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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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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小颜色今天和我们一起去上海?”苏裴问。
  贺一鸣并不想仔细说明这个问题,他面容平静,说“我总有办法知道。”
  苏裴又看了一眼女儿,转向贺一鸣问“你把小颜怎么了?”
  “我没有把她怎么样。”贺一鸣冷笑。
  “那你是怎么说服她的?”苏裴问,“她昨天晚上十点才临时告诉我去不了,借口拙劣,很明显是临时决定。”
  贺一鸣捏了捏双手,说“苏裴,我说过你道德感太高了,总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苏裴看着他“你说的是谁,我该把谁往坏处想?小颜?还是你?”
  贺一鸣看着他的眼神,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好。我告诉你。我没有威胁小颜,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我只是给她了一个机会。我安排她今天可以去采访柏文琛的妻子,还可以去参加她的名媛聚会,会有人给她好好引荐。只是时间仅限在今天,她要去柏家的豪宅,就不能来陪你。她要来陪你,就得放弃这个机会。”
  苏裴只是听着。小颜已经用行动做了选择。
  贺一鸣补充说“她没有犹豫太久,大概十分钟就做了决定。”
  苏裴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还算平静。昨晚小颜告诉她“哥哥生病”的时候,他已经预感到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是吗?”苏裴毫无意义地反问了一句,他有些思绪需要整理。
  贺一鸣说“你说过你看好她,其实没说错。她有野心,又果断,有这行动力,她比你更会照顾自己。自私的人总是过得更好。”
  苏裴失去了语言。他并不是被小颜的选择震惊了,或者是对小颜有多失望。因为他本来对小颜就没有抱太大期望。他从未视她为救赎,或以为她能改变他的生活。
  让他震惊的也不该是贺一鸣。
  这种做法,这种言论,是多“贺一鸣”啊。苏裴从不怀疑贺一鸣的聪明和决心,他一直相信贺一鸣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如果贺一鸣去做运动员,会是奥运冠军。如果贺一鸣做演员,会摘得影帝桂冠。如果贺一鸣埋头写作,二十年后他会拿诺贝尔文学奖。
  苏裴一直是这么想贺一鸣的。
  苏裴是被自己震惊了。
  在他心中,贺一鸣一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贺一鸣强健的身体,坚韧强悍的精神,似乎都是他缺了点的东西。
  不管他们之前争吵过多少次,都无损贺一鸣在他心中的形象。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这藏匿了十几年的秘密,不知不觉间开始换了个角度看贺一鸣,一个全新的,但更亲密更古怪的角度。
  “假如”角度。
  假如这是贺一鸣爱他的证明,假如贺一鸣真的和他在一起……
  就像此刻,他察觉到了贺一鸣专制,偏执,像在用一张看不见的网控制着他。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想贺一鸣。
  “你在为她鸣不平?”贺一鸣见他沉默良久,不由有些焦躁,他压低声音问。
  苏裴克服着心中的震惊情绪,尽量心平气和说“没有。这是她的选择,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你以后不要再对她做这种人性测试了,没有必要。”
  说完这话,他像是累了一样,戴上眼罩,闭目休息。
  贺一鸣不会搞错苏裴的情绪,苏裴的兴致显然受了打击。这趟旅行的开头不顺利,贺一鸣的精神也绷紧了。
  下了飞机之后,他们又在住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苏裴想去住朋友的公寓,但贺一鸣想要他一起住酒店套房。
