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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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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俩来说,这个笑话的确不怎么好笑,于是车里便冷了场。

隽祁抬起另一只胳膊,完全把月筝环抱在怀中,声音很轻却异常沉重,“月筝,没有如果。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没办法重来一次。”

月筝默默享受他带来的安心感觉,两年夫妻,她虽然没能爱上他,却对他万分依赖。没办法重来一次……她的心被这句话刺痛,是啊,如果真的可以,当初她就不会从他身边离开非要回内东关!

他似乎又猜到她在想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看上去是最勇于向前走的人,其实……受困于已经过去的事不能自拔的却是她。所有人都变了,但她却没有,也难怪,她本就是个极为固执的人。“过去的事,虽然无法忘记,但如果抓不住眼前,就只能一直失去,比如……”他顿住,原本想说,比如我,可是他剩余不多的骄傲却让他无法说出口,一个大男人,在让他充满挫败感的女人面前坦白自己的失败,真的很狼狈。“比如……”他又用嘲讽的口气掩盖一切,“皇位。如果我不能忍受宗政凤璘带给我的耻辱,我就没办法得到那个位置,将来就只剩后悔。”他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幸好她沉默地不知在想什么。

洛岗到云都要十天的路,渐渐进入人口繁密的地区,月筝才真正见识到内乱带给百姓的灾难。到处是兵火废墟,壮年男人几乎被征用一空,老人和妇孺满面愁苦地踯躅盘桓在断壁残垣间,希图找到些可以遮风挡雨的物什。幼儿因为饥饿而啼哭,妇人在绝望的呜咽,让明明和暖的春天也好像处处阴云笼罩。

隽祁的心情极为低落,几日下来连话都没一句。月筝明白他的感受,她尚且为眼前的景象如此痛心,所有人陷入战乱的地狱,她却在恬静的洛岗安逸地生活,每一天平静奢靡的日子都像是对饥寒交迫的人们犯下了过错,更何况这是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在这样的苦难面前,她与他离别的伤感显得十分浅薄。紫‘蝶‘论‘坛‘公‘子‘肉。购‘‘买。

夜晚宿在城里一处荒弃的宅院,隽祁照例吩咐属下尽力搜罗粮食菜蔬,分发给周围流落街头的老弱妇孺。月筝站在一边默默地看亲自散发糙面馒头的他,心里油然生出巨大的安慰和希望。这一瞬间,她几乎有些感谢凤璘能让隽祁成为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的主人,她相信隽祁,他一定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他的善良,她比谁都体会得深切。

一直忙到夜色深沉,隽祁和她才各自回临时收拾的房间安寝,因为上次“皇子窃国”的言论估计对凤璘造成崩溃型的打击,他加派了人手前来“护送”,强制两人分开就寝。为此她还要领队“代传”了她的鄙夷,一路分开睡能说明什么?她和隽祁之间玉洁冰清?后来彼此的心情太过沉重,她连和凤璘置气的心情都没了。

院子里点着熊熊的火堆,她叫住了满面冷肃的隽祁,“你一定要结束这些苦难,这样我才觉得走得划算。”

隽祁失笑,因疲惫而黯淡的眼眸升起些许光亮,“放心吧,我至少不会做的比宗政凤璘差。”

云都的春意比洛岗要浓些,树枝上娇嫩的绿色让这座初获安宁的城池现出恬静的生机。

路上不见任何百姓,大开的城门像是在唱空城计,月筝抬眼看城楼,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离城门尚远,那个影子模糊渺小,身后又是层层卫兵,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果然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她被逼无奈只能屈从于他为她安排命运的耻辱画面。如果没有隽祁同行,再次掀开他心头那个不愿正视的伤口,她都能想见他此刻脸上带着何等志得意满的笑容!逼她回来,他也不见得能好受。

