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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_云住-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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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小莉很少见子轲这么亲力亲为,主动伸手做这些事情。
  特别是当她看到子轲看似无心地摆弄好了那些盆栽,低头去挪地球仪的时候。
  “郭姐,你看……”阿贞坐在书房的窗台边上,因为生病,他头发很长了,阿贞回头瞧着走进书房去的郭小莉,“这是我新排列的……这几盆需要光多一些,就放在这边,那些喜欢阴湿的土壤,就放在那边……”
  郭小莉笑问:“谁教给你的?”
  汤贞回头,抿了抿嘴,说:“我自己看书学的。”
  “那以后你想自己浇花了?”过去汤贞工作忙,家里的植物总要郭小莉亲自来家里照顾。
  汤贞点头,“嗯”了一声。
  周子轲对郭小莉的注视浑然未觉。他拆开从楼上搬下来的纸箱,把那一摞摞书和手稿,还有唱片,往汤贞的空书柜里认真摆放。
  他下午还有工作,是 KAIser 的工作。到快要走的时候,周子轲还在汤贞家里来来回回地走,反反复复检查。他似乎很想在汤贞回来之前,把这里恢复成他记忆中该有的样子。
  可时间来不及,只好先做一些表面功夫,看上去不错也很好。
  齐星走过来,他犹豫地告诉周哥,该要去上班了。周子轲还在汤贞的卧室里检查床铺。他摸了摸放好的枕头,还有绣了小梅花图案的棉被。可能汤贞回家的时候,他的工作还结束不了。
  汤贞床头后面有个很窄很窄的收纳抽屉,周子轲之前过来,没注意到。
  他伸手把那抽屉拉开了。
  齐星在一边,偷偷探头瞧了一眼,没看见别的,只有些发黄的纸飞机。
  在齐星的概念里,像这种地方放的,一般不都是户口本什么的。
  周子轲把那个抽屉关上。他离开了汤贞的卧室,从茶几上拿了自己的车钥匙就打算走。
  “祁禄,”周子轲在玄关换鞋时说,“你跟我去一趟摄影棚。”
  祁禄一听这个,连忙过去。
  齐星在旁边一愣:“周哥!那我呢?”
  周子轲看着他道:“你现在去疗养院,等汤贞老师打完针,开车把他接回来。”
  *
  祁禄坐在时尚杂志的摄影棚里。
  许多人见了他都是一脸意外,细问过旁人才知道,他是跟着周子轲过来的。
  “齐星呢?”肖扬在镜头前一边放松手脚,一边问周子轲。
  周子轲被一圈摄影助理包围在中间,他一双眼睛勉强忍耐了强光,听摄影师在耳边对他讲各种拍摄细节。“接汤贞去了。”周子轲回答。
  肖扬听了这话,转头看了一眼罗丞,撇了撇嘴,像做了个鬼脸。
  摄影棚里头的气氛难免有些古怪。过去,周子轲身为队长,却罕少出来工作。同队三年,肖扬几个人就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么敬业,每天按时到点来上班的。
  他像变了个人,这就够奇怪的了。眼下他又忽然成了 Mattias 的队长,身担两职,要给汤贞老师做队长了。
  肖扬说不出自己心里具体是种什么感觉。如果按照公司说的,一个团队就像一个大家庭的话,肖扬他们几个的家还在这里,周子轲却已经在他们这个大家庭中间,拥有他自己的小家庭了,那必然是很不一样的。
  肖扬的助理小朱走到祁禄身边,端了杯咖啡放下:“祁禄前辈,请、请喝咖啡。”
  祁禄正在自己手机上打字。听见这动静,他抬起眼来。
  亚星后来招的这些助理们,十有九个都有点怕祁禄。传闻中,他是汤贞唯一的生活助理,掌握着这位巨星私生活的一切细节,他还是郭小莉安插的眼线,帮助亚星公司将汤贞牢牢栓紧了,他是曾经受公司力捧的“木卫二”成员,多年辛苦训练,只因为一场车祸,他的人生高速急转……在“亚星解约门”中曾有人猜测,祁禄终于要开始对亚星公司展开报复了,那些泄露出去的汤贞病历,十有八九是出自祁禄之手。
  祁禄不会说话,也很难为自己辩驳。他越是沉默,越是安静,旁人越觉得他是个神秘的厉害人物。
  “谢谢。”祁禄看向小朱,他虽然不会说话,却也可以用口型来道谢。
  “……如果还有什么是我一定要提前告诉你的,周子轲,汤贞他是个病人。”祁禄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移动,他明明比周子轲大上一岁,可在周子轲面前,他始终很难建立起威信来。
  所以祁禄也不清楚,周子轲到底能听进去多少。