  最终苏裴带着小曲奇去住公寓,贺一鸣退掉了酒店,改住在他们附近的酒店。
  鸡飞狗跳一番安顿下来之后,苏裴心情终于好了许多。主要是小曲奇开心了很多。她喜欢旅游,喜欢新环境。借给他公寓的朋友有两周时间不在家,房子借给他住,只要他顺便帮忙照顾家中绿植花木,并不麻烦。
  小曲奇有模有样拿了小喷壶接水浇花。
  苏裴念着朋友写给他的注意事项,指挥小曲奇。看着女儿的笑容,苏裴宽慰自己,他也许应该少想些不愉快的事情。这一趟旅游已经成行,目的就是放松心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和贺一鸣出来玩。
  过了两天,他们去迪士尼玩。苏裴给小曲奇穿上了公主裙。贺一鸣还带了一对夫妻来,这对夫妻有一对和小曲奇年龄差不多大的双胞胎,正好和小曲奇作伴。
  苏裴有些奇怪,他问贺一鸣怎么会请一对他不太熟的夫妻来。
  贺一鸣说“我们两个男人带一个小女孩来迪士尼玩,你不觉得太奇怪了?”他找人来掩饰一下,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团体出行被人认出来也没那么尴尬。
  苏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贺一鸣原本带着墨镜,这下忍不住摘下了墨镜,他看着苏裴问“心情好些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对我生气。”
  苏裴说“我没对你生气,一鸣,真的,我怎么都不会对你生气的。”
  贺一鸣看着他。苏裴现在无法直视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好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周围到处是乱跑的小孩,贺一鸣会马上抓住他亲吻。
  苏裴快步走了几步“他们走得太快了,叫他们休息一下吧。”
  他完全没有做好这种转变的准备,只能落荒而逃。
  小曲奇认识了新朋友,在商店里买了很多东西,晚上还看了烟火,玩得很累了。苏裴不能陪她坐的项目,贺一鸣陪她坐了。
  从迪士尼离开,小曲奇在车上就睡着了。贺一鸣的司机把他们送到了公寓,苏裴想把小曲奇叫醒,贺一鸣说“别叫她了,让她睡吧。”苏裴把小曲奇抱下车,贺一鸣立刻接了过来,苏裴心脏不好,不能太累。
  贺一鸣抱着小曲奇,跟着苏裴上了楼,进了公寓。
  苏裴把熟睡的小曲奇放在沙发上,然后和贺一鸣坐在阳台上聊天。
  这场景好像在他的想象中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但在那样的场景里,他和贺一鸣都是坦坦荡荡的朋友关系。
  贺一鸣告诉苏裴“我过两天要回去了,工作上的事情。另外还有生日的安排,我本来不想搞大聚会。但是宣传不答应。”
  苏裴笑了笑“你也三十岁了。”
  贺一鸣说“你要在上海一直呆到书展吗?会错过我的生日。是故意的吗?”
  苏裴摇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再说了,你如果办大聚会了,人太多了。我们都没办法说两句话。我们可以提前庆祝,或者你生日之后再聚。”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苏裴说“我的新书样书到了,你想看看吗?”
  贺一鸣点头,苏裴去拿了一本新书来给他看。
  这是苏裴写了三年的小说《未尽之日》,这次他参加书展推的就是这本书。
  贺一鸣早看过原稿了,内容很精彩,但他又想到了女主角会让他联想起沈岚……他翻开小说,发现前面多了一个作者序言,大概是出版社要苏裴自己写的一篇自序。
  贺一鸣第一次看到这序言。他把序言看了一遍,忍不住说“出版社为什么要你写这个?你为什么这么写?”


序言中苏裴提到了很多事情,甚至说到了对实体出版的失望和转做编剧的事,事情照实写来,字里行间有些惆怅。
  苏裴自认为这序言写得很真诚。
  “有什么问题吗?”
  贺一鸣说“读者不会喜欢的,这种抱怨。”
  苏裴反驳“我不是抱怨,只是说一说写作背景罢了。”
  贺一鸣说“别把伤口暴露在人前,因为没有人会怜悯哭伤口的人。”
  苏裴不明白,为什么一篇简单的序这么触动贺一鸣,让贺一鸣说这么重的话。他说“编辑没有问题,出版社没有问题,初版已经印完了。”
  贺一鸣说“也许印了这序言的小说都该销毁。”
  苏裴想,他真的很了解贺一鸣吗?
