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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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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疾”一直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没曾想过按他的年龄只有在身体油尽灯枯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样的病症,她恨他,时不时诅咒他去死,可她从未想过他真的会死。

太医从内殿里出来的时候,身体抖如筛糠,脸色青得没有半分血色,月筝光是看他的神情心就全都凉了。

“他……”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竟然没胆量问出口。

太医双腿一软,跪得很没风仪,颤着声说:“请娘娘屏退左右!”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

所谓左右不过是香竹和梁岳,虽然担心,但太医都这样说了,也没等皇后吩咐,两人都急急退了出去。

“皇上他……”老太医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好在皇后只愣愣看他,也没追问,“皇上恕罪!”老太医突然提高声音,说了句不搭边的话,还咚地叩了个响头。内殿的凤璘听见了,有些着急,生怕他没胆说出那句谎话,到底……让一个在宫内供职多年的太医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为难他了。老太医说这句话,不过是向他再三请罪之意,还好月筝没有发现异样。

老太医抖了一会儿,终于说:“娘娘恕罪,皇上他……时日无多。”

月筝身子一晃,像被打了一闷棍,老太医跪着也不敢去扶她。

“到底是什么病?”月筝缓过神,无法置信地瞪着太医。

“皇上总是忧心国事,前段时间又御驾亲征,身体虚耗殆尽,元气大亏……”老太医嗫嗫喏喏,脑门上的汗又涌出新的一层,抓着眼前的事顺口胡诌。

“那就补啊!”月筝几乎跺脚,不是什么大病,不就是身子亏虚吗?怎么可能时日无多呢?!

“皇上平时……”老太医心一凛,也豁出去了,这倒是实话,“讳医忌药!太医院多次跪求皇上注意保养龙体,莫要过于操劳,按时进补,可太医们尽心配出的药方,皇上置之不理,连梁总管日日劝谏也无用,所以才导致今日恶果。”

凤璘在内殿听得断断续续,双眉一压,对侯老太医简直刮目相看了,刚才让他说那么一句“时日无多”就吓得快要哭出来的人,现在倒不怕了?找月筝告起状来了?

心思一分,就没听见月筝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见她脸色煞白地走了进来,凤璘心有不忍,将来她得知他又耍手段骗了她,一定会暴跳如雷吧。身为帝王,本无戏言,撒这样的谎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冷漠,或许花多一点的时间,多一点的心意,她迟早会回心转意,但是他等不了。每天每天,这样活色生香的她就在身边,俏生生却冷冰冰,他真想时时把她拆解入腹,又想刻刻捧在手心,可又怕自己的急躁会适得其反,让她更加讨厌他,抗拒他。这样的滋味,太难受。

凤璘苦笑,算了算了,他承认自己的卑鄙,就这样吧,他只是想让她接受他的爱而已。

进了内殿就一直盯着他看的月筝误会了他的苦笑,她讨厌他这样认命的笑!“你笑什么?!”她简直受不了他这样的放弃。

“我……快不行了吧。”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瓷白的面颊上,他俊美的一向妖娆,此刻的苦涩笑容,让她心如刀绞。

“是啊!你……”她想说恶毒的话,让自己别哭出来,可那句你快死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似乎什么都了然于心,缓慢地睁开眼,他心思起伏的时候眼睛就会格外黑亮,也格外美丽了,月筝偏开视线,竟不忍再看他。他慢慢地坐起身,下榻搂住她,“趁我还在,别再继续恨我了……筝儿。”

月筝僵直地被他搂在怀中,没有动,是啊……人都要不在了,爱和恨,都如过眼的云烟,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凤璘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打横抱起她,月筝下了一跳,下意识想跳下地,生怕他身体不好,会晕过去。

他收紧手臂稳住她,深深地看着臂弯中的她,“筝儿,我今生最大遗憾……是没能和你生一大堆的皇子公主……”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流眼泪,等他发觉了想掩饰,双手却因抱着她而无能为力。月筝震动地看着那两行飞快跌落的泪水,是真心的么……她还是忍不住怀疑。的确可悲,现在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本能地去怀疑……相信他实在太难。

可是,如果……她简直不能去想那个假设,三年了,三年后被他伤得那么透的她,一想起他会死,会消失在这个世上,锥心之痛与以前一样剧烈而无法承受。信不信他……还重要么?