  “汤贞真实的一面,远远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的那么‘美好’,那么‘体面’。你过去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吗?见过他控制不了自己,完全失去神智的模样吗。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汤贞’还抱有什么样的幻想。”
  “他不再是以前的‘汤贞’了。他自己知道,心里清楚。他也放弃欺骗他自己了。但只要你在,他还是总想要欺骗你。”
  “他害怕你离开,所以他不去接近你,他的能力在退化,他知道他不可能完全骗过你了。”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看到了汤贞的‘真面目’,就很快地放弃,”祁禄低着头,继续写道,“哪怕是为了,今天在他家里看到的,他那么在乎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太容易影响现在的汤贞了。如果你能尽量对他好一点,只要你对他好,我相信他会逐步好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经常发脾气。有一次汤贞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他打了一夜,你一个都没有接。我不知道你们后来有没有谈起过这件事。汤贞不是健康的人,他是个病人,他不知道正常人打不通电话,就应该放下手机,自己去睡觉,他只知道你在生气,他一遍遍拨你的号码,希望你理一理他。哪怕你中间接起来,告诉他,你要睡觉了,让他别再打了,也总比一直不理他要好。”
  “我没有谈过恋爱,说实话,我不知道像你和汤贞这样的人,你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可能恋爱就是容易让人变得不理智,容易做起事情来,不计后果,”祁禄写道,“今天的汤贞,不是两三年前,更不是五年前你们刚认识时候的状态,他不再适合这种‘不计后果’的关系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帮了他很多,你救了他两次,救了亚星,救了 Mattias,你不是心血来潮,你是很认真的。”
  “可我依旧无法确定,你和汤贞能在一起多久。以前你们偷偷恋爱,没有人知道。现在你们在一起开新闻发布会,只是在一起工作,面对的压力就很大了。我想说:汤贞真的很喜欢你。可能他表达不出来,毕竟他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生病了,还有顾虑。只是他真的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值得你对他好。如果有一天你们分开了,你对他好,他也会报答你。我和温心也会想尽办法报答你的。所以,如果你们不能再维持恋爱关系了,也希望你能帮助他,让他逐渐健康起来。”
  周子轲结束了拍摄,坐进车里。他翻看祁禄写给他的手机邮件。
  祁禄就站在他车窗外面。
  周子轲往下划了一会儿屏幕,慢慢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住了。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他又一点一点把邮件拉回开头,重新看下来。
  周子轲问:“到底什么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祁禄回答:“你不在的时候,他的样子。”
  “为什么是我不在的时候。”周子轲说。
  祁禄想了想,用手机回答:“我说了,因为他喜欢你。”
  *
  温心一边检查护士交给她的出院手续,一边对汤贞继续讲:“公司当时差一点就要被梁丘云那个王八蛋吞并了。那一天我不在,郭姐的秘书告诉我,梁丘云还带人去了公司,见了毛总,见了郭姐。他的那个架势,就像是去交接的了,他看毛总的办公室,就像看他自己的一样!他把郭姐气得,下午又去医院输液了——”
  汤贞在床头坐着,输液到了中途,汤贞的眼神飘飘忽忽的,脸色惨白。
  温心留意到汤贞的神情不太对,从发布会结束到现在,汤贞老师看上去一直不好。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得离汤贞更近些:“汤贞老师,你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汤贞抬头看她,半天才问:“然后呢。”
