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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_云住-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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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里一阵安静。
  “乐山啊,”这时另一条线路上的声音问,“上次你说的,你的干儿子,华子,他的身手到底——”
  林大及时道:“华子这个孩子可以的。忠心,觉悟也很高。”
  陈乐山说:“暂时用不着华子。”
  又是一阵寂静,林大转过头来看陈乐山。
  “乐山,”电话里的人犹豫着问,“那你是准备——”
  电视声音又调大了。新闻栏目正在报道昨日新城国际电影节上,反恐动作片《狼烟》首映。
  “主演梁丘云全程参与实拍,所有危险镜头皆由他本人亲自完成……”
  林大纳闷道:“哎,方曦和不是对他有恩吗?”
  陈乐山终于把那一张相片擦完了,他将女儿小娴的照片轻轻放在桌上:“那就让他去报恩吧。”
  大雨将马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淋成了一个雾气蒙蒙的盒子。梁丘云的身躯挤在里面,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接听电话。雨衣不断滴下水来,听筒里那个声音道:“梁丘先生,请你记住,你是与方曦和本人有私人恩怨,才做出了今天的行动。”
  “一旦出事,我们会关照好你在老家的亲人,你不用有后顾之忧。但如果……”
  对方顿了顿,说:“两位老人年事已高。”
  电话亭外还有人在等待,梁丘云挂上电话,慢慢把雨衣帽子戴好,他低着头推门出来,沿着一条巷弄离开。
  *
  交通电台提醒诸位听众:雨夜路滑,京开高速连发两起车祸,请司机朋友注意安全。
  京城会所不夜天门外,大批保镖围驻在街上,把一条街道都给封掉了。不夜天上头的灯熄了几天,今儿终于亮了,虽是雨夜,亮着也很喜庆。
  夜里十点多钟,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从不夜天里出来,不同于以往都是红男绿女,嬉笑歌唱,热热闹闹。今天走出来的大多一身黑色西装,人人举着伞,各自开车离开,是外面记者想要偷拍都拍不清楚的。
  十一点十分左右,方曦和在詹律师团队的陪同下从不夜天里出来了。
  傅春生正在他私人住所与会计师们彻夜工作。方曦和听他在电话里汇报,坐进詹律师的车里,方曦和问:“怎么没看见小汤,小汤去哪儿了。”
  傅春生一愣。
  “我们今天还没联系上小汤老师……”
  方曦和问道:“怎么回事,电影节呢?”
  “电影节他也没到,他的经纪人……”傅春生说到这里,略一犹豫,“他的经纪人对我们有些误会,交流起来……”
  “误会?”方曦和笑了笑,“他们把人藏起来了吧。”
  “刚才我给小汤老师打电话,还在关机。”
  “算了。”方曦和嘴唇抿了抿,发出了个声音。他原本风光无限,突然被警察带走去看守所住了几天,搁平常人,早已经精神萎顿了。方曦和倒是神色如常,说:“小汤做了这么多,他们也不容易。”
  傅春生问:“那今天还要见小汤老师吗?”
  方曦和说:“我得和他见个面。”
  傅春生为难道:“那我再想办法联系联系。”
  方曦和说:“不用了,一会儿忙完了我自己去找他。”
  电话挂断了,詹律师上了车,方曦和此时留意到了窗外。
  一柄柄伞下,甘清从不夜天里出来了。这小子还是那么个德行,穿着双人字拖,沙滩裤衩,花衬衫,戴着那支圆片墨镜。新城影业出事几天,除了夜店关张避了避风头,甘清从头至尾大概都没受任何影响。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白白瘦瘦的,留着个女孩儿头,远远看去,模样和汤贞有点相像。
  方曦和脑子里事情多,就这么一个闪念,他想起汤贞那一日带着脾气来找他。
  在那之前汤贞从没有像那样打断过方曦和的话。汤贞是受了委屈了。
  “詹律师,”方曦和叫他,“我跟小侄子有几句话说,你上别的车吧。”
  詹律师屁股还没坐热,一听这,忙站起来。
  甘清坐进车里,在方曦和面前把墨镜摘掉了。他脸上洋溢着一种放肆的笑容,露出尖牙齿来:“方叔叔,咱一会儿玩什么去?”
