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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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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程万笑道:“我老了,不中用了。这是我儿子,还有这个女娃儿,杨岳和今夏,有案子都是他们俩在办。”

今夏和杨岳连忙规规矩矩地向谢百里施礼。

“你儿子……”谢百里伸手用力拍了拍杨岳厚实的肩膀,“一晃十几年,都这么大了,该和我儿子一般高吧……”他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爹。”谢霄在他身后轻声道。

闻声,谢百里的背脊陡然僵直,一动不动。

谢霄尴尬地杵着,爹爹的反应,让他弄不清究竟是没看见他还是压根就不想看见他?

上官曦轻轻捅了捅谢霄,谢霄只得再唤一声:“爹,我……回来了。”

谢百里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极力保持着平静,却难以控制粗重的呼吸,他盯着谢霄,久久说不出话来,似乎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难以自制。

三年了,足足三年,爷俩没见过一面。

尽管谢霄也曾回过扬州,谢百里也有他的讯息,可这两父子都是生性倔强之人,谢霄不肯服软,谢百里便生生忍住,硬是对他不理不睬。

“……没看见我有贵客在这里吗?还不快过来见礼。”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道,转向杨程万勉强笑道,“你瞧瞧,这孩子打小就没规矩……”

话未说完,声音已有些哽咽,双目不受制地浑浊起来。

杨程万哈哈一笑,拍了谢百里肩膀:“他就该这样,像你!你若规规矩矩的,哪里打得下这份家业来!”

谢百里略定了心神,又望向今夏,迟疑道:“这个女娃娃,就是……就是……”

“你不记得了?”杨程万笑道,“她和霄儿打架,一块儿掉到河里,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谢百里哈哈大笑。

“他奶奶的,竟然是你!”恍然大悟的谢霄指着她大叫一声。

今夏惊讶之余也不甘示弱:“你大爷的,怎么会是你!”

“咳!”

杨程万掩口重重咳了声,示意今夏要有姑娘家模样。

谢百里笑得愈发开怀:“你看看,这些孩子还跟以前一样,见面一点不生疏。走走走,咱们都进屋去。”

他拍着杨程万肩膀往里头走。

今夏和谢霄两人犹在大眼瞪小眼。

论起两人渊源,要追溯到十多年前了。

谢霄尚在幼年,随父亲走了趟京城,那时节是腊月,雪下得正紧。他在杨叔家的堂屋前看见一个雪白粉嫩的圆球,伸手想揪揪她的小辫,圆球嗷地一下就从他手腕上咬下去。

“谁想这丫头是属王八的,逮着就咬,咬着就不撒嘴。”谢霄朝上官曦沉痛道,“我那会儿,吃了她好些亏。”

今夏呲着牙,排贝般白闪闪的,摇头晃脑道:“你那是嫉妒小爷牙口好。”

上官曦扑哧一笑:“掉河里是怎么回事?”

“都怪他!”

“都怪她!”

两人不约而同地责难对方。

杨岳向上官曦摇着头解释道:“就为了一块桂花糕,忒惨烈,估计他们俩都没脸说。”

说起这事,谢霄其实是难辞其咎的,他错就错在不该将那时的今夏当小狗逗弄,故意将桂花糕掂得高高的,引她发急。她岂是肯让人逗弄的,直接一头撞过去,压根没考量到在河边上,两人连人带糕一块掉入河中,寒冬腊月的,把大人都吓出汗来。

☆、第十八章

杨程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谢百里看在眼中,皱眉道:“你此番来,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我定要大夫把你这腿治好了。”

杨程万淡淡笑道,“我这腿啊,是命,不是病,何必麻烦。”

“你……”谢百里叹了口气,“我已命人在暖阁内设宴,你这腿只怕受不得寒气,再让他们给你单备个竹熏笼。

日里受了寒气,伤腿确是酸痛难忍,杨程万便未再拒绝。

“我们都老了。”谢百里叹了口气,听得谢霄心中一阵不好受。

杨程万拍拍他,微笑道:“我们都还活着。”