  温心说:“我去找护士来看看……”
  汤贞缓慢地摇头:“你继续说,然后呢。”
  温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然后……然后那个朱经理就出现了。汤贞老师你应该认识他。他是嘉兰剧院的经理,是子轲的叔叔,他中间出手,帮了咱们公司。然后又有人来打官司,也不知道朱经理和毛总是怎么商量的,总之最后敲定下来,居然就让子轲代替梁丘云那个王八蛋,来和汤贞老师你组成 Mattias。”
  温心开心地笑了,尽管那笑声在汤贞听来,天真得刺耳。
  嗵嗵嗵。
  是背后的脚步声。
  是蒙古匕首拔出了刀鞘。是铁钉被嵌死在墙上,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上去。
  那层淤泥终于嗅到了下一个目标,它贴着汤贞脚下的地面,在一切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湿之地蛇行,它张开獠牙,朝那个未知的方向疯狂扑咬——
  车辆翻倒在雨夜的十字路口;年轻的尸体向河底缓慢沉去;无数人发出惊声的尖叫——
  “这其实都是子轲的主意!”温心兴奋地告诉他。
  “温心……”汤贞说,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从汤贞口中泄出来了。
  “汤贞老师?”温心问。
  汤贞在挥之不去的幻听中忍受着。
  “给我手机。”汤贞说。
  温心一愣,她打开包,把汤贞老师的手机拿出来。
  温心又很意外,她发现汤贞老师在说很完整的,目的明确的句子了。
  “汤贞老师,你感觉好一点了吗?”她问。
  汤贞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接过了手机。他低头按按键,在古老的通讯录里翻一个他想找的名字。
  找不到。汤贞的手指头哆嗦,大拇指指腹要按好几下,才能准确地按动一次。
  “你要找谁?”温心说。
  “毛总……”汤贞抬起头,目光在温心脸上聚焦了,“你帮我找一下他……”
  温心低头接过了手机,匆匆把毛总的号码拨了出去。
  她以为汤贞老师是有什么急事。
  毕竟从住进疗养院以后,汤贞老师就再也没有主动给谁打过电话了。
  “小周他,不能……”电话刚一接通,汤贞就提着一股气努力说,他像在求救,对着毛总,连句客套都没有了,“毛总,小周他不能进 Mattias……”
  温心从旁边听着,她万万没想到,汤贞老师是想说这么一句话。
  不知毛总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温心眼见着汤贞老师的嘴唇颤抖起来。
  “不……不是……”汤贞吃力道,“我不是……不满……”
  温心伸手过去扶住他。
  “……毛总……”汤贞对手机里说,咽了一下喉咙,他说,“……我求你,别让小周和 Mattias……扯上关系……”
  这几个字眼,仿佛是汤贞竭尽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了。温心瞧着汤贞老师的脸色,她忙握住汤贞老师拿手机的那只手,把他手指掰开,把那只手机拿出来。
  “阿贞??”毛总正在手机里问。
  “毛总,”温心接过电话说,汤贞老师说不清楚,温心说,“我正和汤贞老师在疗养院输液,有什么事等到——”
  毛成瑞在电话里叹息道:“温心,阿贞他……他是不是对子轲有什么意见?”
  温心看到汤贞的眼神僵直的。汤贞坐在床头,一只手垂在身边输着液,另一只手则搁在被子上,那手还保持一个虚握的状态,里面的手机被温心拿出来了。
  毛成瑞在电话里焦急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温心啊,你也知道……子轲这次帮了公司很多的忙,帮了我,也帮了小莉,还帮了小莉的官司。小莉告诉我,子轲其实就是为了阿贞才做了这么多。他之前救了阿贞两次,救了公司两次,这还不能说明这个孩子的可靠吗?现在子轲还每天去努力工作,这些我们全部都看在眼里。如果阿贞和子轲两个人之间过去有什么误会,可以解开啊,如果没有误会,重组 Mattias,这对我们所有人不都是最好的结果吗——”
  温心听着毛总心急如焚的声音——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巨大的浩劫之后,如果子轲被汤贞老师推出去了,是不是所有人的生活又会重新坠落下去?