  “我没想到这篇序言会让你这么生气,是有什么问题?”他问贺一鸣。
  贺一鸣说“我只是……从商业角度看这个问题,这样的序言不利于销售。”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尤其是在这微妙又关键的时候,他和苏裴前途不明,两个人在这暧昧的拉锯中。
  但他就是做不到对苏裴开口,说些甜言蜜语。也许是他太紧张了,来到上海有好几天了,他还没有打沙包。


第37章 
  贺一鸣离开之后,苏裴又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他打开窗户,夏夜的空气有些闷热粘滞,天色全黑了,能看到远处高楼的霓虹灯颜色变幻闪烁。
  苏裴这时候该趁着空闲改一改剧本,但是他现在脑海中只有贺一鸣的话,怎么都静不下心。
  他想给许医生打个电话,但许医生已经不是他的医生了,而且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他不能去占用别人的休息时间。
  他翻着手机。小颜给他发来几条消息,问他和小曲奇玩得怎么样。大概她心中愧疚,没有问很多。
  他的母亲文心兰也给他发了消息,文心兰叫苏裴多发些照片给她,还旁敲侧击,问苏裴怎么没有拍几张和小颜的合照。她还不知道小颜没有来,心里还有几分期盼,觉得那个女孩不错,说不定和苏裴有戏。
  苏裴没有给母亲解释,只是给母亲发了很多小曲奇的照片,还说给她带了些特产礼物。
  最终苏裴给姚至诚打了个电话。
  老姚是他和贺一鸣共同的朋友,友谊从大学到现在,对他,对贺一鸣,老姚都很了解。苏裴想有些事情,老姚也许比他更通透。
  老姚并不知道贺一鸣和苏裴一起来了上海。
  电话一接通,他就打趣苏裴:“你和小女友怎么样了?她和曲奇还处得来吗?”
  苏裴抚着额头,说:“没有。她临时有事,没有来。”
  老姚察觉到苏裴的语气有点低落。他问:“那你现在一个人在上海带着小曲奇,能应付得过来吗?”
  苏裴说:“没事。贺一鸣也在。”
  姚至诚问:“他也有事去上海?那巧了。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
  苏裴顿了一下,他不能把炸弹丢给老姚。他只是想找个人聊一聊。
  “是我新书的事……有点口角。我自己写的新书的序,被贺一鸣批评了。”
  姚至诚像是听见了新鲜事,哈哈一笑:“他会不喜欢你写的东西?这可太罕见了。”
  听完苏裴的描述,姚至诚说:“你别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为他写的,他一个人代表不了所有读者。贺一鸣这个人吧……一旦要追求完美也是挺可怕的。这点你应该很了解。”
  苏裴说:“也许我并不了解他。”
  “嗯?”姚至诚当然听不懂苏裴这话里的含义。
  虽然没把实情说出来,但苏裴也算是排遣了一下。
  这天夜里,苏裴还是有点睡不着,他打开电脑,开始胡乱写点什么。也许有些对贺一鸣说不出口的话,可以写出来。
  但他写了几个开头,都写不下去了。因为现在他和贺一鸣之间说不清道不明,是笔糊涂账。那天他对贺一鸣说了他们的“友谊”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他认为贺一鸣听懂了他的暗示,但贺一鸣依然强硬地插入他的生活。
  但这种状态,他们能持续多久?他承受不了,贺一鸣也不该承受这样的煎熬。
  他们都在逃避,逃避正面问题。
  苏裴合上电脑,在床上辗转。夜深人静时候,他只需面对自己,他终于感到了委屈——面对这种情况,他当然想要逃避。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男人有感情纠葛,更别提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不论他从前多欣赏甚至崇拜贺一鸣,都不意味着他想过要和贺一鸣接吻,抚摸,发生关系。
  所以突然发现他是贺一鸣的性幻想对象,他太过震惊当然会逃避。他没有在惊慌中彻底和贺一鸣绝交,已经是异乎寻常了。
  苏裴假想过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姚至诚身上会怎么样,结论是他会毫不犹豫和老姚说明并疏远保持客套的距离。
  换成任何一个同性朋友都会是一样的结果。只有在贺一鸣这里,他手足无措。
  他逃避,是完全正常的。
  苏裴想不通的是,贺一鸣在逃避什么?
  他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贺一鸣这时候也没睡着。他本来就睡眠少,每天睡四五个小时足够了。但今天是有另外的理由,他晚上回到酒店之后,接到了他妈打来的电话。
  贺一鸣来上海几天了,邹咏梅才知道。她不清楚贺一鸣工作上的事,从不过问,她打电话来只是来问一些有关他三十岁生日庆祝的安排。
  她还告诉贺一鸣一个好消息:“你知道吗,杨伦的小女儿要回国了,她妈妈想介绍你们认识。我已经请她去你的生日聚会了。”
  杨家做的是医疗器械和精密仪器,发家快有二十年了。他家的小女儿,贺一鸣之前也有所耳闻,据说很漂亮,在网上有些人气。之前在国外读书,是许多留学生追求的对象,不少男生梦想娶了这位顶级白富美,可以一步登天。
  贺一鸣听着邹咏梅滔滔不绝,介绍这个姑娘是如何好,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除了相貌,真没遗传到什么他母亲的性格。
  他的母亲是个温柔而黯淡的人,没有太强烈的性格,所以能和他父亲相安无事,偶尔还会有恩爱的错觉。
  她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幸存者,终于在晚年得到了平静和富足。现在她和所有思想传统的老人一样,只盼望一件事——儿子结婚生子。
  贺一鸣很清楚,自己如果像父亲一样大声呵斥她,她只会默默吞下来,绝不会违抗他。但是他不想这么做。他平凡而可爱的母亲,是他最后一丝乡愁。
  他说:“见面可以,但你不要抱什么希望。我不喜欢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他说着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邹咏梅说:“你先见见再说嘛。听说那个孩子特别好!不是娱乐圈里什么模特啊演员啊可比的,是真正的有教养有学识。”
  她又小心问:“你在上海和谁在一起?”