谢百里苦笑着点点头,转向谢霄,粗声粗气地命道:“杨叔的公子,还有这位姑娘,你替我好好招待着,不可怠慢。”

“孩儿知道了。”谢霄老老实实地应了。

谢百里不放心地朝上官曦叮嘱道:“……看好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这儿子好不容易肯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跑了。

上官曦含笑颔首。

暖阁内,两位老者把盏谈旧。

花厅内,上官曦命家仆同样整治一桌酒席,好招待杨岳和今夏。谢霄歪在黄花梨木圈椅上,不时地拿眼瞥今夏。

冷碟先上了桌,今夏捡了几粒梅子腌过的花生丢入口中,嚼得香甜。仰脖的一瞬,谢霄清晰地看见她脖颈上的那道泛红的疤痕。

“你……”谢霄欲言又止,“你,那个……”

现下再回想,那晚甚是惊险,若再差之毫厘,她便已命丧黄泉。

“嗯?”今夏偏头将他望着。

“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当捕快?”谢霄硬生生转了个话题,“还跟锦衣卫搅一块?”

“怎么就不能当捕快,你上官师姐还是朱雀堂主呢,多威风!”今夏转过头,将上官曦望着,亲亲热热地叫道,“姐姐,听说你三年前独自一人挑了董家水寨,我打心里就羡慕得很,你说给我听听好么?”

此时热菜上桌。

上官曦替他们布了菜,方才坐下温柔笑道:“那时董家水寨正在内斗,我不过是寻了个好时机,凑巧运气也不错,并没什么可说的。”

今夏啧啧称赞:“姐姐你人长得美,功夫又好,还这么谦逊……我真是佩服你得紧。”

谢霄在旁听着,叹道:“果然这入了官家的人,嘴皮子功夫都见长,见面就给人灌*汤。姐,你可不能吃她这套。”

上官曦温柔一笑,没理会他,招呼家仆上前斟酒。

“酒就免了,我爹不准我们在外头喝酒。”杨岳以手挡杯,笑道,“还请见谅。”

今夏只顾拿眼将谢霄瞧着:“什么叫做见面就给人灌*汤?我句句肺腑之言。”

谢霄朝她扮了个怪相,不答她的话,转向上官曦问道:“你不是说我爹病了么?我瞧他精神头尚好。”

闻言,上官曦微颦了眉,欲语还休,一时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是为了诓我回来。”见她不答,谢霄只道是她心虚,挥了挥道,“算了,我看见老爷子好端端也安心些,不怪你就是。”

上官曦望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老帮主应该是忧虑过甚,再则心气有衰吧?”今夏边挟菜边摇头,插嘴道,“这么大个帮,也难怪他忧虑过重,真不容易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霄没好气地盯向今夏。

“一看就看出来了。”今夏理所当然道,“从面相上看,眉间纵纹犹深,是忧虑之相;皮肤暗黄,身上又穿貂鼠氅衣,不胜春日虚风之相;习武之人气息慢而长,他的呼吸却是短促,间或胸腔中有哨音,心肺有损之人大多如此。”

谢霄愣住,连带着上官曦也有些怔住,未料到她观察如此详尽。

“你怎么瞎话张口就来?”谢霄回过神来,仍是不信。

“她没胡说,大夫说只能慢慢调养着,老爷子已经喝了好几个月的汤药。”上官曦轻叹了口气,静静道,“……我难道会拿这种事情骗你么。”

谢霄呆怔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哥哥,你自己爹爹生着病,你放着不管,却豁出去救什么八百里远的结义哥哥,这事儿可有点说不过去。”今夏挑眉看他。

“你……”

“你什么你啊,以为蒙个面就天下太平么?”今夏朝他呲一口白白的牙,“若不是陆绎及时撤了力,在船上我就被你害死了!”