有些懊恼,他竟然在她面前哭了,凤璘飞快把她放在榻上,生硬地掩盖刚才的失态,故意笑了笑,“趁我还能行……给我生个孩子吧,筝儿。”

月筝恍惚了一下,这口气好熟悉,原来她就是这样哀求他的。

“不!”她失控地推开他,心里的伤口又被血淋淋地划开了。

“筝儿……”凤璘皱眉,心如刀割,他知道她为什么说不。这样双眸含泪,尽是恨意的她让他束手无策。黯然坐直身体,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入夜,难得凉爽的清风吹入殿宇,轻柔的纱幕微微飘摆,凤璘躺在月筝身侧,又是煎熬难耐。“筝儿……”他试探地翻身覆在她身上,“我……好像又……”

月筝也一直没有睡着,他压过来的时候,她重重叹了口气,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我们……都听天由命吧。”

凤璘听了,吻住她的叹息,只轻轻地应了声“嗯”。

缠绵销魂蚀骨,沦陷在这样的快感里,他再次觉得自己卑鄙又幸福……是啊,就这样吧,这样紧紧交缠在一起……就是他们的命!

第57章 专宠之祸

盛夏的清晨也是闷热难耐,太监们时时泼洒清水在曦凤宫的地面上,总算解了些暑意。

潋滟池水温偏高,月筝只能下去胡乱洗一洗就跳上来,凤璘严厉吩咐过下人们不许她用凉水沐浴,真的很不痛快。头发还没晾干,身上又被热出一层薄汗。香竹进来通禀说侯太医来了,要例行为她请脉,月筝躺回凤榻,纱帐放下来的时候她简直要闷得透不过气来。因为她怎么吃也不胖,凤璘总觉得她受过重创又久在洛岗苦寒之地,身体羸弱,每隔七天就要侯太医来为她诊脉。她觉得更需要小心治疗的人是他才对,也许他是成心逃避,宣太医来的时候总在上朝时分,不过太医院送来的药物他倒开始按时服用了,气色好了很多,最近也少见心悸晕眩情况。

隔着帘子诊了诊,侯太医一成不变地说:“娘娘万安。”

“大人……”在旁伺候的香竹询问地看着侯太医,月筝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太医摇头时香竹失望的模样。每次诊毕,结果都要立刻报去乾安殿,月筝知道,凤璘日夜在盼她有喜的消息。

“侯大人留步。”月筝烦闷地皱眉,隔帘叫住太医,“香竹退下。”这话她还真不愿意当着香竹问。“侯大人……他……”咬了咬牙,好在已经不是第一次开口了,比上次说得容易多了。“他那般纵欲,真的没关系吗?!”她简直无法理解,明明是病弱不堪,甚至对别的女人“有心无力”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体力和精力隔三差五地通宵达旦与她欢好,只略睡一两个时辰就神清气爽地上朝理政,说他行将入土真是怎么也不像!她劝过他,拒绝过他,每当他幽幽叹口气,说出那句万试万灵的话:“趁我还行,就容我及时行乐吧。”她就没了辄。

侯老太医跪在地上嘴角抽了抽,皇上这个弥天大谎撒下来,最大的帮凶就是他,说着说着似乎也就习惯了,能极其自然地睁眼说瞎话:“娘娘,这也是皇上身体好转的征兆,皇上忧劳累积,只要不是过于勉强,也是种舒缓。”

“他就是过于勉强!”月筝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懊恼了,这都什么事啊?竟然和老太医讨论起闺房秘事来了。凤璘这般折腾,看来也是急于求子,其实没必要,他有隆安和隆景,不该这样强求。难道真的是觉得没能与她共有个孩子遗憾终生?

