终于无奈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因为本来也就没走多远，所以不到半个时辰，霍汌就又被带回了宫中。
　　系统有些担心问：“这下怎么办？”
　　霍汌说：“我本来也就没想离开。”
　　“……”
　　很快到了未央宫的殿内。
　　俞文帝半夜起来，这会衣服都还没穿好，勃然大怒，脸到脖子都通红，喘粗气看着眼前地上的人：“朕自认对你已经足够宽容、忍耐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是想逃，离开朕？！”
　　霍汌自进来就垂首跪在地上，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争辩，也没有解释，只平静道：“是云深对不起您。”
　　“你这是什么意思？”俞文帝一怔，蹙眉看他，心里还是希望霍汌能够解释的，也许解释一下，朕就饶了你呢。
　　可霍汌却依旧只是道：“是云深错了。”
　　“………！”俞文帝手指扶着额头，退后了几步，在榻上瘫坐下来，头疼道：“去宣四皇子进宫来见朕。”
　　“喏，奴才这就去。”在一旁的太监躬身退了几步，连忙立即出去了。
　　殿中顿时只剩下了俞文帝，霍汌，跟萧玄。
　　对于霍汌的不为自己辩解，萧玄也没多想，只还以为霍汌是在一心维护着萧礼那个病秧子。
　　对此，他心里当然吃醋，醋意横生！几乎内心嫉妒得快要发狂的。可是现在他也只能忍耐着，只要再忍过这最后一晚，云深就会真正属于他了。
　　萧礼的目光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在霍汌身上看一眼。他径直走过去，伸手帮俞文帝拿起了一旁架上的龙袍，道：“父皇，您龙体重要，别太动怒。”
　　俞文帝心里烦乱拧着眉，听到萧玄的话才眉毛稍微舒展开了一点，也张开了手臂，顺势将龙袍披在了身上，阴沉坐着。
　　萧玄也不再出声，只在他旁边安静站着。
　　整个殿内彻底静了下来。
　　*
　　云王府中。
　　消息传到的时候，萧礼就已经坐不住了，他头一次这么慌乱无措，坐立不安。
　　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扼住了他的致命点，呼吸不畅。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通报道：“殿下，皇上召您进宫。”
　　萧礼没觉得惧怕，反倒是像快窒息的人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睁开了眼。
　　只要进宫，他就一定要将霍汌保住。
　　*
　　未央宫中一直很安静，正因为今晚发生了这件事，所有人才更加地小心谨慎起来，大气不敢出，就怕一不小心惹到帝王发怒，就是一个死罪。
　　殿内，也一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帝王因为气闷而发出的粗重呼吸。
　　霍汌始终垂头跪在地上，看不清他表情，只能看到他手指扣在地上，也许是在反省。
　　而霍汌实际却是在估算着时间，估摸着萧礼差不多快要进宫了，他突然在没有帝王允许的情况下，自己站了起来。
　　俞文帝一怔，身体前倾，微愠怒看他：“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霍汌没立即回答，他伸手摘了自己头上的太监帽，并且脱去了身上的太监服，只留了最里面的一件贴身衣服在身上，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妖惑人的弧度：“皇上，他们说的没错，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妖。”


第18章　
　　霍汌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很轻狂、放肆，可是说完之后他却又整个人静了下来，就那么沉默地站着。
　　他身上穿的里衣是白色，很轻薄，但身体依旧遮得严严实实。脸上看不出畏惧，也不再有任何之前的卑微。
　　他脱掉了太监的衣服，是不想再卑躬屈膝。
　　俞文帝眸轻缩，手掌落在榻上：“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难道是真想让朕杀了你？”
　　霍汌直视他：“我说的，不就是百姓和大臣们都所认为的吗，我是妖，会祸国殃民，皇上您总有一天会杀了我。”
　　“所以你，”俞文帝抽口气，“你这是在怪朕？怪朕多疑，轻信别人？”
　　霍汌道：“云深不敢。”
　　不敢！可这副样子却没有半分的真正不敢。
　　俞文帝一时气结，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手指狠砸在榻上，过了须臾，才又道：“那今晚的事，你又给朕作何解释？也是朕误会你了？”