  方曦和瞧他的脸,被他的无忧无虑逗笑了。
  “一会儿见了你汤贞老师,跟他认个错,”方曦和说,不像开玩笑,“带着你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骆天天站在车门外,他本来也要上车的,却在这时接到一通电话。
  梁丘云问:“天天,”没话找话似的,“你在哪儿呢?”
  “干什么啊?”骆天天压低了声音,不自觉看了一眼车里的甘清。
  梁丘云咽了咽喉咙,道:“昨天我叫你来看《狼烟》,你来看了吗。”
  “什么……”骆天天转过身,离那辆车远了一些,他低声道,“什么啊,我没看。”
  “为什么不来?”
  “我为什么要来?”
  “你帮我找的投资,我拍完了,你不想看吗?”梁丘云问。
  骆天天一时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梁丘云,”骆天天低声喃喃的,周围的人谁也不能听见,他说,“我……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你了,我不去找你,你也不要来找我……”
  “天天,”是甘清被扫了兴的声音,“上车走了,方叔叔在车里有话和你说。”
  梁丘云在电话中沉默不语,骆天天突然鼻子一酸,他站在不夜天,这扇最初最初的门前,说:“你以后应该也不用我帮你了。再见。”
  郊外一家垃圾处理场里,两个汽车修理工人正趁着夜色给一辆报废汽车做最后的检修。他们收到命令,更换这辆汽车上几乎所有的零件,改装加固外部,尤其是车灯及保险杠等部件。
  其中一人摸进了车里,对油表位置放的那个信号接收器格外好奇。
  “兄弟,”他回头,问蹲在不远处靠着汽油箱打电话的那个人,“这是林老板给你的?你会使吗?”
  那个人穿一身黑色的运动服,黑色的运动鞋,商标都被扯掉了,从头到脚乌漆漆,几乎要溶入这片雨夜里。垃圾处理场臭气弥漫,漫山遍野是各类垃圾的碎片。这个人非但不在意,还从那些破布娃娃、废旧报纸中捡出了一个卡通面具,拿过来罩在脸上。
  修理工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只专心听电话。直到他电话打完了,提起油箱走过来。他打开汽车油箱盖,直接给这辆报废车加满了油。他摸了钥匙就要上车。
  “哎兄弟!”那修理工操着一口河北口音,从副驾驶车门外叫他,“再等一会儿,林老板还没来信儿呢!”
  “不用等了。”只听这个人压低声音道。
  两个修理工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也并不知道今天来是来做什么的。只知道是领头的给的指令,让他们两个技术好的连夜从天津赶过来,今天一早起,就在这臭垃圾堆里埋头改装这辆车。领头的还说了,说等回了天津,林老板还给发大赏金。
  “不行,兄弟,”他们得尽职尽责,完成最后一步,他们劝那个驾驶座上的黑衣人,“别急啊,都说了,等上边给了准信儿,你再出发不迟——”
  “我待会儿把车开回来,你们把炉子打开。”那个人对他们说。
  他的安全带也没系,车毫不犹豫就发动了,轧着这一地垃圾,离开了这片污浊之地。
  雨夜,云层在上空遮挡着,信号并不清晰。梁丘云身体从脖子到脚裹紧了,脸也蒙在一张塑料面具后面,只有一双眼睛望向外部世界,他把车往城里开,有路过的交警冲他招手,吹哨,命令他把这辆车停下。梁丘云过了路口,拐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一脚踩下油门就开始加速。
  下着雨,交警追他可未必追得上。梁丘云边开车边瞧那个信号接收器的屏幕,这个东西从一到他手里就被他拆过了,现在上面追踪的并不是方曦和副手傅春生的定位。
  骆天天的新型白色智能手机放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一点信号灯在天线旁边闪亮,他一向不懂这些高科技的,也就没有注意。