侯太医的嘴角又抽了一下,尴尬地咳了咳,“只要不是服药支撑,也就算不得……算不得勉强。”

月筝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脊背又浮出一层汗,赶紧让侯太医走了,说下去真是没脸再相见了。

刚昏昏欲睡,就听见太监说:“右司马夫人来了。”

月筝起身随便拢了拢头发,还是疲累得没什么精神,骆嘉霖有凤璘赐给她的令牌可以随便出入宫禁。外人不知内情,都说皇后娘娘与原夫人十分相契,皇上对原氏一家都另眼相看,原氏一门鸡犬升天,连太夫人都常常受邀入宫飨宴。此传言一出,世家贵族对月筝的攀附之风更盛,礼物川流不息地送入了曦凤宫。月筝懒得费心,哪些该收哪些退回全凭凤璘去管,渐渐朝堂尽知:曦凤宫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外族皇后的风头一时无两。

当然,这是比较中听的,宫里宫外都对一个骄横蛮女为何这般受宠,简直专宠专夜,众说纷纭,里面自然掺杂了很多不堪入耳的猜测。

“娘娘,娘娘!”两岁多的原非翊一路喊着跑进来,也许是血缘至亲的关系,小小的孩童就和月筝十分亲近。月筝看见他也是精神一振,露出笑脸,伸开双臂让他扑到怀里来。

给他擦了擦跑出来的汗,月筝立刻叫香竹和瑞十把曦凤宫里的好吃好玩都拿出来给他,逗他说:“小也想娘娘吗?”

月阙一家人的名字都很奇怪,非翊这个名字是原学士冥思苦想出来的,解释非常生僻奥涩,原家人就都以了解到这是个吉利的名字为满足。当爹的月阙总随口叫儿子“非也,非也”,从此“小也”这个名字广为流传,俨然成为小名。不敢让小小的孩子叫月筝姑姑,于是“娘娘”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就被原家用来代替“姑姑”一词了。

逗着小也,月筝眼角抽搐地瞥着坐在旁边喝着冰茉莉茶鬼鬼祟祟一眼一眼盯着她看的小也妈。“又怎么了?”月筝没好气地问这个被她哥同化得越来越不靠谱的嫂子。

骆小二的眼神又猥琐了几分,探问道:“很‘累’啊?”

当着侄子,月筝立刻受不了了,剜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妈的也不避讳儿子,先十分娇羞地推卸了下责任,袅袅婷婷地说:“其实也不是我想问的,是婆婆想知道。京城到处都在传,婆婆也很烦心。”

月筝右眼开始狂跳,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小也妈美目纯真地一瞪,“他真的只对你能行,对其他女人都‘振奋’不起来啊?”

小也也跟着瞪大眼,茫然看着姑妈,好像也等着她回答似的,月筝顿时招架不住,高声喊瑞十把小也带到外面玩。

“唉,都嫁了人了。”小也妈还眨着眼,似乎觉得月筝的羞涩十分矫情,放下茶杯又来了一句:“这传言是不是真的啊?”

月筝努力平服着自己的呼吸,“我也搞不太清!”这倒是句实话。

骆小二点头,“果然是真的。”

月筝气噎,什么就是真的了?!骆小二面色戚戚地安慰说:“你不用担心,月阙传信问过师父的,医书上也记载过这种情况。男人的那个问题,多数是心理原因,他大概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所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内疚压住了□,就不行了。”

月筝这回连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他们竟然捕风捉影就去问了师父?千里传信就问这个?!“嫂子……”她咬牙切齿。

骆小二浑然不觉,还从理论角度继续分析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又欢喜又没压力,所以就行了。”

“嫂子……”

“唉,唉。”骆小二瞥着月筝白里泛青的脸色,诡异地唏嘘,“宠冠后宫……看来也是个体力活儿,身兼数职啊。”

月筝的血管彻底爆裂了,以前月阙就对她和凤璘的闺房事很“关注”,娶个老婆也有过之无不及!

