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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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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他接了一部八十年代创业剧的剧本。这个剧组开价其实不算高,但是好处在制片公司在北京,拍摄地点固定,计划全程在京郊一个影视基地拍摄。这样一来,苏裴大部分时候不用出差,拍摄的时候去剧组也方便。
  最近经过这么多事情,苏裴想还是离家近些好。
  新的一年开始,他收到的第一份大礼是确诊心脏病。
  苏裴不由思考,他的生活是不是太过戏剧性了。
  曾医生给他开了详细的医嘱:戒烟,戒酒,均衡饮食,作息规律,放松心情,不要紧张,不要有压力,保持轻松愉快。
  苏裴很想吐槽,一个本来就轻松愉快的人,是很难得心脏病的。
  刨除主观上的情绪,他只能尽力平衡好自己的生活。
  确诊那天,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苏裴一路思考着一个问题。事情最坏会坏到哪里?如果他不在了,小曲奇怎么上学?沈岚能负责吗?让小曲奇外公外婆来负担她的生活费学费吗?平时带孩子玩几天是一回事,一直照顾她生活学习到成年,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母亲怎么办?他是独子,父亲已经去世了。虽然母亲有一份养老金可以维持生活,但是她怎么面对这种孤独伤心?她现在五十多岁,还不用人照顾,等到七十多,八十多岁的时候怎么办?
  想到这恐怖之处,苏裴一时走神,差点在红灯前追尾,一个急刹堪堪停住,心脏又是一阵猛跳。
  他收敛心神,想想自己还有几个人品靠得住的朋友,是可以信赖的人。但是谁也不可能代替他照顾家人。姚至诚是个老好人,一定会在他的墓碑前十分伤心。至于贺一鸣,贺一鸣肯定不会去看他,搞不好都不会去参加他的葬礼,不是不伤心,只是赌气。
  苏裴不再想太多——想太多反而徒增压力。幸好如今医学发达,曾医生说他不需要手术,先吃药,定期观察。
  生病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小曲奇。离异家庭已经让她很没安全感了,他不能再让这件事情吓到小孩。他母亲那边,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慢慢说出来。
  所以他只告诉小曲奇,他今年开始都会在本地工作,会经常在家陪她。
  小曲奇十分开心,还不知道这幸福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元旦过去不久,贺一鸣又和苏裴联系过几次。不过贺一鸣年底也很忙,到过年前都没有时间休息。
  苏裴一想到沈岚大闹贺一鸣别墅的事情就忍不住尴尬,他想暂时还是不打扰贺一鸣为好。
  “你不会真因为沈岚,就不和我来往吧?”贺一鸣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好像他不是近万名员工的领头羊,而是一个普通大学生。
  苏裴笑着说:“怎么可能。只是你一直那么忙。而且我最近新接了个剧本。”
  听他提到剧本两个字,贺一鸣立刻问:“小说怎么办?校庆的时候我还能看到吗?”
  苏裴向他保证:“最近我一直在写,校庆的时候一定带给你看。”
  贺一鸣这才没说什么,他只是低声嘟哝:“苏裴,别信那些撺掇你去写剧本的人。除非把一个剧本全权交给你。否则别信那些人,他们只会把你的作品改得面目全非。”
  苏裴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才开始做编剧的时候就明白了。
  编剧要贯彻的不是他一个人的意志。他要学会把许多人的想法,甚至太多人的想法整合到一起,哪怕这些人南辕北辙,互相矛盾。
  这就是他的心得。每次只有想着这条心得,他才能放弃和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搏斗,才能流利地写剧本,好好生活。
  “谢谢。”他对贺一鸣说。
  也许他的小说已经过气了,但是贺一鸣这样总是催促他,让他知道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读者始终记着他的才华。
  贺一鸣又问:“谢我什么。不用谢。你回去之后没有再发烧吧?”
  他还记得苏裴那天的脸色有多难看。
  苏裴顿了一下,说:“好了,没事了。”
  苏裴这边才开始写新剧本,之前的《蓉城机密》杀青了。剧组导演和主演都在微博上发了消息,庆祝杀青,粉丝纷纷转发,慰问男主“哥哥辛苦了!”