  车里气氛有些压抑,也许是因为甘清始终一声不吭,坐在后座阴着脸听他方叔叔的训斥。车里除了司机,没有一个外人。骆天天一直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他确实是没想到,没想到汤贞居然会利用方曦和,只为了让他和甘清分开。
  汤贞有这种本事。骆天天一直知道汤贞手眼通天,能呼风唤雨。他想和汤贞作对,怎么可能。
  甘清在这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过手来,手肘搭在座椅靠背上,揽住了骆天天的肩头。骆天天立刻转过头看他一眼,甘清也移过眼神来看他。甘清眼睛里有一层光,那层光仿佛在说:我们一会儿好好捉弄捉弄汤贞,再让他彻底滚蛋。
  方曦和从前面打电话,打了几次,贴在耳边,又放下了。方曦和再一次拨电话出去,上来先听了一顿汇报,方曦和说:“春生。”
  骆天天在后面歪了歪身体,他也不在乎那么多了,不在乎方老板本人就在这里,骆天天将身体依靠在甘清搂他的怀抱里。
  “小汤那天晚上跟谁走的,”方曦和问,“他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谁,你现在去查一查。”
  骆天天听了这话,抬头看甘清。车行到闹市区,街边都是人,是印着汤贞面孔的广告牌。十字路口绿灯亮了,他们坐的这辆车发动起来。
  就在这么一瞬间。骆天天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向前方座位上撞过去,又被惯性甩得后脑勺贴近了左侧的车窗。
  他们的车大幅旋转,刹车声嘶鸣起来,雨夜路滑。甘清下意识伸出手,手心扶住了骆天天的头,车窗玻璃碎了,甘清的手露出了窗外,把骆天天的头揽进怀里。下一秒,又是一阵从车前挡风玻璃过来的巨大撞击力,让骆天天的身体和甘清一齐猛地摔在车后座位上。
  惊天的刹车声从灌风灌雨的窗外刺耳地涌起来,接着便是再一声巨响,是又一声巨响,连续的相撞,像一场早有预谋的爆炸。骆天天感觉他们的车天翻地覆,天旋地转,骆天天坐的位置向下陷了巨大的一块,他的后脑勺猛地磕在积满雨水的湿冷地面上,甘清的身体极重极重地压在他身上,皮肉紧贴着皮肉,胸膛紧贴着脸。骆天天在这样的晕眩中,在甘清的体温中睁开了眼睛,他看不到甘清的脸孔,只有镜片碎了的墨镜扭曲着滑下来,还有血。
  梁丘云把车开进一片棚户区,犬吠声四起。车胎碾压过地上越来越多的垃圾,驶入那家垃圾处理场内。
  梁丘云两只手的虎口发麻,等车停了,他终于能把方向盘松开了。
  他也终于把那座五指山撞破了。
  雨落下来,有那么几秒钟,梁丘云耳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打开车门,坚持走下车去。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头顶上空,乌云密布,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雨中,火焰腾腾升起来了,焚烧炉将报废车辆的车体碾压成碎屑,又再一次地焚烧。梁丘云拿掉脸上的面具,一同丢进了火里。熊熊火苗沿着雨丝向上攀爬。梁丘云望着那火,他僵硬的脸孔被映得血红。
  梁丘云换下了运动衣,他穿上来时的雨衣,在黑暗中步行离开了这家垃圾处理场。他走出这片棚户区,几条街外就是公交车站。梁丘云在一柄柄伞中低着头,听着周遭细密的雨声,静静等待。
  这个夜晚,北京市内发生的一起连环相撞车祸引起了所有媒体电台和市民的注意,全城堵车,主要路段全被封锁了。艾文涛坐在他爸爸身边,被堵车堵得烦恼透顶了。
  司机在前头伸着手指头说:“今儿从下午到现在,光车祸四起了!”