“奇怪啊!”骆小二陷入深深迷惑,“他把整个后宫的‘雨露’都浇灌到你身上了,怎么小半年来你还没消息哪?婆婆都有点儿担心了。”

“……”月筝紧握拳头,从牙缝里冷飕飕地往外挤话,“用不用再去问问师父啊?”

“嗯嗯。”骆小二极力赞同这个提议,连连点头。

就在月筝要跳起来轰她出去的时候,凤璘一手一个拉着隆安和小也从外面进来,瞧了瞧月筝的脸色,有些犹疑:“聊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骆小二抢着说,还知道要避讳下隐私主角。

凤璘笑笑,低头地看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微笑道:“下次,可不能去爬那么高的树了。”隆安很喜欢小也,只要得知他进宫一定会找来和他一起玩耍。有些老实的隆安一碰见小也,总是会一反常态地做出些极为调皮的举动,大概他身边缺少像小也这样生机勃勃的玩伴才显得有些内向。

月筝看见他的笑容,心里重重一顿,不可否认凤璘是个好父亲,即便理政再累,每天都要抽时间和孩子们见一面。或许怕她心中有刺,他很少把孩子领到曦凤宫来,都在乾安殿陪他们。有一次她路过的时候看见他在树下给雅宁念故事,惊讶得忘记自己本该傲兀离开。

第一次知晓他已经有三个孩子的时候,她更深地鄙夷了他的虚伪,也口气恶毒地讥嘲了他。她早就发现了凤璘对付她的新策略,就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只是微笑着听,不生气也不解释。她把这没火性的样子归结为他的“病症”。或许当初宽容了隽祁的孩子,她如果真的恨凤璘,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她生气的不过是他的虚伪。看他疼爱孩子的样子,她心里竟一下子又酸又疼,或许这就是他从小期待而没得到的父爱。

“走,朕带你们去泉汤。”凤璘又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殿,小也是最喜欢“娘娘”的大水池的,每次来都要在里面玩很久,也不怕热。两个孩子都非常欢喜,笑声从偏殿传出来,忙碌准备午膳的宫女太监们都跟着笑嘻嘻的。

骆嘉霖凑在月筝耳边,小声地说:“怎么看来,他也不是很讨厌。”月筝没说话。

“你还恨他吗?”骆嘉霖这回问得很认真,月筝垂下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恨,怎么不恨?可是……太多的事,还有他的病,都让她觉得自己也越来越糊涂了。

入秋,皇后有喜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朝野。

很多传言破灭了,又有很多传言兴起。最盛的消息看起来十分可靠:因为酷似圣上登基前的嫡妻,外族皇后才这样受宠,她若生下皇子,爱她成痴的皇上很可能立刻册封孩子为太子。

月筝坐在院中享受着秋夜的凉爽,星星格外密集,看得久了有些头晕。“进房吧。”自从得知她有喜对她格外小心翼翼的凤璘轻轻伸臂揽起她,今夜他的话格外少,月筝知道他有心事。

并肩躺在榻上,谁也没有入睡,凤璘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声:“筝儿……”

月筝动了动表示她在听。

“皇位……留给隆安可好?”月筝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立嗣问题不容回避。以前从没和她谈过,因为她会自己想出很莫名其妙的枝节,徒惹烦扰。

月筝沉默,皇位一直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凤珣,凤璘,丝雨……包括她自己,都为它变成可悲又可怖的怪物。“我想要个女儿。”月筝没有回答他的话,一直以来她都梦想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不用担心她直面皇位的血腥争夺。

凤璘听了,低低一笑,“好。”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在册立隆安之前,我还需……”

月筝皱眉,非常厌恶,啪地拍开他轻搭在她身上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还需试探杜家和杜丝雨是吧?还需耍尽心机把牵扯到的人都算计一遍是吧?每次他在她面前掩不住深沉心机的时候,她都会极度讨厌。