  汤贞的眼神空洞洞的,在原处坐着。
  温心只得先对手机里说:“毛总,你先别急,等汤贞老师输完液了,回去休息休息,可能到了明天就没事了——”
  温心正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汤贞在床头弯下了腰去,汤贞咬紧牙齿,用他空的那只手攥住了另一只手背上的粘的输液管。
  温心回过头的时候,一张脸吓得煞白。“汤贞老师!”她的手机脱手,上去就要拉住汤贞。
  汤贞几乎歪倒在床头,他把针头连着胶布一起从自己手背上生拉硬拽下来。
  早在很多年前,汤贞和医院的护士长学习了一阵子,他在祖静老师家给祖静老师拔针,拔得干净利落,回回都不疼,让护士长都夸他,怎么有这么灵的手,这么聪明的脑袋瓜。
  血从汤贞满是针孔的发青的手背上渗出来了,淌进他的指头缝里,流进他丑陋的指甲里。血是热的,鲜红粘稠。汤贞的身体往前倒去,温心死死抱住了他。
  汤贞老师想走,他的身体在往前,虽然温心不知道汤贞老师到底想走出去干什么。
  那把上午被人精心梳好了,垂在背后的头发再怎么漂亮,这会儿也狼狈地滑落下来。
  “汤贞老师,”温心的哭腔都出来了,“你要干什么??”
  汤贞的眼神直勾勾的,里面空无一物,他在温心怀里被抱了一阵子,开始剧烈地呼吸。温心听见汤贞老师嘴里一遍遍絮絮的,说着喑哑的闷在嗓子里的话,说着说不出来的话,说着无法出声的话。
  祁禄结束了短暂的为周子轲当助理的工作,没回汤贞家,反而赶去了疗养院。在汤贞的事上,他似乎对谁都不太放心。周子轲坐在他的驾驶座里,还在想祁禄给他写的那些邮件,也不知道想了多久。
  祁禄突然发短信过来:“汤贞现在发病了。”
  “你过来看看吧,看看你不在的时候,他真实的样子。”
  *
  汤贞躲在墙角里,手背上还有干涸的的血。他用手半捂了自己的脸,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因为他的头发完全散开了,长头发遮挡住他,把他的眼睛保护在里面。
  温心守在卫生间门外,她双眼哭得通红:“汤贞老师……汤贞老师……”
  汤贞没事的时候,眼睛就这么藏在头发里,偷偷往外面看。
  可当他发作的时候,他的胸腔又会挤压他,强迫他张开嘴,把他的心脏沿着食管,完全地呕吐出去。
  马桶盖开着,上面有护士垫的塑料纸垫。汤贞躺在了浴室地板上,他筋疲力尽,闭着眼睛,睫毛湿润,不住翕动。
  他无法吐空自己的内脏。他的身体早就不受他的控制了,一直持续地,长时间地给他这样的折磨。
  祁禄和一位值班大夫守在外面,他们给曹医生打了电话,祁禄去拉住温心,他们帮不上任何忙,起码不要帮倒忙。
  齐星从楼下风风火火跑上来了,祁禄一见他,就猜到是谁来了。
  周子轲大步进了汤贞的病房,病床上没人,屋里一片狼藉。周子轲弯腰走进卫生间,他先是愣了,接着蹲下去,把汤贞从地上抱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以前你留在汤贞家吃饭的时候,汤贞总是中途去浴室,说想去洗澡,”祁禄在给他的邮件中写道,“因为他一发作就想呕吐,他怕你发现这不正常。”