这事说起来,谢霄确是理亏,当下干笑两声道:“要不说祸害活千年呢,你命还真大。对了,你们是六扇门,怎么和锦衣卫搅到一块儿去了?”

“此番我们随大理寺左寺丞相刘相左刘大人下江南查案,锦衣卫陆大人为协办。”杨岳颇沉重地看着谢霄,“这位陆大人是京城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陆炳的公子,武功高强,心机更是深沉难测。咱们是自家兄弟,你听我一句劝,莫要去惹他。”

谢霄也正色看着他们:“你们放心,我绝不连累你们。我也只问一句,沙大哥现下被关在何处?”

“他到底是你哪门子的结义兄弟,你非得救他不可?”今夏诧异道,“你可想明白了,乌安帮此番替周显已押送银两,陆绎已颇有疑心,你此时再生出事端来,岂不是火上浇油?”

谢霄烦躁地摆摆手:“不能说便罢了。”

“哥哥,你听我说个理啊。”今夏歪头望着他,慢悠悠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则,沙修竹此番犯事,触犯律法,理当被囚。”

谢霄刚欲开口,却又见今夏竖起第二根手指头。

“二则,今夜来此地,是头儿与你爹爹的情分,他生怕你们吃亏,顶着风险来通告一声。若是被陆的追究起来,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我们当差和你们跑江湖一样,为得也是混口饭吃,这饭碗谁也不想砸了,是不是?”

紧接着,她伸出第三根手指头。

“三则,陆绎是锦衣卫经历,我们不过是六扇门的小捕快,他把人关在何处,根本就不会告诉我们!”

杨岳也连忙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下船时扬州此地的提刑按察使司有人来接,把那套生辰纲和沙修竹都带走了。”

“提刑按察使司?”

谢霄看向上官曦。

上官曦微皱了眉:“提刑按察使司是锦衣卫自己的地盘,牢狱也与扬州大牢分开,他们抓人刑讯,也从不经过司法衙门。”

谢霄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此时有家仆进来。

“少帮主,老爷让您过去。”

谢霄怔了怔,没多犹豫,起身便往暖阁行去。

暖阁内。

谢霄刚进门,就看见谢百里沉着脸坐在暖榻上。

“跪下!”

谢霄老老实实地跪下。

“你杨叔说你上官船劫囚,还与陆绎交了手,可是真的?”

谢霄望了眼一旁的杨程万,点头。

谢百里面上无甚表情,上前就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谢霄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来,身子直挺挺地跪着,连晃都未晃一下,更不消说躲避。

“你可知道陆绎是什么人?你竟然和他动手!”

谢霄闷不吭声。

三年不见,这孩子还是和从前一般倔强,做错事也好,被冤枉也好,总是一声不吭地由他打骂,不屑辩解半句。谢百里原本还想再反手给他一巴掌,看着他红肿的脸,心下没由来地一软,竟下不去手。

“可受伤了?”他粗声粗气问道。

听到爹爹的语气,谢霄诧异地抬眼看向他,片刻后摇头:“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你杨叔特地走这遭,就是为了你的事。”谢百里复坐下来,“陆绎是当今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之子,他可不是好惹的。如今他就在扬州,我今晚就安排船送你走,先去苏州白虎堂避一避,等过了这阵风声,我再让人接你回来。”

杨程万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这样。”

“我不能走!”谢霄梗着脖子道,“沙大哥还被关在提刑按察使司,他此番是被我连累,我……”

“你……你居然还想着劫囚?!”

谢百里原本压制住的怒气又起,瞪着他。

杨程万也摇头道:“提刑按察使司里面的牢狱与寻常牢狱不同,多数在地下,还有水牢,看守严密,我劝贤侄你不要冒这个险。”

“听见了吗?你还嫌给我惹的祸不够多么!”

谢霄只是闷不吭声。

“听见了没有!”谢百里急了。

“爹!”谢霄也急了,“沙大哥此番劫取生辰纲,全是我的主意,他如今身陷囹圄,我岂能坐视不理!”