在她车边骑马并行的隽祁笑了笑,“如果是我,绝对不来看。”宗政凤璘没有直接到洛岗接月筝,就说明他在乎。原来阻止不了,一旦可以,他就无法再容忍,一路上侍卫们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个猜测。隽祁不明白,这样掩耳盗铃的宗政凤璘为何会站上城楼,看着月筝和他一起姗姗归来?心里骤然泛起苦涩的自嘲,月筝果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宗政凤璘,她不肯晚两天走,就是算准了让宗政凤璘看见这一幕吧。

站在城楼上的梁岳暗暗皱了皱眉,也看见勐邑九王爷伴着原妃的马车相携走近,时不时九皇爷还俯下身,听车里人说话似的。看来这个原妃的脾气一点儿没改,怎么能往皇上心头捅刀子就怎么来!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他小心翼翼地说:“皇上,风凉,回了吧。”

凤璘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淡然笑了笑。终于看见了——站在高处瞭望北方天际,终于看见她慢慢出现,渐行渐近。不管她是以什么身份回来,不管她身边此刻有谁,因为视线中有她……他意外地感到释然。是啊……对隽祁的忌恨的确很无谓,毕竟两年里陪伴在月筝身边的人是他。不过不要紧,他总要月筝忘记过去向前看,他自己先要做到。

进了城门,凤璘的帝辇停在路中间,月筝和隽祁的队伍自然就止步了。

接近城郭的时候月筝已经放下车帘,马车停下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重重地一顿。不等她有什么准备,薄薄的帘幕外,凤璘清朗又淡漠的声音已经响在她的耳边:“筝儿。”月筝僵直地坐在车里,怨恨他足够久,足够多,却因为他轻轻地喊了声她的名字,就突然心酸想哭。

他已经缓慢地掀起车帘,月筝猛地扭过脸,不想看他。她的眼泪,她的懦弱只会增加他阴暗的自傲,不,绝不!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筝儿,我来接你了。”

月筝想挣开,这徒劳的挣扎或许在他看来不过是撒娇,还不如大方地走下车。被他扶着登上气派的帝辇,她到底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隽祁。他神情漠然地下了马,在翥凤皇帝面前,他这个属国的王爷是无权骑马的。月筝忍不住冷笑一声,隽祁随行在帝辇后面,她觉得讽刺又可悲,凤璘羞辱人的手段较之两年前又精进了,尊卑在见面的一刻立即见了分晓。

云都城里戒了严,家家门户关闭,道路不见行人。

月筝第一次来勐邑的都城,虽然比不上翥凤京城繁华富盛,却比她想象中要宏伟得多。因为地处北方,建筑大多结实厚重,整个城镇显得异常肃穆。凤璘随着她的视线,也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座他拱手让出的城池,“云都……就是你的嫁妆。”他笑笑,“我与……”凤璘愣了下,在月筝面前说出那个名字的确还是心里一蛰,随即他舒了舒眉,微笑道:“与隽祁达成了协议,让你以和亲公主的身份成为翥凤皇后。”

月筝冷漠地挑了下嘴角,他是在示恩么?云都是她的嫁妆?他的意思是为了她放弃了吞并勐邑?如果是三年前的她或许还能相信!“勐邑民风彪悍,诸王残余势力又未除尽,你虽然勉强吞下云都,怕是不好消化。”她的语气里满是看透了他的讥嘲,“把这个当我的嫁妆,就好像用月亮给我当宫灯一样。”

他或许可以占领云都,绝对统治不了勐邑。他给隽祁机会,一来是羞辱羞辱她,面对她和皇位,隽祁照样也选皇位,二来是因为隽祁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八皇子挟怨卖国,勐邑百姓恨他入骨,自然坐不得龙座,挑起内乱的诸王和废帝枉顾民生,也落得怨声载道,反倒是一直置身事外又战功彪炳的隽祁最得民心。凤璘这样得便宜卖乖,真让她十分不屑。

凤璘默然,并不解释。

“我哥呢?”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原本以为月阙会跑出几十里来接她。

“他追勐邑五王爷的残部去了宁兰山区,最快也得两个月后才能回返。月阙他……参加不了我们的婚礼了。”凤璘有些遗憾。

月筝冷笑。

凤璘也不再试图与她交谈,兀自从手腕上解下什么,坐在帝辇上就开始编结。月筝看清了那是串情丝,照样是四黑一红,凤璘编结的手法娴熟,看来是受了师父谢涵白的指点。为了做到这些,他又用卑鄙的手段去要挟师父了吧?或许还抓了蒋师叔当人质!