　　俞文帝身体微向前倾，深眸盯着他，其实也是真的希望霍汌能好好解释这件事，毕竟，没有那个帝王会希望这种事情是真的。
　　可霍汌沉默了下，在估摸着萧礼真要进来的时候，却是道：“今晚的事，并无误会，是我想要离开。”
　　“你！”俞文帝原本平息下的怒意，猛地又被点燃，起身赤目道：“看来你这是非要逼朕杀你！”
　　“皇上，”霍汌毫不畏惧地轻笑，“不是云深逼您，而是我本来就该死了。”
　　“！”
　　恰这时，有太监进来通报：“四皇子来了。”
　　俞文帝屏气道：“让他进来！”
　　萧礼的目光从一进来就忍不住落在霍汌身上，但又极快收起：“儿臣参见父皇。”
　　霍汌眸中轻微波动，手指也霎时在半空轻捏。
　　这些细微的动作，大概只有萧玄注意到。心中冷笑，果然是真的那么在意他那个四哥么？
　　俞文帝长吐了口气，也没心情拐弯子，直接冷声道：“萧礼，今晚的事，你给朕如何解释？在送云御医离开的马车里，发现了你府上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说？”
　　霍汌猛地手指紧握，在萧礼进来后，他之前的那些无畏又都全没了。
　　萧礼跪在了地上，显然他这次并不想为自己开罪，道：“儿臣，无话可说。只是云御医……”
　　他是决定要保云深了，阴郁冷血了那么久，他如今第一次将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
　　可这时，霍汌却先他一步抢先说了出来：“是我求了四皇子，是我要他送我离开。”
　　“云深……！”萧礼猛地拧眉看去。
　　霍汌却没看他，继续迅速地道：“是我一开始错了，是我不该痴心妄想地去喜欢了四皇子。”
　　“！！”
　　俞文帝彻底怒目，咬牙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霍汌平静也很认真地道，“但也不想再欺骗您……，我从一开始进宫就是为了四皇子。”
　　“！”萧礼很快明白了霍汌是要做什么了，心脏猛地像是被什么尖刺的东西狠狠刺着，他想打断，可喉咙却又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发不出一个字来。
　　而霍汌此时也终于朝着他看过来，继续道：“四皇子因您的病而日夜烦扰着，我是为了替四皇子解忧，所以主动请求他带我进宫来帮您医治，其实也只是为了能在四皇子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可却没想到，这一步错，步步错，却是彻底让我跟四皇子再没了任何可能。四皇子敬重您，爱戴您，他不会做任何逾越的事情，而我没了任何希望，也不愿意再这样痛苦下去，所以才想离开。”
　　这番话，虽然坐实了自己之前跟萧礼的一切传言，但也拼命地帮萧礼开脱了。
　　意思是自己一厢情愿，主动要求进宫，现在又忍受不了痛苦，所以求萧礼帮他离开。虽然说起来是都有罪责，但明显霍汌是将大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而萧礼唯一的过错，也就是今晚帮了他离开。
　　萧玄有些气闷，这些话听得他醋意大发，但也只能忍耐着。
　　萧礼瞳孔缩着看霍汌，大概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是霍汌挡在他的身前，声音沙哑道：“阿深……”
　　可霍汌却没有再看萧礼，他终于又跪在了地上，卑躬屈膝：“请皇上处置。”
　　俞文帝长久地看着他，久久无语，眉毛轻颤着，但即使再不舍，他闭了闭眼，也终究还是只能道：“来人，赐酒。”
　　“喏。”
　　这酒，指的是毒酒。
　　太监很快下去准备，没多久，就又端着酒来了，他在霍汌面前停下，倒了一杯，恭敬道：“云御医，请。”
　　俞文帝闭眼揉着额头，没再往霍汌这边看。
　　萧玄皱了下眉，也再没过多反应。
　　霍汌最后又朝着萧礼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很短暂，来不及仔细，然后回头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阿深……！”萧礼手指抓在地上，心脏几乎是要被人捏破，呼吸快出不来。
　　霍汌已经喝完，又将酒杯放回了太监手中的盘子里，道：“多谢公公。”
　　太监心情复杂，端了剩下的毒酒离开。
　　“萧礼，自今日起废除云王封号，降为郡王。”俞文帝又抚着额头道，挥挥手，“好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朕要休息。”
　　“是。”
　　*
　　外面又下起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比上次更厚的一层。