回答他的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谢兄息怒!”杨程万连忙拦住,又劝谢霄,“眼下陆绎在查修河款一案,沙修竹应该是暂时无碍,可从长计议。”

谢百里摇头叹气道:“此番多谢哥哥特地来报讯,否则不知道这个孽子还会闯出什么祸来。”

“你我兄弟,这些客套就不必多说了。”杨程万道,“陆绎虽年少,行事却城府极深,难以揣测,绝不亚于陆炳,你们绝不可轻举妄动。”

谢百里点头。

“我不宜在此地久留,就此告辞。若是事情有变化,我会想法子通知你。”

杨程万起身告辞,谢百里也知他为难之处,不再相留。

一行人回到官驿之后,从驿丞处得知陆绎还有刘相左都还未回来,杨岳的神色顿时轻松不少。

“意料之中。”今夏晃着脑袋道,“诗上怎么说的,扬州城内那可是‘处处青楼夜夜歌’。扬州知府今夜宴请他们,必定是美女环绕,香风袭人。刘大人也就罢了,陆大人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他是锦衣卫,又不是东厂的人,免不了心旌摇曳,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东厂皆是宦官,对于女色自然不能与常人同论。

“夏儿,姑娘家别净胡说。”

杨程万喝住她。

今夏迅速做出一脸正色:“启禀头儿,我只是根据已知事实,略加推测而已,不是胡说。”

“这种口舌,不说也罢。”

杨程万戳了下她脑袋,今夏乖乖受着,没敢再回嘴。

“爹,您回房歇着,我去给您烧洗脚水。”杨岳打岔道。

杨程万点点头,一瘸一拐地往后头厢房行去;杨岳则快步往灶间去烧水。身为小吏,自然是使唤不动官驿中的驿丞,什么事都需得自己动手。

剩下今夏一人在院中,因时候尚早,了无睡意,也不急着回房。

她信步踱了踱,便绕到官驿后头的水塘边,塘中倒映着一弯月亮,月甚亮,连带着一池水都是闪闪发光的。水面上浮着几朵娇小玲珑的睡莲,片片花瓣精致地像是用上好玉石雕琢出来的一般。

她背着手,自言自语地叹道:“怪道人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这扬州的月亮还真是比京城的月亮要亮些。”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在身后淡淡道:

“这般月色,辜负了岂不有些可惜。”

☆、第十九章

清冷的嗓音,熟悉异常,今夏怔了一怔,迅速回过神来,转身垂目低首做恭敬状:“经历大人,您这么早就回来了。”心中暗暗嘀咕,此人某非是属猫的,怎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陆绎注视她片刻,淡淡问道:“早么?那么你以为我此时应该在何处?”

鼻端已闻到他衣袍上沾染的淡淡酒味,今夏抬头,恭敬谦卑地干笑道:“大人行踪,卑职岂敢妄加揣测。”

“我未在红绡帐底,你很失望么?”陆绎微微挑眉。

该死!他果然听到她前面的话。

“……大人,您真是爱说笑,哈……哈哈……”今夏僵笑着,微不可见地退后几步,随时准备开溜,“天色已晚,卑职就不打扰大人赏月,先行告退。”

“不急,既然月色正好,就不要浪费。”

“啊?”

“随我去查案。”陆绎转身就行。

“大半夜的,查什么……”今夏深吸口气,记起头儿的交代,对陆绎绝不可失恭敬,“陆大人,有句话卑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卑职身为捕快,但怎么说也是女儿身,这个……三更半夜,我自然很愿意随大人查案,可毕竟孤男寡女,只怕对大人的清誉有损。”

陆绎停住脚步,侧了身看她,后者双目饱含诚意地将他望着。

“也罢。”片刻之后,他出乎意料地让步了。

未料到这招这么好使,今夏倒是楞了下,随即喜滋滋地拱手道:“那卑职告退。”说罢,她抬脚就走。

“看来,只好请杨捕头随我走一趟。”陆绎也不拦她,只在她身后平和叙述道。

这下轮到今夏停住脚步:头儿眼下腿疾发作,走路尚且不便,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如何能大半夜再跟着他查案。可若是他开口,头儿也没法子回绝。