  汤贞的背那么薄,很轻易地就能被周子轲揉进他的怀抱里。汤贞的胸腔还在颤抖,是控制不住的,他的头发遮掩住了脸,周子轲手去摸他的脸,擦掉他脸上的泪痕,还有他嘴角滑下去的透明液体。
  汤贞被周子轲紧紧抱住了,连同所有还未来得及挣扎的挣脱。


第122章 芭蕉4
  汤贞在周子轲怀里睡着了。从疗养院回家的路上,周子轲坐在汤贞的保姆车里,一直把他抱着。
  汤贞起初只是呼吸平顺下来了,他哆嗦的手,瑟缩的背,凌乱的头发,全被搂到周子轲怀里。他的这具总强迫他吐出五脏六腑的身体,到小周身边才像遇到了真正的主人,变得温驯。
  “周子轲,可能你很难理解这个病的真正恐怖之处,”祁禄那封邮件里写道,“它全方面地毁灭汤贞的生活,压垮汤贞的意志……呕吐物的长期腐蚀,随时有可能毁了他的嗓子。到那时候,他就再也不可能唱歌了……”
  周子轲能感觉汤贞呼吸平静,嘴唇微微闭上了,脸颊贴在他胸前的衬衫上,像嗜睡的婴儿。
  车内一片静默,齐星在前头开车。温心坐在周子轲身边,一直用一种惶恐又疑惑的眼神看周子轲怀里睡着了的汤贞老师。比起祁禄的习以为常,温心看上去是很难以置信的。无论是汤贞老师的急性发作,还是子轲解决这一切所使用的手段——子轲似乎比最资深的大夫都驾轻就熟。
  她手中还拿着护士交给她的纸袋,里面装着疗养院今天开给汤贞老师的药物,镇静催眠类的。
  温心又望向汤贞老师沉睡的侧脸。她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汤贞老师不吃这样的安眠药,就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了。
  保姆车一路平稳地驶入市区。周子轲抬起头,瞥窗外风平浪静的北京,又低头,端详汤贞的发顶,汤贞垂下的安稳的睫毛——他确实睡沉了,就像他无法控制病情发作一样,只要一来到周子轲身边,似乎就会有一些神秘的,不知名的力量操纵着汤贞过于衰弱的敏感的神经。
  使他无法伤害自己。
  保姆车进了汤贞楼下地库,祁禄打开车门,周子轲抱着汤贞小心翼翼下车。他过去总给人一种放肆的,任性的,不可靠的印象,这会儿,周子轲护着汤贞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没有碰到车门,让祁禄都感觉没什么可帮忙的。
  他们一起乘电梯上楼。郭小莉还在家里,祁禄开门先进去,示意郭小莉别出声。周子轲抱着汤贞随之进来,当着郭小莉的面直接走进卧室里。
  周子轲在床边弯下了腰,垂下头,把汤贞轻柔地放到了床上。汤贞眼睛闭着,后脑勺靠着了枕头,这么一路颠簸,居然没受着任何惊动。
  周子轲的手有点哆嗦,他低头发现汤贞的左手几根手指蜷曲起来,攥住了他的衬衫袖子。周子轲把汤贞的手握着拿下来了,拉过小梅花棉被,把汤贞盖好。
  周子轲静静出了汤贞的卧室,从身后关上了门。郭小莉正听温心说话,见周子轲出来,她轻声问:“阿贞没事了?”