凤璘编完一个结,又把情丝缠回自己手腕,还是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这是我问谢先生要秘方炼制的,今生,换我来结满你我的缘分。”

月筝的脸倏然失去血色,心跳乱得她不得不紧紧抓住帝辇的扶手。

凤璘看了她一眼,她眼中掩不住的悲伤让他心疼,“这个结,是我终于找回了你。”

月筝大口地喘了下气,真丢脸,第一回合就这么狼狈,她稳了稳心绪,说:“你真是越来越会自欺欺人了。”

凤璘听了一笑,无论她怎么扭曲他的意思都没关系,他对她的好,她总会明白。

第52章 勐邑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勐邑的皇宫占地不如翥凤皇宫大,因为处处显露出北方民族的气概,在月筝眼里有些失于精致。安排给她的宫殿偏僻却豪华,室内的摆设风格有些繁杂,既有翥凤的南国巧致又有勐邑的北国厚重,向宫里的老宫女打听才知道,这曾是勐邑鑫蓝公主出嫁前的宫室,也就是隽祁的三姑妈。月筝饶有兴趣地细细看了主要宫室,真想找来隽祁笑着告诉他感受:他的三姑品味不怎么样。

可惜,进了宫,她就被好吃好喝地晾在这儿。别说见隽祁了,两天来连凤璘都没露过面。

鑫蓝公主年轻的时候大概很喜欢室外活动,后院里各色玩器齐备,年深日久毁损了不少,月筝坐上秋千试了两下还算结实。春风和煦,秋千缓荡十分惬意,看来她见面的第一根刺扎得很是地方,凤璘显然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她了解这种感受,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凤璘。似乎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一见面,还是羞恼慌乱。她甚至还没仔细地看他一眼!

他似乎比之前多话,把他的打算明确解释给她听,但她却觉得他比以往更加沉默,有种让她说不出的压抑感。

殿里快步走出两个宫女,用勐邑话禀报说嫁衣送来了。

月筝用脚点了下地,秋千又高高地荡起,迎面而来的风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嫁衣……烦乱、讥讽和恨意一起涌上心头。“原月筝”死了不要紧,凤璘又凭空造出一个勐邑公主,他得偿所愿时从不想她的感受!回了殿里,满眼都是鲜亮的红色,装饰的金纹闪出无数星点。凤璘坐在这一片红色里,很安静,月筝走进来时,他也只是默默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没有说话。月筝看见他有些意外,他驾临这里不该三番五次地派人催她回来叩见么。

 

只是扫了眼嫁衣,是勐邑式样,月筝便走入内室,坐下了又觉得无事可做,干脆上榻面向里躺下。她听见珠帘清响,凤璘也走了进来。

“样式喜欢么?”他问,就站在床沿边上没有坐下来。

月筝浑身紧绷,如果他敢坐下来有什么过分举动,她非抽冷子打他个乌眼青不可!他轻辱了她,她也不能让他舒坦了,就让他顶着乌青眼眶去上朝,去和勐邑群臣谈判。心里有了这个恶念,她倒生出些期待,拳头用力地攥了又攥,竖着耳朵听他的方位,务求一击必中。

凤璘却没动,“都处理好了,我们明天就动身回去。”他清楚地看见月筝细弱的双肩剧烈一颤。

她没想过会这样快!明天就走?入城后匆匆分别,她才发现还有很多话没有和隽祁说。“我要见他。”她又攥紧拳头,不是为了打他,而是坚定决心,他不答应,她就会一遍一遍地重复下去。