  艾宏达“啧”了一声,叫自己儿子:“给你妈打个电话。”
  “干嘛呀。”艾文涛百无聊赖地问,他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
  “说咱们堵车,晚点儿到家。”艾宏达说。
  艾文涛从车里拿了把伞,他举着伞,下车穿过重重车流。他打算去路边一家超市买包烟抽。一进店里,艾文涛就听见店主站在所有来避雨的市民们中央,拿手比划,还口沫横飞的。
  “……那个林肯在十字路口,绿灯一闪,他就开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有辆车从他屁股后头,给他右屁股直接怼上了!”
  “是不是撞熄火了啊。”
  “不不不,”那店主煞有介事,“应当撞不熄火!但它下雨,轮胎打滑!那车往左一头扎进万寿百货大楼一楼角上,车头进去司机当场就死了!”
  艾文涛挤进货架里头摸烟,他趁机拿出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还没怎么说话呢,他妈从手机里着急道:“你和你爸呢!怎么还没回家!”
  “哎,路上堵了嘛,”艾文涛抱怨道,“我们又没出事儿。”
  群众还在后面热情十足地交流,试图复盘几公里外那场大型事故的现场。
  “这时候那个比亚迪就从对面儿过来了,刹车没刹住,一下儿撞在这个林肯后腰那块儿,”店主叼着烟,手扶着自己腰部,右手比划出一个V来,“我估计就这么又撞死俩人——”
  “哎,”这时候一个低低的声音插进来,“听说那车里,坐的是方曦和啊!”
  “谁?”
  “什么?”
  “刚才有人给我发短信,说那个林肯是方曦和的车——新城发展方曦和!方老板!前几天刚进去那位——”
  艾文涛推开了超市门,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举着伞走出去。他站在超市房檐下面,眼前所见这一条路前前后后,密密麻麻是塞满了铁皮汽车。时不时有司机下车来抽烟的,两侧辅路人行道上也全都围满了人。
  “你说多倒霉啊,路边走道儿走得好好的让车给撞了……听说撞伤好几个哪!”
  艾文涛硬着头皮从那一个个自行车轮子中间过去。他听见有人说:“他妈的,这回这事儿可大了……”
  夜间新闻通报称,北京万寿百货大楼前十字路口突发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死者两人,重伤三人,十余人轻伤被送往医院:“肇事车辆目前仍在逃,交警部门欢迎知情者提供线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望肇事者不要再存侥幸心理,尽早自首……”
  梁丘云摘下雨衣帽子,站在市中心一家医院门口抬头看了两眼,他走进去了。
  新闻上说,死者驾驶员姜某,男,三十一岁;死者甘某,男,二十四岁。
  其余伤者均被送往附近一家医院急救。
  “你好,”梁丘云跑到了一楼护士站前,他抓住一名值班护士,“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
  那护士忙得焦头烂额,抬头看见是梁丘云的脸,原本满脸不耐烦的,突然间一愣。
  “小……”她错愕道,“小云哥?”
  梁丘云一怔。
  “真的是你!”护士说。
  梁丘云也想对护士笑一下,却笑不出来,他问:“我来找我弟弟的,他好像刚才车祸出事了,我听说受伤的都送到这里来了。”
  那位护士急忙帮他引路:“我带你过去!”