  贺一鸣握着空酒杯:“没有谁。怎么问这个?”
  邹咏梅说:“我听人说在上海迪士尼看到你了,我说看错了吧,你怎么会去迪士尼。那不是小孩玩的地方吗?”
  贺一鸣说:“是认错人了。”他不愿意多说,匆忙挂掉了电话。
  隔了一天,贺一鸣带苏裴和小曲奇去米其林餐厅吃饭。这家餐厅新评上的米其林,极其热门,但贺一鸣一个电话就预约了包厢。
  贺一鸣请苏裴吃顿饭,算是对之前失言的赔礼。
  吃饭的时候话不多,苏裴问贺一鸣是不是今天就要飞回北京了。贺一鸣说:“是的,今晚的飞机。”
  苏裴说:“那我不送你了。”
  贺一鸣说:“不用,等你回京见。”
  吃过饭后,他们本来打算去看个展览,但是天气不好,下起了大雨,苏裴没了心情,他想起自己剧本有两天没碰了。于是要带小曲奇回公寓。
  贺一鸣开车送他们回去,苏裴带着小曲奇下了车,对贺一鸣道谢:“这几天有你在,小曲奇玩得很开心。”
  贺一鸣问:“你呢?”
  苏裴举着伞,说:“有你在,我轻松多了。”
  贺一鸣看着他说:“上楼吧,雨太大了。”
  苏裴冲他一句“再见,路上慢点”还没说完,车窗已经升了起来。
  苏裴带着小曲奇回到了公寓。他让小曲奇在房间里看电视,自己在客厅里转了两圈,他现在心中有许多话,觉得非要对贺一鸣说出来不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不计后果,全凭直觉,冲动鲁莽,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正在一条非常危险的线上,他现在就是那只薛定谔的猫,他可能生,也可能死,但他自己都不知道。
  苏裴又在客厅中转了一圈,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冲到阳台上,果然看到了贺一鸣的车——贺一鸣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把车停在了小区道边,仍可看到他公寓的位置。
  苏裴心脏在跳动,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打开自己行李箱,那里躺着一只黑色的礼盒,里面是他给贺一鸣的礼物。苏裴把礼盒取了出来。然后在行李箱夹层里摸索了一下,找出了一盒烟。他撕开烟盒,取出一支烟去卫生间点上。
  他现在得抽支烟镇定一下。
  也许是太久没抽烟了,也许是他太紧张了,猛吸大一口之后被呛得咳嗽起来。他一手捂住嘴,一手按住胸口,咳嗽一阵才平息下来。
  他又慢慢抽了两口,然后掐灭了烟。
  大雨还在下个不停,不时有雷声隐约轰鸣。
  苏裴又去阳台上,贺一鸣的车还停在那里。他等了五分钟,十分钟,贺一鸣还是没有走。苏裴终于给贺一鸣打了个电话。
  贺一鸣马上接了起来:“什么事?”