“好。”凤璘连犹豫都没有,淡然答应。

月筝皱起眉,果然分开的太久了,很多时候她都觉得猜到他的心思并不难,这次见面却总有一拳打空的无措感。

月筝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到外殿等隽祁,凤璘只是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慢慢喝着茶,等待中与她一样沉默。或许是等待太过无聊,周遭的红色又让她心烦意乱不愿多看,她的目光慢慢集中在角落的凤璘身上。他穿了件浅灰色的丝袍,上好的衣料让黯淡的颜色现出一种内敛的贵气,也衬得他的脸如皎月,眉目如画。他从小就不易现出喜怒,有些少年老成,可两年没见,他还是漂亮得让她无奈地呼吸一窒,太美丽的东西都是罪过,月筝体会深刻,单说外表,他真是让她无可奈何的喜欢看。他比刚刚登基的时候多了分雍容沉静,偏偏却显得更加强横。月筝咬了下牙,再不想细看他,幸好隽祁来的够快。

隽祁换了贵重的勐邑袍服,让站起身迎接他的月筝瞪着眼,愣愣地看着他忘记说话。她从不曾看见他打扮的如此华贵,不是军中的甲胄皮身,就是洛岗的低调装扮。她回过神,赞许地微微笑了,“真好看……”她用勐邑话轻声却一字一顿地说。更多好书请访问紫,蝶论坛。

隽祁停步,僵直地看着她,原本还挂着浅笑的脸瞬间毫无表情。月筝觉得脸颊上的肉僵硬得不太听使唤,想来她的微笑一定怪模怪样,她想耍宝问他是不是她的赞美太过虚假被他识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却被他猛然跨前几步抱在怀中。她重重地撞在隽祁的胸膛上,头顶还磕到他的下巴,紧紧相贴的一瞬,她听见他狂乱的心跳。

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承认自己伤心。

凤璘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她紧紧搂着隽祁的腰却不再是为了气他。她知道,这一次就是和隽祁的永别……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她要是成功地爱上他该多好!若说她到底有多对不起他,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

“筝儿。”隽祁搂了一会儿渐渐放松了手臂,还是轻轻地把她环抱在怀里,她那么小,搂着她像搂着一个香喷喷的偶人,让他又怜又爱。如果留住身体就能留住心的话,他绝对会一辈子再也不放手。可是谁会比他更明白,身体缠绵得再契合,心也会相隔一个微尘的距离,他总是觉得很近,却远得怎么也无法到达。放她走,解脱的她,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筝儿……”忍不住在她馥郁娇软的唇边亲了亲,他轻叹了一声,“别再和自己赌气了,你该活得自在些。”

月筝把脸贴在他的心口,始终是这副胸膛让她最安心,因为她不必担心自己会受伤。是啊,隽祁说的对,她一直就在跟自己赌气,明明不是凤璘喜欢的类型非要让自己看上去是那样的女孩,明明被他深深伤害了还装作理解他的苦衷而淡然离开,因为不能忘情而恨自己,怕自己回到他身边会没骨气地被哄得回心转意而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实在活的不够自在。“会的。”她点了下头,像是回答隽祁,更是对自己说。

哗啦一声,茶杯顿在几案上有些重。月筝听了双眉一横,冷漠置之,隽祁却戏谑地挑了挑嘴角,宗政凤璘还想在筝儿面前装大度,装深沉,终于还是自讨苦吃。如果是他,就会一五一十对这个女人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可惜,宗政凤璘不会。或许也是这个悲哀的男人太了解这个固执又任性的女人,就算此刻他说得感天动地,她也会冷眼相看,口是心非地践踏这番真心。月筝……其实一直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对于自己的感情永远是该明白的时候犯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又一下子机灵起来。爱上她,实在很累心。

隽祁苦中作乐地起了坏心,附在月筝耳边忽高忽低地说:“糟了,忘记告诉你一个我新打听到的大秘密。是关于……”声音又小下去。

凤璘冷着脸,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再握紧。最后一次,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隽祁见月筝!房间里很静,隽祁声音高的时候,他不想听也不行,低下去的时候他也不屑细细去听,只是寒着眼看隽祁几乎吻上月筝耳廓的唇。他觉得隽祁低语完看他的眼神尤其可恶,说不出的欠揍,月筝竟然也瞪着大眼古里古怪地瞟了他一眼,凤璘觉得指甲都刺入掌心。