凤璘苦笑了一下,淡然说:“我……都要安排好。”

他都要为她安排好,若先她一步离开,丝雨便会因是皇帝生母而成为太后,月筝……不是她的对手。

月筝听了他这句话,鼻子骤然一酸,每次他像这样交代后事般说话,她都受不了。虽然恨他的诡诈,又觉得无奈。身为帝君,若不能驾驭情势,便只能落得惨淡下场,就如……凤珣。

杜丝雨一直迎到祥云宫外的宫道上,距上次凤璘临幸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凤璘的仪仗走过来的时候,她循规蹈矩地跪下迎接,被凤璘飞快地捞起,她向他妩媚的笑了笑,这么久没来,她没有半分怨色。进了内殿,献过茶果,杜丝雨不动声色地打量端坐上首的这个俊俏男人。密报……真的准确么?他的脸色的确是苍白,虽然勉力强打精神还是掩不住布满周身的倦意。可……他真的到了行将就木的最后时刻?

对他,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怨?爱?极端的情绪早在两年前消耗殆尽,如今的她,变成了和他一样冷酷的人。在收到密报凤璘患上严重的弱症,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她不是不难过,正如此刻看着自己从少女时代就爱恋的美貌男人,觉得十分惋惜。他要死了?她不得不承认,她最先感到的是一阵解脱般的轻松,终于都结束了!她再不必对隆安的未来战战兢兢恐生有变了。她看着烛火中的凤璘微微而笑,唉,还是恨他的呀,他变心了,所以就算他死,她也不要伤心!

凤璘丢了个眼色,梁岳便识趣地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虽然丝雨保持微笑,轻轻颤动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丝雨。”他叹了口气,“五日后,朕打算册立安儿为太子。”

丝雨立刻跪下,叩谢这天大的恩典。他这样匆促的立嗣是不是真的到了快要撒手而去的时刻?不然不可能月筝还怀着孩子就匆匆册立隆安。

凤璘坐在椅子里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得她都奇怪地抬头探询地瞧。他笑了笑,“朕只有一个条件。”

条件?丝雨愣了下,随即无法抑止地冷漠一笑,她已经猜到了答案。他要走,舍不得的只有一样。

“你……可能善待月筝?”他问,冰凉凉的眼神看得她彻骨寒冷。他何必还问?他自己也说了,这是个条件!

“臣妾与皇后从小相识,自会和睦相处。”丝雨垂下眼,郑重地说。她听见坐在上首的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结局……他很无奈吧。就算原家能与杜家在朝堂上一较高下,可后宫里的原月筝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再多风光荣耀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失尽人心。不是因宫眷间毁谤她的一切原因,只是因为她受到凤璘的专宠!于是,她便是后宫里所有女人的仇敌。

夜晚,当凤璘只是安然沉睡在她的身边时,丝雨在深浓的黑暗中微笑了,病入膏肓或者是真的,“隐疾”却是他扯下的无耻谎言!其他妃嫔不知道,所以只嫉妒月筝是唯一让他“兴奋”的幸运女子。可是,他瞒不过她!

和她生下隆安,并非顾念往日一番情义,出生帝王家,“延续根脉”是从小烙入他灵魂的东西,这恐怕是他唯一剩下的把原月筝考虑在外的理智。他从来就对杜家保持着警惕的态度,隆景的存在就是证据,他不会让杜家成为“唯一”皇子的外戚而多了资本。

命运,真的是个很难以琢磨的东西。丝雨想着,差点笑出来,自己也觉得有些疯狂。此刻他无动于衷睡在她身侧的恨,让她对他的死亡感到一阵幸运。她毕竟比原月筝走运,抢不到这个男人的心却为儿子抢到了那张九五龙座,然后……成为后宫真正的女主人。

第58章 一生结缘

她觉得烦躁,只是好奇他到底对其他女人“正常”吗,对杜丝雨正常吗?如果他没有改善,三不五时地去“临幸”其他妃嫔,不仅虚伪可笑,还暴露了他的问题,换来的不光是妃嫔们的抱怨更会惹来万般猜疑,这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吗?