  苏裴说:“我想起来有件东西忘记给你了,你等一下。”
  他拿着那件礼盒下楼。
  贺一鸣坐在车上,看到苏裴慢慢走了过来,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他看到了苏裴手里的礼盒,猜到了是什么。
  “这是生日礼物,不等到当天了,提前送给你。”苏裴说,他把礼盒递给贺一鸣。
  贺一鸣默默接了过来。
  他没有打开,只是放在自己腿上。
  “这是我作为朋友送给你的礼物,”苏裴说,“因为我给你准备礼物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贺一鸣想,苏裴是来宣判他的命运了。
  奇怪的是,这个场景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他好像已经经历过千百次这样的对话了——苏裴满怀歉意,用一种柔和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但话语中却没有任何余地。
  他打断了苏裴的话,问:“苏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裴想,这时候再反问“知道什么?”也太过虚伪了,他说:“你脚受伤,我去农庄看你的那次。你的母亲也去了,我看到了我以前送你的运动手表……你母亲说,那是你喜欢的人送的。我才知道……”
  贺一鸣闭了闭眼,他想,原来如此。确实是从那次之后,苏裴的态度就有些奇怪。难为他闪躲纠结了两个多月。
  他现在完全不想说话。
  苏裴说:“这件事情太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觉得你变得很陌生。不再是那个我熟悉了十几年的贺一鸣……我努力回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你是什么样,我又是什么样。”
  贺一鸣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让你知道,是我不想让你知道?”
  苏裴心里泛出苦涩,他说:“我想过。”
  车厢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外雨声哗啦。
  过了几秒,苏裴才说:“一鸣,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我们谁都不能逃了,只能面对。我不止想过,我是一直在想。你的性格是这样的,你还是贺一鸣。你不能忍受失败,更不能忍受怜悯……”
  贺一鸣说:“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苏裴看着他,他能感到自己手有些发颤,但是他必须说下去:“因为这件事不能这么拖下去,总该有个了结,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
  贺一鸣侧身向前,忽然伸出手,他伸手抚上苏裴的额头,脸,到头发,再按住他的后脑勺。苏裴的声音消失了,他不再说话。
  贺一鸣按住他的头,两个人脸靠在一起。他吻住了苏裴的唇。
  “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贺一鸣想,他已经无法再听苏裴说下去了。“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这句话的下一半必然是“但是……”。
  “我不想看你受伤,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不健康的爱。”
  “我不想看你受伤,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能再让苏裴说下去了,他要告诉苏裴,事情并不是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问题。
  苏裴被这个吻定身了。他从没有想过贺一鸣的嘴唇是这样的温度。这个吻只有第一秒是轻柔的,但它瞬间变成一种强势的侵入,掠夺了他所有的呼吸,但触碰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好,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他几乎撑不住身体。
  他不自觉地用手指擦了擦嘴唇,迷茫地看着贺一鸣。
  他原本想说:“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所以我想试一试。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尽管你的性格更适合做朋友而非情侣,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下决心来拒绝你……”
  看来他可以不必说这番话了。
  他看着贺一鸣,贺一鸣的神色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激动。
  贺一鸣仍是冷峻忧伤的神色。
  他开了口:“苏裴,你不必把我想得有多么痛苦,更犯不着用你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勾勒一种漫长的暗恋苦恋。不至于。也许我确实对你是有一些……幻想。但我尊重自己,也尊重你。因为我知道你对女人的痴迷。我们可以保持一种比朋友更亲密一些的关系,但不至于过分,所以这十几年来,我并没有任何不满。”
  苏裴喃喃说:“你在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贺一鸣在刚刚吻了他之后说这个。他陷入了混乱。
  贺一鸣接着说:“我一直保留着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那块运动手表。这是真的,多少是种缅怀。如果说我有遗憾,那就是遗憾在大学时候和你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毕竟那时候的你才是最美的。没有人能和那时候的你比,现在的你也不行。”
  他又伸手用手指轻轻擦过苏裴的嘴唇,说:“你看,我刚刚已经证明了。”
  苏裴面色苍白:“证明什么?”
  贺一鸣说:“只要我想,我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我没来拿,只是我不想。”
  苏裴感觉不到颤抖了。嘴唇上缠绵的余温消失了。雨声静音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只看到贺一鸣的嘴唇张张合合,短短几句话,把一切都击碎了。
  过了一会儿,苏裴才听到自己问:“你真的不想吗?”
  他像个十几岁的无知站街少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单薄无望。
  贺一鸣说:“你觉得我见过你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看到现在的你还会想吗?我照顾你,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习惯,也许是还有那么点暧昧,但仔细想想,那也是我不忍心看你变成现在这一团糟的样子。大概就是……怜悯。”
  苏裴不能再听下去,他说:“我知道了。”
  他慌忙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苏裴!”贺一鸣叫他。
  苏裴转过身看向他,他在瓢泼大雨中,几秒钟全身都淋湿了。但他毫无所觉:“什么?”