“你可以退下了。”凤璘压低双眉,冷漠地对隽祁说。

隽祁松开手,并没表现出留恋之意,半含讥诮地说了声是,逼得凤璘也拿出宗主国君的腔调也算他此行的收获,就好像看一个孩子终于出尽所有法宝,最后只有耍起无赖一样。

隽祁转身向殿外走,凤璘觉得呼吸不再那么窒闷,终于都结束了。月筝突然用勐邑话叫住隽祁,作为邻国皇子时学习勐邑语言也是门功课,他又曾驻守内东关数年,凤璘知道是她在喊隽祁的名字,拳头握得太紧,手指都发疼。接着月筝又说了串话,他竟然一点都听不懂。隽祁听了,愣了一会儿,点头而笑,说:“我会的。”

隽祁走了很久,凤璘才说话:“早些休息,明日上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勐邑的月筝公主。”

月筝因为隽祁的离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听见他这句话又立刻起了火气,尖声讥嘲道:“不用换个名字么?陛下不怕引发诸多猜疑?”

凤璘沉声说:“不怕。”他的心里总盘旋着她刚才对隽祁说的那句话,不,他不要知道,这和隽祁一样,都该永远地从他和月筝的人生里永远的过去。

“不怕?”月筝冷笑,“那我不要叫什么月筝公主,我有名字的。”

凤璘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不说地走了出去,她一不顺心就胡闹的脾气,他知道怎么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勐邑的皇宫占地不如翥凤皇宫大,因为处处显露出北方民族的气概,在月筝眼里有些失于精致。安排给她的宫殿偏僻却豪华,室内的摆设风格有些繁杂,既有翥凤的南国巧致又有勐邑的北国厚重,向宫里的老宫女打听才知道,这曾是勐邑鑫蓝公主出嫁前的宫室,也就是隽祁的三姑妈。月筝饶有兴趣地细细看了主要宫室,真想找来隽祁笑着告诉他感受:他的三姑品味不怎么样。

第53章 繁复婚礼

一路南去,天气越来越热,过了武胜府,月筝坐的马车就换了轻薄的围布。晚上宿在江边驿馆,因为行程不同以往,这个临水的驿馆竟是月筝没有来过的。春天的月亮临水而照,有种说不出的明艳清朗,月筝闲散地趴在窗台上仰头看,心情难得恬适无波。这里的花木已经是春末极其茂密,微有醺意的夜风把树叶吹得沙沙轻响,月筝闭上眼倾听,这种自小就熟悉的声音在洛岗是听不到的,即便是夏天那里的树木也没有这样繁盛的枝叶。

脚步声从墙边渐渐走近,月筝抿了下嘴,刻意没动,他一来她就躲,倒像是她欠了他什么似的,凭什么!她躲他躲得够多够久,已经腻烦透顶了。

脚步在她窗边停下,他没有立刻开口,她也不睁眼看他,过了一会儿凤璘才说:“明天中午就到官岭了,要住两天吗?”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更多好书请访问紫蝶论坛。

听见官岭,月筝骤然睁开眼睛,眸子里的讥讽映着月光让凤璘心里顿时一蛰。与两年前故作冷漠不同,如今的她敏感而易怒,像是打定主意不再隐忍闪缩。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的她,看她气到他后得逞的小得意或者生气时眉目生嗔的娇媚,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看一辈子也可以。

“官岭有什么特别?”她冷笑着反问他,居然还用了勐邑话。自从出发,他硬安了个勐邑公主的身份给她,她就赌气一直说勐邑话,还好从勐邑带来的宫女都是特别挑选的,自然不会揭发她的半吊子,翥凤的内侍们又听不懂。