  医院走廊上担架来来回回地跑,许多伤者还提着购物袋子,坐在走廊临时搭建的病床上,一个个面色土灰,显然是被这雨夜里突发的一桩祸事给惊吓到了。梁丘云走过他们身边,进了病房里面,他一眼看到最角上有张床被一圈白色的围布围住了。
  病房里头也坐满了人,许多护士在帮伤者做初步的伤口处理,梁丘云挨个人脸看过去,都没有骆天天的人影。梁丘云问护士,知不知道那几名送进去抢救的重伤者是谁。护士说,她也不太清楚,伤者送来时太急了,当时交通堵塞,急救车过去需要一定时间,是路过的好心人第一时间把伤者救出来给送过来的。
  梁丘云走到了角落里那圈白色的帘布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他揭开帘子,会不会对上方曦和的双眼。
  护士在旁边瞧着梁丘云轻轻伸手过去,把那条围布给拉开了。
  “天天!”她听到他瞬间脱口而出。
  一个浑身沾满了血污,头发也被雨水淋湿了的年轻人就坐在帘布遮挡的床里。他眼睛是睁着的,却又好像没有睁开,那双眼珠子里几无神采。梁丘云扑过去了,他双手握住骆天天的肩膀:“天天,你受伤了吗?”他大力摇晃骆天天的身体,慢慢的又轻轻攥住天天的肩头:“天天?”梁丘云望进骆天天的眼底,尝试呼唤他,“天天?”
  骆天天两只手搁在沾了血的被子上,他手心里握着一条沾满血污的墨镜架,镜片没有了。他身体被怎么摇,手心里那点东西都紧紧握着。
  护士站在病床边,听到护士长叫她了。走之前她对梁丘云说:“这位伤者没事的,他没有受伤,这不是他的血,你不用这么害怕!”
  梁丘云却紧张极了,他嘴唇抖动,仍是个很不放心的样子,他前后检查了骆天天的头和脖子,他去摸骆天天的脸,他的手顺着肩膀和手臂往下摸,不自觉摸到了天天穿的外套口袋里。
  那口袋里沉甸甸的,有东西。
  梁丘云背对着护士的目光,他听到护士走了。他把口袋里那只小小的东西夹出来,藏进自己裤袋里。
  骆天天是无知无觉的。
  几十米外,急救病房里,方曦和十有八九正被医生护士们围着抢救,生死未卜。梁丘云抬起头来,朝病房窗外彻夜不休的雨看了一眼,他揽过骆天天的头,手心颤抖着揉这个男孩的头发,他好像是十分心痛的:“天天……”


第114章 小周 28
  梁丘云在医院里一直待到了半夜。他也没干别的,除了中间去医院外面抽了会儿烟,其余时间就在病床前陪骆天天。他和护士一起帮骆天天脱掉外套,换病服。中间有人从外面进来了,梁丘云抬头一看,迎上傅春生的眼睛。
  傅春生看见他在这里,脸上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傅春生和一群警察一同进来,他手里还接着电话,到了骆天天病床前直接坐下了。“孩子?”他叫他,呼唤还在呆滞中的骆天天,“孩子,你醒醒……”
  “他……”傅春生抬头看了梁丘云,“他叫什么来着?”
  “天天。”梁丘云低声道。
  “天天,”傅春生,“天天啊,天天?”
  几个警察同志的眼睛瞧在了病床边的梁丘云身上。
  “你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人问,神情严肃。
  他们把梁丘云带出了病房。
  傅春生怎么叫骆天天,骆天天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傅春生再问电话里:“老太太真来了?”
  “真的,”那边人为难道,“一接到我小外甥出事儿的消息,叫二姐夫他们收拾东西,坐车就直奔机场了。估计今晚就到了。”
  傅春生低着头,一额头冒的都是汗,他飞快眨眼睛。
  “方叔叔在车上吗?他没事儿吧?”那人问。
  “他,”傅春生有气无力道,“还在抢救。”
  那人愣了,一顿结巴:“方、方叔叔也出事了?!”
  傅春生挂断了电话,他又偏头看了一眼骆天天。实在无可奈何,他从床边站起来了,支撑着身体走出病房。从上司出事情以来,所有压力都背在傅春生一个人身上,这会儿眼睁着,他看东西都有些花。
  几个警察同志正在走廊窗边围着一个大高个子梁丘云说话。
  “我们问你这些问题,也是工作需要,希望你理解,”一个年轻警察说,语气虽然严肃,但相当客气,“秦湛同志,你在香港的工作表现相当好啊!”