  没有人在微博上@一下苏裴。苏裴还是看到热门新闻才知道《蓉城机密》杀青的。他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是被迫离开剧组的,后面要结算尾款的事情也和制片撕破脸了。
  现在剧组要对他热情,他才觉得有鬼。
  苏裴对《蓉城机密》剧组已经翻篇了,拍都拍完了,他的薪酬也都到账了,他不会为这部剧真情实感地担心。
  他只是有点好奇,接手他的工作的编剧,后面是怎么写故事的。因为拍摄的时候,很多地方边拍边改,他只能随时修改调整剧情,留了几个悬念坑,想着在后面填。大框架他和导演商量过,但很多细节他没告诉任何人。
  还没等他填坑,剧组里就生出风波。他离开剧组也没给交代,反正接手的编剧也没来问他。
  苏裴现在点进去《蓉城机密》杀青宴的新闻,只能看到男女主的照片,和配角的各种八卦。没有人提剧本如何。
  方子苓的照片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受绯闻的影响。
  她和柏老板的绯闻被爆了之后,一直顶着“小三”的骂名。她的粉丝再怎么护着都没用,一提方子苓,不喜欢她的人只要丢出“小三”两个字就足够了。
  更糟糕的是,柏老板一直没有回应,之后也没有和方子苓公开出现过,似乎是在竭力撇清关系。不少人都说方子苓是自己逼宫不成,现在柏老板冷着她了。
  业内人爆料,说方子苓在憋着一口气,指望《蓉城机密》播出,收视率惊艳,让她扳回一城。
  苏裴对方子苓最终能否上位不感兴趣,他只是好奇这部剧的最终成品。
  不久之后,小曲奇放寒假了。
  她去外公外婆那里住了几天。几天后,沈岚把她送了回来。
  这是他们两人在贺一鸣那里见面之后,第一次面对面。苏裴没想到沈岚会上楼来——她一般把小曲奇送到楼下就会离开。
  她显然有事情要说。
  “是有关小曲奇过年的事情。”沈岚今天情绪比较稳定,态度还算好。
  苏裴立刻说:“不行。”
  他转身对小曲奇下命令:“进房间去。”
  小曲奇抗议了一下:“我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听!”
  沈岚说:“我爸妈叫小曲奇和我们一起过年。我爸妈要旅游过年,说干脆一家人都去,把小曲奇也带上。反正你过年只会在家赶剧本,小曲奇陪你也没意思。”
  小曲奇连忙说:“没有!我高兴陪爸爸的。”
  沈岚立刻问女儿:“那你想不想去海岛玩?”
  苏裴说:“你别引诱她。”
  他知道小曲奇两难。但人总有私心。他也有私心。
  他想说他母亲一年到头照顾小曲奇的时间比沈岚父母多得多,怎么过年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要来抢。不过这些理由扯不清。
  他只能说:“今年小曲奇要和我回家过年。”
  沈岚一时没明白:“回家?”
  苏裴说:“去年我就没回去,今年要带小曲奇看看文家的老爷爷。”
  他指的是他母亲的父母,小曲奇的曾祖,年寿快九十岁了。这辈分一压下来,沈岚说不出不尊重的话。
  她只能悻悻离开了。
  苏裴话这么说了,事情只能这么定了。一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他带着小曲奇和母亲文心兰一起回了文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过年
  贺总:单身过年好难过,不管是单身总裁还是单身狗


第17章 
  文家的过年是件大事。文心兰兄妹几个提早一个月就开始去老宅整理准备了。
  文家的老宅是一处四合院,早些年一家子人住在那里。后来文心兰兄妹成年了,便陆续结婚搬出了老宅。最后只剩下文心兰父母老两口,年纪大了,住那么大四合院也不便,便搬去了电梯房住。
  这四合院只有办大事的时候用。所以过年时候,几个子女要提前过来打扫,准备布置。
  文心兰父母都是八十大几,快九十岁的人了,心愿不多。一个是老两口子,都能在四合院里做九十大寿。还有一个就是一大家子团团圆圆过年,多过一年是一年。
  文心兰这一辈兄弟姐妹六个人,文心兰是最小的小妹。到苏裴这一辈,人数更多,同辈的有十三个。苏裴依然是最小的那个。再加上苏裴这一辈都结了婚,生了孩子。一大家子人加起来有四十口人!
  这么多人没点地方,真铺不开。可人一多了,鸡毛蒜皮也多。
  苏裴开着带着文心兰和小曲奇去四合院的路上。文心兰不由絮叨:“你大姨就爱瞎折腾,什么看不顺眼都指使我。”
  她这样讲究细节的人都抱怨事多事烦,直说过完了才能轻松。
  苏裴开着车,随便听一耳朵,劝她:“早该请两个钟点工,轻松得多。”
  文心兰说:“你二舅妈不同意。说满院子都是老物件,外人不上心。万一碰了摔了,都是损失。你知道她那个人,把院子里的葱拔了一根都会心疼。”
  这么一路家长里短,到了地方苏裴把车停在路口。祖孙三人拿了年礼,走进了老宅。
  一进院子,苏裴还是涌起感慨,他有两年没来这里了。院子中间的那口井还有老紫藤树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墙上瓦的颜色更旧了。
  他一走到窗前,房间里立刻有人高声说:“小裴回来了!”