  周子轲点头。他低头也看温心,像在等温心给他一个解释。
  作为周子轲和汤贞两个的经纪人,温心不自觉深吸口气。
  毛成瑞在电话中结结巴巴,对周子轲回忆他和阿贞的电话内容。也许毛总这么大年纪,还从没有在一个小辈面前这么紧张过:“他说,‘小周不能进 Mattias’……”
  也许是周子轲在电话中一言不发,毛成瑞努力复述更多:“他对公司的决定也没什么不满,只是……他求我,别让你和 Mattias 扯上什么关系……”
  “我试着劝他了,”毛成瑞说,“子轲你这段时间以来,对公司的帮助,对小莉的帮助,对阿贞的帮助,我们都感激在心……”
  周子轲把手机丢到一边。他还穿着那件白衬衫,因为抱着汤贞一路回来,衬衫被浸得半湿半干,不少褶皱。周子轲坐在沙发上,汗湿的眼睛抬起来,他弯下腰,忽然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
  汤贞急促地喘着气,当周子轲强行抱住他的时候,汤贞深呼吸着,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仿佛蕴藏着巨大痛苦,是正承受最残忍的酷刑的人才会发出的悲戚的哭声。
  周子轲确实感觉到了一种陌生。
  他下意识把真实的汤贞抱得更紧,把他并不了解的这部分“汤贞”全紧搂在怀里。
  汤贞的身体很快便像断了线了,他失去牵引的身体仿佛被周子轲的体温卸掉了全身力量,他的额头贴在周子轲脖子上,一张脸满是泪水的。
  “他说,‘小周不能进 Mattias’……”
  “他求我,别让你和 Mattias 扯上什么关系……”
  周子轲把手机拿回来,找了一个号码打过去,对方接起来,周子轲问:“尤师傅?”
  电话那端的人愣了愣,许是很久都没听过周子轲的声音了。
  “是……小周啊?”尤师傅问。
  周子轲轻声道:“你还记得我。”
  这个家除了正在熟睡的汤贞、小声打电话的子轲以外,就只有郭小莉、祁禄、温心三个人。可这会儿,这三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想知道周子轲打算干什么。
  周子轲问尤师傅订完了夜宵,放下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了。看见郭小莉的时候,周子轲什么也没说。早在签下 Mattias 重组合同的时候他就知道,从今往后,作为队长,作为“同一个组合唯一的搭档”,汤贞生活、工作中的一切他都能说了算。
  窗外的北京,天色早已黑了。周子轲没有选择休息,也没尝尤师傅送上门来的粥。他拿着祁禄找来的工具,亲手和祁禄一块儿拆汤贞这个家里里外外密布的锁——
  从每扇大大小小的窗户,到每一扇阳台门。
  汤贞过去在家,本就哪里都去不了。若是再连看都看不见。周子轲都想象不出汤贞是怎么捱过这一天天的。
  温心快步跑过来,从背后轻叫道:“子轲!汤贞老师他醒了!”
  周子轲还低着头拆锁,他愣了愣,转过身。
  郭小莉弯腰在汤贞面前,手摸着汤贞微微低下了的脸颊,细细观察汤贞的精神状况。周子轲停在了门外,卧室里头没开灯,只有外面的光透过门映照进去,把周子轲的影子拉长在地毯上。
  汤贞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他眼睛半垂着,没睁开,好像还是个昏昏欲睡的样子。夏天的夜晚,他睡得浑身热乎乎,出了不少汗。看起来手脚也软,是勉强支撑着坐在床边。
  他的头发汗湿了,贴了耳鬓,遮住他总下意识低下去的脸。
  那道长长的影子靠近过来。郭小莉放开手,直起腰站着。汤贞的眼睛也抬起来,他好像很怯懦,他在门外映进来的光中看清了小周的面孔。
  汤贞的嘴唇颤了颤,他目不转睛望住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小周。
  周子轲的膝盖弯下去了,他在汤贞面前放下了自己的高度,好让汤贞不用仰望就能一直看着他。
  汤贞的眼神闪烁,在小周面前,他好像不再有躲闪的余地了。
  他可以打电话恳求毛总,他可以在疗养院里疯一样地哭泣,可在小周面前,他是安安静静的,很体面,很听话,没有一句话要讲。
  周子轲瞧着汤贞望他时的眼神,当褪去了那层坚硬固执的外壳,经过了这段时间,在疗养院里住了这么久,终于,当汤贞望着他的时候,当汤贞被蜕了壳,被破了茧了,才又是周子轲记忆中那个样子了。
  明明离不开我。周子轲想。为什么要学别人冷酷无情,把我往外推呢?