  贺一鸣把伞递给他:“你的伞。”


第38章 
  苏裴默默回到了公寓,开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撑开伞,他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打开门一进客厅,空调冷气扑面而来,七月里他浑身发凉。
  苏裴把伞扔在地上,他只奇怪自己居然能回来,没有瞬间倒地心脏病发作。
  小曲奇听到了响动,她从房间里出来,像是被苏裴的模样吓到了。
  “爸爸,你怎么了?”
  苏裴说:“爸爸只是……”
  他什么话都编不出来。
  小曲奇呆了一下,跑去给苏裴拿了条干毛巾。
  “没事……没事。”苏裴不知道是安慰小曲奇,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胡乱擦了头发,躲进了浴室。他把门锁好,打开热水,扒下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的衣服,他站在淋浴房里,在热水冲刷下,终于失去了力气,扶着墙无声哭泣。
  这两个多月的纠结变成了笑话,他像个小丑。
  “你不必把我想得有多么痛苦。”
  “更犯不着用你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勾勒一种漫长的暗恋苦恋。不至于。”
  苏裴闭着眼睛,但刚刚贺一鸣的声音还在耳边。
  “我们可以比朋友亲密一些,但不会过分。”
  “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任何不满。”
  苏裴捂住脸,他在心中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再去想这件事情,但是他没办法停下来。
  在热水沐浴中,他的皮肤开始发烫,他终于平静了些。
  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从没想过要和男人在一起,想和贺一鸣试一试这想法本身太过太鲁莽。周围人会是什么反应,怎么面对小曲奇,母亲,还有其他亲友?会有什么连锁反应?他真的能和同性相恋相守吗?这些问题他根本不确定。
  至少现在,他不用面对这些问题了。这样很好,他不必三十多岁了突然开始摸索另一种生活,再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他那句“我们可以试一试”还没有说出口,贺一鸣已经断然拒绝了。
  原来在贺一鸣的眼中,他早已不值一试了。
  这才是最刺痛的现实。
  是啊,当年的他才是最值得被爱的。他也更喜欢二十五岁之前的自己。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择永远活在二十几岁时候,让生命停留在那一刻,那时候他踌躇满志,迫不及待奔向未来,以为彼方铺满黄金般的光辉荣耀。
  现在他站在这里,只有坚硬沉默的现实相伴。
  苏裴关掉了水,他换上衣服,站在镜子前,擦去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中人的脸。他想仔细找一找,这苍白的面孔上,还有没有当年的神采。
  他心如刀绞。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这个成语是多么贴切,贺一鸣的话像一把刀子插在了他的心上还剜了一圈。
  苏裴直到这天夜里才缓了过来。小曲奇像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一直安安静静陪着他。晚饭时候他给小曲奇煮了一碗泡面和一个鸡蛋。他自己什么也没吃。
  “吃泡面行吗?”苏裴低声问小曲奇。
  小曲奇说:“特别好吃。爸爸煮的泡面比中午的菜还好吃。”
  苏裴勉强笑了笑。
  中午他们和贺一鸣一起吃的米其林餐厅。不过隔了短短几个小时,已经像做梦一样,仿佛过去半生。
  他和沈岚离婚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冲击。毕竟和沈岚的感情是一天一天磨灭的,一步步滑向离婚。今天贺一鸣却是对他突然揭开了鲜血淋漓的真相。
  “爸爸你不饿吗?”小曲奇挑着面条小心问。她想喂苏裴一口。
  苏裴摇摇头,他真的不觉得饿。不如说饿着他还舒服点,他现在吃不下去。
  半夜时候,苏裴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大学时候,和同学一起上课,和姚至诚一起去图书馆。然后他一个人走向戏剧社,带着新写好的剧本。
  他在心里疑惑自己怎么又回到学校了,但仿佛有个背景音告诉他,时间倒流了,他又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来。
  他站在舞台上,看到了贺一鸣。他们看着彼此微笑。
  一眨眼他们又在礼堂的舞池里,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一起跳舞。贺一鸣握着他的手,恳求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要你。但是我现在太穷了,等我十年,等我成功了,我会回来找你和你在一起。”
  他不说话。贺一鸣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了吻他,动作无比温柔:“相信我,苏裴,相信我,我一定会等你的。你也等我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不能撒谎,他诚实地说:“等我三十多岁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想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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