凤璘没答,月筝以为他听不明白,刻意傲兀地仰起下巴,转身要离开窗口。

“官岭对我来说,很特别。”他突然开口,月筝吓了一跳,强自表现得无动于衷。凤璘又沉默了,月筝冷嗤一声,往房间里走。凤璘看着她隐没在床帐后的身影,淡淡一笑。官岭对他,一直很特别,过去是母后喜欢,现在是他很喜欢,不,他不是喜欢官岭的香料,而是她身体的芬芳和官岭香料混合而成的特殊香味。他曾下令后宫只用官岭的香料,才发现她身上这股甜淡的味道独一无二。当他又下令禁用官岭香料时,所有人都暗暗怨怪他的无常,甚至连朝臣都私下议论了这件事,说他有刚愎自恣的苗头,生怕他中年后居功自傲变为一个暴君尽毁英名。

“早些休息吧,明天就直接赶路。”他笑了笑说,“我走了。”

月筝翻着白眼不给他半点反应,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她在枕头上半撑起身,皱眉望了眼空空的窗口,看来隽祁说的是真的。以前胡乱看师父的医书,记得有提过男人如果思虑忧烦太甚,就会导致那方面的问题。他忧烦?这两年来他不是处处春风得意,会忧烦到陷入男人最尴尬的境地?月筝裹住被子,想想也有可能,他从小就是深心诡诈的人,天天谁都算计,现在要盘算的是整个天下,成这样也不足为奇。一路上他都是与她分房而睡,连拉她手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难抑的样子。月筝心口一闷,会不会他非要接她回来,是因为他和别的女人渐渐不行,觉得以前和她没什么障碍,所以才这么偏执成狂,连她和隽祁的事都容忍下来?他是把她当药用?他不是有两子一女了么?不过……都是她离开后一年里生的,后来就再也没有皇子出生了,完全不行了?公子肉。购买

越想越乱了,月筝用一只胳膊压住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即便这样一夜也睡得支离破碎,早上起来一脸菜色。

凤璘倒是神清气爽,容色照人,早饭简单,他担忧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月筝,“不舒服?”月筝漠然不答,拿起包子来吃,不自觉地偷眼打量他,据说太监的皮肤都会比正常男人好一些,凤璘这白皙瓷绷的面皮该不会就是“症状”吧?

凤璘被她看得脊背莫名有点儿发寒,放下碗筷迎上她的视线,月筝正满心疑虑,边偷瞟边走神,被他盯得一恍,怔忡回魂时没避开他的眼神。她清楚看见那双沉黑幽亮的眼瞳里慢慢泛起笑意,他还挺高兴?她眼角抽了抽,是啊,这都关她什么事啊?虽然以后会少了很多“乐趣”,和隽祁在一起,她实在是食髓知味,即便这样她也决定袖手旁观,再好好地刻薄他一番!心情不好,她就天天拿这个说事,利用她不是那么容易的!月筝眯起眼,幸灾乐祸地看他,想起当初他就装不行想为杜丝雨守身,这算报应吧?

凤璘竟被她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讪讪地闪开眼神,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才会有这么邪恶的表情。“今晚会到丰州,明天我就先行回京都,准备迎你入城的仪式。”他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不然那种心口发堵的感觉陌生又难捱。

“入城仪式?”月筝用勐邑话重复,他要搞很大的阵仗?随即她恍然大悟,看他的眼神充满不屑。怪不得会“不行”,天下的事都让他算计绝了!什么旧情难忘,根本狗屁,一来是存了那样不堪的私心,二来是想让天下人知晓勐邑和翥凤从此休戚相关。给她个公主的身份不是为了讨好她,提高她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和亲”。现在让她做皇后真是八面玲珑,便宜占尽,月阙会感激他进而为他赴汤蹈火,杜家被“和亲公主”压了一头再无话可说。幸亏她吃了他太多的亏,把他看透了,不然还会傻傻地认为他真的“不能忘情”!一股火从心里烧起来,她甚至冷笑出声,活该得那病,活该!