  *
  温心捧着粥,到了汤贞老师面前,把粥碗和瓷勺都交到子轲手里。
  汤贞的手攥住了身边的床单,好像害怕。小周就在他面前,亲手用勺子在碗边盛了一点粥,不多,很浅,小周吹了吹,朝汤贞拿过来。
  汤贞一开始瞧着小周的脸,呆呆的,没反应。
  温心在旁边劝:“汤贞老师,是尤师傅做的,子轲点的你最喜欢吃的——”
  周子轲也不说什么去哄。
  汤贞在他眼前慢慢低下了头,好像雏鸟吃食,一点点吃他勺中吹凉了的粥。
  汤贞把粥咽下去,从头到脚都很平静。不是疗养院中那个样子。
  也许周子轲就在跟前,他就是再疯也发作不出来了。
  温心、祁禄几个人就在一旁看着,看着周子轲又舀了半勺的粥,小心吹了吹。周子轲过去这么照顾过谁?他似乎很清楚只要他这么做,汤贞再勉为其难也会多吃一口。
  他明明是个急性子,明明最没耐性。汤贞吃粥像猫一样慢,周子轲瞧着汤贞耳边滑下脸颊的几撮头发,瞧汤贞一边吃粥,一边颤抖的眼睫毛。时间好像是很缓慢的,又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祁禄把手中的药袋给了周子轲,把还剩半碗的粥和勺子拿走。祁禄日夜照顾着汤贞的衣食起居,他也许知道汤贞能吃多少——一特别是到了周子轲这个小男朋友面前,汤贞明明吃不下了,还习惯逞强。
  药袋上写着一行字,是祁禄的笔记:“你来监督他吃药,你要看着他咽下去。”后面还有括号,括号里写:“他会假装咽了,再偷偷吐掉。”
  汤贞一见到小周从药袋里拿药,就不自觉抿住嘴了。出了疗养院以后,他似乎比以前更怕吃药。
  周子轲看了一会儿药盒上的用药说明,他看得专心,没注意汤贞又在抬头仰望他。周子轲低头掰出一颗药,抬头看汤贞。
  “把维生素吃了。”他说。
  温心把水杯交给子轲。汤贞听到“维生素”三个字,愣了一会儿,他在周子轲手心里拿走了药,听话极了,把药放进嘴里。汤贞握住了水杯,喝下一口水,喉咙滚下去。
  他已经把药咽了,可小周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在他面前审视他。
  小周轻声说:“你把嘴张开。”
  汤贞坐在床边,他有点忐忑,抬头瞧小周的眼睛。
  他把嘴巴张开了,很听话,可只张开一条不起眼的缝。
  “张大点儿,让我看看。”小周轻声哄他。
  汤贞慢慢仰起头,把他不大的嘴巴张开了。
  周子轲的视线在汤贞嘴巴里面,口腔深处扫过了一圈。汤贞的嘴一贯张不大,喉咙细小,周子轲都知道。
  他还知道汤贞的舌头特笨,教什么都教不会。
  汤贞合上嘴了,他没有藏药片。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一起去工作,”周子轲低头看着汤贞,“我现在是 Mattias 的队长,你要听队长的话。”
  汤贞抬起眼看他。
  “今天就休息吧,”周子轲说,深呼吸道,“还有什么话,留到明天我过来的时候再说。”
  周子轲走出了卧室,在玄关低头换鞋,他拉开汤贞的鞋柜,把换下来那双拖鞋放进去。
  “半夜他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再打电话给我。”周子轲对过来送的温心说。
  温心连忙应下。
  周子轲百无聊赖,耐着性子坐在物业办的贵宾接待室里。郭小莉和物业经理从外面进来,郭小莉已经在一些文件上签好了字,她这会儿再瞧周子轲,就又是那个不耐烦,对谁都没好脸色的周子轲了。
  周子轲手机的安全系数太高,植入不了芯片。物业经理说,他们这么多年,还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郭小莉只好代表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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