  “我们领导昨天还去看了内部放映,回来和我们夸呢!说等上映了带大家去集体看呢!”
  “要不是今晚还要全城查那个肇事逃逸的,真想和你多聊几句……”
  傅春生走过了他们身边,快走到楼梯口了,傅春生才回头瞧了一眼,梁丘云还在那儿和几位警察同志交流,梁丘云面不改色,相当沉稳。傅春生回过头来,他朝急救中心抢救室的方向赶去。
  医院大门外蹲守着众多赶过来的记者,他们被医院保安和调查事故的公安拦在了门外。
  “警察同志!”有记者扬着脖子上的记者证,在人群中喊道,“我们收到了群众线索,说死者甘某的车上其实坐了四个人!那第四个人是不是汤贞?”
  保安把他们努力往后推。医院外众多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从旁边避让过记者们,听见这话,他们也忍不住转过头望去。
  就听那记者接着问:“现在躺在抢救室里的是不是汤贞和方曦和啊?是不是啊?”
  梁丘云吃了几口护士站送来的夜宵。他非常感激,顺便帮护士给周围伤者搬上轮椅,换了病床。有许多伤者不认识他,但都很感谢他。到凌晨三点多,在床上坐了大半天的骆天天突然哑着嗓子问了一声:“有人吗?”
  梁丘云听见了,急忙过去。
  这个时候病房里剩下的伤者已经不多了。许多不严重的伤病患都由赶过来的家属接走了,有的办理了转院,有的经过诊断,分配到其他科室的病房去。
  “天天。”梁丘云到了病床前坐下,他下意识握住了骆天天的双手。
  骆天天抬起眼来,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梁丘云。他确实是睁着眼的,这双眼里有东西了。
  “甘清呢?”骆天天问他。
  梁丘云伸手搂过了骆天天的肩膀,把骆天天细瘦的身躯搂进他怀里,捂住天天的头。“没事儿了,”他下巴蹭着骆天天的头发,“我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天天,你没事,你没有受伤……”
  “甘清呢……”骆天天哑着嗓子,颤抖着声音问他。
  梁丘云飞快舔了舔嘴唇:“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在那辆车上……”梁丘云又说:“不会有事的,天天,不会有事的,所有的噩梦都结束了。”
  骆天天的眼泪流下来了。
  “甘清呢?”骆天天在他怀里大声地问他。
  五六点钟,窗外的雨逐渐停了。
  天亮时,又有公安部门的人过来,一同来的还有死者甘清的家属,他们很多人将骆天天在的这间病房站满。几个人扶着一位老太太,老态龙钟,脚步也慢,走进去。
  梁丘云在人群中出了病房,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一计算,汤贞估计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抢救室门口等待的人们仍然心急如焚。梁丘云走出医院,目前仍没有方曦和的消息,梁丘云顾不上了,要先赶回家去。
  *
  梁丘云还站在防盗门外,就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
  不,与其说那是摔东西——不如说是用身体去冲撞,是想把东西都碰倒,想拼命寻找出路,才发出的声音。
  梁丘云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汤贞已经几乎快爬到他的脚下了。汤贞的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膝盖弯曲着,衣服都弄湿了,是被打翻的茶水和过夜啤酒弄湿的,汤贞从地上仰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烟灰缸也弄洒了,汤贞脸蛋上还有烟灰的痕迹。
  梁丘云低头看了他一阵子,下意识先伸手把背后的防盗门关了。他上了内侧两道锁,再把里面的那扇门关上,旋转着锁死了。
  “阿贞。”他蹲下了,声音关切,双手要把汤贞从地上扶起来。
  汤贞嘴里讷讷的。梁丘云知道,汤贞应当还在严重的头晕和头痛中,伴随着短时间内的记忆丧失。