  呼啦啦有好几个人出来把他和小曲奇拉进房间:“快去给老祖宗看看!去年都没来过年!”
  苏裴是文家的外孙,却是文家老人最喜欢的孙辈。
  因为文心兰是小闺女,老人最心疼这个小闺女,原本想着是留在身边,不嫁给别人家,精挑细选找个女婿入赘。原本都托人找好了愿意倒插门的小伙子,结果文心兰看上了苏裴他爸,跑了。
  气得老人几年不许文心兰夫妇上门。后来苏裴出生了,老人终于松口了。因为苏裴长相取父母长处,小时候就像个小姑娘,孙辈里面哪个也没他好看。老人欢喜得跟什么一样。
  一大家子都知道,苏裴是老人的心头肉。
  年夜饭开始的时候,大家坐下来,每年说的笑话都差不多。所有人都到齐,成年到头也只有这么几天,共同的话题也少,只能说些陈年往事,逗老人开心。
  什么老大当年带老二去野泳,被打了一顿。三姨带小外甥出去买东西,走散了急得直哭,还好警察给找了回,后来警察成了三姨夫。
  说到文心兰和苏裴,都是说苏裴小时候多像文心兰,多漂亮。
  “小裴那时候两三岁吧,我把他抱出去,都以为他是女孩子。那时候我一个同学在拍广告,还来问过,想让他去拍广告。”
  苏裴听着这已经听过一百遍的故事,和大家一起哈哈笑笑。
  怀旧话题结束后,开始转进婚恋和育儿。大龄未婚的被催“你看看,小裴女儿都九岁快十岁了,你还没结婚!小裴还比你小三岁呢!”
  但苏裴这样离婚的也没有幸免。
  “小裴啊,你离婚也有段时间了……离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学校光下半年就有三个老师离婚,离婚太正常了。不过你还年轻,赚得又多,总不能总是一个人嘛。小姑娘也需要人照顾。我们学校的刚离婚的那个女老师,人不错……”
  苏裴没有喝酒,所以只能清醒着受折磨。
  他微笑着说:“才从围城里出来,我还不想那么快再进去。一个人自在多了。”
  他这么说,好像故作潇洒一般。又引得表兄弟旁敲侧击问他做编剧能赚多少?影视业有多赚钱?是不是真的能潜规则女演员?
  苏裴在他们眼中是从小备受宠爱的孩子。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俊美,一路名校读上去,一毕业出版畅销书,娶了白富美,现在转行做编剧,认识的全是明星和名人。
  只有苏裴知道真相是千疮百孔。
  他想起了张女士的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再贴切不过。
  大家又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工作,一边说“今年不景气”“待遇太差了”,一边暗搓搓炫耀新买的房/车/孩子的成绩。
  年夜饭快结束的时候,文老爷子说:“我来说几句。”
  他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说话慢悠悠的,但吐字清晰。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他说:“咱们这一家人,四世同堂,不容易,这是生在了好时候……”
  大家纷纷附和。
  文老爷子又说:“回四合院,我高兴。这就是家。不过我知道,我和你们妈走了,这里难聚了。”
  几个儿子女儿一起说:“爸,大过节的,说这话干嘛!”
  文老爷子接着说:“以后你们把这四合院卖了,我也管不着。我不想看你们兄妹几个闹矛盾,今天把话说清楚了,四合院卖了的钱,你们兄妹六个平均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大家静了一下,原来今天是老爷子趁着人齐全,他头脑还清楚,在分家产了。
  苏裴也没想到这一出。他看各人神色各异。几个舅舅舅妈显然有点不太开心,但大姨立刻应了声:“行,爸,我们都听您的。”
  大姨这一说,大家也都开了口,纷纷答应。
  文老爷子又说:“还有剩下的些字画古玩,我打算捐给博物馆。其他我也没什么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静。大舅脸都黑了,差点站起来,被舅妈死死拉住了。
  苏裴救了场,他举起酒杯,说:“我们都敬一杯吧。”
  大家连忙说:“敬一杯敬一杯。”把这话含糊了过去。
  年夜饭结束后,大家边看电视边打麻将守岁。苏裴被大姨拉到了一边悄悄说话。
  “你得劝劝老头子,他攒的那些字画古玩不能捐。”大姨开门见山。
  苏裴问:“为什么?”