　　霍汌已经无法站立，毒液很快地浸入他五脏六腑里，小宫女费力地扶着他出来，要扶他去翠云轩，死也不能死在帝王的寝殿里。
　　霍汌嘴角已经有血液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可他却还在笑，看着萧礼那边，但也只是一眼，很快又收了回来。
　　“殿下，你会看着我死么？”、“不会。阿深，你的容貌举世无双，没人会舍得杀你。”
　　“本王会一直在你身后。”、“是，云深一定谨记，王爷你会一直在我身后。”
　　“以后等我得到天下，你就是我的国公，我会让你享尽一切荣耀。”、“希望殿下永远记得今晚的话，因为我……，会一直记得你今晚说过的话。”
　　萧礼出了宫门外，可却还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地上走着。这些话，都仿佛是昨天才说过，每一句都很清晰，每一句都近在耳边，可他，却一个都没做到，并且亲眼看着他死掉。
　　胸口很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着，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痛苦，突然感觉喉咙涌上来一股甜腥味，控制不住干呕了一下，吐出了一口血，沾在了他茶色的蟒袍上。
　　跌跌撞撞几步，像是失了灵魂，他摔倒在雪里，又呕出了几口血，鲜红的颜色，在雪地里溅开一朵朵红梅，跟霍汌最后看向他时，那白衣上的血一模一样。
　　身后跟着侍卫慌忙过来道：“殿下！”
　　*
　　霍汌还没死，但已经被装进了棺材内。
　　他平躺着，听系统道：“萧礼攻略进度　10，　10，恭喜阿汌，四皇子攻略进度已完成，接下来开启抛弃任务。”
　　霍汌已经快听不见，虽然他没有对死的恐惧，但此刻却也在正在经历着死亡，费力笑着回道：“可惜，这个身体看来是完成不了了，只好等下个身体了。”
　　系统凝重点头：“嗯，阿汌你先睡吧。”
　　它没法帮霍汌剔除这种死亡的感觉，但可以让霍汌入睡。
　　霍汌很快真的睡着，气息也渐渐彻底没了。
　　*
　　来抢霍汌遗体的有两拨人。
　　萧礼虽然没回去之前就吩咐了，可等他的人来的时候却还是晚了，遗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副空棺材。
　　而另一边，萧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亲昵手指摸了摸他脸颊，又忍不住在额头上吻了吻，立即让人去将提前熬好的药端过来，他亲自给喂，喂完耐心地等待着，期待着床上人醒来。
　　可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床上的人身体不但没有任何回暖，反而彻底冷了下去。
　　那俨然已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似乎才意识到了什么，萧玄手指猛地有些颤抖起来，眸中痛苦猩红。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万无一失，云深怎么可能还会真正死掉！
　　他设计好了一切，就等今晚过后，云深就会真正属于他了。可却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眼前真正等待他的却是一具凉透尸体……


第19章　
　　因为要找到跟霍汌灵魂契合度高的身体很不容易，所以一直到半年多之后，系统才终于找到了一副合适的身体，立即让霍汌重生。
　　霍汌混混沌沌没有意识，等他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还以为现在是晚上，对系统问：“毛毛，还有多久天亮？”
　　系统有些心虚地犹豫了会，终于说道：“阿汌，现在就是白天。”
　　“……”也不用再问了，霍汌很快明白，手指在附近探了探，皱眉：“所以，我这次是个瞎子？”
　　系统羽毛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小声地：“嗯。”因为重生也是要找跟霍汌灵魂契合度很高的才可以，目前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一个适合的。
　　“………”
　　原本还以为霍汌会生气，可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会后就接受了，也起了身，摸了摸，旁边有根棍子，还有个破碗，他拿在手里就准备出去了。
　　系统：“阿汌，你这是要出去讨饭吗？”
　　“嗯，讨来给你吃。”霍汌调侃道。他并不是真的对什么处境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