  “我在哪里。”汤贞问。
  梁丘云也不说话,他把汤贞从地上抱起来。汤贞原本就轻,在药力的作用下全身的肌肉松弛,梁丘云抱他,就像抱一只不会挠人连爪子都抬不起来的小猫。
  汤贞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梁丘云的脸。
  “我要回家。”汤贞说。
  梁丘云踩过地上那些玻璃碎片,那些淌满一地的水渍、酒渍,他绕开被彻底撞翻了的床头桌,用脚将地上的螺丝刀和烟灰缸踢去一边。
  他双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像放一个珍贵的瓷器,易碎品,把浑身脏污的汤贞放回到他柔软的床垫上。
  猫儿不会再溜走了。因为这个房间所有的窗户都锁死了,阳台的门也紧闭。梁丘云站在床边看了看四周——他能清晰地看到汤贞醒来以后,是沿着怎样一条轨迹尝试摸索着离开这间屋子的。
  他从汤贞面前蹲下,看了看汤贞身上的脏衣服。梁丘云先伸手握住了汤贞的脚腕,他把汤贞湿透了的弄脏的袜子摘下来。
  汤贞说:“我为什么站不起来?”
  梁丘云抬头看他。梁丘云冷不丁道:“甘清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梁丘云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威力——其实他没想到汤贞醒来以后大脑会恢复得这么快。
  他可以让他再变得迟钝。
  梁丘云把汤贞的两个袜子脱掉,然后他伸手到汤贞的腰间,把衬衫的衣摆从裤子里抽出来了。汤贞在他手臂里睁着眼睛,因为药力,汤贞的身体关节弯曲得更加厉害,也更轻易,像线穿的人偶肢体。
  “方曦和也出事了,”梁丘云说,“几个小时前送到了抢救室里,还在急救。”
  梁丘云又补充了一句:“不知是生是死。”
  梁丘云解开汤贞腰上的扣子。汤贞被放倒在床上,抽出来的衬衫衣摆下面,露出一小截腰来,梁丘云把他的脏裤子脱掉,丢到床底下去。
  汤贞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话来。梁丘云覆在他身上,面对面告诉他:“天天也出事了。”
  汤贞睁着眼睛。只听梁丘云说:“你不想听我的话,你知道昨晚如果你自己回家了,你会遇到什么吗?”
  梁丘云说:“可能到时候和方曦和一起出事的就不是天天了。”
  汤贞突然摇了摇头。
  近两三年以来,他们兄弟两个何时这么亲密过?
  一切就像小时候。
  梁丘云说:“如果你出事了,阿贞。郭姐怎么办,汤玥怎么办,我怎么办……你想过吗?”
  汤贞连摇头都很吃力,汤贞一双眼睛睁大了,好像在控诉,又控诉不出声音,好像想躲,又躲不了。
  “你不听劝,你要去给方曦和站台,你为了方曦和……为了报他那些所谓的恩……”梁丘云喃喃道,“方曦和得罪过无数的人,有无数的人想要他死。”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梁丘云说,“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阿贞。没人能欺负我,也没人能欺负你。”
  汤贞过去总说:“没有人欺负我。”
  现在汤贞嘴唇喃喃的。汤贞说:“我要……我要回家……”
  他也许根本不相信梁丘云所说的话。
  那一瞬间梁丘云想,既然这么掺合着来的药效谁都不能确定,不如多给一点。
  当然,他必须先喂汤贞吃点东西。
  汤贞摇头,那声音不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汤贞说:“你不要和我这么近……”
  像一个胆小的人,在害怕一只趴在他身上的虫子,或是一条吐出了信子的毒蛇,一头野兽。
  梁丘云当即双手捧住汤贞的脸,汤贞脸上的烟灰还没擦掉。汤贞皱起眉头来,一张脸动不能动,呼吸都失去了门路。
  他并不能靠自己得到氧气。
  这样的吻结束,好像只有梁丘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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