这厮着实可恶!她恼怒地想着。

她立时转过身来,低首垂目作恭敬状:“大人不嫌弃的话,还是卑职去吧。”

“孤男寡女,不太好吧?”陆绎风轻云淡道,“有损我清誉啊。”

“嘿嘿,方才是卑职的顽笑话,大人千万莫放心上。”今夏咬着牙根,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既是为朝廷办事,就没有男女之别。大人正气凛然,一看便知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绝对没有人敢说闲话。”

“我没记错的话,一炷香之前,你刚刚说我血气方刚,免不了心旌摇曳,不知身在何处?”陆绎淡淡道。

今夏呆楞片刻,只能咬紧牙关,硬撑到底,干笑道:“……大人您真爱说笑,您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肯定是听错了!”

“我确实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陆绎斜睇她,“只不过像你这样的,我没胃口。”

“……”

陆绎眼看着她半隐在衣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翩然转身,语气冷漠道:“还不走。”

今夏狠狠跟上。

出了官驿,向左转,再拐入一条静谧的小巷。

今夏行在陆绎身后,狐疑地看着四周,不明白深夜至此究竟所为何事。

在一扇斑驳的黑漆木门前,陆绎停住脚步,往四周张望了下:“应该是这里了。”

“这是哪家宅院的角门吧?”今夏借着月光,看门上的铜环,上面附着层薄薄的灰绿铜锈,“……这里不常有人走动。”

尚在说话间,便见衣抉轻旋,陆绎已跃上高墙。

今夏仰头,看见月光勾勒出他俊挺的侧颜,与平日冷冰冰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上来!”

今夏怔了怔,清清嗓子,仰着头劝道:“大人,咱们是官家,这等偷偷摸摸私闯宅院的宵小行径还是不做的好。”

陆绎有点不耐烦:“这里是周显已生前所住之处。”

“哦……”今夏恍然大悟,却不动弹,接着道,“那不如等到明日,待朗朗乾坤……”

“你是不是轻功太差,上不来?”他直截了当地打断她。

今夏解释道:“……卑职轻功其实不差,只是这墙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忍无可忍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再理会她,转身悄然无声地跃入墙内,周围复被寂静笼罩。今夏竖起耳朵,等了片刻,除了间或着两声虫鸣,没再听到其他动静,估摸着陆绎嫌她太没用,干脆把她撇在这里了。

正好,可以回去睡觉!

“无事的话,卑职先行告退了。”今夏压着嗓门道,不管里头陆绎听不听得见,当然最好是没听见。

她前脚刚刚抬起,就听见旁边的黑漆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陆绎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内。

“二十年前,杨程万的轻功在锦衣卫中屈指可数,真没想到他带出来的徒儿竟然这般不济事。”

今夏张了张口,原想反驳几句,却禁不住好奇心,问道:“头儿以前在锦衣卫中很威风么?”

陆绎扫了她一眼:“从前的事,他从来未和你们提过?”

对于从前的事,杨程万向来讳莫如深,眼角眉间的纹路深如刀刻斧劈,仿佛他从不曾年轻过……

“二十年前,那会儿大人您还小呢,如此说来,这些事儿是令尊告诉您的?”再想到之前陆绎与头儿说话的模样,今夏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绎看着她,眉毛微微挑起:“你好歹也是个捕快,难道从来没有疑心过?”

“令尊也认得头儿?”今夏好奇道。

“他是只瞒着你?还是连杨岳一起瞒着?”陆绎皱眉接着问。

“令尊都是怎么说的?说什么了?”

“……”

陆绎终于停了口,看着今夏不做声。两人这番对话,全是问题,却无一人回答,完全是在各说各话。

“我在问你话。”他缓缓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跟我说说,令尊是怎么说头儿?”今夏满肚子的好奇心,浑然不觉有何不对劲问道,“头儿当年是什么官儿?比你还高么?是不是特别威风?”