凤璘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笑了笑,“快起来陪我用早膳。”

听他这样的口气她尤其受不了!他凭什么认为她该笑脸相迎地和他一起吃早饭?心里才这么一动念,握扇子的手已经啪地用立拍在大腿上,自己都觉得太露痕迹,干脆躺着不动。凤璘走来拉她的手,“起来吧,有重要的话和你说。”他的语气郑重,她还是甩开他的手。

“筝儿,我……”他笑笑,不想岔开话题,“这两天我就要……”

梁岳有些着急地跑进来说:“容将军求见。”

凤璘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筝儿,回头再和你细说。”他的脚步有些急,月筝回头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刚吃过早饭,就有人通禀说卫将军夫人求见。月筝愣了一下,将军夫人?香兰?

来的果然是香兰,她比两年前胖了很多,害得月筝以为她也有了身孕,强忍着不哭,也不让她哭,经年重逢的激动过去,还问她几个月了?香兰皱眉想了一下,悲戚地问:“小姐,我真那么胖了吗?”月筝嘿嘿尴尬地笑着,一时无语。

“我本来早就想入宫看您,‘圣上’不让!”香兰说起凤璘的时候,还是带着一种不屑和不忿,让月筝听了十分舒畅。

“为什么?你早回京了?”月筝也不高兴了,凤璘又撒谎,她问起卫皓香兰的时候,他还说他们还在老家任闲职,悠然度日呢。

“是啊,他对卫皓说,太早让我见您,我会出坏主意!”香兰忿忿,瞪着眼睛委屈地看着月筝,“我能出什么坏主意啊?都是您自己想的!”

月筝无语了一下,眼角抽了抽。

香兰瞥了瞥月筝还没隆起的肚子,啧啧摇了摇头,一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的样子,“小姐,您已经不恨他了吧?还真给他生孩子啊?”前两天才被骆小二折磨完,今天又来了香兰。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月筝突然理解凤璘为什么不让她早早来见她,看香兰对他那么气恨难消的样子,她也觉得又更恨凤璘些了。

“孽缘,我看你们俩就是一辈子都解不掉的孽缘!”香兰下了结论,随即突然眉开眼笑,情绪变化之快让月筝有点儿跟不上节奏,“小姐,您还没见过我儿子吧?”

月筝摇头,有感而发:“你们怎么都生的是儿子啊!要是现在有个小也那么大的女孩多好。”

香兰笑嘻嘻,“那就自己生吧。小姐,您更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小姑娘吧?”看她真心欢喜的样子,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还咬牙切齿地说起孩子的父亲。月筝含笑点了点头,“嗯,我希望是个小公主。”

香兰听见“公主”的时候,微微一愣,笑容有些僵硬。月筝无奈地暗暗苦笑,香兰因为她这样自然地说起孩子的身份,等于接受孩子是“皇帝”的女儿,心里十分别扭吧。她身边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这样矛盾的,太多无法正确分辨出来的情绪交缠在一起,爱和恨,已经实在太模糊。

香兰待到下午,有太多的话一旦开始说,就总也说不完似的。

月筝有些疲惫,可能是太兴奋的缘故,香兰一走,就觉得浑身发沉,昏昏欲睡。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掌灯,寝殿里只有两个听候差遣的宫女,静得让人心里沉甸甸的……这个时候他还没回宫?或者,今晚他又要歇在别的宫苑?月筝茫然地瞪着帐顶,无可奈何地承认,对于凤璘,她的确是无法像对隽祁那般超然,这是她连自己都瞒不过的事实。她很讨厌这种感受,对自己束手无策,然后陷入自怨自艾。

“娘娘!”瑞十苍白着脸色跑进来,近段时间来第一次用了勐邑话,“杜贵妃来了!”