  大姨看苏裴,仿佛看外星人:“为什么?你这孩子!老头子手里的都是真东西,还有一张齐白石的真迹!你说能捐?”
  苏裴很小时候就听说过外祖家有齐白石的真迹,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好像在墙上看到过,但那都是模糊的回忆。
  他的外祖父是个性格活泼的人,也是个喜欢吹牛的人。真真假假让人搞不清楚。
  所以他小时候不觉得真迹不真迹的没什么大不了。是真的,固然开心。不是真的,当成真的,一样开心。
  苏裴现在能理解大姨的心情——齐白石的真迹,那太值钱了。
  但如果不拿去拍卖行,那一幅画永远是一幅画,金钱无法衡量,保存着就足够幸福了。
  所以他一样理解外祖父的心情——与其被子孙卖掉不知道流落到哪个买家手里,不如捐给博物馆,还更稳妥。
  所以他不愿蹚浑水:“大姨,你们长辈都没发话,我这个外孙怎么好去劝。”
  他委婉拒绝。
  大姨说:“这事就得小孩子开口。你是小外孙,老头子太心疼你了。再说了,你这又是作家又是编剧,编什么不是一套一套的,肯定能说服他。”
  苏裴觉得她对编剧和作家有什么误解。他说:“大姨,我真没那本事。你看我都不能说服你别让我去做说客。我怎么可能是个好说客?”
  大姨被气跑了。
  苏裴一个人走到院子里透透气,他习惯性摸打火机,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戒烟。
  他只能摸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着各种消息,同学群,同事群,同事,朋友,乱七八糟的新年问候和红包。
  他划开手机,翻着联系人。
  明明是过年时候,身边都是亲人,他却感到了一种孤独。他想立刻找一个人聊一聊,不一定是爱人,但他们应该明白彼此的感受……
  他上下翻动了一会儿,点了贺一鸣的名字,给贺一鸣打了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马上被接了起来。
  “苏裴?”贺一鸣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惊喜,在除夕夜听起来格外温暖。
  苏裴忍不住微笑:“贺总,你好吗?”
  贺一鸣顿了一下,说:“你知道的,我过年都这样。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
  苏裴知道。
  贺一鸣父亲自杀去世后,亲戚都和他家闹翻了,闹来闹去,都是为一个“钱”字。所以贺一鸣发达了之后,当年的债都清了。但这些亲戚再贴上来,贺一鸣当然不会再给一个眼神——他恩怨分明。
  所以贺一鸣过年,家里只有两个人,他和他的母亲。他一般会带着母亲出去散心。
  “现在在哪里?”苏裴问。
  贺一鸣说:“今天下午刚到老家下面一个贫困县,来慰问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做慈善。年夜饭也是在这里吃的。”
  苏裴感叹:“这过年还要工作,真是辛苦你了。”
  贺一鸣做慈善也是企业形象宣传的一部分,贫困县想来条件不会好。
  贺一鸣声音透着笑:“还好,我妈还挺高兴的。她还说要资助几个留守儿童。你呢?王子殿下去视察四合院了?”
  苏裴叹了口气。
  贺一鸣立刻说:“别叹气,苏裴,会把好运叹掉的。”
  他语气好像在哄孩子,又问:“怎么了?家里亲戚刁难你了?”
  苏裴说:“那倒没有……除了劝我快二婚,给我介绍对象。”
  贺一鸣咳嗽了一声。
  苏裴说:“这都不是事。事情是家里的齐白石真迹。”
  贺一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裴感叹了一句:“我真想你给我建议,和你面对面好好说说。”
  贺一鸣说:“我也想……”
  他吞了音,仿佛信号不好。
  “等我,过两天就回来,我们单独喝酒聊聊,”贺一鸣说,“就这么说定了。”
  贺一鸣挂了电话,还回味了一下。
  “一鸣,”他妈叫他,“来看看这饺子。”
  贺一鸣走过去,他妈正在和好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包饺子。他淡淡地说:“很好,这么多够大家吃的了。”
  他母亲是个朴实的女人。即便现在他可以给她买一房间的大牌奢侈品,她依然穿着平价羽绒服和超市买的鞋,也没有化妆,首饰只带了一枚金戒指。
  等那几个工作人员端着包好的饺子去厨房下,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贺一鸣母亲立刻低声说:“你看小吴怎么样?真是伶俐。她在你身边工作多久了?”