不欲再与她说话,陆绎很干脆地转身抬脚就走。

“喂!大人,喂!……不说就算了。”

今夏嘀咕着跟上去,暗想:准是官阶比你还高,你怕失了颜面,所以不肯说。

此时两人身处一处小院之中,往前行不过数步,便到了一幢两层小楼跟前。楼内并无灯火,黑黢黢的。两株高大的梧桐挨着楼身,枝繁叶茂,夜色中树影摇曳,如百鬼夜行,给小楼平添几分阴森之色。

一阵冷风拂过,今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又听得外间梆子声响,已是三更。

“三更,正好。”陆绎仰头望着楼上紧闭的窗户,淡淡道:“按验尸格目上所写,周显已就是三更时分在这楼上吊死的。”

所以,这位锦衣卫大人三更半夜来此地是为了……今夏想都不想就开口道:“大人,您也想试试?”

陆绎没理她,继续淡淡道:“头七。”

今夏怔了下,骤然也想起来,没错,按照周显已的死亡日期,今日正是他的头七。

头七,是从死者去世之日算起的第七日,又被称为回魂日。传说死者魂魄在死后到处游荡,于头七这日归家,然后方才回天界。

可今日是头七又如何?

总不能指望周显已魂魄显灵,说出十万两修河款的下落吧?

默然片刻之后,今夏吞吞吐吐道:“怎么说咱们也是官家人,这般查案……况且,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不语,非不信也。”陆绎睇她,“你,不会是怕鬼吧?”

“嘿嘿,怎么可能……”嗓子发干,今夏“咳咳”地清了清嗓子,“卑职身为朝廷捕快,一身浩然正气,凭他魑魅魍魉,都不敢近前。”

陆绎眯眼打量着她:“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

☆、第二十章

这幢小楼木制结构,坐北朝南,他们原是从北面的后院进来,现在绕到南面正门,瞧见门上规规矩矩栓了个铜锁。

以往碰见这种事,自然是难不倒今夏,眼下身旁还有位经历大人,她着实不愿太过“勤勉”。

“既然锁着,”她恭敬道,“大人,不如明日再来?”

陆绎貌似全然没听见她的话,吩咐道:“打开,别弄出动静来。”

今夏无法,只得捞起系在腰间的三件儿,挑出其中一柄细细长长的银签子,弯腰对准锁眼,轻巧地一捅再一挑,咔嚓轻响之后,铜锁已开。

陆绎看在眼中,淡淡问道:“这开锁的功夫,也是杨程万所教?”

“那倒不是,”今夏忙替头儿撇清,“原先牢里有个囚犯,没人来探他,身上也没银两,他又好酒。隔三差五地便托我给他买壶酒,他教我开锁技艺作为交换,我想着技多不压身,就给他买了。学了小半年,后来他就被问斩了,也就学不成了。”

边说着边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闪身入内,待陆绎也进来之后,她复将门掩好。

听她语气中颇有些惆怅,却不知是在可惜那囚犯,还是可惜没学全,陆绎借着窗外月光将她望了望,随即便转开目光,打量屋中的情景……

正对门的是一张红漆束腰马蹄足挖角牙条桌,上头摆着个空荡荡的大漆盘。条桌后面是绘着宫殿人物的屏风,皆是寻常之物。

自左侧绕过屏风,黑黢黢的木制楼梯直通到二楼。

今夏一脚踏上去,便听见脚下木板发出咯吱声,再一脚,又是咯吱一声。若在平日里,有些年头的木制楼梯规矩是要咯吱咯吱作响的,只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这动静着实分为刺耳。