月筝立刻觉察了异样,坐起身时,脸色肃穆,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却拒绝去想。

杜丝雨依然冠戴整齐,缓步走进曦凤宫的时候,平时的温柔和顺不见了,沉重里带了一丝狂佞。月筝坐在榻上,平静地看她,这是回宫后,第一次看见她表露出真实心情。虽然杜丝雨的表情可怕,月筝却比看见那平素那张时时微笑的假面要踏实,这种感觉很像两年前广陵行宫的那一次。

杜丝雨停在最内层的帘幕外,静静地看着同样平静看她的原月筝,到了这种时候,她仍是一身的慵懒媚态,连下榻都不曾。或许,凤璘就是喜欢这样的骄纵放肆?她看着月筝笑了,像姐姐看着调皮的妹妹,“你也是师从谢涵白,怎么会这样散漫。”这个在集英殿上击败她的少女,当起皇后来真是一塌糊涂。可是,凤璘活着的时候,这样一个处处不符合母仪天下德容的女子,却是后宫的主人。

月筝没回答,看了看她身后,只有两个她带来的宫女,曦凤宫里所有的下人都不见踪影,刚才还在的瑞十也被人拖出去了。听不见一点儿的嘈杂,太静了,危机四伏。

丝雨有点儿不屑向月筝说明发生了什么,挑了下眉,她也很疲惫了,“今天,终于都结束了。”

月筝一凛,不想明白她的话,心底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不可能!今天早上他还好好的,还说有话对她说!可是……如果他还在,丝雨是绝对不敢这样走进曦凤宫的。因为不相信,所以没有眼泪,她只是看着杜丝雨。

杜丝雨没有坐下来,一直腰背挺直地站着,现出一种天生的骄傲,“我们都曾觉得对方幸运,”她笑了笑,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唉,看来还是我更走运一些。”今天的她经历了生死一线,的确是心绪起伏难平。早上凤璘一走,她就差人将他决定五日后立嗣的消息传给二哥知晓。对皇家的任何一个人来说,只要一刻没有登上龙座,就不是安全的。她想了很多,她有很多寝食难安的假设:凤璘若然走得很急,原家大可拥兵自重,先一步占领禁宫,月筝的孩子没生下来,就先拥立隆景为帝,隆景外戚薄弱,韩妃的亲眷都不在京城,这也是凤璘看中她的原因。无依无靠的韩妃和隆景简直是任由宰割的鱼肉,将来月筝生下的若是皇子,废掉隆景简直易如反掌。

若然凤璘走得很晚,月筝届时已经生下皇子,原月阙自然会全力辅助外甥,一场血腥宫变立时爆发,隆安即便名正言顺,登上帝位恐怕也不那么容易。所以,先于原家动手就是至关重要的了,最难把握的是动手的时机。

原本还朦胧的迷局,却被她一向鲁莽少智的三哥破坏了,他竟然私自出城召集了隶属杜家的京畿兵卫包围了禁宫,亟不可待地想控制禁宫守卫。收到这个消息,杜丝雨完全绝望了,她不知道二哥是怎么和三哥说的,这样一来,不是形同逼宫吗?依凤璘的脾气,恼恨之下,他会干脆杀了她和隆安,让杜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平时再喜爱隆安,生死存亡的时刻,凤璘永远是那个弑兄篡位的冷血帝王,儿子不过只是一个棋子,他会毫不犹豫地丢弃。

就在她准备接受一败涂地的结局时,意想不到的奇迹出现了,凤璘得知杜家军入城,气急攻心竟然骤崩于乾安殿,梁岳还企图封锁消息,召容子期和卫皓入宫应付变故。幸亏她这段时间加多了眼线,去宣召容卫二人的太监及时地被她诛杀在乾安门。二哥也带人团团围住原府,原月阙的兵符发不出去,大势就在她的掌握中了。

三哥按她的指示戒严了禁宫的每一条通道,抓住至高权柄后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只身前往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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