  贺一鸣十分无语,他在今天之前都对这个员工不太有印象,只不过是个普通员工罢了。
  他哪注意到那么多?
  他的母亲为他的婚姻已经有点着魔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也不喜欢这种。”贺一鸣说。
  他母亲显然很失望,说:“你总是交往那些女演员女模特,那都不是能安心过日子的人……”
  贺一鸣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刚刚自己才对苏裴说的,不要叹气,会把好运气给叹掉。
  作者有话要说:  苏裴:我想你的建议
  贺总:我想你


第18章 
  贺一鸣两天去了三个贫困县。他的母亲邹咏梅一路上给老人送粮油米面,给儿童送衣服文具,得到了极大满足。
  贺一鸣父亲去世后,邹咏梅抑郁了一段时间,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爱这个人。她的丈夫脾气暴躁,他活着的时候,家里空气都很紧张。只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不够幸福,忍一忍日子还是能过下去。可丈夫的突然自杀,让她对一切都感到茫然,生活把她忍耐的机会都剥夺了。
  幸好她还有贺一鸣,有贺一鸣在,她才渐渐走出了抑郁。后来贺一鸣接手了他父亲的烂摊子,重新把公司做了起来,还转型互联网,一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小私企一飞冲天,这好似上天给她的补偿。
  邹咏梅如今的心境平和多了。她的生活很简单,没多大变化。她还是和一个普通家庭妇女一样,做做家务,养只小狗,她不玩牌不跳舞,消遣就是爬山烧香,在贺一鸣挂名的慈善组织里做做慈善,做个乐善好施的老太太。
  所以这次过年她跟贺一鸣一起来贫困县很高兴。因为贺一鸣坚决不原谅那些亲戚,过年这样团圆的日子,只有她和贺一鸣两个人过,太孤单了。来贫困县做好事,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工作人员和媒体,又热闹又有意义。
  现在邹咏梅唯一的心愿就是贺一鸣快点成家,早点生孩子。贺一鸣眼看要满三十岁了,男人这个年龄结婚正合适。在她设想中,贺一鸣什么样的姑娘都配得上,应该找个年轻漂亮温柔,家世又好的姑娘。不过贺一鸣迟迟不婚,她现在看着贺一鸣身边端正些的年轻女职员都觉得挺顺眼的了。
  只要贺一鸣早点结婚,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这辈子就圆满了。
  贺一鸣和母亲在外面跑了两天,下面的员工个个都对邹咏梅照料得无微不至。他们在私下里把邹咏梅叫做“太后”。几个年轻姑娘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使劲浑身解数把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哪怕能和贺一鸣谈一场恋爱,人生都是一场飞升!搞不定贺一鸣,先搞定贺一鸣的妈!
  这一来一去,邹咏梅还真喜欢上一个工作人员,还和人加了微信,说是要和她保持联系,下次要叫她陪着去烧香。
  贺一鸣当然知道下面人巴结他母亲是什么目的,他只能随便母亲搞去。他无动于衷。
  谁知道他们刚从贫困县回来,邹咏梅就硬拉了贺一鸣去烧香,还真把那个年轻姑娘小吴也叫上了。邹咏梅这几年升级成“太后”之后,来烧香的时候能得到寺中大师的亲自招待,让邹咏梅在老姐妹间颇为自豪。
  贺一鸣这次陪母亲来烧香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年给她的钱,她大部分都做了功德了。
  这个贺一鸣不好说什么,就当他妈花钱买个开心了。
  但无语的是,她妈把一个潜在相亲对象拉来,还兴致勃勃问大师“姻缘”。
  她烧香的时候,把贺一鸣和小吴赶到一起去:“你们年轻人去走走,看看雪景,我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祷告。”
  贺一鸣看了一眼小吴,说:“走吧。”
  小吴面色微红,跟在贺一鸣身后,十分乖顺。
  贺一鸣带她去喝了杯茶。
  “贺总,我没想到邹阿姨这么热情,这么亲切。我忍不住和阿姨做了个朋友。”她声音也透出温柔。
  贺一鸣看到她,想起了自己交过的第一个女朋友。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对此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没有感觉。
  他说:“我不会干涉任何人和我母亲的交友关系,只要不妨碍工作就行。但是我本人是不会和员工做朋友的。”