皱了皱眉头,她只得尽量放轻手脚地往上行,快至二楼时,忽得看见楼梯口处有一双绿茵茵的眼睛……

她僵着身子,眼睛干涩,眨了眨。

绿茵茵的眼睛也眨了眨,径直盯着她。

今夏深吸口气,镇定地、冷静地、一步一步地退下来,正撞到上楼来的陆绎身上。

“他好像就在上头,听说冤魂最凶,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快走快走!”她想从他旁边挤下去,不管陆绎走不走,她反正是要撤的,小命要紧。

目力比今夏要强出许多,陆绎径自动也不动,用力拽住她,看着那双绿眼睛道:“那是一只猫。”

“啊?”今夏呆楞了下,转头复望回去,仍是看不清楚,口中便学起老鼠叫声,“吱吱……吱吱……”

“喵呜,喵呜,喵呜。”

绿眼睛热情地回应她,拱起身子,毛茸茸的尾巴在月光中摆动。

今夏顿松了口气。

“现下你该松手了吧?”陆绎语气不善。

今夏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紧紧揪住了陆绎的衣领,连忙松开,见衣袍被揪得凌乱,遂抱歉地又替他理了理。

“果然是浩然正气。”

陆绎讥讽道,拨开她的手,径直朝楼上行去。

那猫从楼梯栏杆上跃下来,也不认生,喵喵叫着,还在陆绎脚下蹭来蹭去。今夏这才看清这是一头橘黄虎斑猫,长得肥头肥脑,一身皮毛油光水滑。

“难道是周显已养的猫?因为惦念故主,所以一直留在小楼里不走?”她跟上楼去,胡乱猜测道,“……说不定周显已的魂就附在它身上?”

肥猫使劲地拿头在靴面蹭蹭,陆绎嫌弃地抬脚把它拨到一边,肥猫意志坚定地又蹭过来,变本加厉地蹭蹭。

“你看,它想找你伸冤。”

今夏俨然已经读懂了肥猫的心声。

“你为何认定周显已之案一定有冤情?”陆绎骤然问道。

今夏一楞,意识到方才就口称“冤魂”,现下又说“伸冤”,虽然都是无意识的,但已经透露出自己对此案的看法。

“我,只是瞎猜的。”她想搪塞过去。

陆绎点头:“原来六扇门是如此查案,仅凭瞎猜,就先入为主。”

“喂!你……”今夏被他一激,恼怒道,“怎么能叫先入为主呢。这是修河款,又是他全权负责,这世上哪里这么傻的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周显已贪了这十万两修河款,他就该携款潜逃,怎么会上吊自尽?”

肥猫在脚下喵喵直叫,似在附和她的话。

陆绎挑眉道:“你不认为他是畏罪自杀?”

“我……”

今夏话才说一半,就听见楼下有个沙哑的嗓子喝斥道:“谁?什么人在上面?”

负责看守此处官驿是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嗓门倒是挺大,走起路来倒慢得很,从今夏听到他的声音,再到他提着灯笼颤颤巍巍地上楼出现在她眼前,足足用了一盏茶功夫。

肥猫喵呜一声,粗尾摇曳,照例热情地蹭过去,老者弯腰费劲地把猫捞起来抱怀里。

“老伯,这猫是你养的?”今夏把捕快制牌递过去,忍不住问道,“它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肥?”

“它早晚都要吃两顿猪油拌饭。”

“什么!早晚两顿!猪油拌饭!”

今夏顿时大大地愤慨起来,再看猫的眼神已经是充满了羡慕妒忌恨。

“你们两位是来查案的?”老者把制牌凑近灯笼,看清了上头的“捕”字,“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查案不喜欢惊动太多人。”陆绎淡淡道,“你是此处的驿丞么?”

灯笼昏暗,老者一时没看清陆绎那袭飞鱼袍,今夏向他解释道:“这位是锦衣卫经历陆绎陆大人。”

听得锦衣卫经历五个字,老者连忙把肥猫和灯笼都塞到今夏手中,朝陆绎恭敬行礼道:“卑职王驰,参见陆大人。”

“此处宅院一直是你负责看守的么?”陆绎问道。

“是。”

“周显已是何时住进来的?”

“您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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