凤璘的脊背上又浮起一层冷汗。更多好书请访问紫蝶论坛。

随行人数不少,过了丰州所有仪仗又全铺陈开来,队伍行进的就更缓慢了。

凤璘先一步回了京城,月筝倒觉得轻松很多,渐渐有了沿路看景的心情。一路行来,她真得觉得与他相处很累,情绪起伏非常大,处处揣测他又在算计她什么,如果她是男人一定也和凤璘一个症状了。月筝心烦意乱,越发觉得天气闷热,用袖子直扇风。她也发现了,争锋相对也需要精力,两年前她连报复他的力气都被折磨得精光,天天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最大的爆发就是去投奔了隽祁。洛岗的平静生活,隽祁的细心呵护,她现在才体会到恢复得有多好,至少她有精力去琢磨怎么折磨他。

到了京城外五十里的平安州,队伍在行馆里安顿下来,宫里派来的执事太监说采纳、送聘、送册宝……一套仪式下来要半个月还多。月筝十分不耐烦,天天被折腾得够呛,想甩手不干,宫女太监包括勐邑跟来的侍女都哀哀凄凄跪了一地,个个都好像命在旦夕的惊恐样子,让月筝束手无策。

凤璘的戏做得很足,有几次他都是凌晨从宫里出发到平安州来履行仪式。月筝每次看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就报以不屑冷笑。最后一个仪式是酬神,因为司礼监已经选定吉日吉时,帝后要共同拜谢天德。月筝戴着沉重的礼冠跟着凤璘跪下起来,已经憋了一肚子怨气,礼官还捧着香滔滔不绝地说祝祷之词,一说就是半个时辰。月筝忍无可忍,甩手就往旁边设置的椅子走,凤璘发觉她的意图并没阻拦,她才走了一步就被跪在脚边的勐邑侍女瑞十死死拉住,吓得嘴唇都苍白了,眼神里尽是哀求。月筝烦恼地叹了口气,终是站回原地,捱到礼官说完。也是,她现在怎么说都是勐邑公主,太放肆的话,最丢脸的还是勐邑,隽祁大概早就料到她会不择手段地折磨凤璘,所以才挑选了这么个侍女天天用软刀子逼她别丢他的脸。

仪式完毕,月筝冷着脸闷闷地往寝宫里走,凤璘倒一反常态地跟着她。她回身瞪他,赶他走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凤璘视而不见,他也穿着厚重窒闷的礼服站了一个多时辰,起得早又赶五十里的路,天气也燥热起来,他的倦色掩都掩不住,脸色有些苍白。他发现月筝又用那种古怪地眼神盯着他瞧了,还好没再执意赶他走。喝了口茶,心里的烦恶去了几分,他一抬眼,又撞上她探究的视线,她似乎也吓了吓,故意板起脸,看得他又想笑了。也许他的笑意真的流露出来,她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吧?”她恶意地嗤笑,长长的睫毛轻蔑地一扇,非但不刻薄反而很媚人,他的喉咙紧了紧,赶紧压服了瞬间窜起来的心猿意马。目的?她知道?凤璘看着她娇美的侧脸。他的目的在她看来又是可笑的吧?当初娶她的时候,他并不真心,后来成为他追悔莫及的隐痛,如今他有幸重来,当然要一板一眼,尽善尽美,虽然他也觉得冗长的仪式十分烦躁,但只要想到他能用天下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勐邑百姓很满意你这番表演吧?”她挑着嘴角,讥诮地说。他这样大费周章,耗费时日,不过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尤其给勐邑人看。沦为属国,勐邑人到底觉得蒙受奇耻大辱,民心并不驯服。翥凤皇帝用这样高的规格来对待勐邑的和亲公主,多少起些安抚作用。

凤璘的眼神一黯,没有说话。他不想解释,虽然难受。

第54章 绝非贤后

月筝坐在挂着红纱的凤辇上,听着百姓的欢呼和不停不歇的鞭炮声,心烦到连微笑都装不出来。幸好红纱颇厚,她看外面也朦朦胧胧只是个大概,看热闹的人更看不清她的神情。这是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她也知道不该以现在这样的心情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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