  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回去之后,邹咏梅对贺一鸣又一通絮叨,说大师算过了,今年贺一鸣是最适合结婚的。又问他对小吴的看法。
  很显然,大师没有算到婚姻法不允许两个男人结婚。
  贺一鸣心想,他该派个人去和大师谈谈了——别乱给他妈希望。给他妈希望,就是给他压力,给他压力,他不高兴,他不高兴,就给他妈介绍个新大师。大师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还好晚上的时候,贺一鸣和苏裴有约会。他们约在了一家以前常去的一家叫野狗的酒吧。
  天上还在飘着小雪。夜色降临,酒吧看板在纷纷飘雪中闪着幽昧的光泽。
  贺一鸣比苏裴先到一会儿,已经要了杯酒喝起来了。苏裴一进来就看到了他。
  苏裴在桌边坐下。
  他脱了大衣,感叹:“这里生意冷清了好多。”
  十几年前这里每晚都挤满了人,他和贺一鸣常常在这里一玩大半宿。
  他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来了才发现变化太大了。今天人并不多,而且酒吧风格也改了,再没有那种燥热性感的音乐和表演,只有一个民谣乐队在哼哼唧唧。
  贺一鸣也说:“我刚刚还以为走错地方了。这不像野狗吧了,该叫家犬。”
  苏裴笑:“想想当年的老顾客,也到了蹦跶不动的年纪了。安安静静喝一杯好了。”
  一个染了红发的小哥过来问苏裴喝什么。
  苏裴说:“来杯可乐吧。”
  贺一鸣眉毛一竖:“为什么?我们说好了要喝一杯的。喝过了让我的司机送我们回去。”
  苏裴看得出来贺一鸣今天是真想喝一杯,他这时候说因为心脏病戒酒太过扫兴。
  他说:“好吧……那就来一杯可乐,再来一杯啤酒。”
  他想把一杯啤酒放在那里,他就看看,不喝。
  饮品和小食端了上来。民谣歌手也唱到动情处,闭着眼睛身体前后摇晃。
  贺一鸣问:“齐白石真迹是怎么回事?”
  苏裴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现在我大姨和大舅是坚信那是真迹,我怀疑他们私下是不是找人鉴定过。但老爷子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不想画卖给国外藏家,要留在国内。”
  贺一鸣说:“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苏裴说:“老人开心就好。真的……我不想卷进他们这分财产大戏里。我妈这个人,你也知道的,性格单纯,她虽然喜欢享受,但是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会算计。我是怕她卷进去,伤了感情又伤心。”
  贺一鸣感叹说:“苏裴,有时候高道德感真不是什么好事。”
  苏裴看着啤酒,心想,他只抿一小口。
  他端起啤酒,小小抿了一口:“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贺一鸣说:“如果我是你,是老头子最喜欢的孙辈,那我肯定是要大杀四方,独霸老爷子的宠爱,哪怕拳打脚踢,杀个头破血流,也要把老头子的那些古玩字画都据为己有。”
  苏裴噗嗤一笑:“贺总啊贺总。”
  贺一鸣看了他一眼:“反正这都是老爷子的东西,老爷子爱给谁给谁。那些亲戚,你以为他们真盼你好吗?你风光时候,他们都盼你从高处跌落。你真落魄了,他们只会嘲笑你,恨不得再给你一脚落井下石……”
  苏裴知道贺一鸣是想起了他自己的亲戚。哪怕如今贺一鸣已经足够风光,一雪前耻,但伤痕已经造成了。
  他没有戳穿贺一鸣,只是微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家亲戚比非洲鬣狗还可怕。”
  他们不再提“齐白石真迹”这个神奇的话题。
  苏裴问贺一鸣和母亲在贫困县怎么样。他说在网上看到新闻了,贺一鸣大冬天的去的山区,去的地方真挺艰苦。
  贺一鸣说:“我妈闲不住,路上还想着给我相亲。”
  苏裴哈哈大笑起来:“难道是深山老林里的美貌村姑?那可能是聊斋故事了。”
  他似乎觉得很好笑。
  他一笑,还是当年神态,那种没心没肺的神采,眼睛弯起来眼角都是美人独有的弧度,该由最高明的画家来捕捉。
  贺一鸣看不够,他甚至一瞬间想到如果伸手摸上他的眼角,吻上那眼睑会是什么感觉,会和想象中一眼柔软吗?
  贺一鸣喉咙发干,只能猛灌一大口酒。
  苏裴看到贺一鸣一脸“朋友,这不好笑,你在玩火”的表情,他才止住了笑,说:“你妈当然着急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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